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刊記者 劉建華 廣東報道
廣東行政省管縣探路
文|本刊記者 劉建華 廣東報道
財政省管縣早已不是新鮮事物,從財政省管過渡到行政省管,廣東把提高行政效率作為新一輪省直管縣改革目標,亟待破解行政省管縣難題
“依法探索省直管縣體制改革試點、開展經濟發(fā)達鎮(zhèn)行政管理體制改革試點、抓好改革的評估工作等方面,實現新突破,繼續(xù)為全國改革不斷探索新經驗。”這是今年中央對廣東新一輪行政管理體制改革提出的新要求。
近年來,全國已有20多個省份先后進行了省直管縣的改革探索,但多數僅限于財政省管縣,有關專家指出,國務院提出省直管縣的改革措施,是欲消除行政管理體制機制發(fā)展障礙的重要戰(zhàn)略舉措,而這項改革亟待破解的難題也是行政省管縣。
早在6年前,廣東就開始了從財政省管到行政省管的過渡。
2004年,廣東正式出臺《促進縣域經濟財政性措施意見》,為配合該文件精神的落實,廣東又先后出臺了三項配套政策改革,即財政、項目審批及干部行政級別的政策改革。
其中,在財政方面,要求在確保各縣既得利益的基礎之上,省對縣實行超增分成,且轉移支付力度較以往明顯加大;在行政放權方面,廣東省賦予縣(市)更大的自主權和決策權,凡省已下放給地級市的審批權,除法律、法規(guī)、規(guī)章另有規(guī)定外,一律下放到縣(市)。
這也是廣東省直管縣改革的雛形。
2009年初,《珠江三角洲地區(qū)改革發(fā)展規(guī)劃綱要(2008~2020年)》發(fā)布,作為廣東進一步改革探索的“尚方寶劍”,明確要求廣東在珠三角地區(qū)選擇有條件的地方合理調整行政區(qū)劃,試行省直管縣體制。7月,廣東省確認以博羅、龍川、興寧、南雄、英德、高要等十五個縣(市)作為“省管縣”試點。
南雄市(縣級市)位于廣東最北部,與江西省僅一山之隔,2008年,南雄市近十年最大的一個項目——南雄市精細化工業(yè)園項目正式啟動,“我們有針對性地引進一批國內有領軍作用的精細化工企業(yè)進駐園區(qū),力爭5年內使精細化工園區(qū)入園企業(yè)達到200家以上,努力打造成為華南地區(qū)最大的精細化工產業(yè)基地?!?南雄市委書記林楚欣說。
這個項目從立項到審批,再到建設,韶關市都給予了很大的幫助,“省管縣”之后,并不像外界想象中的那樣,韶關對南雄的發(fā)展置身度外。
粵北另外一個縣的財政局工作人員肖明表示,盡管該縣在上世紀90年代末就實行財政方面的“省管縣”,但事實上,并沒有完全實現縣里財政由省管,最終還是由市來代管,因此,“沒有從根本上起到很大的變化?!毙っ鞣Q,市代管總比沒人管要好,他們最擔心的是“省管縣”之后,“省管”管不到,“市管”管不著。
中共廣東省委政策研究室劉敏清處長直言,盡管廣東早在2003年就開始在部分縣實施省管縣財政改革,逐步發(fā)展到全省67個縣的財政省管,但這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到目前為止,改革的力度并不是很大,縣與市之間還存在隸屬關系。
劉敏清說,財政和行政的省直管是一個政府體制改革的大方向。
在“市管縣”的財政體制下,縣級地區(qū)容易“營養(yǎng)不良”,地級市的工作重心一般都放在城區(qū)而不是農村,市級財政側重于市區(qū)的發(fā)展,在經濟利益上可能出現“市縣爭利”。
“省管縣”的財政體制賦予縣級政府行使地級市的經濟社會管理權限,以優(yōu)化組織結構、減少行政層級、增強縣域經濟實力。
然而,從財權到審批權,再到人事任免權,省政府的每一次收緊都會對地級市的利益格局形成巨大威脅,廣東省社會科學院現代化發(fā)展戰(zhàn)略研究所副所長鄭奮明說,現行市管縣的行政體制自1983年開始實施,近三十年來,發(fā)現這種體制在實踐過程中并沒有達到原先設想的以市帶縣、統籌城鄉(xiāng)發(fā)展的效果,反而造成管理層次和行政成本增加,效率降低,縣的行政自主權受到削弱,存在“市卡縣”、“市擠縣”、“市刮縣”現象,阻礙了縣域經濟的發(fā)展,為了增加縣域經濟的活力,需要對縣下放權力,增加其發(fā)展的自主權和財政實力。
但是,省直管縣后,縣的各項權力增大了,市的權力被削弱或架空,而作為應對之策,很多地級市一度紛紛把轄區(qū)內的經濟強縣或縣級市改為區(qū)。
廣東省政府發(fā)展研究中心宏觀經濟處研究員、處長譚炳才告訴《小康》記者,“這種現象在廣東普遍存在”。在省管縣的改革過程中,如深圳的龍崗、寶安,廣州的增城、花都,汕頭的潮陽、澄海,惠州的惠陽,珠海的斗門等,無一例外地都由縣(市)改為區(qū)。而最轟動的,要數順德、南海這兩個全國百強縣排名前五名并擁有“準地級市”待遇的縣(市),與高明、三水一起被收歸為佛山的市轄區(qū)。
事實上,大部分縣改區(qū)的目的也是為了促進當地經濟的發(fā)展,省管與市管從根本上的利益是一致的,兩者并不矛盾,如江門把新會改成區(qū)就是一個比較好的例子,新會是一個相對發(fā)達的縣,隨著經濟的發(fā)展和市區(qū)人口的日益增多,有些大中城市的城區(qū)發(fā)展空間明顯不足,進一步發(fā)展時受制于周邊的縣(市),或者與周邊的縣(市)在經濟布局和市政建設上出現產業(yè)雷同、重復建設、浪費資源的問題,市縣之間的矛盾或大市與小市之間的矛盾日益加劇。在市縣同城的地方,矛盾則更為突出,因而不得不撤縣(市)設立市轄區(qū)。譚炳才說,但是澄海與汕頭地理位置上相距較遠,把澄海撤縣改區(qū)就有點牽強。
這種“搶地盤”式的瘋狂區(qū)縣劃分,給縣域經濟帶來了一定的影響。從2000年到2004年,除2002年外,廣東百強縣的數量都是10個,2005年則減少至8個。而在2009全國百強縣名單公布榜上,廣東僅有增城、博羅兩縣(市)。
有專家直言,廣東百強縣數量不多,而且在減少,一是因為省內發(fā)展不平衡,二是因為珠三角地區(qū)縣(市)這一行政層級被削弱,基本上都改成了區(qū)。
中山大學政務學院行政管理學系主任倪星教授認為,廣東推行“省直管縣”面臨著一個天然矛盾:縣級行政區(qū)域過多和省政府管理能力難以覆蓋,這也是“浙江模式”在廣東不可復制的主要因素,浙江全省只有40多個縣,而廣東要比浙江多出不少。
“省管縣”一般把縣、縣級市都要列入范圍之內,目前廣東21個地級以上市共轄有67個縣級行政區(qū)域,“在省直管縣體制下,如何實現對眾多縣級行政區(qū)域的有效管理,這必然對省政府的管理能力形成巨大挑戰(zhàn)。”
在推行“省直管縣”過程中,是否會造成縣級之間重復建設、不利于集中財力發(fā)展中心城市,甚至在放權后造成地方管理混亂等一系列問題,都將考驗省政府的執(zhí)政智慧,廣東省方面也因此保持著謹慎的態(tài)度。
廣東某縣委書記說,“省管縣”財政改革自1996年就開始了,一直到現今,財政省管縣并沒有從根本上發(fā)生變化。今年3月份,所處地級市根據國家相關精神將該產糧大縣推薦為“省管縣”試點縣,但具體如何改革,到現在還沒有定論。市縣之間的關系也沒有發(fā)生變化,依舊是領導和被領導的關系。該縣委書記對此項改革的方向感到很朦朧,“遲一些省里可能會組織討論會征求意見吧?!?/p>
鄭奮明對此有同感,廣東省內有不少專家都在研究“省管縣”,但具體如何改革,下放什么權力,卻都還沒有確定清楚。
對于那位縣委書記來說,“省管縣”之后公務員的流向是他比較關注的問題,現在各縣的公務員還可以在市縣之間正常流動,但省管縣之后,縣里的公務員能流向省里嗎?省里不可能有那么多的機構和職位。
“省管縣”之后雖然少了中間一級政府,或許對省委省政府的指示精神傳達更及時,省撥財政可以全數到達目的縣,但是,少了一級政府,行政效率并不一定能有明顯的提高。“比如我有一個項目需要用地,之前我直接到市里面就可以辦好,要找哪一個部門哪一位領導,我們有多年的人脈關系,加上市縣之間距離近,可以辦得比較順利。但是,省管之后,什么都要往省里跑,而省面對的是全省數十個縣,辦理的事務多,我可能要跑幾次建設廳才可以蓋好一個章子,然后還要到規(guī)劃廳,還要環(huán)評等等,如此下來,花費時間和經費不說,行政效率也不能提高?!边@位縣委書記說,省管縣的改革不僅僅是縣要改,省也要改。就如上述項目來說,最好把建設、規(guī)劃、環(huán)評等所有部門的辦證機構放在一起辦公,如設置辦證大廳,這樣才能有助于行政效率的提高。
省直管縣的兩種模式
浙江模式:
財政體制上的“省管縣”,而在社會管理和公共服務等方面還不是完全的“省管縣”。1992年至今,浙江已連續(xù)四次出臺政策,擴大一部分經濟比較發(fā)達市(縣)的經濟管理權限。實踐證明,實行“省管縣”,激活了浙江縣域經濟的活力。在省管縣改革中,浙江模式是不少地方借鑒的藍本。在其他省份所推行的省管縣改革,大都遵循這樣的路徑:從經濟管理切入,向縣級政府下放經濟管理權,強縣擴權,推行省管縣的財政改革,而進行試點的縣多數是經濟實力較強的縣。
海南模式:
海南從1988年建省開始就沒有實行市管縣,海南省20余個縣、縣級市、地級市都是由省直接管理,是獨立的經濟單元,不存在地級市對縣的行政管理問題。2008年7月初,海南將177項行政管理權直接下放到市縣和地級市,同時提出了配套改革制度,曾引起社會各界廣泛關注。
中共廣東省委政策研究室的一位負責人認為,制約縣域經濟發(fā)展的根本問題不是省管還是市管,而是現行財政稅收不合理,縣里在稅收方面上交的份額太多,適當下放稅收權力才是有效的改革手段。
廣東省財政改革實施自2002年便已經開始,譚炳才說,廣東“省管縣”是一個比較“溫和”和“緩慢”的改革。在改革過程中受到諸多因素的影響和制約,下一步的改革試點工作在克服矛盾、穩(wěn)步推進的同時,逐步擴大試點縣范圍,實現“扁平化”管理,提高行政效率才是改革的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