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 小

1

男人花心是本性,那,女人花心是什么?

要么受過傷,要么天生犯賤?，F(xiàn)實就是如此,可以寬容男人的花天酒地,卻那么苛刻地要求女人從一而終。這不公平。林曉月說,有多少花心的男人,就有多少花心的女人,因為花心是雙向的。

不同的是,男人花心是尋樂,女人花心是尋愛。

她敲了敲桌子,盯著董軒的眼睛問,是吧?

也許是吧。他笑了,嘴角露出一條好看的弧度,他小的時候就漂亮,像個女孩,有象牙般光潔的皮膚,睫毛很長。后來,他長成干凈優(yōu)雅的男子,用林曉月的話說就是,你長了一張招蜂引蝶的臉。

他的確有很多女人愛,這不奇怪,就像漂亮的女人身邊從不缺少男人一樣。這樣的男人很難不花心,這些年,董軒一路花下來,卻不覺得快樂,直到他遇見了林曉月。林曉月的名聲并不好,良家婦女說她是爛貨,恨不能朝她臉上吐唾沫,好像每一個良家婦女的老公都和林曉月有染。

這樣的女人,男人既不會娶,也不敢愛,剩下的,就只有玩了。董軒也是這么想的,要玩,就要玩得痛快。

他是在玩的時候認識林曉月的。半小時前,一大圈人圍在一起,包間里烏煙瘴氣,喝到盡興就開始跳舞。董軒邀了她,起舞的瞬間,他將手攬在她的腰間,貼著她的耳朵說了一句,昨天,我剛和坐在你旁邊的那個女人發(fā)生了一夜情,但現(xiàn)在,我想和你在一起。

他說的是“在一起”,不是泡,也不是追。這三個字是動情的,又有點認真?？v然林曉月身邊的男人琳瑯滿目,但卻很少有人會和她說“在一起”。因了這三個字,林曉月對這個男人馬上就有了好感,這挺奇怪的。

是的,女人有時候就這么奇怪。愛與不愛,仿佛只在一瞬間。

現(xiàn)在說愛有點太早,要個吻總是可以的。舞跳了一半,董軒就被她牽到了門外,她帶著點霸氣把他推到了墻上,接著吻了他。那個吻不長,但是有力。一切都是林曉月主動,或許,她看出董軒也只是玩玩而已,盡管,他的話說得極認真。

男人是這樣的,玩女人也要玩得認真。既然是玩,林曉月就想先下手為強,潛意識里,她認為這樣就不會受傷。

后來,他再也沒進過包間,林曉月進去過一次,她端起酒杯,潑了那個“一夜情”的臉,然后罵了句賤貨。她覺得罵這兩個字很過癮。

一個無聊的生日宴而已,大多數(shù)人是彼此陌生的。她能和董軒單獨坐下來,談談男人和女人花心的問題,已經(jīng)算是緣分。林曉月說,如果下次我們在這種場合下遇到,你會不會摟著另一個女人的腰,又指著我說,昨天剛和她發(fā)生一夜情,但我現(xiàn)在想和你在一起。

你在乎嗎?他問得不動聲色。

當然不。林曉月說,走吧,別辜負了良辰美景。

2

他只有24歲,林曉月快三十了。她第一次和這么小的男人做愛,有點新鮮,又有點刺激。從前在她身邊的,大都是有權有錢的老男人,在身體上,她膩了他們,但在物質上,她又需要他們。

董軒不一樣,就算是玩,也玩得單純一些,至少,他不會在做完愛之后,又在她的枕邊放一些錢。董軒的性技巧并不老練,甚至有些生疏,偶爾會弄疼她。首先快樂的是心,林曉月的年齡占了上風,她覺得她一點也不吃虧。女人的心敞開了,身體也跟著燒起來。林曉月第一次在做愛的時候,那么認真地體會到肌膚的感受,溫熱,滾燙,最后是沸騰。

她發(fā)現(xiàn),和小男人的性愛,心理上的快感比身體上更多一些。尤其是董軒被她挑逗得欲罷不能時,她更覺得有一種由內而發(fā)的滿足感。這一夜,在狂熱過后,林曉月膩在他的懷里,像是回歸到遙遠的少女時代,他是天空,她是白云,無論她飄到哪里,都是飄在他的懷里。

夢是美的,現(xiàn)實卻不盡人意。醒來后,董軒的第一句話是,你多大了?

此刻,做愛時讓林曉月沾沾自喜的年齡,瞬間成了魔鬼,張牙舞爪地向她撲來。你太不禮貌了,她說,女人的年齡不能問,這是常識。

是一夜情的常識。董軒看著她,你想這樣嗎?

那你想怎樣?姜還是老的辣,林曉月又把問題拋給他。董軒說,我想和你在一起。

她不太明白男人口中的“在一起”是什么意思,她也沒繼續(xù)問,穿好衣服去前臺退房。林曉月頭一次在和男人睡完之后主動去結賬。身后,董軒小聲地說,下次讓我來。

她笑了笑,沒作聲。林曉月并沒有因為他詢問自己的年齡而生氣,相反,她有小小的感動。畢竟,從沒有哪個男人在意過她的年齡,他們都比她老,他們在意的只是她的年輕和美貌。除此之外,還有什么呢?

曾經(jīng),林曉月認定,如果一個男人在意她的年齡了,那他就是愛她的?，F(xiàn)在,這個男人就在她的身邊,她卻不敢對他講真話。是啊,一場游戲而已,誰認真了,誰就慘了。

3

男女花心還有一點不同,女人花心是不停地換男人,而男人花心;卻是在同一時間有不同的女人,比如陳剛。

他算是和林曉月玩得最久的男人,一年多了。陳剛有老婆,除了她,還有別的女人。林曉月不在乎這些,她在乎的是自己。昨夜她和董軒上床的同時,就等于把陳剛給甩了。所以,這個老男人的電話林曉月沒有接。她不接,他就找上門來。

就這一點不好。房子里平時只有林曉月一個人,但房租是陳剛掏的錢,因此他可以理所當然地“擅闖民宅”,且不容林曉月拒絕?？?這就是金錢賦予男人的力量。

那天林曉月在床上很冷淡,像條死魚一樣直挺挺地躺著,連哼一聲都懶得哼。她覺得這就是她最真實的狀態(tài),以前在陳剛面前的種種風情,全是裝出來的。

她冷了,老男人自然熱不了。他很尖刻地問,是不是有人把你喂飽了?

林曉月更尖刻地回了一句,我餓著呢,有本事你就喂飽我啊。

老男人笑了笑,沒打她,只是很冷靜地和她計算這一年多來的清單。林曉月覺得好笑,丟過去一個計算器,慢慢算,算準確點。

一共七萬多。陳剛居然向她伸出手,那一刻,林曉月忽然覺得他很可憐。

現(xiàn)金不夠,她跑出去取,腳步輕快,一路都像是在飛。當林曉月把厚厚的一摞錢放進他的掌心時,內心無比痛快。他罵了她賤貨,林曉月?lián)P著下巴,狠狠地回了一句,你才賤。

這就算分開了,又不算。因為這一年多以來,林曉月從沒覺得和他在一起過。

陳剛走了,她很想讓自己大哭一場,林曉月試圖用眼淚來安慰自己,她還是對那個男人動過情的。但她就是哭不出來,她花心的運氣實在太差,始終不能在玩的同時尋到真愛。

董軒的電話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打來,有點“命中注定”的意思。她剛甩了一個男人,另一個男人就接上了,巧是巧了點,但林曉月更愿意把這種巧合看成緣分。緣分本身就具有浪漫情愫,女人心中什么最浪漫?當然是愛情。

林曉月知道,這次玩得過了火,有點以假亂真,但她還是答應了和董軒一起去吃飯。就算不談愛,光是看著他也養(yǎng)眼。林曉月這樣安慰自己。

她沒想到的是,董軒會帶她去買戒指,最便宜的那種,只需要二百多塊錢。女人習慣性地思維,都會去想想這戒指是不是買給自己的,林曉月也不能免俗。

董軒握著她的手,虔誠地將這枚便宜貨套在她纖細的手指上,問,喜歡嗎?

那一刻,林曉月除了點頭,就是想哭了。她從沒有過這樣的“待遇”,一次都沒有。董軒的下一句話是,既然你喜歡,那她也一定喜歡。

林曉月的淚唰地一下就落下來了,在他付款的瞬間。她看著他的背影,迅速地抹干了淚,林曉月也不清楚,她哭的是男人,還是這枚不值錢的戒指。

4

戒指從林曉月的手上取走了,但她還是會和董軒上床。房子到期時,她甚至搬到董軒那里和他同居了。她好像離愛情更近了一步,但林曉月依然不能確定,這算不算董軒所說的“在一起”。

每次與愛靠近時,林曉月就緊張。她覺得自己就像長跑運動員,曉月知道終點就在前方,但她看不到。她能做的,只是咬緊牙用力地跑下去。林曉月數(shù)不清她已經(jīng)跑了幾年,在她就要跑不動的時候,她隱約看到終點處飄揚的紅絲帶。

林曉月激動,但更多的是緊張。因為,董軒說愛她,如當初說“在一起”時那般虔誠和認真。林曉月深吸一口氣,把淚收回去,依然是不動聲色的樣子。而后,她淡淡地說,我三十歲了。

這些年的蹉跎,已讓林曉月無力言愛,但她卻把女人最在乎的年齡交付給他。董軒太年輕,自然體會不到她的疲憊與掙扎。他問,你愛我嗎?

林曉月又說了一次,我三十歲了。

說完,她靜靜地躺進董軒的懷里,把全身的重量都給了他之后,林曉月才覺得,她輕松了。她始終沒有問戒指是怎么回事,在這方面,林曉月具備女人難得的聰明,她不想過問男人的事,因為她不想讓自己有煩惱。

無論如何,這個男人都讓她有想哭的沖動,想哭,是因為動情。這就足矣。

林曉月已經(jīng)把眼睛閉得足夠緊,可她還是看到了董軒和其他女人親熱的痕跡,那個明顯地掛在脖頸處的紅桃印。眼皮底下的花心,林曉月還是不動聲色,大概,她習慣了。

花心的女人,在愛了之后,便再無其他念想。男人,卻能在口口聲聲說愛你的時候,轉身就撲向另一條石榴裙。這就是男女花心的最大不同。

林曉月在三十歲這一年,終于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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