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牽夢縈的樓蘭古城
2009年10月10日,周斌和李媛夫婦隨同好友楊軍從哈爾濱一路驅(qū)車來到新疆哈密,這是進入羅布泊的第一站。在哈密住了一晚,第二天清晨周斌在加油站灌了5桶汽油,又備足了食物和水。等再次調(diào)轉(zhuǎn)車頭,駛向深漠時,那種挑戰(zhàn)荒蕪的緊張讓他們興奮不已。
妻子李媛擺弄著手里的衛(wèi)星電話,看著車窗兩側(cè)的無際黃沙,對丈夫周斌說:“這里幾千年前,還是一片壯觀的湖泊。想不到如今已成了一片死海,卻有種枯槁荒涼之美?!?br/> 楊軍和周斌此時顧不得欣賞窗外的景色,他們輪番駕車,羅布泊復(fù)雜的地貌使得他們加倍小心行駛。
此時的羅布泊就像一個大沙盤,每個方向都沒有路可尋,溝溝坎坎,車速慢,而且顛簸得厲害,開不了幾公里,周斌就要拿出定位儀確定自己的位置,以免走冤枉路。
為了安全,此次出行,周斌和楊軍準備了兩部衛(wèi)星電話,且楊軍在2006年和一支探險隊考察過羅布泊,對羅布泊多少還是有些了解的。
13日,艱難跋涉了三天,他們終于到達了樓蘭古城。而參觀完古城墻和烽火臺,李媛有幸還拾到幾片碎陶片……行走在這面目全非的古跡中,有一種對古文明的敬仰和崇拜,眼前所感受到的殘缺景物,立刻在他們腦海中被復(fù)原起來。曾經(jīng)的亭臺樓閣,樓蘭城內(nèi)熙熙攘攘的街道,有樓蘭美女和絲綢路上的客商在其中穿梭。
走失羅布泊,生命告急
在樓蘭停歇了一晚,第二天清晨,大家離開了古城,直奔羅布泊湖心,也是他們之前說過的,要去祭奠行者余純順??墒堑竭_羅布泊湖心后,越野車底盤突然發(fā)出咔咔的聲音,而且還開始不明原因地熄火。
楊軍車開得好,也會修車,他對周斌說:“如果不把車修理好了,再開下去車肯定要拋錨在湖心。”周斌同意楊軍修車的意見,也可借機在湖心休息調(diào)整。
10月15日上午,風輕云淡,李媛看到了遠處的紅柳堆,就對正在幫著楊軍修車的同斌說:“我去拍些紅柳堆的照片,很快就會回來?!?br/> 很快就要離開羅布泊的周斌此時心里非常放松,他叮囑妻子說“帶上衛(wèi)星電話,別走遠了!”李媛覺得沒有必要,所以只是隨手拿著相機就朝不遠的一個沙坡走去。
兩個小時后,楊軍終于找出越野車故障的原因,不過需要卸下車體上的幾個大部件才能修好。他對周斌說:“餓死我了,快叫李媛做飯吧,吃上一大碗熱乎的面條,下午我們再繼續(xù)干?!?br/> 專注修車的他們都誤以為李媛照完相早回來了,在帳篷里休息,可是等周斌拉開帳篷的簾子,不由得大驚失色,李媛并不在。心急如焚的周斌趕忙跑到附近最高的一處沙堆上,四下張望,并大聲喊著李媛的名字。他有種不好的預(yù)感,李媛肯定是走失了。
兩個人慌忙地開始尋找起來,卻到處不見李媛的影子。他們喊累了,就拿出吃飯用的不銹鋼盆,用鏟子敲打,發(fā)出的咣咣聲傳得老遠,可還是不見李媛回應(yīng)。
毫無結(jié)果地尋找了一個小時后,周斌對楊軍說“李媛肯定是在照相的時候迷路了,按3個小時徒步的距離,她現(xiàn)在也許在15公里外了?!?br/> 簡短商量后,周斌決定獨自去尋找妻子,讓楊軍留在原地繼續(xù)修車,順便留下來接應(yīng)李媛。隨后,心急如焚的周斌背上重重的行囊,折疊好帳篷,準備夠了3天用的食物和水,拿著定位儀和衛(wèi)星電話就出發(fā)了。
起初周斌還順著李媛不清晰的腳印開始尋找,可后來腳印就進入了一片鹽堿湖。望不到邊際的鹽堿湖地勢水平,目視的距離能達到幾公里,可根本不見李媛的身影。
每當遇到有土堆和胡楊林的地方,他都把盆拿出來敲打,他的嗓子早已經(jīng)喊啞了。
等走到夜里12點的時候,周斌毛骨悚然地聽到遠方有了回應(yīng)的聲音,那是土狼的嗥叫。周斌趕忙停止了敲擊,他弄出的聲音已經(jīng)驚動了夜間活動的狼。
周斌想:“天黑后,李媛肯定會找個避風的地方休息的,不如自己也休息一下,明天好有體力繼續(xù)尋找?!笨墒侵鼙髤s沒有一點睡意,他知道,妻子最怕黑。他們戀愛時,每次約會后,周斌都要把李媛送到八樓的家門口,原因是走廊里沒燈,即使是結(jié)婚后,李媛都要在床頭長明一盞柔和的夜燈,唯有那樣,她才睡得香甜。
想到這,周斌更加心焦,這樣寒冷的黑夜,妻子該怎樣忍受啊?
第二天天蒙蒙亮,周斌草草吃了點馕,又上路了。這時,他才發(fā)現(xiàn)又走進了一片偌大的、一眼望不到邊的鹽堿湖里,結(jié)晶的鹽堿堅硬無比,登山鞋踩上去,都會劃出一道痕跡。周斌萬分沮喪,因為他自己也迷路了,又見到了昨天看到的鹽堿湖。
周斌拿出衛(wèi)星電話,給楊軍打過去,等待著那邊能有個好消息,希望李媛能回到老地方。由于信號不好,對方聲音模糊,兩個人說話很是費力。但是李媛并沒有回去。周斌決定不再縱向?qū)ふ遥栽揭败嚍橹行?,扇面轉(zhuǎn)上一圈,重新開始尋找妻子。
九死一生,不言放棄
原來,李媛在給紅柳堆拍照時,離開修車的周斌并沒有多遠。當時她處在一個面積很大的沙凹里,在她準備回到周斌和楊軍身邊時,卻判斷錯了方向,向越野車相反的沙坡走去,等她感覺走錯了方向,就又向另一個誤判的方向走去,最終徹底迷了路。
一直走到夜里,李媛已經(jīng)一天沒吃沒喝了,且消耗了大量的體力。起初,她還是努力地行走,試圖回到周斌身邊,可后來她發(fā)現(xiàn)自己的想法太天真了,偌大的羅布泊局部的地貌幾乎都是一個樣子,沒有獨立的參照物,根本分辨不清最開始離開的路。
隨著陽光的消逝,被汗?jié)裢傅囊路尷铈赂械奖浯坦?,恐懼讓她手腳發(fā)抖,夜越來越深,寒冷快把她凍僵了。好容易挨到了天亮,李媛決定不再徒勞地走下去,那樣不但會消耗過多的體力,而且還會和來尋找自己的人擦肩而過,最糟糕的是她已經(jīng)用盡了氣力。于是她就躲在一處古城的墻根下,唯一活下來的希望是周斌能在羅布泊湖心找到自己。
周斌孤獨地行走在不毛之地的沙漠里,對李嬡的愛讓他即使疲憊不堪也始終沒有停下腳步,他也希望楊軍能在電話里給他帶來好消息。
周斌出來的時候只帶了10瓶礦泉水,還有幾張在哈密買的馕。前兩天,他每天都要奔走十幾個小時,這讓周斌感到體力透支,水也快喝完了,他只好忍著饑渴,一天只喝少量的水,吃著干硬的馕。
第二天臨近天黑時,周斌發(fā)現(xiàn)了一些腳印。在一處如波浪般平坦的沙地上,一雙和他腳上登山鞋鞋底紋路相同的腳印讓周斌確信,是李媛留下的。
這一發(fā)現(xiàn)讓周斌歡呼雀躍,忘記了饑渴和疲憊。這時天空突然刮起了狂風,溫度驟降。周斌擔心下雪會蓋住李媛的腳印,打著強光手電尋找起來。黑夜如漆,周斌緊跟著李媛的腳印,一直到天亮,腳印在一處滿是土堆的地方消失了,周斌的歡喜落空了。但他很快又打起了精神,繼續(xù)開始對妻子的尋找。絕地獲救,我們永遠在一起
第三天下午,周斌已經(jīng)筋疲力盡了,僅剩下兩瓶礦泉水和一張馕,他忍著饑渴,想著要把這點食物和水留給李媛,如果這一天再找不到李媛,他知道,妻子生還的希望就太渺茫了。
在湖心位置,身心俱疲的周斌意外地發(fā)現(xiàn)了余純順的墓碑,墓碑四周散落著一些酒瓶和塑料花。
面對著無數(shù)次向死神挑戰(zhàn)而最后死在羅布泊的余純順,周斌打了個冷戰(zhàn),他更加堅定了自己的信念,無論如何,不讓妻子葬身羅布泊,一定要找到她。雖然此時的周斌已經(jīng)處于半脫水狀態(tài),超強度的體力透支讓他走起路來左搖右晃。
好不容易,周斌爬上一處高土堆,借著落日的余暉,在遠處,恍恍惚惚中他發(fā)現(xiàn)在一棵胡楊的枝條上系著一條紅絲巾,在滿是土黃色的沙漠里,紅絲巾是那么顯眼——周斌認出那是他幾年前送給李嬡的生日禮物。
周斌興奮極了,嘶啞地呼喚起來,邊喊邊敲打著已經(jīng)變形的不銹鋼盆,聲音順著戈壁傳得很遠,可依然沒有李媛的回應(yīng)。
天色一點點變暗,周斌把背包放在掛著紅絲巾的胡楊樹下,四下尋找起來。稀疏的胡楊林,也就有半個足球場那么大,卻再沒有發(fā)現(xiàn)李媛留下的任何痕跡。
再度陷入到失望中的周斌猜想著李媛究竟會在哪里,最后他發(fā)現(xiàn)離胡楊林一公里的地方,有一處被風蝕的凹凸不平的古城墻遺址——一段段的城根。
終于,在一處兩米多高的城根下,周斌發(fā)現(xiàn)了已經(jīng)昏迷的李媛,她臉色蒼白,口唇干裂
周斌一把將妻子抱在懷里輕輕搖動并嘶啞地呼喚。終于,李媛緩緩睜開了眼睛,看到周斌時,微微地笑了一下,又昏過去。
周斌拿出礦泉水,慢慢地把水灌進李媛的口里。好半天,李媛再度蘇醒過來,周斌的眼淚,已經(jīng)流了滿臉。
原來,迷失的第二天,躺在城根下力氣盡失的李媛,為了讓周斌能看清自己所在的位置,就支撐著爬起來走了過去,將紅絲巾系在一棵顯眼的胡楊上,那是愛的紅絲巾,她祈禱上天能夠讓這條紅絲巾,將自己帶到愛人身邊。
那天晚上,周斌支起了帳篷,在城根下,他撿來樹根點起了篝火。
吃了些食物后,李媛靠在周斌懷里輕輕地說,“在等待的那三天里,我真的沒有絕望,我知道你不會放棄我……”
周斌什么都沒有說,只是把妻子更緊地擁在懷里。
那一夜,周斌沒有睡著,守望著妻子,生命和愛情的幸福感,讓他幾度落淚。
10月18日,楊軍開著修好的車,通過定位儀終于找到了周斌。三個人緊緊擁抱在一起。
之后,他們離開了,踏上了回家的路。而那愛的紅絲巾卻依然掛在胡楊的枝條上……
編輯 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