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 琳
誰能知道這秘密?當(dāng)它被大地深深珍藏,誰知道,這刻骨的往事?時光追溯。是誰美麗的故事,讓三千年的甲骨,更像骨頭?三千三百年后,唯有這骨頭上的刻痕,會讓人們覺得——這些有中華骨氣的夢幻,才是真的。
當(dāng)我在這些甲骨中沉迷,恍若隔世,恍若自己就是刻著甲骨的未亡人,在中國最早的文字間,一下一下,刻著時光……我確信,商朝還活著,三千三百年、三萬三千年地活著。在一個叫安陽的地方,它,幸運地被拯救……活過來的商朝,舉著司母戊鼎,胸佩玉石,帶著一大批青銅器、玉器、骨角器、陶器、甲骨卜辭,喧囂而過。它們在車馬坑里儲存食物,那些動物的骨骸。它們甚至在一片片甲骨上,申明自己活著的理由。
活過來的商朝,再也不想離開故鄉(xiāng)。于是,它打算——把自己埋在安陽,并且,長出二百五十四年間,八代十二王,那些,歷史的骨殖……
而我自己,也常會被商朝的生活起居、農(nóng)耕商作、風(fēng)俗習(xí)慣,以及王朝的晨鐘暮鼓,所淹沒。好似我就是一個肩背筆墨的書生,好似被拯救的一片待拓之玉石,在時間深處,推想江邊釣魚的子牙,在飄搖的商朝后面,做命定的等待……
一個圓形的跑道上,一對兄弟在奔跑。
黑白分明的跑道上,一對黑白分明的兄弟,在不停地奔跑。他們說周是筒的,易,是周的,他們說這些時,晝夜更迭。
我不能參加賽跑,正如我不能成為自然事物的本身,抑或白晝與黑夜的自然交替。但這些,都不妨礙我追尋他們白晝的陽剛,與夜晚的陰柔……這中華的神秘面紗,這東方的博大玄學(xué)。
周到圓滿,恒之無休而無不果……
或許,他們,因為白才黑,然后,又黑到白;因為凝聚才奔跑,因為奔跑而融合。或許,他們跑啊跑啊,牽著黑自相連的跑道線,跑出安陽,跑出中國,到達宇宙,爾后輪回。
我是不懂周易的,就像我不懂甲骨文的秘密,不懂殷商為什么難以表達。然而,我仍然在周易里渾然忘我。我不能贊美什么,雖然,我一直都在贊美,就像落葉,贊美秋風(fēng)。直到有一天,我夢見了天河,湯湯的,在太行環(huán)山而流。我想那必定是夢,不然,天河怎么不在天上?或許,我該把它稱作太行玉帶,隨風(fēng)而起,隨風(fēng)而落……意亂情迷,時至今日。我甚至不清楚自己是否離開了安陽,或者說,是否離得開安陽。我常常似夢似幻地臆想,我,一個異鄉(xiāng)女子——家在安陽。
我晝夜打開的書頁,甲骨文安靜的樣子,我時時傾聽的故事:大禹治水、文王演易、婦好請纓、蘇秦拜相、岳母刺字……
安陽的樹下,秋風(fēng)吹動,花木正送上清香……
[責(zé)任編輯冰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