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 岷,李翠霞
(山西大同大學體育學院,山西 大同 037009)
人類表演學視角下的古希臘祭祀競技賽會
趙 岷,李翠霞
(山西大同大學體育學院,山西 大同 037009)
借助于人類表演學的方法去剖析古希臘時期的各種祭祀競技賽會,就會發(fā)現(xiàn)這些賽會在初期大多都是一種宗教祭祀儀式表演,其目的決不是為了體育競技,而是通過競技表達一種宗教信仰。只是到了后期,這種祭祀賽會中體育競技比賽日漸增強,社會表演和大眾表演的味道愈來愈濃時,祭祀競技賽會才轉(zhuǎn)變成體育競技賽會。
人類表演學;祭祀;競技;賽會
人類表演學是近幾年興起的一種新型學科,主要以人類的行為為研究對象。人類表演學誕生的標志性著作則是理查德·謝克納于 1977年出版的《人類表演理論》,隨后他又于 2002年出版了有關(guān)人類表演學研究的另一本專著《人類表演學——導(dǎo)論》,可以說這兩本理論著作一舉奠定了人類表演學的學科基礎(chǔ),從而開創(chuàng)了人類表演學這一全新的學術(shù)領(lǐng)域,同時也為我們重新認識人類世界打開了一扇窗戶。理查德·謝克納教授說:“人類表演學就是這樣一種學科工具。它教給你一種方法,讓你以表演的角度來研究任何東西。”[1]這句話可以說精確地概括了人類表演學所要達到的一個目的,就是要以表演學的視角來分析人類歷史上的種種事件,當然也包括體育在內(nèi)。那么我們從人類表演學的視角下去重新審視起源于古代祭祀競技賽會的古奧運會時,就會發(fā)現(xiàn)一個非常有趣的事,那就是古代祭祀競技賽會就如同古希臘的戲劇一樣是用來表演的,甚至可以說整個祭祀競技賽會過程完全是一種儀式表演,只是到了后期才發(fā)展成為近似于社會表演和大眾表演的體育競賽。
筆者借助于人類表演學的研究理論與思維方法去考察古希臘時期種種祭祀競技賽會,因為在今天看來這些賽會就是人類各種體育競賽的源頭。同時這樣的研究也有助于我們更進一步認清體育活動在人類的文化體系中處于一種什么地位,對人類的文化基因起到一種什么樣的影響,希望從中能找到有利于今天體育競賽健康發(fā)展的新物質(zhì)。
謝克納教授在談到儀式表演學時說:“儀式和游戲是獨立的,又是有聯(lián)系的,可以說這兩大類是所有表演門類的基礎(chǔ),涵蓋所有藝術(shù)的和社會大眾的表演成分。其實儀式最基本的定義就是一種經(jīng)常重復(fù)的活動,這活動具有一定象征意義。……在公共領(lǐng)域當中表演有兩大類:一種是宗教的,神圣的;一種是世俗的。”[1]從這個角度來說祭祀儀式是人類早期宗教行為中重復(fù)最多也是最重要的一項活動。
古希臘時期的各種競技賽會實際上在初期并不是一種體育比賽,而是對神靈和英雄的一種祭祀。奧林匹克競技賽是人們祭祀眾神之父宙斯的活動。目的是希望通過祭祀的方式,向神靈表示虔誠之心。人們把宙斯及諸神當作神明頂禮膜拜,是堅信對他們的祈禱、禮拜與祭獻,可以消除災(zāi)難、得到庇護和幸福。另如有從公元前 586年開始的祭祀太陽神阿波羅的“皮提翁競技賽會”;從公元前 582年開始在科林斯的伊斯瑪斯南部舉行的祭祀海神波賽冬的“伊斯瑪斯競技賽會”和從公元前 573年開始在阿加利城邦的尼米亞山谷舉行的祭祀大力神海格斯的“尼米亞競技賽會”是古希臘時期最著名的四大競技賽會。[2]由于當時古希臘半島上有大大小小近二百個城邦,在古希臘幾乎每個城邦都有自己的守護神,每個守護神都需要要祭祀,諸如雅典娜賽會、赫拉節(jié)賽會、提洛島節(jié)賽會和醫(yī)神節(jié)賽會等等都是祭祀各種神靈的賽會。如果用人類表演學的眼光來看這些賽會決大多數(shù)可以說完全是一種儀式表演的賽會。例如在皮提亞競技賽會中出現(xiàn)了以笛子伴奏的歌劇比賽和吹笛子比賽。而最為特殊的是在泛雅典娜賽會最傳統(tǒng)的比賽項目是“皮里科斯舞”或名“皮洛斯舞”,這是武士表演的舞蹈,由戎裝持盾的舞者表演,有個人表演,也有團隊表演。柏拉圖在其《法律篇》中曾經(jīng)提到這種舞。由這些記載我們可以看到,在古希臘時期各種祭祀競技賽會除去體育競技比賽外,大多夾雜著音樂、詩歌、戲劇、舞蹈比賽。可以說這些賽會已經(jīng)不再是一種單純的體育比賽,而是一種大型娛樂式的表演比賽,人們從中獲得的不再是比賽的緊張,而是觀看各種表演的歡樂。
即便是賽會中的體育競技比賽在初期也并不是一種單純的體育活動,而更多體現(xiàn)出一種祭祀表演的特點。比如在首屆奧林匹亞競技賽會上競賽項目中有大約 200米的單程賽跑一項,賽跑是奧林匹亞節(jié)日最古老的運動項目,其產(chǎn)生同宙斯的祭祀活動有關(guān)。菲羅斯特拉斯在其《論競技》中曾有這樣的描述:“單程賽跑是這樣產(chǎn)生的。伊利斯人祭祀時將祭品置于宙斯祭壇一‘斯塔德’遠的地方,一位祭司則手持火炬立于祭壇前充當裁判。贏得賽跑的人點燃祭品,然后作為奧林匹克優(yōu)勝者離去”。[3]另一種說法是“古奧運會從第1屆到第 13屆只有短跑一項,距離是 192.27米,正好是運動場的長度,所以也叫場地跑。但希臘人把之神話了,說它是“大力神”腳長的 600倍。從第 14屆起增加了 2次場地跑,即沿場地跑一個來回?!盵4]而奧林匹亞競技賽會五項全能運動中最重要一項擲鐵餅比賽則是向宙斯表示敬意的一種比賽。[5]還有一種說法:“在巫術(shù)階段時,古希臘人認為神的生殖魔力會隨著時間而衰減,因而他們要定期處死神,以便在其復(fù)活時帶來更為旺盛的生殖魔力。這種令神再生的儀式需要有人來主持并模擬神的死亡與復(fù)活,古希臘人用賽跑的方式選拔出一位生命力旺盛的年輕人來主持這一儀式,這便是奧林匹克競技會的雛形。”[6]由此可見奧林匹亞競技賽會初期只不過是傳統(tǒng)宗教祭祀意義的一種表演,表演意義大于比賽意義,是為了達到娛神的目的。
謝克納教授說:“社會表演可以說就是日常生活的表演。”實際上謝克納教授在這里將所有的社會活動都歸社會表演,如果從這個角度來分析這個世界,那么我們就會明白為什么會在古希臘同時出現(xiàn)祭祀競技賽會和戲劇音樂表演,而且兩者不但活動場所大多在一起,就連表演時間也大多在一起。將競技賽會放置于社會表演的顯微鏡下,我們就會看出古希臘人實際上用祭祀競技儀式把日常生活中的焦慮轉(zhuǎn)移到一些符號性的動作當中,作為一種表達或發(fā)泄內(nèi)心某種沖動的身體表現(xiàn)。人類在原始的蒙昧當中,對自然界的感受更多是以身體為媒介而感受或體驗到的,那么這種身體刺激不但使人對這個世界有了第一次的主觀體驗,同時人類也會用相應(yīng)的身體動作來表達自己對這個世界的主觀感受與體驗。那么如果換一個角度來看,這種表達本身就有一種先天的表演基因在其中,一方面表演給大自然看,另一方面表演給同類看,甚至于是表演給自己看。從這種角度看人類早期的祭祀儀式本身就表達出一種對天地萬物的敬畏與對人類自身發(fā)展的期盼。競技比賽中身體的對抗實質(zhì)上反應(yīng)出古希臘人的一種對最本原的生命觀的認識,或者說從這些對抗項目中我們可以看到古希臘人將體育競技比賽中的人神圣化了,一方面他們想通過強健的身體對抗來取悅于神靈,也就是這時他們將競技場上對抗的運動員想象成演員,而觀眾則是那些高座于天庭的神靈,競技比賽本源是要演給這些神靈看的。但另一方面,他們又將這種競技比賽看作是一種人類自己的表演,觀眾成了全體希臘人,而運動員的對抗則被他們置換為一種神靈信息符號,勝利者就不再是現(xiàn)實的人,而是神靈所喜愛的“人”,甚至是“英雄”,因此享有無上的特權(quán)。因此從社會表演角度來看,古希臘時期的祭祀競技賽會中的體育競技和戲劇音樂表演一樣,不同之處只在于“演員”的不同,“演員”的表演方式不同罷了?!秺W德賽》第 8卷特別生動地表明,希臘人認為不同的表演中,如演說、戲劇和體育運動中,表現(xiàn)出色的話,其價值是相同的。這實質(zhì)上是古希臘人對祭祀競技賽會最本質(zhì)的一種看法,競技比賽如同表演。
謝克納教授在他的人類表演學理論中直接將體育活動劃歸到大眾表演學的范疇,如果我們仔細分析就會發(fā)現(xiàn),這種劃分是針對體育活動后期發(fā)展而言的。從這一角度來看,如果說古希臘初期的祭祀競技賽會是一種儀式表演之外,那么這些競技賽會發(fā)展到后期則完全就成為一種大眾表演。
實際上聰明的古希臘人在很早以前就已經(jīng)清楚地表述了他們的大眾表演觀點。德摩斯提尼在《論桂冠》中說:“你評價一個活著的人應(yīng)該將他與其他活著的人,即他的同時代人相比較——正如你評價戲劇詩人、歌隊和運動員那樣。斐拉蒙并沒有因為不如卡里斯圖斯的格勞孔或者其他昔日的冠軍而一無所獲地離開奧林匹亞。他獲得桂冠,成為公認的勝利者是因為他戰(zhàn)勝了所有與他比賽的對手?!比绻覀冏屑毞治鼍蜁l(fā)現(xiàn)在古希臘人眼里競技賽會中的運動員和戲劇演員、演說家們沒有什么本質(zhì)的區(qū)別,所有這些表演類型都具有明顯的相似性和共同特點,最明顯的就是都是由專業(yè)人員在露天的公共場所進行,都有大量的觀眾,不同之處在于運動員在運動場進行競技比賽,而演說家是在集會和法庭上演說,戲劇則是在劇場上表演。正因如此希臘人將所有這些人演說家、詩人與合唱隊的成員都用一個詞表述,從這一角度我們就好理解為什么古希臘的貴族是如此地重視馬車競賽,因為車戰(zhàn)在荷馬的英雄時代的戰(zhàn)爭中是最高貴的戰(zhàn)斗形式,所以賽車在很早就被看作是和平年代里所有的競技中級別最高的一種。[7]比如最為奧林匹亞競技會觀眾所矚目的駟馬賽車比賽,因為參賽者在馬匹 (良種馬在當時的希臘還很罕見)和賽車的置備、保養(yǎng)及比賽訓(xùn)練籌備上的巨額花費,而成為希臘世界的精英階層展示個人實力的絕好機會。在賽車比賽的冠軍中,有不少人就是各城邦的政治領(lǐng)袖,如斯巴達王戴瑪拉托斯、馬其頓王菲利普二世、息西溫和敘拉古的僭主及雅典名門阿爾克美昂、克里斯提尼和亞西比德等。[8]因為這些貴族們都清楚,只要他們在馬車賽中獲得冠軍,那么他們就會因此名震中外,從而獲得他們最愿意得到的大眾擁戴,那么他們的政治地位也會隨之而提升。從大眾表演視角來看,這種在祭祀競技賽會上進行的馬車比賽,完全是當代民主競選的一種翻版,完全是一種披著體育競技比賽外衣的大眾表演活動。
總而言之,在人類表演學的視角下古希臘時期祭祀競技賽會在初期是以一種宗教表演儀式進行的,其目的是為了祭祀,即便是當時的跑一個“斯塔德”遠也是為了對神靈的一種敬仰。但是由于在后期發(fā)展過程中體育競技比賽日漸增加了社會表演和大眾表演的意味,所以自然而然成為大眾追捧的對象,也許從那個時候起,奧林匹亞祭祀競技賽會才轉(zhuǎn)向體育競技,但如果用人類表演學的目光去審視時,我們依然可以看到殘留于它身上的濃重的表演印記。
[1][美]理查德·謝克納著,孫惠柱譯.人類表演學的現(xiàn)狀、歷史與未來[J].戲劇藝術(shù),2005(5):4-9.
[2]趙岷,李翠霞.古希臘宗教神學對古奧運會產(chǎn)生的文化層面的影響[J].體育文化導(dǎo)刊,2005(6):26-29.
[3][法]瓦諾耶克著,徐家順譯.奧林匹亞運動的起源及古希臘羅馬的體育運動[M].天津:百花文藝出版社,2005:49-50. [4]李存福.古奧運會短跑距離的考釋 [J].體育科學,2005, (9):83-86.
[5][英]保羅·卡特里奇主編,郭小凌,張俊,葉梅斌,郭強譯.劍橋插圖古希臘史 [M].濟南:山東畫報出版社,2005:213-214.
[6]張波.古希臘神話傳說之蘊與奧林匹克競技會之源[D].華東師范大學碩士論文,2007.
[7][瑞士]雅各布布克哈特著,王大慶譯.希臘人和希臘文明[MJ].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8:233-234.
[8]John Scarborough.FacetsofHellenicLife[M],Boston,1976: 120-121.
Ancient Greek Sacrifice Competitions Viewed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Human Performance Science
ZhaoM in,L i Cui-xia
(Physical Education College,ShanxiDatong University,Datong 037009)
Methods in human performance science are referred to research various sacrifice competitions in ancient Greek.Research findings indicate that at the early stage of ancient Greek,those competitions are mainly religious sacrifice ceremonialperfor mances and they are by no means directed at sports competition.Instead they are conducted to express a religious belief.In the late stage,sports competition becomes ever stronger in the sacrifice competitions.Only when social performance and public performance becomes ever important do sacrifice competitions turn into sports competition events.
human performance science,sacrifice,competition,event
G80-05 Document code:A Article I D:1001—9154(2010)01—0021—03
G80-05
A
1001—9154(2010)01—0021—03
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09CTY009)
趙岷 (1976—)男,山西右玉人,碩士,講師,研究方向為體育人文社會學和民族傳統(tǒng)體育學。
2009—1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