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 南

(華東師范大學,上海 200241)

略評羅爾綱先生《杜文秀“賣國”說辟謬》一文

姜 南

(華東師范大學,上海 200241)

2009年,寧夏社會科學院主辦的《回族研究》季刊專門開辟了杜文秀研究專欄。發(fā)表了一大批省內外著名歷史學家的文章,高屋建瓴、真知灼見地駁倒了以前對杜文秀及其大理革命政權不公正的評價。《回族研究》這一專欄所登載的文章,每一篇都站在歷史的高度,以唯物史觀為指導論述了自己的觀點,在我國近代史學界具有相當?shù)臋嗤院椭笇?。諸如 2009年第一期林荃先生的《杜文秀大理政權與劉道衡出使英國——兼對劉道衡〈上英皇表〉辨?zhèn)巍?、馬穎生先生的《杜文秀歷史疑案真相大白于天下— —我國史學界 50余年討論杜文秀對外關系問題評述》、林荃先生的《劉道衡〈上杜公書〉剖析》、王愛國先生的《誰為杜文秀平了反— —為田汝康先生逝世兩周年而作》;2009年第二期田汝康先生的《有關杜文秀對外關系的幾個問題》《杜文秀對外關系及劉道衡“使英”問題的研究》兩篇文章、羅爾綱先生的《杜文秀“賣國說”辟謬》;2009年第三期的林荃先生《杜文秀“派使赴英乞援”考——與高鴻志先生商榷》、田汝康先生的《杜文秀使英問題辨誤》、馬穎生先生的《杜文秀是否建立過“平南國”》、林荃先生的《杜文秀政權與斯拉登勾結了嗎——與高鴻志先生商榷》、羅爾綱先生的《回民起義杰出領袖杜文秀》。一系列杜文秀研究文章的發(fā)表,真可謂百花齊放、百家爭鳴,在這樣濃烈的學術氛圍下,各位先生熱烈的討論使得杜文秀研究達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從基本觀點來看,基本上是圍繞杜文秀大理政權性質、杜文秀對外關系等問題展開論述的。本文單就羅爾綱先生的《杜文秀“賣國”說辟謬》一文發(fā)表一點不成熟的看法。

一

羅爾綱 (1901—1997年),男,廣西貴縣 (今貴港市)人,中國社會科學院近代史研究所研究員。生前系南京大學太平天國研究所所長,教授。羅爾綱先生曾經是胡適先生的得意弟子;一生青春治史,皓道窮經;他的信念是“我愛我的生命,但我更愛我的研究”;其著作《太平天國史》堪稱中國 20世紀史學研究的豐碑,是我國太平天國運動史研究的奠基人。主要論著有:《太平天國史》《太平天國史論文集》(十集)《李秀成自述原稿注》《湘軍兵志》《綠兵志》等。羅爾綱先生所寫的《杜文秀“賣國說”辟謬》,大義凜然,義正詞嚴,筆鋒犀利。從兩方面指出了對杜文秀及其革命政權的侮辱純粹屬于“雙重”造謠,即外有狼子野心的英、法歐洲殖民者大放厥詞,捏造所謂的大理回教國;內有像劉道衡之流的奸佞小人假托杜文秀的名譽賣國求榮向英殖民者的搖尾乞憐。

二

19世紀中葉,在云南西部蒙化爆發(fā)了杜文秀起義,建立了反清的大理政權。大理政權堅持的反清農民戰(zhàn)爭成為 19世紀中葉,以太平天國革命為主體的全國反清農民戰(zhàn)爭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成為云南近代史的開端[1](P21)。杜文秀以回民起義者為主體的各民族反清大理革命政權的背景正處于國家內憂外患的時代,杜文秀站在歷史的風口浪尖,響應太平天國運動,領導了云南回民大起義。對內,杜文秀只稱兵馬大元帥,不肯從部下請求進位稱王,就是表示不肯裂地割據(jù),就是擁護祖國的統(tǒng)一。他的行動昭然共見。他團結漢、回、彝各族,真正做到了三教同心,聯(lián)為一體[2]。在民族問題上,杜文秀對兄弟民族情同一體,沒有宗教隔閡與偏見,就算是異教徒也視為兄弟。處理民間事務公正無私。回民起義軍失敗后,清朝反動統(tǒng)治重來主宰,遇到民族間發(fā)生糾紛不能解決的時候,人們總是說:“若杜公在,何至于是!”[2]羅先生評價道,在民族問題和宗教問題上,杜文秀表達出前無古人的廣大胸襟,作出前人所沒有作過的出色的措施[2]。民族問題和宗教問題,歷來都是統(tǒng)治階級的敏感問題,杜文秀超越了前人,超越了時代,極有遠見地提出了各族人民一律平等,各族信仰一視同仁,積極改善民族關系。當杜文秀義軍剛進駐大理討論領導人問題時,他就提出:“欲做大事,必須收拾人心,不宜專尚威力,且漢眾回寡,尤須重用漢人?！睋?jù)記載,他的政權實行“無分回漢夷,一以公平處之”的政策[3](P22)。他寫給清方的一封拒降信里說,大理政權是“三教同心,聯(lián)為一體”。杜文秀從來不帶偏激狹隘的民族和宗教情緒,最廣泛地調動了人民群眾的革命積極性,加強了起義隊伍的實力,把斗爭矛頭集中指向了腐朽的清王朝反動統(tǒng)治階級。杜文秀的革命政權是一個多民族的結合體,他進行的是一場以回民起義軍為主體的平等聯(lián)合其他各民族的反對民族壓迫、外國侵略的正義的反清農民戰(zhàn)爭。對外,杜文秀面對虎視眈眈的外國侵略者妄圖蠶食我國西南疆土的陰謀,作了有力的回應,義正詞嚴的回絕。羅先生在文中講到,云南回民起義的年代,正值英、法殖民主義者準備侵略云南的時期。1868年,首先闖入云南的是法國侵略者安鄴等率領的“探險隊”。這一群侵略者,在臨安受到地主階級武裝頭子梁士美的重視,在昆明受到馬德新、馬如龍的敬禮。但當他們到達大理時,杜文秀對待侵略者的立場便完全不同,他面斥在起義期間留在大理地區(qū)的法國天主教神父勒格爾暹,勒令安鄴等立刻離境,決不予以接見。杜文秀完全洞見殖民主義者的陰謀,指出安鄴等在中國境內探清道路、測量距離和繪制地圖的意圖是很明顯的,盡管他們作出各式各樣的抵賴,實在是要強占中國的土地。杜文秀警告安鄴等:“雖然侵略者可以強占瀾滄江流域從海到云南的土地,他到達大理勢必停止,雖然侵略者能征服中國內地十八省,但征服大理卻要困難得多?！痹诙盼男銍绤柍庵鹣?安鄴等只得鼠竄出境。同年,英國侵略者顧巴,打著上海英國商會和加爾各答英國商會的招牌來進行活動。他從上海沿長江而上,從四川西部進入了云南德欽等地,沿途通行無阻。但想從維西進入大理的時候,卻在杜浪村受到鶴慶回民起義軍將領的阻止。英國另一支由斯萊頓率領的“探險隊”,在進入騰越后,也懾于回民起義軍的聲威,在作了一個雙方愿意互市貿易的協(xié)議后,也只得垂了尾巴滾回英國去。杜文秀領導的滇西回民起義軍給英、法侵略云南的陰謀以打擊,使當時中國西南的邊防巍然屹立,推遲了英、法蠶食云南達18年之久[2]。面對外國列強的陰謀,梁士美、馬德新、馬如龍之流阿諛奉承,趨炎附勢,甚至討好地用重金贈之。只有杜文秀,義正詞嚴地拒絕,并且嚴厲斥逐,外國殖民勢力鼠竄出境,倉皇而逃。與清政府在近代簽署了一系列喪權辱國的賣國行徑相比,杜文秀不愧是堂堂正正的愛國英雄。羅先生在文章中還指出,杜文秀并沒有建立所謂的大理回教國,這一論調純屬西方殖民主義者的捏造,目的是要把杜文秀的以回族為主體的各民族農民革命運動建立的大理政權當作獨立王國,以方便他們侵略。正是杜文秀的愛國、愛人民、胸懷寬廣、高瞻遠矚,才徹底粉碎了英法殖民主義者的誣蔑和捏造。

三

羅爾綱先生文中談到,所謂“大理使臣”是劉道衡搞的騙局。據(jù)田汝康先生《有關杜文秀對外關系的幾個問題》的考證,其經過是這樣的:這個“大理使臣”叫做劉道衡,說是杜文秀義子,并自稱“哈?！?于 1871年底,由英屬印度政府送往倫敦,見印度事務部次官凱依。劉道衡遞一封稱杜文秀向英皇稱臣的表文,希望英國“發(fā)飛龍之師”,而杜則“愿效前驅,襄成逐鹿之志”,又遞一張所謂“大理所管之地圖”。在一次會面時,劉道衡的隨從向凱依遞交大理使臣劉道衡具名的兩封親筆信函,其中一封主要說明所獻 4箱石頭的特殊政治意義,說什么“古來中華規(guī)矩,每逢小邦歸順大國,名為獻土稱臣,必取小邦主山之石以為憑據(jù),將此石獻與大國即如將小邦的土地人民山川城池拿到大國一般,大國將此石收了,即如將小邦的土地人民山川城池收了一般”。劉道衡在倫敦活動沒有結果,被送經君士坦丁堡回國。他在君士坦丁堡的活動也毫無結果,待回到仰光,大理已被清軍攻陷,從此他便在英屬印度的政府下過活[2]。羅先生層層剖析了這一段歷史:第一項,劉道衡這個無恥小人,在一篇偽造的《上杜公書》中獻“上交英法亂華夏”一策,還說什么杜文秀曾贊他是“古文好手,亂世奇才”。羅先生指出,這完全是對文章的評語,并不是處理政事的批示。很正常的邏輯推理就把劉道衡的陰謀徹底粉碎。該文、該批語極有可能是劉道衡自己和其“使團”同伙在緬甸偽造的;第二項,這份表文的筆跡同劉道衡在倫敦致印度事務部的兩封親筆信的筆跡很相似;第三項,那張作為獻圖稱臣的地圖,其實是大理蒼山十九峰的風景畫;第四項,4箱石頭裝運起來相當費事,極其笨重,途中還要經過清軍的嚴格搜查,劉道衡是不可能帶著如此龐大笨重之物自我暴露來自大理的身份。劉道衡“使英”勾當,完全是一個騙局。劉道衡和他所謂的“使團”,都是極為可疑、來歷不明的。當時的英國侵略者都不相信這個劉道衡,把他從倫敦趕走,這個卑鄙小人落得個過街老鼠的下場。劉道衡自詡為 5年時間周游 3萬余里。這些年的招搖撞騙,讓他洞悉了英法殖民者妄圖攫取我國西南邊疆領土的真正意圖。所以,他才與英法殖民者勾勾搭搭,假冒大理使臣去向英殖民者獻土稱臣。羅先生后又經過了大量的歷史事實嚴密考證,認定了劉道衡不是杜文秀的義子,也不是杜文秀的部屬。他是一個闖進騰越烏索來的曾流浪外國多年,與英、法殖民主義者勾勾搭搭的無恥透頂?shù)拇篁_子。我們揭穿了這個所謂“大理使臣”的大騙局,就可以清楚地知道這個大騙子干的勾當,與杜文秀絲毫無關[2]!杜文秀的冤案,究竟是中華民族的悲哀,還是歷史的悲哀!一個無恥卑鄙的賣國賊劉道衡偽造的種種歷史證據(jù),制造的層層歷史假象,竟然會讓杜文秀蒙冤良久。中國近現(xiàn)代史研究所的一位研究人員依據(jù)一些間接資料 (注:到我外公保山沙元先生手里已經是第四手資料),寫文章說杜文秀賣國,相關領導居然信以為真。下達了命令,其后著名史學家范老、郭老等奉命作文,大加發(fā)揮,橫加給杜文秀莫須有的“賣國”罪名。鑒于一些歷史學家以前不加深究所出現(xiàn)的謬誤,我們現(xiàn)今的歷史工作者應當引以為戒。在此引羅先生的話為座右銘:“眾所周知,人事審查,必須核實材料,一一對證,方能定案。對歷史人物何嘗不是這樣,斷不能有信皆信,有聞必錄,否則就會陷于污蔑古人而不知。杜文秀這一個例子,是值得我們深思的?！盵2]

四

羅爾綱先生曾說:“杜文秀是一個熱愛祖國,擁護祖國統(tǒng)一,反對清朝統(tǒng)治者民族壓迫,反對外國侵略,胸襟廣大,深明大義的杰出歷史人物?！盵2]這一中肯的評價是極其到位的、公正的。由杜文秀領導的以回民為核心平等聯(lián)合各民族的農民起義有著十分豐富和深刻的歷史意義:(1)它豐富了民族自然融合的內容,起著民族大聯(lián)合共同對敵的先驅作用;(2)它是對封建勢力的一次大掃蕩,沉重打擊了清王朝腐朽的統(tǒng)治基礎,調節(jié)了社會生產力與生產關系之間、經濟基礎與上層建筑之間的矛盾;(3)這次起義極大地推動了滇西社會經濟結構格局,沖擊了封建經濟關系,客觀上促進了滇西資本主義萌芽的發(fā)展、壯大;(4)它阻遏了英法等歐洲殖民者企圖打開中國西南邊疆門戶的陰謀,推遲了英法蠶食云南達 18年之久[3](P22)。而今,作為一名保山學子,我為家鄉(xiāng)杰出的愛國英雄杜文秀大義凜然、愛國愛民、遠見卓識的精神所折服。仔細閱讀了這么多史學大家在《回族研究》期刊“杜文秀研究專欄”發(fā)表的文章,欽慕不已。歷史的真實容不得半點玷污,為杜文秀正名,為杜文秀冤案撥亂反正,還歷史一個本來真實的面貌,這是我們共同的責任。作為杜文秀的家鄉(xiāng)人,本次《回族研究》編輯部開辟的杜文秀研究專欄為愛國英雄臉上增添光彩,我對你們表示深深的謝意!

[1]林荃.杜文秀大理政權與劉道衡出使英國——兼對劉道衡《上英皇表》辨?zhèn)蝃J].回族研究,2009(1).

[2]羅爾綱.杜文秀“賣國說”辟謬 [J].回族研究,2009(2).

[3]葉桐.大理回族歷史與文化論集 [M].大理:大理穆斯林文化?？茖W校編印,2000.

G256.4

E

1002-0586(2010)01-0057-03

2009-12-02

姜 南 (1982— ),男 (回族),云南保山人,華東師范大學文藝學專業(yè)博士研究生。

責任編輯:馬曉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