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鳳蓮，劉洋

(湖南工業(yè)大學，湖南株洲412007)

從船山歷史哲學的視角解讀毛澤東的實踐論①

郭鳳蓮，劉洋

(湖南工業(yè)大學，湖南株洲412007)

毛澤東的《實踐論》是中國哲學史上認識論發(fā)展的一座里程碑，它在批判繼承和發(fā)展傳統(tǒng)哲學觀的基礎上，印上了船山歷史哲學特點的烙印，比如:社會本體論、社會交易論和實踐理性論等。同時，毛澤東早年理想人格的形成與船山歷史哲學也有一定的淵源。這對于研究毛澤東“實踐論”在中國革命實踐和具體工作方法、領導方法中的運用具有重要的意義和作用。

毛澤東;實踐論;船山哲學特點;理想人格

列寧曾就哲學史提出歷史與邏輯的研究方法:“一個非常深刻而確切的比喻!!每一種思想=整個人類思想發(fā)展的大圓圈(螺旋)上的一個圓圈。”［1］據(jù)此，毛澤東的實踐論首先是對馬克思列寧主義的繼承和發(fā)展，其次是對傳統(tǒng)哲學的批判和繼承。它之所以具有船山歷史哲學的特點，大致是遵循這樣一條線索:王船山——譚嗣同——楊昌濟——毛澤東。［2］這就是船山歷史哲學特點與毛澤東實踐論哲學思想的內(nèi)在思想邏輯。而不僅在哲學思想方面，在毛澤東早年理想人格形成的過程中船山歷史哲學特點的影子也是顯而易見的。

從王船山到毛澤東，我們可以看到某種繼承關系，“我們希望他的堅貞的愛國主義和重知行觀的實踐思想，在今天將可從毛澤東同志《實踐論》的觀點，予以新的評價和新的發(fā)掘?！保?］本文就試圖從“船山歷史哲學特點”的角度對毛澤東的“實踐論”進行“新的評價和新的發(fā)掘”，以還原文本式的解讀來審視它對毛澤東在具體工作方法和領導方法上的影響，以及“毛澤東‘實踐論’的中國性格”［4］與毛澤東本人理想人格的關系。

一 毛澤東《實踐論》的船山哲學本體論特點

在實踐論中，毛澤東開篇就講到:“馬克思以前的唯物論，離開人的社會性，離開人的歷史發(fā)展，去觀察認識問題，因此不能了解認識對社會實踐的依賴關系，即認識對生產(chǎn)和階級斗爭的依賴關系。”［5］這段話表明毛澤東在本體論上的獨特見解，他的本體論核心——社會實踐是建立在對“馬克思以前的唯物論”的批判繼承基礎上的。

本體論指的就是事物的本質(zhì)性特征。毛澤東首先從認識論角度入手，這體現(xiàn)他深受在船山“本體——宇宙論”之“大本大源”思想的影響。毛澤東接受了船山思想的“一兩觀”，即“一而二，二而一”的思想脈絡，他將船山的這種“一體兩用”，“兩立一見”的辯證關系發(fā)展為知與行的辯證統(tǒng)一觀。1937年，毛澤東在為延安抗日軍政大學備課時就閱讀過《船山遺書》，并在《實踐論》重新發(fā)表時，加上了副標題“認識和實踐的關系——知和行的關系”。這都是建立在本體論基礎上的，毛澤東肯定了“人類的生產(chǎn)活動是最基本的實踐活動，是決定其他一切活動的東西?！@是人的認識發(fā)展的基本來源”，指出了社會生活的本質(zhì)是“實踐”。

這種探求“大本大源”的哲學思想同樣也成為毛澤東“確立遠大志向，達至圣賢理性人格境界的根本方法?！保?］毛澤東的偉大之處就在于，他將這種“宇宙之真理”與自己的人生觀和世界觀結(jié)合在一起，成為他改造社會的根本方法。毛澤東在青年時代就主張“知了就要行”的實干精神，要“踏著人生社會的實際說話”、“重在行事”。在1917年《致黎錦熙信》中他就說到:“以欂櫨之材，欲為棟梁之任。”表達了他當時欲要投身革命實踐，造福社會之目的。這與他的“實踐的觀點是辯證唯物主義論的認識論之第一的和基本的觀點”是一脈相承的。

二 毛澤東《實踐論》的實踐理性論特點

船山歷史哲學的核心問題就是實踐理性論，它涉及到“知與行”，即對歷史的理解與實踐。

按照船山的觀點，歷史前進的保障是“力行第一”。這就是知的目的，就是毛澤東強調(diào)的要讀“無字之書”，投身社會實踐。

船山認為，合理的實踐有兩種方式，即“理成勢”和“勢成理”，這兩種方式不可分割，相互聯(lián)系，也即“因理而得勢”。這個“理”和“勢”在后來毛澤東中國革命實踐和具體工作方法、領導方法中的運用中都有所體現(xiàn)。1913年，毛澤東在第四師范求學時曾立下“人之為人，以圣賢為祈向，而孝義廉恥即生焉”、“高尚其理想”的圣賢豪杰觀。但這并沒有讓他止于對理想人格的追求，在《＜倫理學原理＞批注》中，他又強調(diào)“圣人者，抵抗大惡而成者也”，在這里，毛澤東表現(xiàn)出了貴“大我”賤“小我”的道德境界和敢于投身實踐的社會責任感。這與毛澤東能成為具有偉大人格魅力的領袖是分不開的。后來，毛澤東在《實踐論》中對檢驗真理的標準也進行了一番論述，他說:“如果有了正確的理論，只是把它空談一陣，束之高閣，并不實行，那么，這種理論再好也是沒有意義的?！保?］毛澤東對湖湘文化“經(jīng)世致用”思想的發(fā)揚和探求與其“實踐論”的目的殊途同歸。

船山的這種實踐理性與毛澤東的“知和行的關系”是一脈相承的。在《新民主主義論》中毛澤東將船山的“并進而有功”和“行焉可以得知之效也，知焉未可以得行之效也”表述為“能動的革命的反映論”，來強調(diào)認識的指導作用。毛澤東作為“我們偉大民族的優(yōu)秀傳統(tǒng)的杰出代表”，［8］他“博覽經(jīng)史”、事功俱全的知識背景和“練達世情皆學問”的生活閱歷為他日后領導人民進行民主革命做了充分的理論準備。同時，在學習的方法上，毛澤東堅持理論聯(lián)系實際，學習上要“甘當小學生”，“來不得半點虛偽和驕傲”，這也正與船山的“不自圣”、“不自倨”的人生信條一脈相承。

三 毛澤東《實踐論》的社會變易論特點

有學者總結(jié)王船山社會變易論涵蓋的三個主題:運動、變化、發(fā)展。這主要討論的是關于人文社會活動的規(guī)律問題?！按奖热魏稳硕家獜娬{(diào)歷史的變易，演化，以及在歷史發(fā)展過程中由于時間因素所造成的不可逆性，船山充分認識到歷史的演化是一場永無止境的旅程?！痹诿珴蓶|看來:“人類社會的生產(chǎn)活動，是一步一步地由低級向高級發(fā)展，因此，人們的認識，不論是對于自然界方面，對于社會方面，也都是一步又一步地由低級向高級發(fā)展?！憋@然，二者都強調(diào)歷史不斷向前發(fā)展的規(guī)律，但對于實踐的“主體”，“馬克思以前的唯物論”都“離開人的社會性，離開人的歷史發(fā)展”，“船山歷史哲學的理論前提就是以人為歷史的核心”，［9］但毛澤東突破了船山所謂“單個人所固有的抽象物”的局限，深信“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創(chuàng)造世界歷史的真正動力”的人民史觀。

毛澤東的階級斗爭史觀也充分體現(xiàn)了社會變易論的特點。同歷史的變易演化一樣，人的認識和實踐也具有前進的反復性。他首先強調(diào)“社會實踐的一切領域都是社會的人所參加的”，然后又指出:“各種形式的階級斗爭，給予人的認識發(fā)展以深刻的影響?！保?0］毛澤東充分認識到了階級斗爭的艱巨性，但他相信“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因為“新陳代謝是宇宙間普遍的永遠不可抵抗的規(guī)律”。［11］這體現(xiàn)在毛澤東理想人格發(fā)展方面，就是他在追求自己的人生目標，探求真理的過程中所產(chǎn)生的對圣賢思想的揚棄，以及在“五四”運動時期新舊思想的撞擊。直到“1920年夏天，我已經(jīng)在理論上和在某種程度的行動上，成為一個馬克思主義者，而且我也自認為是一個馬克思主義者了?！保?2］這種早年在毛澤東思想上發(fā)生的變化，對他思維的成型和革命實踐過程中的方法影響是不可忽視的。

四 毛澤東《實踐論》的船山歷史哲學特點

在船山的歷史哲學中，理和勢代表歷史的合理性和現(xiàn)實性，它們具有實踐論的意義，但同時也具有史學方法論的價值。首先，毛澤東將辯證法運用于認識論，把人放在社會性與歷史性之中，克服了舊唯物主義的缺陷。他在《實踐論》中寫道:“這(知和行)就是辯證唯物主義的全部認識論，這就是辯證唯物論的知行統(tǒng)一觀。”他以科學的實踐觀，超越了王船山關于認識的主體以及輕視勞動人民實踐的觀點，從認識論的高度揭示了認識主體的領導方法中的群眾路線:群眾－領導－群眾。其次，毛澤東又進一步指出了認識的反復性，系統(tǒng)地總結(jié)了認識的規(guī)律性“通過實踐而發(fā)現(xiàn)真理，又通過實踐而證明真理和發(fā)展真理。從感性認識能動地發(fā)展到理性認識，又從理性認識能動的指導革命實踐?！睆奈ㄎ镎摮霭l(fā)闡釋了認識的兩次飛躍:實踐—認識—實踐。最后，從辯證法和唯物史觀出發(fā)，揭示了認識運動的基本秩序，并將其運用于黨的民主集中制中:個別—一般—個別。

從王船山到毛澤東，近代湖湘文化對毛澤東產(chǎn)生了深遠的影響。“從文化理性來講，馬克思主義與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文化理性在根本上是相通的。而深受湖湘文化影響的毛澤東又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尤重經(jīng)世的地域文化代表。”一方面，我們通過《實踐論》的理論淵源做還原文本式的解讀后得知，毛澤東通過對王船山歷史哲學的批判繼承，在《實踐論》中將“知和行”的關系概括為“現(xiàn)代的知行合一觀”，并“通過工作方法、領導方法從哲學原理轉(zhuǎn)化為黨所領導的億萬人民群眾的社會實踐，成為人們認識世界和改造世界的銳利思想武器”。另一方面，毛澤東實踐論所具有的船山歷史哲學的特點，與毛澤東本人早年“以圣賢為祈向”的圣賢豪杰觀和“大本大源”理想人格是分不開的。

總之，毛澤東的《實踐論》將哲學認識論推向了一個嶄新的高峰，我們在馬克思主義認識論基礎上挖掘其所具有的船山歷史哲學特點，這為我們將中國傳統(tǒng)哲學的實踐理性應用于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實踐創(chuàng)新提供方法論基礎，具有重大的理論意義和實踐意義。

［1］列寧全集:第38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56:271．

［2］彭大成．湖湘文化與毛澤東［M］．長沙:湖南人民出版社，2003:23，307．

［3］賀麟．關于知行合一問題——由朱熹、王陽明、王船山、孫中山到＜實踐論＞［J］．求索，1985(1)．

［4］李維武．毛澤東“實踐論”的中國性格［J］．中國社會科學，2007(4):18．

［5］毛澤東．毛澤東選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282，292，283，302．

［6］郭鳳蓮．湖湘文化與毛澤東早年理想人格［M］．黑龍江教育出版社，2010:79．

［7］劉少奇選集:上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1:319．

［8］鄧輝．論王船山歷史哲學的主體精神［J］．湘潭大學社會科學學報，2001(5):115．

［9］毛澤東自述［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6:45．

［10］方紅姣．從王船山到毛澤東——近代湖湘文化對青年毛澤東的影響［J］．湖南科技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4(11)．

［11］張琳．《實踐論》對中國傳統(tǒng)知行觀的創(chuàng)造性轉(zhuǎn)換［J］．理論學刊，2006(4):59．

［12］彭大成．湖湘文化與毛澤東［M］．長沙:湖南人民出版社，2003:307．

Interpretation of Mao Zedong’s Practice Theory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Wang Chuanshan’s Historical Philosophy

GUO Fenglian，LIU Yang

(Ideological Department，Hunan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Zhuzhou，Hunan 412007 China)

Mao Zedong’s theory of practice is a milestone of the development of epistemology in Chinese history of philosophy．Based on its critical inheritance and carrying forward of the traditional philosophy，it also imprints the characteristics of Wang Chuanshan’s historical philosophy，such as the social ontology，social exchange theory and practical rationalism．There is also certain origin relation between the formation of Mao Zedong’s early ideal personality and Wang Chuanshan’s historical philosophy．The application of Mao Zedong’s practice theory is of vital importance in Chinese revolution and adopting the specific methods．

Mao Zedong;practice theory;characteristics of Wang Chuanshan’s philosophy;ideal personality

B023

A

1674－117X(2011)06－0030－03

2011－07－25

郭鳳蓮(1966－)，女，湖南郴州人，湖南工業(yè)大學教授，博士，主要從事中共黨史研究;劉洋(1986－)，男，山東

諸城人，湖南工業(yè)大學研究生，主要從事馬克思主義中國化與傳統(tǒng)文化研究。

責任編輯:李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