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文,我已經斷斷續(xù)續(xù)寫了若干年。今天則要寫一篇《雜文的年輪》,靈感就來自劉成信、李君、王芳選編的《中國當代雜文二百家》(吉林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
劉成信先生在序里也反復提到“雜文六十年”這個概念,其編選思路,不言自明。選家試圖通過這個選稿方向,為中國六十年的雜文,做一個系統(tǒng)的梳理。
中國雜文六十年,的確值得總結。正如劉成信先生在序里說的:“當代雜文六十年,前三十年,幾度凋零,幾度蕭殺,幾度復蘇,幾度掙扎?!蔽覍戨s文快二十年了,有切身感受??梢哉f,“雜文始終在夾縫中求生存”,這是劉成信先生的感嘆,也是我的感嘆。但這并不等于說就沒有好雜文了,相反,很多優(yōu)秀的雜文就誕生于夾縫之中。僅以本書中的兩篇為例:一篇是吳祖光的《相府門前七品官》,一篇是方成的《過堂》。
方成的諷刺雜文《過堂》面世:老爺提審相聲藝人,說他用《買猴記》、《夜行記》諷刺干部和人民,破壞團結,制造人民內部矛盾;老爺又提審漫畫家,說他諷刺“基本善良的同志”。不要去管那位老爺說什么,就是方成先生文中提到的那兩段相聲,哪一個不是諷刺?相聲是諷刺的藝術,可你看看今天的相聲,都變成“歌德派”了。文壇又怎樣呢?劉成信先生一針見血:“如今的文壇一片歌功頌德之聲,今天一個作品研討會,明天一個作品頒獎會,各級作協(xié)的頭目們,整天忙著出席會議,接待賓客;文藝報刊成為報道作協(xié)領導人的機關報,其文章幾乎全部是贊揚某新作品,溢美之詞如同諾貝爾文學獲獎評語?!?/p>
吳祖光的那篇雜文說,1956年他到昆明,給在云南省委機關工作的妹妹打電話,“但是找不到電話號碼,電話簿里沒有中國共產黨省委的電話。打聽才知道,省委的電話是保密電話。共產黨是全國人民的黨,是和各族人民共呼吸的黨,為什么連和人民通消息的電話都要保密起來?連電話都不許人民打進來,又如何談得上聯(lián)系群眾?我查了北京的電話號簿,果然也查不到北京市委和各區(qū)區(qū)委的電話。”(《中國當代雜文二百家》第七十二頁)
我推崇這篇雜文基于兩點考慮:一是在那個特殊的年代,他敢于說真話,勇氣令人敬佩;二是這篇雜文的穿透力很強,現(xiàn)在的機關,大一些的不說,就是區(qū)縣局之類的機構,家家大門口都煞有介事,阻止行人靠近那壁壘森嚴的地方。連人民靠近他們的大門都不被允許!《相府門前七品官》之所以好,則在于它能讓我們從過去一直看到今天。
(魏得勝,雜文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