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有一塊飛地,在河北省涉縣境內,該片區(qū)域是由天津援建的鐵廠,雖地處河北省但行政上歸天津管轄。有一套獨立的公安司法系統(tǒng)由天津直接管理。大概是解放后備戰(zhàn)需要,將重工業(yè)轉移到內陸隱蔽的地方,所以便形成了這樣一塊特殊的區(qū)域。
某次出差到該地,我順便拜訪老同學,了解到這樣一個怪事:一個德國進口的高爐,總是無緣故地掉閘,無法開機,耽誤一天損失相當?shù)拇蟆S家請來專家維修,最后還是沒找到任何線路故障。這下可難壞了廠家。
我也去瞧瞧熱鬧,當然我不屬于該領域的,幫不上什么忙,也就穿著警服跟著同學在車間隨便溜達四處看看,看著一幫技術員忙碌著檢修高爐。忽然我感覺到一個電工神色不對,他始終在躲閃著我,憑著職業(yè)敏感,我覺得他有問題。通常說做賊心虛,一點不假,一個有特殊情況的人和普通人的眼神是有差別的。
就這樣,我有意無意地在他周圍晃悠,他假裝在做事,其實心不在焉,我發(fā)現(xiàn)他在用一個大號的扳子擰一個小號的螺母,還在那干的挺認真。我更加留意起這個電工來。
等到中午,我在食堂又發(fā)現(xiàn)了他。于是偷偷走到他跟前突然在對面坐下。他抬頭看到我一愣,很不自然。我裝作閑聊地說:這位師傅,您是在廠子負責什么的啊?這電工掩飾了下慌亂說:我負責高爐的電路檢修。隨便聊幾句后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破綻。我臨走時甩了一句:你氣色不太好,如果你有什么想對我說的話,請來找我聊聊吧。他啞口無言,呆在那半天沒回過神來。
轉天晚上我收拾東西準備明天一早回天津,突然聽到敲門聲,打開門一看,這個電工面如死灰站在門口,進屋撲通跪下了,顫抖著說:警察同志,我自首!我殺了人!我把他讓進屋,聽他慢慢道來。
這個電工30多歲,早已結婚生子。但和別的女人有了曖昧關系,隨后發(fā)展到不可到收拾的地步。這個女人懷孕了,想拆散他的家庭,要求他離婚。他有幸福的家庭,可愛的兒子,自然不肯答應,結果這個女的便威脅要告他,向他的領導及家人反映。他最后實在是忍受不了這女子的糾纏,鋌而走險決定除掉這個女子。一次深夜值班,他騙來那名女子,趁她不備將她打暈,然后把她扔進高爐焚尸滅跡,這個煉鋼的爐子可比火葬廠的高級多了,幾千度的高溫人到里面一點灰都找不到,就這樣神不知鬼不覺地做完了。但他萬萬沒想到,幾個月來,這個高爐總是無緣故的停機,怎么也找不到故障原因,這個電工心理素質差,開始疑神疑鬼起來。自己嚇自己,失眠多夢,經常夢見這個女子,總是感覺背負著一個人,脖領處有頭發(fā)撩動。甚至出現(xiàn)了幻聽,一個人值班時總聽到爐子里有女人在唱歌,嚇得他無法工作。直到有一天,兒子突然發(fā)高燒,昏迷中沖他喊:爸爸,別把她扔爐子里啊,爸爸,我好熱啊!
這個電工徹底崩潰了,懷疑自己的罪孽影響到了家人。聽到警笛聲就會驚醒,看到警察就出虛汗,半夜有動靜就起來看看。兒子連日來的高燒不退,令他坐臥不安,最后憑著殘缺的良心,找我自首來了,以求擺脫這無盡的罪惡感和精神折磨。
這個電工被送進拘留所等待宣判,但至少他能舒服地睡個好覺了。良心的譴責,道德的壓力讓他透不過氣來,一時沖動結下的孽緣,致使那走入歧途的女子命喪高爐,一個普通人也走向了不歸路。后來我得知,這個孩子發(fā)燒時說的話所指,爸爸怕影響兒子學習,把他藏的連環(huán)畫扔進家里的爐子燒了,所以兒子喊:別把它扔爐子里啊!正是兒子這句話,成為壓垮父親精神的最后一棵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