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發(fā)芾

近些年,屢屢發(fā)生警方用示眾的方式處理賣淫嫖娼事件。最近的例子是,廣東東莞警方掃黃時,用繩索栓著妓女,拉著她們在大街游走。看來,某些地方顯然有示眾辱人的肥沃土壤,一旦時機成熟,總會開出茂盛的示眾惡之花。

示眾是一種恥辱刑,它旨在把罪犯赤裸裸地展示在眾人面前,讓他顏面掃地,名譽不存,來達到懲戒犯罪的目的。不過事實上,這種做法往往不但不能實現(xiàn)其初衷,而且還會帶來更為邪惡的后果。

中國的古代法律規(guī)定,婦女犯了奸罪,往往被判處脫褲子,當眾裸體受杖的刑罰。到打板子那天,原告約集親友,一齊來到公堂“看打”;有時還未升堂,收受了賄賂的衙役便先把被告婦女的褲子脫掉示眾“晾臀”;有時行刑完畢,仍不讓婦女穿褲,隨即拉到門前大街上“賣肉”。當時還有一種慣例,就是被告婦女必須光著腳過堂。未過堂之前,仇家就趁機慫恿無賴子弟把這婦女的鞋子脫掉,褲子褪下,有的人順手把鞋子拾去,滿街人隨意傳看。與今天不同的是,中國小腳崇拜時期,女人的腳和鞋子是其最為私密器官和物件,光腳出庭,脫鞋傳看,是對女性最嚴重的羞辱。很少有女人在經過這樣光天化日的羞辱之后,還能茍活在人世,據說不少婦女不堪凌辱當場碰壁而死。

將犯有奸情的女人公開示眾凌辱,立法的初衷也許是為了激發(fā)人們的羞恥心,戒絕此事的再發(fā)生。但是,這種做法其實激發(fā)了很多人內心深處最丑惡最淫邪的窺陰癖,報復癖,示眾成為流氓無賴的歡樂節(jié)日,也成為展示流氓無賴人性黑暗的舞臺。

清代俞樾在《右臺仙館筆記》記載了一則故事,河南某縣農家女與人私通,不知悔改,官府擒獲這對奸人后,“命左右盡去其上下衣,不留寸縷,先批頰如其母數,再笞臀如其父數,然后科以奸罪,決大杖四十?！贝耸罗Z動一時,聞風而至的圍觀者上千人。受刑后,父母扶著裸體的女兒離開縣衙,脫下自己的外衣為女兒遮丑,而看客們則搶走了衣服,迫使那女子光著身子回家。女子不堪羞辱,投河自盡,數百看客,盡無一人下水相救,父母急忙跳下水相救,結果因年老體衰,雙雙溺水而死。

用示眾羞辱的方法懲治性犯罪,或許是世界上曾經通行的做法。荷蘭人洛蒂?范?德?珀爾的《市民與妓女——近代初期阿姆斯特丹的不道德職業(yè)》一書中也提到,從1722年起,開妓院的老鴇會被綁到恥辱柱上接受公開的體罰;而海牙也曾把妓女裝在鐵籠子里來回搖晃,顯然也是一種示眾式的公開羞辱。而該書讓人忍俊不禁的是有關女子監(jiān)獄的一段故事。故事說,阿姆斯特丹在1654年開始建了一所女子監(jiān)獄,將里面關押的妓女和小偷公開向游客展示。前來參觀的游客大概正如中國的看客一樣,懷著陰暗的窺陰癖,乘興而來,乘興而去,得到很大的快感。但是,在游客們通過圍觀而羞辱這些罪犯的同時,也很可能被這些罪犯羞辱。該書說,有名來自多德萊希特的游客參觀的時候,一位妓女把他當成以前的嫖客,主動搭訕,講出許多當年的細節(jié)。這名游客無地自容,當時就暈了過去。

到了18世紀,人們發(fā)現(xiàn),這樣的“動物展覽”毫無樂趣,展覽便結束了。然而,今天中國的某些地方仍然存在這樣的陋習。編輯:邱祥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