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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愛者不可信— 也談賽金花瓦德西公案的真相

2010-08-15 00:42蔡登山
名作欣賞 2010年22期

/蔡登山

可愛者不可信— 也談賽金花瓦德西公案的真相

/蔡登山

賽金花真有其人,但她的暴享盛名,卻是完全因?yàn)橐徊啃≌f和兩首長詩而獲取的。一部小說是指曾樸(孟樸)的 《孽?;ā?兩首長詩是指樊增祥(樊山)的前 、后 《彩云曲》。但是不管小說或是詩歌,它們都是文學(xué)作品,不等同歷史或傳記,其中自有想象夸張的情節(jié)。但世人多昧于事實(shí)而不察,而后來據(jù)之而演繹的戲劇、電影更是加油添醋,背離事實(shí)也就越來越遠(yuǎn)了?!翱蓯壅卟豢尚?可信者不可愛”,而其中言之鑿鑿的 “賽金花與瓦德西的情史”,更可說是 “彌天大謊”。

其實(shí)與曾樸同時期的小說家包天笑在《關(guān)于<孽?;?})(原載((’]、說月報》第巧期,引自《釗影樓筆記》,1941年12月版)文中就說:“在 《孽海花》一書中,曾孟樸曾寫過賽金花熱戀瓦德西一段文字,其實(shí)并無此事。孟樸也承認(rèn)沒有這事,不過為后來伴宿儀奕殿的張本,在隨使德國的時候,留下一條伏線,那也是小說家的慣技?!睂Υ藯钤剖?沂)在一九三六年十二月八日給張次溪的信中也說:“文人至不足恃,《孽?;ā窞橛啾硇炙?初屬稿時,余曾問賽與瓦帥在柏林私通,兄何德知之?孟樸日:‘彼兩人實(shí)不相識,余因苦于不知其此番(指庚子年事)在北京相遇之由,又不能虛構(gòu),因其在柏林確有碧眼情人,我故借來張冠李戴,虛構(gòu)來跡,則事有線索,文有來龍,且可鋪敘數(shù)回也?!砸汛笮?。”這就是曾樸寫賽金花早年和瓦德西在柏林一段戀情的自供 。至于他說賽金花 “在柏林有碧眼情人”,也未必真有其事。

包天笑又說:“但是伴宿儀奎殿,也實(shí)在沒有這事,因?yàn)橹袊水?dāng)時守舊心理,以為一個漂亮女人,和外國人辦交際,就說是有染了。據(jù)賽金花講,‘那不過是聯(lián)軍進(jìn)京以后,老百姓都關(guān)起大門,不賣一些東西給洋軍吃,于他們的軍食上很有影響。于是他們來托我了,我說,這事好辦。你們要不惜小費(fèi),不專門揩油,怎么不好辦呢?當(dāng)時我就去敲開了老百姓的門,告訴他們,你們要是不賣給洋兵吃,他們就要搶了?,F(xiàn)在他們肯多給價,譬如雞蛋,當(dāng)時不過值兩三分錢一枚,我就給他們一毛錢一枚,老百姓自然都肯拿出來了。雞蛋肯拿出來,另}l的東西,自然也都拿出來了 ’。”

京劇大師齊如山在 《關(guān)于賽金花》文中說:“在光緒庚子(1900年)辛丑,一年多的時間,我和賽金花,雖然不能說天天見面,但一個星期之中,至少也要碰到一兩次,所以我跟她很熟,她的事情,也頗知一二。”在談到認(rèn)識賽金花的經(jīng)過時,他說:“那年前三門外,東至東便門,西至西便門,南至珠市口大街,都?xì)w德國軍隊居住,一次我騎著馬出前門,大遠(yuǎn)的看見,由南邊來了三個軍官,一個中國女人,正不知為何人,走近了,三位軍官都很熟,彼此招呼,他們就給指引,此位是洪夫人(按:賽金花曾嫁給洪鈞為 “狀元夫人”),我趕緊回答說,知道知道,其實(shí)我以前并未見過她,且不知她在北京,但我想著,一定是她,她對我卻非常的顯著親近,并告訴我,她的住址,在石頭胡同,約我前去談?wù)?而且說了兩三次,這是我第一次認(rèn)識她,過了幾天,恰有一位軍官,跟我打聽她的住址,很想去拜會她,所以我就一同去了,房子并不闊綽,也還齊整,跟我說了很多的話,大致是請我常去,并且說:‘您認(rèn)識的德國朋友多,只管請這里來坐?!⒂袃蓚€十六七歲的姑娘,倒茶裝煙,我當(dāng)時看看那種情形,并不像使喚丫頭,以為情形不對,詳細(xì)一調(diào)查,居然是一個妓院的性質(zhì),她殷殷地請我去,有兩種意義,一種是她的德國話不夠,請我?guī)退?一種是完全給她拉買賣,后來我又去過一次,方知果然是那么回事,于是就沒有再去,凡有德國官員求介紹者,永遠(yuǎn)請家兄竺山,同他們?nèi)?才知道價錢,喝一次茶,是八塊錢,過夜是二十塊錢,此外還有點(diǎn)賞費(fèi)。”

而丁士源的 《梅楞章京筆記》中則記載他帶賽金花人中南海 “游覽”的經(jīng)過,頗為詳細(xì)。據(jù)周乾康的資料說,丁士源(1878一1945),字聞搓,浙江烏鎮(zhèn)人。年輕時在沈亦昌冶坊為徒,得坊主沈和甫舉薦,人上海育才館習(xí)英文。畢業(yè)于武備學(xué)堂,得肅親王善者相助,留學(xué)英國攻讀法律。歷任北京崇文門海關(guān)監(jiān)督、陸軍部軍法司長,武昌起義時任清陸軍大臣蔭昌的副官長。民國成立后,任湖北江漢關(guān)監(jiān)督兼外交特派員,北洋政府時,任段祺瑞的少將侍從官,京綏、京漢兩路局長等職。偽滿期間,出任第一任駐日公使。仕宦三十多年,“不置恒產(chǎn),一生唯好讀書,接濟(jì)家鄉(xiāng)親族。生前曾在烏鎮(zhèn)造六間日式樓房,知名于當(dāng)?shù)亍薄V?《梅楞章京筆記》和 《世界海軍狀況》兩部專著。學(xué)者茅海建在 《世界海軍狀況 》序中說:“丁士源曾留學(xué)英國,后在練兵處任職,赴荷蘭海牙參加過海陸軍事務(wù)國際會議,熟諳英、美 、法 、德 、日、俄 、意 、奧等二十余國海軍狀況,此書論述列強(qiáng)海軍種種問題,是較早親自掌握情況,放眼世界,重視東亞海上力量布局的著作。”

一九0 0年八月,八國聯(lián)軍進(jìn)占北京,殺人無數(shù)。后來,聯(lián)軍總司令瓦德西元帥委任德軍軍法處長格耳為北京知府(市長),人駐中南海。丁士源是代表中國政府辦理大批死尸掩埋事宜的負(fù)責(zé)人,由錢塘鐘廣生、瀏陽沈茸協(xié)助其工作。《梅楞章京筆記》云:“德國格知府翻譯,系廈門海關(guān)三等幫辦葛麟德,嗜好甚多。每至賽金花南妓處吸阿芙蓉,故石頭胡同各妓寮,如有被德兵侵?jǐn)_者,必告賽轉(zhuǎn)懇葛麟德寬恕或查辦。是時,丁士源與王文勤之子,日赴賽寓酬應(yīng)。賽曰:‘葛大人,吾等空相識月余,前懇君攜赴南海游覽。君雖口諾,而終未見諸實(shí)行?!鹪?‘瓦德西大帥于南海紫光閣辦事,軍令森嚴(yán)。吾輩小翻譯不能帶婦女人內(nèi)。’語至此,葛遂詢丁曰:‘聞閣下曾人內(nèi)渴瓦帥數(shù)次,昨日又渴參謀長,為辦理掩埋善事,閣下或能攜彼人觀?!≡?‘可 。惟賽必須男裝?!惵勚笙?遂昵丁進(jìn)行。丁曰:‘余須先觀汝男裝有否漏洞,然后再定?!愃焐l(fā)編辮,頭戴四塊皮帽,擦去脂粉,著一灰鼠袍,金絲絨馬褂。裝竟,丁、王兩人,覺其頗似一青年男子。乃曰:‘裝似矣,蓮步將如何 ?!?、王乃慫恿賽購緞子快靴一雙,以飾其蓮翹。賽遂命窯伙即往買靴前來,用絨布兩大塊分包兩足。穿靴后,試行步履,頗覺自然。丁謂賽如能騎馬,即可作為跟人帶人。賽異常高興,即請試乘丁 、王兩人帶來之跟馬。于是葛、賽、丁、王四人乃分乘四馬游行石頭胡同,覺并無破綻。遂約于翌晨十時同往,賽即留丁、王、葛三人同宿彼處。次晨,起床,葛回打磨廠辦公處 。丁、王乃攜馬夫及賽由丁在前分乘四騎出石頭胡同,經(jīng)觀音寺,越前門至景山三座門。守門美兵,詢丁曰:‘何處去?’丁對以渴瓦元帥。美兵即任四騎人門。經(jīng)團(tuán)城時,法國水兵守門者,又詢以何處去?丁對如前。法兵亦任之人 。過金鰲玉蛛橋時,賽于第三騎大呼曰:‘好景致,好看 。’丁曰:‘勿聲。’追至南海大門告守門德兵以渴瓦帥。兵曰:‘今晨瓦元帥已行外出 ?!≡?‘參謀長在否?’兵謂亦與瓦元帥同出。因之不克人內(nèi)。及退歸賽寓,已鐘鳴一下。午餐后,丁、王分別返寓?!?/p>

而當(dāng)時住在丁士源家的鐘廣生和沈草,見丁士源返家很遲,說他必有韻事,丁只好把他將賽金花女扮男裝騎馬同往南海的經(jīng)過,一一向他們說明。他們各自回到房間,鐘、沈兩人各戲?qū)懸黄涛?一寄上海 《游戲報》主筆李伯元,一寄 《新聞報》張主筆,說賽金花被召人紫光閣,和瓦德西如何如何,繪聲繪影,活靈活現(xiàn)。而這 “瓦賽艷史”,也成就了曾樸的 《孽?;ā返纫幌盗袝墓适聛碓?。而實(shí)際 “沒見著”的真相,卻一直到了一九四二年 《梅楞章京筆記》由滿鐵大連圖書館出版,才首次公布。丁士源在書中說:“妄人又構(gòu) 《孽?;ā芬粫?蜚語傷人,以訛傳訛,實(shí)不值識者一笑?!钡麄€局勢卻已 “弄假成真”,成為定局矣 。

此次雖沒見著瓦德西,但后來賽金花和德國的軍官混熟了,她還是進(jìn)了中南海。對此,齊如山在《關(guān)于賽金花》文中說:“一次同一軍官到南海,……且領(lǐng)我到閣中看看,一進(jìn)門,便見賽金花同兩個軍官在里面,我同她說了幾句話,忽見瓦帥由南邊同一軍官走來,與賽在一起的軍官,很露出倉皇之色,商量躲避之法,我便出來,瓦帥見我是一個中國人,問我同行之軍官,我是何人?軍官代答,并說我說極好的德國話,我便對之行一敬禮,瓦帥也很客氣,問往德國去過么?對以沒有,他問在哪兒學(xué)的德文,當(dāng)即告彼(按:齊如山是北京同文館畢業(yè)生),又說了幾句話,我就走了。又一次在演臺,又遇到賽同別的兩位軍官,我跟賽正說話,又遠(yuǎn)遠(yuǎn)的見瓦帥同站崗的兵說話,這兩位軍官也露出不安之色,其一說,瓦帥不會進(jìn)來,后瓦帥果然走了。這兩次賽金花都沒敢見瓦帥,所以我測度她沒有見過瓦帥,就是見過,也不過一二次,時間也一定很暫,至于委身瓦帥,那是絕對不會有的。再說那樣高級的長官,也不敢如此胡來,我這話也不是武斷,我所見過與賽金花一起的軍官都是中少尉階級,連上尉階級都沒有?!虼宋蚁肜细蝗合录壾姽賮硗娜?不會與最高統(tǒng)帥隨便起坐,且外國的統(tǒng)帥,與中國前些年的統(tǒng)帥不同,中國統(tǒng)帥下邊的副官,都是他的私人,可以隨便給他介紹妓女,外國的副官則絕對不是這樣的情形,當(dāng)?shù)亩际菄业牟钍?這樣的私事,他決不敢做。中國人認(rèn)為瓦帥的屬員,可以給他介紹拉攏者,大致是看慣了舊日中國的情形,所以才有這樣的思想?!?/p>

齊如山還舉出一個有力的證據(jù)來證明賽金花不會和瓦德西有特殊關(guān)系,他說,那時候他在北京做些買賣,賽金花也辦些貨物交給德國軍隊的糧臺總管,她求齊如山向那個總管翻譯講些好話,請他照收了。因此假如她的德語講得稍微通順達(dá)意,而又是所謂瓦帥的 “枕邊人”,那她還不指著那個總管的鼻頭,叱他全部照收如儀嗎?何勞要齊如山幫她關(guān)說呢。

一九O一年四月十八日深夜,中南海儀蠻殿失火,瓦德西倉皇從行舍的窗子里跳出,魏紹昌說他赤身只挾帶了德皇頒給他的 “帥藥”。后來穿的軍服靴子都是營中的官佐借給他的。這次大火中,德軍的一名參謀長燒死,儀奕殿全部燒光。這把大火也為謠言大加其油,因?yàn)橥叩挛骼仟N逃出火場是當(dāng)時眾所周知的事實(shí),于是好事之徒便把 “帥藥”想象為賽金花的肉體,變成瓦德西抱著賽金花穿窗而出了。也許這個繪聲繪色的謠言特別聳人聽聞,當(dāng)即吸引了不少騷人墨客,紛紛為此吟詩賦詞,清末名士樊樊山所作的 《后彩云曲》,尤負(fù)盛名,傳誦一時。其中有 “誰知九廟神靈怒,夜半瑤臺生紫霧?;瘃R飛馳過鳳樓,金蛇敵瞻蟠雞樹。此時錦帳雙鴛鴦,皓軀驚起無懦挎。小家女記人抱時,夜度娘尋鑿壞處。撞破煙樓閃電窗,釜魚籠鳥求生路。一霎秦灰楚炬空,依然別館離宮住 ”之句,論者談之為 “詩史”,比之為昊偉業(yè)之 《圓圓曲》。怎知史實(shí)并不如此,樊山作此詩,也不過是憑空想象罷了。寫有 《花隨人圣盒披憶》的黃秋岳就曾問樊山怎見得瓦德西裸體抱賽金花,從火焰中躍窗而出?樊山說:“想當(dāng)然耳。”齊如山說有次跟樊山談天,他偶問到 《后彩云曲》,樊山趕緊說,游戲筆墨,不足以登大雅之堂,窺其意,似不欲人再說,大有后悔之意。齊如山認(rèn)為 “儀奕殿失火,確有其事,但是極小的一件事情,這樣的火,若在別處,實(shí)在算不了什么,大家也就不值得注意了。因?yàn)檫m在瓦帥住所,故當(dāng)時北京城內(nèi)就都知道了,再說,這樣高級的統(tǒng)帥,住所內(nèi)外,整夜都有站崗巡邏之官兵,一經(jīng)有火,當(dāng)然就立刻可以發(fā)覺,哪能等到詩中說的那樣厲害呢”。同時期的詩人冒鶴亭在(((孽?;ā烽e話》中也說:“乃儀奕殿起火,樊云門作 《后彩云曲》,遂附會瓦德西挾彩云,裸而出。俗語不實(shí),流為丹青,因是瓦德西回德,頗不容于清議,至發(fā)表其剿拳日記,以反證明。彩云既不與瓦德西接,原不得謂之為貞,但其事則莫須有也。”

又過了三十年后,人老珠黃的賽金花再度 “爆紅”。瑜壽(著名報人張慧劍)的 《賽金花故事編年》一書中說:“一九三三年(民國二十二年癸酉)賽金花七十歲,在北京。因?yàn)榇藭r生活太窮苦,請求北京公安局免收她住屋的房捐大洋八角。有人替她寫了一個呈文,歷述她在庚子八國聯(lián)軍時代怎樣救過人,以強(qiáng)調(diào)她有免捐的資格。這個呈文,偶然被一個報館記者拿去登報,立刻震動了北京社會,并且傳播到全國各地,賽金花再度成為一個新聞人物了?!蹦鞘卤槐逼?《小實(shí)報》的記者管翼賢發(fā)現(xiàn),立即前往賽家采訪,在報上大加炒作。隨后各方名人絡(luò)繹不絕去看她,猶如欣賞出土的古玩;連在上海的 “性學(xué)博士”張競生都寫信與她談風(fēng)論月。一時大批 “賽金花訪談記”出爐,包括劉半農(nóng)、商鴻遴師生采訪整理的 《賽金花本事》、曾繁的 《賽金花外傳》,都是這時期的產(chǎn)物。

但大眾興趣所在,仍然是那一段瓦賽情史。在這件事情上,賽金花本人的敘述顛三倒四,自相矛盾。例如她對劉半農(nóng)與商鴻遴自述身世時,完全未提及在歐洲是否與瓦德西相識;而在曾繁采訪她之后所寫的 《賽金花外傳》中她就明白表示二人是老相識:“他和洪先生是常常來往的。故而我們也很熟識。外界傳說我在八國聯(lián)軍人京時才認(rèn)識瓦德西,那是不對的。”在有些訪談中,賽金花全盤否認(rèn)“瓦賽情史”:“我同瓦的交情固然很好,但彼此間的關(guān)系,確實(shí)清清白白;就是平時在一起談話,也非常地守規(guī)矩,從無一語涉及過邪淫?!彼龔?qiáng)調(diào)的是她的俠義行徑:八國聯(lián)軍在北京城中肆意殺人,她便向瓦德西進(jìn)言,稱義和團(tuán)早就逃走,剩下的都是良民,實(shí)在太冤枉。瓦德西聽后下令不準(zhǔn)濫殺無辜,因此保全了許多北京百姓。奇怪的是,有的時候她又會夸耀瓦德西乃是裙下之臣。如 《羅賓漢》的記者遜之采訪她時,她便說:“時瓦德西知余下堂,向余表示愛情,余愛其人英勇,遂與同居三四月之久。”

對此,香港掌故大家高伯雨(林熙)也曾在一九三四年間,多次去北京居仁里看過賽金花,并接濟(jì)過她。據(jù)高伯雨說,后來她對我也熟落了,彼此之間不太拘禮,談話也不太過客套了,她才坦白地對我說,她只見過瓦德西一面而已,和他沒有什么關(guān)系。當(dāng)時高伯雨就指出 《申報》的 《北平通訊》所載她對記者的談話,其中有該記者問她在宮里住過幾天,她答在儀奕殿一共住了四個月,瓦德西走時,要帶她一同往德國,她不肯,他又叫她,宮中的寶物可以隨便要,她也不敢。高伯雨問她,對記者所說的,難道完全是撒謊的嗎?她微微一笑,似是同意,歇了一會才答道:“可不是嗎?”高伯雨問為什么要這樣呢?她答得頗有道理,她說:“人們大都好奇,報館的人和讀報的人更甚,如果我對他們說真話,他們一定不信,還以為我不肯老實(shí)說,我只好胡謅一些來打發(fā)他們,滿足他們的好奇心。同時又可以博取人家對我同情,幫幫我忙。像先生您既不是新聞記者,又不是賣文糊口的人,我怎好向您說假話呢?”賽金花萬萬沒想到后來高伯雨成為掌故大家,也賣文為生數(shù)十年,而就在賽金花死后二十多年,他公布了這段談話。

再有一事,賽金花說八國聯(lián)軍攻陷北京沒幾天,她就遇到德國兵來騷擾,她用德國話對付,德兵大為驚奇。接著她談起認(rèn)識他們的總司令瓦德西,德兵回去報告,第二天瓦德西便派車來接她了。根據(jù)史料記載,八國聯(lián)軍是在八月十五日攻陷北京的,而據(jù)瓦德西所寫的 《瓦德西拳亂筆記》(王光祈譯)觀之,瓦德西從德國授命出發(fā),遲至十月十七日才到北京,因此北京攻陷后沒幾天,瓦德西還在往中國的海上,何能相見呢?賽金花的說法是不攻自破,一派胡言的。

另外,徐一士兄弟在 《凌霄一士隨筆》中說:“報載賽金花談話,謂克林德之被殺,我國愿立碑以紀(jì)念之,克妻猶不滿,賴其勸告瓦德西,使向克妻解釋至再,始不復(fù)爭。此賽金花與克林德碑之關(guān)系也?!辟惤鸹ㄔ诖饛?fù) 《申報》記者的訪談中說:“李鴻章與各國議和不妥,即因克林德夫人要求太苛,僅僅立一石碑她不答應(yīng),我乃從中拉攏,對她說,此碑在中國只有皇帝家能立,平民是不許的。……克林德夫人經(jīng)我這一說,始慨然允諾?!睂Υ?齊如山提出他的看法,他說:“我相信賽金花沒有見過瓦德西,就是偶爾見過一兩次,她也不敢跟瓦帥談國事,第一她那幾句德國話,就不夠資格,就說她說過,瓦帥有這個權(quán),可以答應(yīng)這些事情么?瓦帥確是各國聯(lián)軍(也有德海軍陸戰(zhàn)隊)的總司令,但這種總司令,是哪一國的官級高,哪一位就擔(dān)任此職,并非因德國公使被害,而德國的權(quán)力較大也,所以由天津往北京攻的時候,總司令是英國人,瓦帥到得很晚,到京約一個月之后,德國陸軍才到,才換他為總司令,這種總司令,仍不過只管軍事,至一切國事的交涉,仍須由各國公使秉承各本國政府的意旨進(jìn)行或主持,瓦帥怎能有權(quán)答應(yīng)這種請求呢?在庚子那一年,賽金花倒是偶爾在人前表功,她倒是沒有說過求瓦帥,她總是說跪著求過克林德夫人,所以夫人才答應(yīng)了她,她這話,卻沒有對我說過,她也知道,我知道她的底細(xì),我想她沒有見過克林德夫人,我雖不能斷定,但以理推之,卻是如此,因?yàn)樗幽暝诒逼?不過一個老鴨子的身份,一個公使夫人,怎能接見這樣一個人呢?再說我也常見克林德夫人,總沒碰見過她,……就說,假如賽金花可以求克林德夫人,試問一個公使夫人,有權(quán)答應(yīng)這件事情么?她丈夫雖然被害,她不過可以要求關(guān)于自己的賠償,至于真正國際的事情,萬非她可以主持?!?/p>

而曾娶李鴻章兒子李經(jīng)方(實(shí)為李鴻章六弟李昭慶之子,后過繼給李鴻章)的女兒李道清為妻的楊云史,所作的 《靈飛事跡》說李鴻章沒有托賽金花向瓦德西進(jìn)言的事,他說:“至謂李文忠公躬造娟門求靈飛(按:賽金花),乃得減賠款兩萬萬,而和約且以成。欲證其說,雖辱宗國誣名賢而弗恤,其陋謬違理多類此。”因?yàn)楫?dāng)時楊云史和他的父親楊崇伊父子兩人都在李鴻章幕中,楊云史說:“當(dāng)庚子七月,文忠奏調(diào)先大夫隨辦和議人都在文忠幕,余則為文忠公長孫婿,父子皆居文忠邸,時侍左右,寧有不知耶?!碑?dāng)可證明。而再退一萬步說,賽金花不能講流利的德語,又怎能在克林德夫人跟前再三解釋立碑為最光榮之事呢?這種解釋之詞,一定要把說辭講得溫和有禮,有條不紊,動聽非常,如此始能打動對方而放棄成見,一般的外交家都還不一定能做到,試問賽金花的德語有此造詣否?

蘇曼殊 《焚劍記》里記述:“庚子之役,(賽金花)與聯(lián)軍元帥瓦德斯(西)辦外交,琉璃廠之國粹,賴以保存?!ぁぁ鼙Wo(hù)住這個文物地區(qū),不使它遭受搗毀破壞,也應(yīng)算她做了一樁好事?!绷终Z堂的《京華煙云》里也有這樣的話語:“北京總算得救,免除了大規(guī)模的殺戮搶劫,秩序逐漸在恢復(fù)中,這都有賴于賽金花?!彼麄兊倪@些說法,難免都受到“傳言”的影響而夸大了賽金花的功勞。其實(shí)賽金花的事絕沒有后來文士及詩人所描述的那么傳奇和夸大?!凹t顏禍國”或 “紅顏救國”,很多都是文人的想象罷了?!巴哔惽槭贰币彩瞧鹬T于小報文人的編造,經(jīng)小說 、詩歌 、戲劇 、電影的渲染,成了人們津津樂道的話題。而當(dāng)事者更是順?biāo)浦?捏造夸張所謂口述自傳,于是造成一段讓人信以為真的鐵案,但它終究不過是個 “彌天大謊”,這是讀史者不可不辨的。邑

作者:蔡登山,臺海著名文史學(xué)家,有著述《魯迅的愛人們》《往事已蒼老》等。

編輯:續(xù)小強(qiáng) poet_xxq@vip.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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