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水無痕

是在星河影城遇到莫檸的,長長的隊伍都是沖著《葉問2》去的,男友說由他來排隊。我轉(zhuǎn)身的時候看到人群里有個背影,正有些愣的時候,背影的主人回過頭來,我的嘴角微微地上揚,淺淡輕笑地給了他一個招呼。

我站到男友的身邊,手纏在他的胳膊上說笑。只是明亮的大廳里突然變得安靜了下來,我看著笑得越來越開的自己,看著前面幾步之遙的莫檸,內(nèi)心有輕微的咔咔聲,就像一串省略號,在時光的另一岸,與我對望。

知道嗎?愛的反面不是恨,而是視他為路人。

(一)

第一次見莫檸是在機場。我去給上司劉孜送一份她出差需要的文件,而莫檸是送劉孜去機場的朋友。劉孜介紹我們的時候,特意對莫檸說了一句,一會兒你送小菀回公司。我連聲地擺手,不用,不用,但我的臉卻兀自地紅了。

莫檸的英俊很難讓人視而不見。白藍色條紋的T恤,卡其色休閑褲,挺拔,清矍,眉眼干凈溫和,就仿若一株高大的喬木,散發(fā)著成熟的魅力。在回程的路上,他不經(jīng)意地問起我好些事,我靜靜地回答,手輕輕擺在膝蓋的位置,內(nèi)心卻有些慌亂。

他是那種風趣幽默甚至活潑的男子,他說到某件好笑的事時會自顧自地笑起來,談到某件離奇的新聞時會加重語氣,他會揚聲吹口哨,然后把手放在方向盤上合著節(jié)拍輕唱。末了,他向我借手機用,卻在里面儲存了他的手機號碼。

第二次見莫檸的時候,是在我家。他在樓下給我打電話,說正好在我家附近喝酒,有些醉了能否來家里休息一下。我?guī)缀跏遣患偎妓鞯鼐屯饬?在等他上來的幾分鐘里我迅速地換了一條長裙,那個有些微涼的四月,我看著鏡子里緊張得面紅氣喘的自己時,那么清晰地認識到,我對莫檸已經(jīng)有了深深的好感。

莫檸果然有些酩酊,他跟我借衛(wèi)生間想要洗澡。我坐在客廳里的時候,他的手機一直在響,我舉著手機在浴室門口喊他,他說聽不清,遲疑了一下我把浴室的門打開,背對著浴簾對他說電話一直在響。他還說聽不清,我遲疑了一下,走近浴簾,那個時候他突然一把拉開浴簾。在看到他的身體時,我沒有躲,我的腦海里只是一片轟鳴,就好像飛機起飛的聲音,帶著無數(shù)嘈雜和紛亂。

那時候的我隱約就已猜到,莫檸是那種縱橫情場的男人,他很懂得討女人歡心,很懂得引誘或者挑唆,這樣的男人我應(yīng)該是有多遠離多遠,但我卻還是讓自己束手就擒。

(二)

留莫檸在我那里過夜后,我們有足足一個星期的時間毫無聯(lián)系。我得承認我對自己是沒有信心的,公司小職員,長相平淡,性格無害,喜歡的就是在空閑時去超市挑選一些青蔥蔬菜,煲湯,做菜,然后穿著睡衣坐在電腦前看BT下載的電影。

生活從來都是波瀾不驚的,于我,卻是習慣而安閑。只是莫檸的出現(xiàn),讓我平靜的生活突然洶涌了起來,就像夜里的海,翻滾著一浪浪地撲上來。

莫檸的電話在一個星期后響起的,手機的藍屏閃了又閃,我等音樂快停止的時候才接。不過是女人小小的心思,總覺得他讓我等了一個星期我也要讓他等一會兒。

莫檸的聲音朗朗地帶著喜悅,他說他剛簽了個單子,想和我慶祝一下。我問怎樣慶祝,他說我們?nèi)ズ＿叞?。我嚇了一?離這里最近的海開車也要四個小時,來回便是八個小時。而第二天我還要準時出現(xiàn)在公司,算下來,我們就是剛到海邊就要準備返程。

他在電話里歡喜催促,去吧去吧。你可以帶上要換的衣服,明天我直接送你去公司上班。

對于自認為一向冷靜的我來說,答應(yīng)莫檸是有些瘋狂的。那一夜,我們行駛在高速路上,很靜的天,還有微醺的夜風,我在心里對自己說,也許這是我們的開始,關(guān)乎愛情的。

莫檸是那種浪漫又花樣翻新的男子,他會在上班的時間里給我快遞來一束鮮花;會在我下班的公車上突然出現(xiàn);會在我的手包里放一份小小的禮物;也會在周末的時候帶我去攀巖或者徒步。他有著讓人詫異的精力,他讓我覺得所有的細節(jié)都很隆重,所有的時光都很快樂,他每一次的突然出現(xiàn),每一次的驚喜,每一次的異想天開,就好像是一尾色彩斑斕的魚,在我的心里,那么絢爛地游動著。

夜里,莫檸會緊緊地把我在攬在胸口,當我微微一動的時候他就會醒來。在那一刻,我想我應(yīng)該是去相信他的,相信他并不是帶著玩玩的想法來跟我交往。

(三)

生日的時候,莫檸送了我一個鑰匙扣,小熊的掛飾煞是可愛。莫檸拿出他的鑰匙扣,我才注意到當兩個鑰匙扣在一起的時候會發(fā)出一閃一閃的光來。莫檸說,他的鑰匙扣只有遇到我的鑰匙扣才會發(fā)光,就像他遇到我的時候,就對我一見傾心一樣。

莫檸問我有什么生日愿望的時候,我想了一下說我很想給你涂指甲油。他愣了一下,便笑起來,他說從來沒有女人會想要給他涂指甲油,既然這是你的愿望,那就幫你實現(xiàn)了。

握著莫檸的手時,我的心里顫顫的,不過是透明的指甲油,細細刷下去的時候,我俯下身吹了又吹。這是我小小的心思,我想要跟莫檸有更多特別的過往,不管他曾經(jīng)和多少人談過戀愛,不管他和我做過多少件曾和別人也做過的事,但這一件親昵的事只有我做過。我總是希望,他給我的浪漫不是在重復(fù)他曾經(jīng)的戀情,而是我們之間最獨一無二的經(jīng)歷。

朋友給我的忠告,莫檸并不是我這樣的女人能降得住的。他的俊朗,他的風流,他的幽默,在吸引我的時候,其實也是一枚又一枚的炸彈,會炸的。

注意到劉孜開的車時,我才想起這輛車是我和莫檸第一次見面時,他開的那輛車。跟同事們打聽了一下就知道了那輛車是劉孜的,她老公送給她的禮物。難怪我只是在和莫檸最初交往的幾個月里見他開過,后來便沒有再見到。他跟我說那車是跟朋友借的,但能把車借給你用的朋友,又會是怎樣的朋友呢?

也許愛情一旦帶著揣測和懷疑,就像是被撕開的紙張,怎樣都有一條縫隙了。我問莫檸他和劉孜的過往,他并沒有掩飾,他說他是曾經(jīng)和她交往過,但劉孜結(jié)婚了,他和她之間也回到了單純的朋友關(guān)系。

莫檸說的時候,有些輕描淡寫。他說,小菀,其實她們都不是適合我的女人,你才是。

他抬手攬住我的時候,我的手抵在了他的胸口,那是一個推開的動作,但卻沒有用力氣。愛情在我們之間應(yīng)該是一場角逐,我只是想要一份單純明了的感情,但他的過去深究下去卻是我沒有辦法承受的。

(四)

我只是一個簡單的女人,但我面對的卻是一個復(fù)雜的男人。他會對我付出,卻不是全部;他會對我坦白,都是他想要說的那一部分。雖然,他說,我很適合他,只是適合嗎?

忽然心血來潮,想趁莫檸不在家的時候為他打掃衛(wèi)生給他驚喜,沒想到卻碰見了劉孜。我的手里有莫檸給的鑰匙,劉孜的手里也有他家的鑰匙。劉孜看到我并不奇怪,她說我只是來這里住幾天,她家里前幾天進了賊而她老公又出差了,她住在家里有些害怕。

她還說小菀我其實覺得你和莫檸很適合,他就需要一個像你這樣溫婉純白的女人。我的手指微微地有些發(fā)涼,我說那天你是故意讓我去機場給你送資料,借機讓我和莫檸認識的嗎?

她強調(diào)地說,你們真的很配。

我忽然間明白,原來我和莫檸的遇見,不過是因為他們要分手,于是她把他推給了我。而他也接受了這樣的安排,退而求其次地選擇了我。

從莫檸家出來的時候,我在路上走了很久很久,車水馬龍,人聲鼎沸,六月的陽光竟然帶著冬天的料峭,而我的這份愛情,也在這樣的寒冷里慢慢地枯萎了。

我用了最快的速度辭職,搬家,我對莫檸沒有一句指責,也對劉孜沒有過任何惡言。我從來就是無害的性格,但我無法讓自己變成一個稻草人,穿著漂亮的衣服守著麥田,卻只是一個虛張聲勢的道具而已。

我的EMS上有很多的留言,是莫檸留的。他說他一直在找我,想要對我解釋。他說他愛我,如果知道會遇到我,他一定讓他的過去是一片空白。我對著那些留言落了淚,卻還是決絕地一條又一條地刪了過去。

時光過去三年,那些留言從多到少,再到無。我開始了新的生活,認識了新的男友,跟我一樣簡單平凡的男子,只是我卻依然沒有扔掉那枚鑰匙扣,我知道,它再也不會亮起來。

我相信莫檸愛我,但千帆過盡的愛,與曾經(jīng)滄海的愛一樣,都太過沉重。而也許從一開始我就知道,我們遲早會分手的,不是因為我不愛他,而是因為我愛不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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