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 偉
(華南師范大學 文學院,廣東 廣州 510006)
西漢傳世文獻語料問題研究
胡 偉
(華南師范大學 文學院,廣東 廣州 510006)
探討了西漢傳世文獻語料的選擇問題,歸納出研究所用的語料主要有:西漢早期的《新書》《新語》《淮南子》《春秋繁露》和《史記》,西漢中晚期的《鹽鐵論》《新序》《說苑》和《列女傳》。還對版本的真?zhèn)蔚葐栴}進行了討論。
西漢;傳世文獻;語料
對西漢語法進行斷代研究所使用的語料有兩種,一是傳世文獻,二是出土文獻[1]。本文只談西漢傳世文獻的語料問題。研究西漢傳世文獻語料問題的學者不多,高倩、王華、曾偉娟合寫了《秦至漢初語法斷代研究的語料問題》(未刊稿);王曉俊、楊林青、蔣曉薇合寫了《西漢中晚期代詞斷代研究的語料問題》(未刊稿)。她們的文章對本文有很好的參考價值。
一般認為西漢起自公元前206年,止于公元25年(即漢光武帝劉秀建立東漢政權(quán)),歷經(jīng)二百余年(其中包括王莽的新朝)。西漢傳世文獻現(xiàn)存的有:《新書》《新語》《淮南子》《司馬文園集》《春秋繁露》《舉賢良對策》,散見于《漢書》及《古文苑》中董仲舒的言論和著作,《史記》,劉向的《新序》《說苑》《列女傳》以及散賦;揚雄的《法言》《太玄經(jīng)》《方言》三部專著和賦、頌、箴、解、上書等散篇,劉歆的賦作等。
漢賦的語言結(jié)構(gòu)與一般語言不同,所以本文不用漢賦作語料,例如賈誼的《旱云賦》,司馬相如的《長門賦》和《美人賦》,劉向的《芳松枕賦》《麒麟角杖賦》《合賦》,劉歆的賦作,等等,這些漢賦全部不作為語料使用?!俄n詩外傳》有很多地方引用古書,本文不用作語料。揚雄的作品包括《太玄》《法言》《方言》和《蜀王本紀》四部專著及賦、頌、箴、解、上書等散篇,這些作品有的是仿作,有的語言晦澀難懂,有的包括各地方言,不好處理,也不用作語料。下面是對所用語料的研究和分析。
南宋以前對《新書》為賈誼(公元前200—前168年)所作向無疑議,從南宋陳振孫開始出現(xiàn)了一些不同的意見。陳振孫說:“其非漢書所有,書輒淺駁不足觀,此決非誼本書也。”[2]姚鼐說:“賈生書不傳久矣。世所有云《新書》者,妄人偽為者耳?!盵3]《四庫全書總目》認為:“其書多取誼本傳所載之文,割裂其章段,顛倒其次序,而加以標題,殊瞀亂無條理”,得出“其書不全真,亦不全偽”的結(jié)論[4]。余嘉錫則認為:“若陳振孫者,其識未必過于盧氏,彼亦徒知讀文從字順之《漢書》耳,則不以為漢書錄《新書》,而反以為《新書》錄《漢書》,固其宜也。乃提要從而附和之,謂此書乃取本傳所載,割裂顛倒,其亦未免汨于俗說也夫?!盵5]145王興國從各家對《新書》的真?zhèn)畏治鲋械贸觥缎聲窇琴Z誼真作的結(jié)論[6]。
《新書》中被視作“偽為”的,主要是指后六卷?!缎聲泛罅淼膬?nèi)容,只有《傅傳》被《漢書》收入。主張《新書》是偽作的人認為《新書》是抄錄《漢書》而成的,《新書》中有而《漢書》沒有的內(nèi)容是偽托之作。但是班固在作賈誼傳時就有言在先:“凡所著述五十八篇,掇其切于世事者,著于傳?!盵7]這就是說《新書》的58篇中既有“切于世事”的,也有“不切于世事”的,前者被班固“著于傳”,后者則被舍去。可見是班固從《新書》的58篇中取材,而不是《新書》抄《漢書》。因此認為,《新書》是西漢賈誼的真作,用作語料。
陸賈大約生活于公元前240—前170年間,漢初思想家、政治家。人們一般認為傳世《新語》的作者是陸賈《,史記·酈生陸賈列傳》寫道“:余讀陸生《新語》書十二篇 ,固當世之辯士。”[8]至《四庫全書總目》陸賈新語提要,方疑新語“殆后人依托,非賈原本”。然而,經(jīng)唐晏、胡適、嚴可均、羅根澤、余嘉錫等學者的考證,提要的說法已經(jīng)可以推翻,原因如下:①主要依據(jù)張大可、趙生群、徐同輝、韓兆琦等人的觀點?!稘h書·司馬遷傳》終篇未言及陸賈《新語》,唯贊中言“司馬遷據(jù)《左氏》《國語》,采《世本》《戰(zhàn)國策》,述《楚漢春秋》,接其后事,訖于大漢?!睕]有提到史記依據(jù)陸賈《新語》之事;②《漢書·藝文志·儒家》言陸賈27篇《,論衡》所引當陸賈之它書,這是很容易理解的;③《梁傳》雖于武帝時立學官,然而其傳則做得很早,且原書為15卷,考《漢書·藝文志》則少4卷,則知后世之本有所刪削《,新語》所引,不在今本,當在后本。[5]129《新語》的作者當為陸賈無疑。
陸賈的另一部作品是《楚漢春秋》。然而《,楚漢春秋》今已亡佚,只散見于一些典籍中。王利器先生在其所著的《新語校注》中將《楚漢春秋》佚文附錄于書后[9]。因此認為,佚文為搜羅它書中所引之文,而它書引文時不一定完全忠于原著。
《淮南子》的寫作時間在史書中沒有明確記載,故后世學者對此只能言其大概。對《淮南子》寫作時間論之較詳?shù)挠行鞆陀^、牟鐘鑒、吳光等,他們都認為《淮南子》成書于西漢時期,因此,《淮南子》在本文的研究范圍之內(nèi)。
《漢書·董仲舒?zhèn)鳌吩?“仲舒所著,皆明經(jīng)術(shù)之意,及上疏條教,凡百二十三篇。而說《春秋》事得失,《聞舉》《玉杯》《蕃露》《清明》《竹林》之屬,復數(shù)十篇,十余萬言,皆傳于后世。”從《漢書》所列董仲舒的著作來看,并無《春秋繁露》一書,于是人們只能推測其為后人輯錄董仲舒的著作而成,并冠以《春秋繁露》的名稱。但是,苦于沒有有力的證據(jù),歷來頗有爭議。南宋程大昌為所疑最力者,他提出了一些疑問。然而,隨著羅氏蘭堂本和潘氏本的相繼發(fā)現(xiàn),這些疑問被一一打破。潘氏本共有82篇,正好合于“崇文總目”所說篇目,而且有《說文解字》“王”字下所引“王道通三”所說的話,還有《傳》中所引“越有三仁”的問對,及張湯就其家而問之的關(guān)于“求雨”“止雨”以及“對策”中“任德捕任刑”的話。
因此認為,《春秋繁露》當為董仲舒所作無疑。至于程大昌所提出的以《春秋繁露》名冠其書,與文體及班固所記不合的問題,只要考慮到該書本為后人拾掇其佚文輯之而成,就不足為怪了,而其中出現(xiàn)一些錯桀及脫誤,也是在所難免的[10]。
《史記》作為研究對象則需要從六個方面來進行取舍:司馬遷作《史記》的時間《;史記》的斷限;亡缺與續(xù)補竄附;秦統(tǒng)一之前的材料;秦至漢初文學家作品引用《;史記》中的引文。
(1)司馬遷作《史記》的時間。司馬遷著《史記》從元封三年至征和三年,即公元前108—前90年,共18年。而《史記》從司馬談發(fā)凡起例到最后完成,凝結(jié)了兩代人的心血,總計前后340年。征和以后,司馬遷仍對《史記》有刪定。
(2)《史記》的斷限①。《史記·太史公自序》言《史記》上限和下限各有兩個:陶唐與黃帝,麟止與太初。1983年,張大可、吳汝煜、趙生群三位先生在同一時間發(fā)表文章,均得出一致的結(jié)論,即:起自陶唐,至于麟止,是司馬談發(fā)凡起例的計劃;黃帝至于太初則是司馬遷作史的實際斷限。太初以后紀事略有分歧,由于太初以后記事集中在巫蠱案和李陵案兩件大事上,共14年,附記涉及16個篇目,僅1 541余字,與后人所續(xù)在記事內(nèi)容上有明顯區(qū)別,因而認為,其為司馬遷對歷史變遷“綜其終始”的簡略附記。
(3)亡缺與續(xù)補竄附。①亡缺?!妒酚洝窔埲笔蔷墼A兩千年的重大課題。張大可《史記斷限與殘缺補竄考辨》得出了新的結(jié)論:張晏所云《史記》十篇亡書目錄,實為亡一殘三存六。②續(xù)補竄附。續(xù)補竄附是四個不同的概念。續(xù),是指褚少孫續(xù)史,在《史記》篇后新增史事。兩漢續(xù)《史記》者,除褚少孫之外,都單獨別行。補,是指好事者補缺,大約是某個注家所補。續(xù)史補亡皆有意為之,補文經(jīng)作者精心撰述,事理條貫,文辭典雅,一般是大篇大段的文章,容易識別。所謂竄,是無意增入的備注字。《史記》在流傳中,讀史者抄注他書材料,或鉤玄提要,或發(fā)抒評論,這些均是備注,往往寫于篇后,后之讀史者誤抄入正文中,無意補史而竄亂了原作,這叫增竄。此外,司馬遷為了“咸表終始”,記太初以后大事至武帝之末,這是司馬遷附記。
(4)西漢統(tǒng)一之前的史料?!妒酚洝分杏涊d先秦的史料是司馬遷兼采諸多文獻資料熔鑄而成的,司馬遷在使用這些資料時殘留了許多先秦語言的特點,使用時要小心。
(5)漢初文學家作品引用?!肚Z生列傳》中有《吊屈原賦》《服鳥賦》。《司馬相如列傳》收錄了司馬相如的《子虛賦》《上林賦》《大人賦》《哀二世賦》《上疏諫獵》《諭巴蜀檄》《難蜀父老》《封禪文》。由于這些作品大多是賦作或與前面的材料有重復,所以也把這些部分去掉。
(6)《史記》中的引文?!妒酚洝分幸搅恕对姟贰对妭鳌贰洞呵铩贰洞呵锎髠鳌贰稌贰渡袝贰缎⒔?jīng)》《說難》等先秦詩歌總集、歷史典籍和諸子散文里的語句以及篇章。其中完全引經(jīng)據(jù)典的部分不在本文的研究范圍之內(nèi)。
《鹽鐵論》是桓寬根據(jù)會議議文整理而成的,但從論辯的情況及語言風格來看,他并沒有對議文作很深入的加工,而是大致保持了議文的原貌。《鹽鐵論》的語言,朗暢流利,有時整段話全以對句出之,文中保存了不少生動鮮活的口語,這大概是因為它的語言是在口語的基礎(chǔ)上提煉而成的緣故。
(1)《新序》和《說苑》?!缎滦颉窞槲鳚h劉向編著,從漢代至今都無異議?!稘h書·藝文志》《劉向傳》《隋書·經(jīng)籍志》《舊唐書·經(jīng)籍志》《新唐書·藝文志》等,都說《新序》是劉向所撰。同時,在《新序·雜事》中也有“臣向愚以《鴻范傳》推之”的話,知此書為劉向所編著無疑。據(jù)《郡齋讀書志》載,《新序》成書于陽朔元年(公元前24年),《說苑》成書于鴻嘉四年(公元前17年)。原存舊本,但如《說苑序奏》中提,舊本“章句相溷,或上下謬亂,難分別次序?!苯?jīng)劉向整理、歸納,并“更以造新事十萬言以上”。可見,劉向在寫作過程中雖然引用了前代的資料,但對文句進行了大刀闊斧的改造,更增添了新內(nèi)容。所以,這兩本書都可以看做研究語料。
(2)《列女傳》?!读信畟鳌肥莿⑾?qū)懙囊徊恐G書,雖然他引用了前代的故事,但不是原文照搬,而是用自己的語言復述、表達出來,故可以作為本文的研究語料。
還可以把以上語料分成西漢早期和西漢中晚期兩個時段。西漢早期的傳世文獻語料有:《新書》《新語》《淮南子》《春秋繁露》和《史記》。西漢中晚期的傳世文獻語料有:《鹽鐵論》《新序》《說苑》和《列女傳》。
語料問題很重要,如果語料選擇不準,結(jié)論會錯誤,研究將失去價值。所以,本文深入探討了西漢傳世文獻的語料問題。西漢文獻對史學研究的價值也值得重視。文中所舉著作,提供了豐富多樣而生動具體的西漢材料,對了解西漢的歷史沿革、社會生活、語言習俗等,有重要意義,旨在為深入探討中國封建社會諸多歷史課題提供參考。
致謝:本文凝聚了張玉金教授帶領(lǐng)下的學術(shù)團隊的心血,團隊成員高倩、王華、曾偉娟、王曉俊、楊林青、蔣曉薇做了大量研究工作,對他們的辛苦勞動表示衷心的感謝!
[1] 胡偉.出土西漢文獻語料研究[J].殷都學刊,2009(4):102-107.
[2]陳振孫.直齋書錄解題[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270.
[3] 姚鼐.惜抱軒詩文集:第五卷[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70-72.
[5] 羅根澤.古史辨:第四冊[M].???海南出版社,2005.
[6] 王興國.賈誼評傳[M].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1996:163.
[7] 班固.漢書[M].顏師古,注.北京:中華書局,1962:18.
[8] 司馬遷.史記[M].北京:中華書局,1982:2699.
[9] 王利器.新語校注[M].北京:中華書局,1986:183-189.
[10] 王永祥.董仲舒評傳[M].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1995:84-88.
Corpus of H anded Down Documents of Western H an Dynasty
HU Wei
(School of Literature,South China Normal University,Guangzhou 510006,China)
The selection of corpus in handed down documents of Western Han Dynasty is discussed.The research corpora mainly used are summarized.The issues such as versions of authenticity are discussed.
Western Han Dynasty;handed down documents;corpus
H 0-09
A
2010-02-03
胡 偉(1977-),男,河南安陽人,華南師范大學博士研究生。
1008-9225(2010)03-0066-03
【責任編輯 王立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