張道余
故事發(fā)生在法國S市。這天,S市警署的西蒙探長接到一個叫弗里茨的市民打來的報警電話,電話稱,他的鄰居菲利普夫婦,好幾個月都不曾露面了,請警署調(diào)查一下。西蒙放下電話,立即通知助手送來菲利普夫婦的檔案材料。
菲利普是位75歲的老人,他的太太露易絲也已70歲了,老兩口有一兒一女,均在國外經(jīng)商。西蒙忙撥通了菲利普兒女和親友的電話,結果都沒有菲利普夫婦的消息。西蒙感到問題嚴重了,就帶上兩個助手,急匆匆地驅(qū)車來到了菲利普的家。
進入菲利普家院門,迎面是一座漂亮的花園。花園中心是一個橢圓形水池,池中立著一尊小天使的雕塑,小天使背部噴出一股水柱,射向空中后向水池四周散開,在水面上濺起了淺淺的水花?;▔镩L著名貴的花草,但看得出由于缺乏管理,已經(jīng)顯現(xiàn)出枝殘葉敗的景象。草坪上種植的絨草,也因幾個月沒進行修剪,顯得荒蕪雜亂。草坪中心,有座綠色花崗巖臺基,上面豎立著兩尊漢白玉雕像。這雕像正是菲利普和他的老伴。西蒙穿過花園,下意識地望了塑像一眼,就和兩位助手按響了菲利普家的門鈴。
門鈴響了好久,沒人應聲,他們便設法弄開了門,走了進去。
老人的客廳和臥室整整齊齊,室內(nèi)的日用品也顯得有條不紊,只是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灰塵。種種跡象顯示家中不曾發(fā)生過什么,難道是兩位老人外出時遭到了不幸?
西蒙見菲利普家中沒什么線索,就拜訪了菲利普的鄰居弗里茨。
弗里茨告訴西蒙,兩個老人生活挺有規(guī)律,除每天下午駕車到附近的森林公園里溜達一圈外,幾乎是閉門不出,也很少與外人接觸。弗里茨又細細想了想,說,在兩個老人失蹤前曾有個叫皮埃羅的雕塑家來過他家。
西蒙問:“你去過菲利普家嗎?”
“去過,他家的花園還是我?guī)椭帐暗?。?/p>
“你知道他家花園里的塑像是幾時豎立的?”
弗里茨驚奇地說:“花園里的塑像?沒有呀!三個月前我?guī)退壹舨萜?,只見到有一個綠色的基座呀!”
西蒙似乎悟出了什么,從沙發(fā)上站起來握住了弗里茨的手:“謝謝你的合作!”
西蒙和助手重又來到了菲利普家的庭院里,徑直走到了兩尊塑像前。西蒙問助手:“你們看,這兩尊塑像是否有問題?”助手說:“與照片對照,這塑像塑得挺像的,看不出有什么問題?!?/p>
西蒙閃動著眼睛說:“問題就出在這太像上。你們知道,我們法國的藝術,主張寫實,不管是繪畫、雕塑,首先要求的就是酷似原物??蓪憣嵰步^不是自然主義的呀,更不能著意表現(xiàn)出人物的消極面。皮埃羅這個雕塑家我認識,他的作品往往表現(xiàn)出一種理想,一種精神,有一種超脫于原事原物的精神力量。但他塑的這菲利普夫婦倆,就體現(xiàn)不了他的這種風格。你們看,這兩尊塑像,像則像矣,但表現(xiàn)出來的人物形象,屈背弓腰,四肢無力,精神不振,似在忍受著什么巨大的痛苦。這就奇怪了,難道這不是他的作品?或者是他在精神極度頹廢時創(chuàng)作的?”
西蒙說罷,走近了塑像,用手去觸摸菲利普塑像的衣褶,覺得質(zhì)地粗糙,還略帶軟性,不禁皺起了眉頭:“呀,不對,這是用什么材料塑成的?”他順勢用一下力,竟從塑像上扯下一塊,斷面上露出了薄薄的衣料。他驚叫道:“快,你們看,這不是什么藝術品,很可能是人的尸體!”于是,三個人一齊動手,剝開塑像外面的塑殼,兩具僵硬了的尸體赫然出現(xiàn)在眼前。一辨認,原來就是失蹤了幾個月的菲利普和他的妻子露易絲。
案情有了重大的突破,他們再度進入死者的屋子進行取證,在一個較隱蔽的暗室里找到了主人的保險柜。保險柜已被撬開,報警系統(tǒng)已被破壞,里面的貴重物品被洗劫一空,很明顯這是一樁十分奇特并且殘忍陰險的謀財害命案。
兇手是誰?回到警署,他們進行了緊張的論證分析。法醫(yī)驗尸證實死者是因窒息而死,身上無其他傷痕和被勒的痕跡,死亡時間是三個月前。把從茶幾上的一個玻璃杯上取得的指紋輸入電腦后證實,是雕塑家皮埃羅留下的。
西蒙當即下令,傳訊皮埃羅。
皮埃羅矢口否認菲利普夫婦的死與他有關系,并說那個草坪上的塑像不是他所作,而他塑的雕塑還陳列在他的畫室里。
西蒙到了皮埃羅家,見到了菲利普夫婦的塑像。只見菲利普昂首挺胸,堅毅、沉著,他一生叱咤風云的企業(yè)家風度和飽經(jīng)滄桑的豐富閱歷都從眉宇間以及有力度的面部雕塑中顯現(xiàn)出來了。菲利普太太則慈祥端莊、雍容大度,儼然一副賢內(nèi)助的形象。
西蒙暗暗叫道:“對,這才是皮埃羅的雕塑藝術,既寫實,又揭示了人物的內(nèi)心世界?!?/p>
于是,在皮埃羅的律師的一再保釋下,西蒙也認為皮埃羅作案的證據(jù)不充分,就批準假釋了。
警署里,西蒙和他的助手被這塑像謎案弄得一籌莫展。這天夜里,西蒙突然接到一個不愿透露姓名的人的報警電話,說西區(qū)某寓所居住的康斯坦絲太太,好幾個月不曾露面了,他一直對此事心存疑問,但又弄不準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剛才有幾個人鬼鬼祟祟地進了她家的大門,肯定是去干見不得人的勾當,請求警方速去截獲。
西蒙趕緊叫來了五名警察,風馳電掣般地趕到了康斯坦絲太太門前。這是一幢有著庭院花園的私人豪華住宅,坐落在靠近郊區(qū)的兩條小街的交匯處。
西蒙察看了地形后,命令三名警察分守在住宅圍墻外的三面,一人留下看住大門,然后和助手持著槍警惕地從大門搜索進去。
剛進大門,就聽見左側(cè)草坪上傳來嚓嚓的聲音,倆人屏住氣息,定睛一看,透過迷茫的月色,只見一個人影弓著身在用鐵鍬鏟土,一旁還有個人直挺挺地站著。西蒙和助手貓著腰悄悄走過去,一前一后突然撳亮了電筒:“先生,你被拘捕了!”不容持鏟者分辯,一副锃亮的手銬銬上了他的手腕。他們回頭欲擒拿那站著的人,一看,原來是女主人康斯坦絲太太的塑像。
西蒙當即用手槍柄敲下了塑像的一塊衣角,仔細一看:呀,又是一具僵硬的尸體,作案手段與上次菲利普夫婦被害時一模一樣,基座的水泥還是濕漉漉的有剛被抹過的痕跡,很明顯,尸體塑像是兇犯們剛剛安放上去的。
西蒙和助手們在院內(nèi)搜索起來,可是整個宅院都搜索遍了,也不見其余罪犯的蹤影,只在草坪一角,發(fā)現(xiàn)了一把鐵鍬和一把小灰鏟。
西蒙等人又進入康斯坦絲太太的住宅,經(jīng)仔細搜查,康斯坦絲太太保險柜里的貴重物品已被洗劫一空。
西蒙等人將嫌犯帶回了警署,連夜進行審訊。
此人叫戴維,是個二十七八歲的年輕人,他睜著一雙迷惘的眼睛,縮著脖子,一副衣冠不整、霉氣鬼的樣子。
當西蒙問他:“你們是什么時間殺害康斯坦絲太太的?”
戴維像踩著一條響尾蛇似的驚叫起來:“殺死康斯坦絲太太?什么呀?哪兒有的事?”
當西蒙讓他交待他的同伙時,他更是苦著臉,一副莫名其妙的神色說:“我、我、我哪來什么同伙呀?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什么謀財害命,把我也弄糊涂了!”
在西蒙連珠炮式地追問下,戴維抖抖索索地說出了事情的真相。
原來,戴維是一個失業(yè)的工科大學生,這次他是隨著度假的人流驅(qū)車到了海邊??墒菦]玩幾天,囊中便空空如也,只得驅(qū)車往回趕,再圖掙錢糊口的生計。
當他進入S市市區(qū)時,已是深夜,大街上見不到一個人影。戴維見一家豪華的住宅院門大開,就突然萌生了一個順手牽羊發(fā)筆小財?shù)淖飷耗铑^。于是,他把車往路邊一靠,就貿(mào)然闖進了大門。哪知他的行動驚動了另外幾個更為隱蔽的人,待他一走進大門,就聽見不遠處草坪上“嚓嚓”的聲音突然停止了,緊接著從墻角處“嗖嗖”地竄出了幾條黑影。他在吃驚之余,立即明白了這也是一群像他一樣想發(fā)點橫財?shù)娜恕5X得奇怪,這些人不去室內(nèi)發(fā)財,在這草坪上干什么呢?借著朦朧的月色,他看見了草坪上的鐵鍬以及塑像前翻開不多的泥土,他當即斷定:這伙人一定是摸準了這家主人在此塑像下埋有珍寶,所以乘主人不在家時,來挖取這財寶?,F(xiàn)在自己進來,把他們嚇跑了!戴維這么一想,不禁暗自高興:他們能發(fā)橫財,我為什么就不能?于是,他也拿起了鐵鍬在塑像底下挖了起來。哪知才挖了幾鍬,發(fā)財夢沒有實現(xiàn),卻成了“謀財害命”的罪犯。戴維說到這兒,痛苦地搖著頭,“嗚嗚”哭了起來。
戴維的交代,西蒙是似信非信。因為在勘察犯罪現(xiàn)場時,他們的確發(fā)現(xiàn)了另一輛中型卡車在康斯坦絲太太門前停留和倉促逃走時留下的痕跡,而戴維留下的那輛小轎車是裝不下這么多人和死者塑像的。
第二天,西蒙探長就向新聞界透露:市民們關心的尸體塑像一案已見分曉,殺人兇手已被抓獲,雕塑家皮埃羅先生無罪釋放。這個消息隨著電視和報紙很快就傳遍了全市。
皮埃羅先生接到無罪釋放的通知后如釋重負,心情和精神一下子又好起來了,他要重新投入到他所熱愛的雕塑工作中。這天夜里,皮埃羅在工作室里全神貫注地修改一尊塑像,幾乎忘記了周圍的一切。突然,他的嘴和鼻子被一團軟軟的織物嚴嚴捂住,手臂也被緊緊挾持,他意識到是遇上了入室行兇的歹徒了。怎么辦?他已感到呼吸困難,心中憋悶得難受。情急之下,他用盡全身力氣來反抗,也許是雕塑家長期工作練就的手上功夫吧,他掙脫了歹徒的束縛,順勢扯下了罩在口鼻上的堵塞物,扭過頭一看,見是兩個面目猙獰的家伙。兩個歹徒見捕獲的獵物從手中滑脫,煮熟的鴨子要飛了,哪肯罷休,氣勢洶洶地重又向雕塑家撲了上去。皮埃羅操起身邊的一把雕塑刀揮舞著,巧妙地利用屋子里的地勢且戰(zhàn)且退。但他畢竟是個六十多歲的老人,終究不是兩個年輕力壯的歹徒的對手。兩個歹徒一擁而上,奪過了雕塑家手中的雕塑刀,把他摁在地上,一團堵塞物重又緊緊地封嚴了雕塑家的口鼻。此時,皮埃羅先生已無力反抗,眼看著呼吸越來越困難,漸漸不行了。
就在這危急之時,突然響起了一陣急促的門鈴聲,兩個歹徒驚得趕緊松開了手,翻墻逃走了。
摁響門鈴的是雕塑家的助手沙邦,他是來取落在這里的房門鑰匙的。沙邦按了好一會兒門鈴見沒人開門,再看看皮埃羅的工作室里燈光仍然亮著,他不放心,擔心皮埃羅先生發(fā)生什么意外,就翻過圍墻,進入皮埃羅的屋里。見滿室雜物橫陳,狼藉不堪,皮埃羅先生癱倒在工作室的一角,臉色蠟黃,口和鼻被一塊特制的堵塞物罩得嚴嚴的。沙邦趕緊上前揭開了堵塞物,立即撥通了市急救中心的電話,接著報了警,回過頭來抓緊時間給皮埃羅先生做人工呼吸。
待急救車趕到時,皮埃羅先生已經(jīng)緩過氣來,救護人員看看沒事,給他注射了兩針輔助治療的針藥就走了。緊接著西蒙探長和助手也趕到了,他們詳細地察看了作案現(xiàn)場后問道:“皮埃羅先生,你能回憶出兩個歹徒的相貌特征嗎?”
皮埃羅十分有把握地說:“能?!边呎f邊叫助手沙邦取來了一團塑泥,放在雕塑板上,只半個小時的工夫,就塑成了兩個歹徒的頭像。西蒙忙拍了照,帶著塑像,告別了皮埃羅先生。
西蒙回到警署,根據(jù)皮埃羅先生的塑像提供的特征,從檔案中很快就查到了兩名兇手的情況,并立即發(fā)出了逮捕令。
兇手很快就被抓住了,一個叫舍奈,另一個叫奧托,但他們只承認進入皮埃羅先生的家里是為了盜財,并不想殺人,而且就這么一次,矢口否認其他犯罪事實。
西蒙威嚴地逼視著兩名兇手,用不容置辯的口氣說:“別再裝了吧,舍奈先生,奧托先生,你們的殺人慘劇演到這里該結束了。不要忘了,你們對菲利普夫婦、康斯坦絲太太和皮埃羅先生的謀害手段是一模一樣的。是的,你們的計劃很周密,行動又十分謹慎,謀財害命后幾乎沒有留下痕跡??墒窃俳苹暮傄矔冻鑫舶?,你們在現(xiàn)場留下了一種特殊的氣味,一種雖然事發(fā)后人的嗅覺器官察覺不了,而先進的電子儀器卻能分辨得出的氣味,在皮埃羅先生的家里出現(xiàn)的這種氣味與前兩個現(xiàn)場出現(xiàn)的氣味完全一樣,這種特殊氣味就來自于你們秘密制造的可以使人窒息而死的口鼻堵塞物。你們應該清楚,你們制造了多少個這樣的堵塞物,是不是每次行兇后都銷毀了?”接著出示了兩件一模一樣的浸泡了特殊藥液的尼龍織品堵塞物,舍奈和奧托見狀頓時臉色煞白,豆大的汗珠從臉頰上滾落了下來。
舍奈和奧托在無可辯駁的證據(jù)面前,終于低下了頭,交待了他們的犯罪事實。
原來,舍奈和奧托是兩名未能進入高等學校的無業(yè)青年。他們自小失去家庭的溫暖,離開學校后,常和一群流氓混在一起,滋生各種事端。他們見別人大把大把地花錢,出入高級娛樂場所,參加各種豪華聚會,頓生羨慕之心。后來又染上了毒癮,更感到手中無錢日子不好混,于是就千方百計地弄錢。他們先是合伙攔截一些路人,所獲財物不多。于是,經(jīng)過精心策劃,他們把搶劫的目標對準了那些年老富裕而又與子女分開居住的老人。
菲利普夫婦是他們下手的第一對受害者,這兩個年邁體弱的老人,幾乎沒有力氣反抗,就窒息喪生。
舍奈和奧托搶劫了保險柜的貴重物品后,將菲利普家的現(xiàn)場整理得一絲不亂,給人留下這里什么也不曾發(fā)生過的假象,然后乘著夜色,將兩個老人的尸體偷運出城,拋向了群山僻靜處的一個人跡罕至的深水潭里。
兩個月后,他們重又來到那里,為的是看看兩具尸體是否已經(jīng)腐爛。誰知兩具尸體不僅沒有腐爛,還被裹上了一層約一公分厚的石灰質(zhì),宛若兩尊漢白玉塑像。
原來這里是喀斯特地貌,潭中的水含過量的石灰質(zhì),石灰質(zhì)一層層地附在尸體上就形成了尸體防腐的保護層。
他們靈機一動,干脆將兩具尸體撈起,運回菲利普家的草坪上,豎起了兩尊惟妙惟肖的塑像。他們認為這樣神不知鬼不覺天衣無縫的作案手段,任何高明的警探也無法查明。
事情過了好幾個月,他們見確實無事,不禁暗自高興,于是又利令智昏地如法炮制,謀殺了康斯坦絲太太。雖然在豎立康斯坦絲尸體塑像時被人嚇跑了,但事后聽說殺害康斯坦絲太太和菲利普夫婦的兇手已經(jīng)抓到。他們暗自嘲笑警署的無能,誰知卻陷進了西蒙探長欲擒故縱的計謀之中。
兩次得手使他們更加肆無忌憚、得意忘形,于是又尋到了第三個作案目標。
轟動一時的塑像謎案終于真相大白,盜竊未遂犯戴維交候法院審理,殺人兇手舍奈和奧托默默地在鐵窗內(nèi)數(shù)著痛苦的日子,等候著法庭的最后判決。
〔責任編輯 方 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