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德錘
(河北民族師范學院 老干部處,河北 承德 067000)
一代宗師方苞與避暑山莊
張德錘
(河北民族師范學院 老干部處,河北 承德 067000)
有清一代文學宗師方苞曾多次來到避暑山莊,但方苞的文章中并沒有專門的記述,都是在議論它事時附帶幾筆,他究竟來過幾次,只能把諸多片斷聯(lián)系起來推斷。探究方苞與避暑山莊,可以深化避暑山莊研究。
方苞;內(nèi)廷編纂;塞外行宮;熱河上營
近來翻閱《中華文學百家經(jīng)典》第五十二卷《方苞集》,讀過《送左未生南歸序》、《送王篛林南歸序》、《游豐臺記》等文,始知有清一代文學宗師桐城派文風開創(chuàng)者方苞曾多次到過避暑山莊,心中不勝欣喜之至。方苞一生多次來到避暑山莊是承德文化史上的榮幸。探究方苞在熱河的行止,對于深入研究避暑山莊,對于我們學習借鑒桐城文風將有重要意義。
方苞生于1668年,卒于1749年。字鳳九,一字靈皋,號望溪,安徽桐城人。方苞在《泉井鄉(xiāng)祭田記》中說:“余年二十有三,始能備饔飧(考中秀才可以謀生供父母飲食)而弟卒。又九年已卯(康熙三十八年,公元1699年)舉于鄉(xiāng)(考中舉人)……又七年丙戌(康熙四十五年,公元1706年)中禮部試(考中進士)……又五年辛卯(康熙五十年,公元1711年)冬十有一月,余以《南山集》牽連被逮。”(指戴名世《南山集》案)。戴在《與人書》中說,修明史應保留南明弘光諸帝年號,被趙中喬構(gòu)陷,戴以大逆被處死。方苞被牽連判斬監(jiān)候,解往京城刑部獄中服刑,于是就有了廣為流傳的《獄中雜記》。由于當時的著名學者李光第極力營救方苞并向康熙推薦他的才學,康熙讀過方苞的詩文給予高度評價,于是下令“赦其死罪”。方苞住了兩年監(jiān)獄后“以白衣入值南書房”,“蒙圣恩召入內(nèi)廷編纂(武英殿修書總裁)”(《將園記》),這一年是康熙五十二年(1713年)。后歷任翰林院侍講學士、內(nèi)閣學士兼禮部侍郎、禮部右侍郎、經(jīng)史館總裁,一直到乾隆十二年75歲時告老還鄉(xiāng),82歲辭世。
方苞繼承發(fā)揚明代散文大家歸有光的文風,主張為文“言之有物”,“言之有序”,行文簡約清麗,成就卓著,開創(chuàng)了桐城文學流派。其《獄中雜記》、《左忠毅公逸事》至今被廣為傳誦。其后有劉大櫆、姚鼐都追隨他的文風,多有成就。因為他們都是桐城人,當時人們競相贊嘆:“天下文章其在桐城乎!”桐城派文章聲震海內(nèi),其影響直至清代末年。以至在新文化運動中,仍有人抬出桐城派文章對抗白話文,惹得新派人物痛斥桐城謬種,可見影響深遠。方苞散文上承歸有光之遺緒,下啟劉大櫆、姚鼐而至馬其昶,綿歷200余年。清代詩人學者袁枚說:“一代宗師才力薄,望溪文章阮亭詩”。望溪是方苞的號,阮亭是王士禎的號。足見方苞不愧為一代文學宗師。今天來研究方苞對盛世園林的感受一定會有啟發(fā)意義。
方苞曾多次來到避暑山莊的證據(jù)在哪里呢?我們先確定方苞獲罪時的年齡,這對判斷他來避暑山莊的次數(shù)十分重要。辛卯年即康熙五十年(1711年),方苞因戴名世《南山集》案牽連入獄,這一年他44歲。正是這一年康熙給熱河行宮題寫匾額“避暑山莊”,避暑山莊正式誕生。“辛卯十有一月,余以《南山集》牽連被逮,又二年出獄,蒙圣恩召入內(nèi)廷編纂”,“充武英殿修書總裁”,這一年是康熙五十二年(1713年),按傳統(tǒng)算法,方苞46歲。
已亥年即康熙五十八年(1719年),這時方苞52歲?!端妥笪瓷蠚w序》:“已亥四月,余將赴塞上……既至上營……念此地出塞門(古北口)二百里,自今上北巡建行宮始二十年,前此蓋人跡所罕至也。余生長東南,及暮齒,而每歲至此涉三時”。這段話第一層意思是他到了避暑山莊。出古北口二百里地,到了(熱河)上營,即今天避暑山莊所在地承德市,當時的小村莊稱上營,承德市南營子大街就是緣于上營之名。大山中的小山村當然人跡罕至?!白越裆媳毖步ㄐ袑m始二十年”。當今皇帝北巡建行宮,自然指的是熱河行宮,后來稱避暑山莊。如果從康熙四十二年(1703年)興建避暑山莊前身熱河行宮算起到康熙五十八年(1719年)共16年,如果從康熙北巡建驛道行宮算應該是20多年。因為方苞并不是考證避暑山莊興建歷史,所以敘事中約略取一個整數(shù)20年。第二層意思是說方苞每年夏天扈從康熙到避暑山莊來消夏避暑,“每歲至此涉三時”就是消夏避暑。三時指,夏至后的半個月,頭時三日、中時五日、三時七日,共15天。前文所引用的那段話關(guān)鍵的是:“及暮齒,而每歲至此涉三時”一句話。每歲是多少年?暮齒即晚年,從哪年開始算晚年?如果從46歲算起到康熙五十八年,方苞52歲,那么他來避暑山莊已經(jīng)6次,如果晚年往后移,次數(shù)依次減少。康熙于康熙五十九年、六十年、六十一年又三次到避暑山莊,方苞跟隨來否?方苞于乾隆十二年告老還鄉(xiāng),他在乾隆朝任職12年,12年間他來避暑山莊多少次,最后一次來是哪年?由于我并沒有翻閱《望溪文集》全部,所以還不能回答這些問題。
《方苞集》中提及到避暑山莊的還有兩處:一處是《游豐臺記》:“戊戌四月,將赴塞門”。戊戌四月即康熙五十七年(1718年)四月。一處是《送王篛林南歸序》:“戊戌春,忽告余歸有日矣,……篛林之歸也,秋以為期,而余仲夏出塞門?!眱商幬淖謱懙氖且粋€時間,請注意,方苞的文章并沒有“扈從、避暑山莊”字樣,這是為什么呢?這涉及到方苞對避暑山莊甚至對康熙的認識問題。今天研究避暑山莊的人以及承德市民大多懷著幾分對康、乾兩帝的敬仰,對康乾盛世的遺存發(fā)出幾許贊賞。但對于曾經(jīng)深陷文字獄中,當過死刑犯,在刑部大牢度過兩年驚心動魄的時光的方苞來說,雖然已經(jīng)身為朝廷大員,雖然享有每年扈從到避暑山莊的殊榮,但他的心情,他的所思所想,當與我輩不同,所以在上述三處文字中,他不僅只字不提避暑山莊的秀美景色,甚至連“避暑山莊、扈從”的字樣都沒有。相反他卻在《送左未生南歸序》中簡潔地贊美了熱河上營的景色,“每薄暮,公事畢,輒與未生執(zhí)手溪梁間。因念此地出塞門二百里,自今上北巡建行宮始二十年,前此蓋人跡所罕至也。余生東南,及暮齒,而每歲至此涉三時,其山川物色,久與吾精神相憑依,異矣;而未生與余數(shù)晨夕于此,尤異矣!”這就是說,每至黃昏時分散步在上營街市坊間,就是游走于溪流小橋間。這景象今天的人已無法想象。有民俗專家考證,康乾時代承德市內(nèi)溝溝流水,匯成溪流向東注入武烈河,今天的馬市街、流水溝、皮襖街、火神廟一帶遍植柳樹,有“一里十三橋”的江南景色,方苞的記述可為佐證,塞上江南并非虛構(gòu)。更為重要的是,方苞說:“其山川物色久與吾精神相依憑,異哉?!彼L在東南,為什么目睹塞外風光就好像來到隱藏在內(nèi)心深處的精神家園呢?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大概是他看到這里山高地闊,人煙稀少,而民風淳厚,豪爽好客,重義輕利,想起那幫勢利小人為謀取自己的功名利祿不惜構(gòu)陷朋友,出賣良心,致使自己身陷絕地,九死一生,所以一見到這里的山川物色就激蕩起內(nèi)心的波瀾,發(fā)出人生的感嘆。更何況好朋友左未生從桐城奔波千里來京城探望自己,但卻沒有資格隨駕來避暑山莊。沈陽人范恒庵為左未生情義所感動,向駙馬孫承運推薦左未生,使左以駙馬幕賓的身份隨駕避暑山莊,與自己“數(shù)晨夕于此”,使他發(fā)出“尤異哉”的感嘆。
讀一遍這篇序言發(fā)現(xiàn),不僅只字未提扈從、避暑山莊,關(guān)于上營的記述也只有寥寥數(shù)語,而主要記述與左未生的友誼和志趣。方苞初與左未生本不相識,后由劉北固、劉古塘、宋潛虛介紹而為朋友,諸友中與左未生相處來往時間最長。劉北固客死江夏后,方苞每每告誡宋潛虛放棄追逐功名利祿,與未生回歸桐城故里修德著書。但宋潛虛不聽,方苞“甚恨之”。這次由于駙馬鼎力相助,使左未生能與方苞在上營有“數(shù)晨夕之聚”,但事不隨人愿,駙馬孫承運患急癥辭世,于是方苞告誡左未生“速其歸也”,“歸去與劉古塘各修行著書,以自見于后世”。他告訴左未生要學習杜甫、韓愈、歐陽修,像他們那樣與朋友相約,把自己的及朋友的“精神、志趣、形貌、辭氣”通過文字融于文章中,千百年后其人聲貌狀猶在人的 “耳目間”。就好像“其人未亡而交亦未嘗散也”。方苞傷感地說,自己衰老多病,事務纏身不能親自去實踐先哲古道,盼望你能回歸故里修德立說,使文章不朽。由于你的記述,我的言行也可以不朽而永存人間,所以我們不必為離別而悲傷。由此可以看出方苞內(nèi)心深處所思所想。
方苞身處盛世,但他的文字卻沒有稱頌盛世的篇章。相反他的《獄中雜記》卻向世人展示了康熙盛世最黑暗的一角。然而方苞做出了與盛世相稱的業(yè)績。我想這正反映了盛世包容萬物的氣概。由于環(huán)境適宜,無數(shù)人能夠按自己的意愿去干自己喜歡的事情,才鑄就了彪炳青史的康乾盛世。方苞多次來避暑山莊,可以啟發(fā)我們從更深刻的現(xiàn)實和歷史背景去分析康乾盛世的特點。
K825.6
A
1005-1554(2011)03-0007-02
2010-12-12
張德錘(1946-),男,河北景縣人,河北民族師范學院老干部處編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