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華祥
(華僑大學(xué)文學(xué)院,福建泉州362021)
萬歷金陵富春堂刊本傳奇版本考
○馬華祥
(華僑大學(xué)文學(xué)院,福建泉州362021)
富春堂是萬歷年間金陵著名書坊,今知其所刻傳奇42種,其中有21種與《風(fēng)月錦囊》《大明天下春》《群音類選·諸腔類》和《堯天樂》等戲曲散出選本同劇目傳奇同源。今考其版本得出結(jié)論:富春堂刊本傳奇《躍鯉記》等19種傳奇為萬歷初、中期傳奇。
萬歷年間;富春堂本;弋陽腔;傳奇
富春堂是萬歷年間金陵著名書坊,位于三山街。它以刻印民間通俗讀物而著稱,專刻戲曲作品、民間文學(xué)作品和生活日用圖書。今知其所刻戲曲作品主要有《宋江水滸青樓記》《花將軍虎符記》《薛仁貴跨海征東白袍記》《蘇英皇后鸚鵡記》《李十郎紫簫記》《韋皋玉環(huán)記》《韓信千金記》、《齊世子灌園記》《裴度香山還帶記》《劉漢卿白蛇記》(以上十種戲曲合刻在一起,稱為《繡刻演劇十種》)、《校梓注釋圈證蔡伯皆》《勸善目連救母行孝戲文》《呂蒙正破窯記》《趙氏孤兒大全》(日本京都大學(xué)漢籍善本叢書影印本)、《劉智遠(yuǎn)白兔記》《商輅三元記》《姜詩躍鯉記》《岳飛破虜東窗記》《周羽教子尋親記》《薛平遼金貂記》《韓朋十義記》《觀世音修行香山記》《韓湘子九度文公升仙記》《王昭君出塞和戎記》《何文秀玉釵記》《劉玄德三顧草廬記》《王商忠節(jié)癸靈廟玉玦記》《范雎綈袍記》《徐孝克孝義祝發(fā)記》《唐朝張巡許遠(yuǎn)雙忠記》《南調(diào)西廂記》《葛衣記》(郭英德云:“據(jù)說明萬歷間金陵富春堂曾刻此劇,惜今不見。[1]146)《司馬相如琴心記》《管鮑分金記》《彩樓記》(“據(jù)說此記尚有明萬歷間金陵富春堂刻本,惜未見?!盵1]283)《牧羊記》《浣紗記》《三桂記》《紅拂記》《玉盒記》《義俠記》《妙相記》等,共計(jì)42種。據(jù)著名戲曲史家吳梅先生所言則有百種之多,“吳門許自昌作《水滸記》,刊入六十種曲,與此書絕異。(《青樓記》——筆者按)不知誰氏筆也,文字頗古拙,當(dāng)是明中葉人作,與伯龍、伯起喜以駢語入白文者不同。富春刻傳奇共有百種。分甲、乙、丙、丁字樣,每集十種,藏家目錄,罕有書此者。余前家居,坊友江君,持富春殘劇五十余種求售,有《牧羊》《綈袍》等古曲。余杖頭乏錢,還之,至今猶耿耿也”[2]435。今存本不達(dá)富春堂刻本一半,實(shí)為憾事,所幸,《古本戲曲叢刊初集》收錄21種,《古本戲曲叢刊二集》收錄3種。這24種傳奇將能永存于世。富春堂刊刻傳奇中民間作品與文人作品并存,弋陽腔傳奇與昆山腔傳奇、海鹽腔傳奇雜陳。我們已初步考辨得《風(fēng)月錦囊》本與富春堂本同源傳奇10種為弋陽腔傳奇;富春堂本與《大明天下春》本同源傳奇15種為弋陽腔傳奇,錦本10種同源傳奇除《趙氏孤兒》外盡收《大明天下春》中。又考得《群音類選》本“諸腔類”與富春堂本同源傳奇10種,撇開與《大明天下春》相類者,得《鸚鵡記》1種,還有豫章人殷啟圣編的《堯天樂》本與富春堂本同源傳奇《升仙記》和《香山記》,此外,尚有《白蛇記》一種,雖不見于他書,卻明顯屬弋陽腔傳奇,共計(jì)考出富春堂本傳奇屬弋陽腔傳奇者21種。具體是:《和戎記》《躍鯉記》《目連救母》《千金記》《草廬記》《金貂記》《十義記》《東窗記》《三元記》《白袍記》《白兔記》《破窯記》《尋親記》《玉釵記》《趙氏孤兒》《千金記》《綈袍記》《鸚武記》《升仙記》《香山記》和《白蛇記》。因《趙氏孤兒》《千金記》與世德堂本同源同宗,留在另文《萬歷世德堂本傳奇四種考》中考辨。富春堂是迄今為止所能發(fā)現(xiàn)的刊刻全本弋陽腔傳奇最多的明代書坊??上攵俜N傳奇,所佚者當(dāng)有不少為弋陽腔傳奇,如吳梅先生所見的《牧羊記》即是,佚本如此之多,實(shí)為民間戲曲之一大厄。下面就富春堂刊本十九種傳奇的版本進(jìn)行考證,以便了解這些傳奇刊行的時(shí)間。
富春堂刻本傳奇版式有三種:
第一種是三節(jié)版。刻于萬歷五年的《校梓注釋圈證蔡伯皆大全》用的是這種版式。版高21公分,寬13公分,中間主欄正文版高16公分,10行,行18字。上欄釋義,版高20公分,24行,行6字,下欄注音,不畫行線,實(shí)與主欄行數(shù)倍之,20行,行2字。白口,四周單邊,單線魚尾。署占四行:“永嘉高則成撰;京兆劉弘毅注;豫章謝天祐校;金陵富春堂梓?!本砟┡朴浽?“萬歷丁丑秋月金陵唐對(duì)溪梓?!比f歷丁丑,即萬歷五年(1577)。該刊本正文稱折,并刻四字折名。曲牌之前還特意標(biāo)出調(diào)名。有時(shí)某某角色唱的“唱”字亦標(biāo)出,在正文之右,有時(shí)還對(duì)部分詞語作小字注。如“第二十八折《玩月傷懷》[大石調(diào)][念奴嬌引](貼唱)楚天過雨……誰駕玉輪來海底……?!痹凇坝褫啞敝宰ⅰ霸轮畧A也”。
第二種是單邊一幅版。《新刻出相音注勸善目連救母行孝戲文》采用的便是這種版式。版高24公分,寬14公分,10行,行24字。曲文單行大字,賓白雙行小字,白口,四周單邊,單線魚尾。書口上題“出像目連記”,署“新安鄭之珍編;金陵富春堂梓?!狈Q折不稱出,每折刻四字折名。曲文賓白連書,賓白不低格,曲牌名不統(tǒng)一提頭,同一曲牌連唱數(shù)支者無[前腔]標(biāo)記。
第三種是花邊一幅版?!豆疟緫蚯鷧部跫贰豆疟緫蚯鷧部匪崭淮禾每瘫緜髌嫒捎么朔N版式。版高19公分,寬13公分,10行,行21字,白口,四周花邊,單線魚尾。通常不著撰人,但署校注及梓行者,如《新刊出像音注韓朋十義記》署:“豫章寅所羅音注;金陵對(duì)溪唐富春梓行”,兩句各占一行。有稱折的,有稱出的,亦有稱齣的。有光稱折、出,而無折名、出名的;有的折名、出名齊全。行文也顯出刻書時(shí)間不同的特點(diǎn),有連書的,有曲牌名提頭的,有賓白低一格的,有賓白與曲文齊頭的。有詩白作單行中號(hào)字的,有詩白作雙行小字與賓白等同的,有賓白小字單行的,大多數(shù)則是賓白小字雙行。
三種版式使用有先后,最早使用當(dāng)屬第一種。豫章謝天祐也許是富春堂主人唐對(duì)溪的親戚或朋友,因其多次在富春堂刻本中被署名。他負(fù)責(zé)校對(duì)和注音釋義工作。豫章,與“永嘉”、“京兆”、“金陵”均屬地名,是古郡名,治所在江西南昌。富春堂本注音釋義多為其操筆,均以贛方言注音,可知其是地道的江西人,和唐對(duì)溪一樣同操贛語。第一種版式分節(jié),顯然是承襲嘉靖《風(fēng)月錦囊》余緒。晚于富春堂該刊本三年的徐士范刊本《重刻元本題評(píng)音釋西廂記》也屬同類分節(jié)版式,這顯然是萬歷初年流行版式。
其次是第三種版式。這種版式使用時(shí)間最長(zhǎng),所刻版本最多,直到富春堂??瘧蚯髌窌r(shí)止。這種版式最遲是萬歷辛巳年(1581年即萬歷九年)已開始采用。富春堂刊本《玉玦記》劇末牌記赫然標(biāo)明刊于此年:“萬歷辛巳夏月金陵唐對(duì)溪梓?!痹摪姹九c后來花邊一幅版諸本明顯不同之處是除了正文詞語右邊小字音注釋義外,還在折末開辟專門“釋義”園地。事實(shí)上是對(duì)弘治本《西廂記》曲末釋義的一種變通。萬歷十一年(1583)秋,富春堂刊本《祝發(fā)記》出版。富春堂刊本《祝發(fā)記》卷首載蔣子征序云:“癸未秋,予讀《禮》之暇,時(shí)過伯起園居,見幾間《梁書》有徐孝克事,相與嘆賞久之。予謂伯起:‘樂府新聲,駕高軼王,當(dāng)因此作一傳奇,有神風(fēng)化者不淺?!鹦Χh之,浹旬再過,則稿半具,越月而告成。且云:‘以太夫人生辰將及,則以娛賓’。”萬歷十六年張伯起《灌園記》傳奇脫稿,富春堂刊刻當(dāng)在此后不久。據(jù)王永安、王鋼考證云:“張鳳翼《傳灌園畢懷子繩》詩(《處實(shí)堂續(xù)集》卷七)云:‘浹旬簪筆度新詞,調(diào)入陽春寡和宜。流水高山無限意,撫弦誰復(fù)是鐘期?’又據(jù)《哀彭生詞》(《處實(shí)堂續(xù)集》卷六)知子繩即彭光祖,長(zhǎng)洲著名歌者,此年五月間兇疫中病故。張鳳翼詩寫于彭生卒后不久,即剛寫成《灌園記》之時(shí)”。[3]367該劇本已稱出,并且有出目,不再稱折。萬歷二十五年(1597)春,徐為張伯起傳奇劇本集《陽春堂五傳》題跋,末署“丁酉初春二十四日,興公識(shí)?!庇纱丝芍?張氏五劇《紅拂記》《竊符記》《灌園記》《虎符記》《祝發(fā)記》于此年前全部完成?!痘⒎洝贰蹲0l(fā)記》和《灌園記》為富春堂梓行,《竊符記》為環(huán)翠堂刊行,《紅拂記》為富春堂(惜未見)、容與堂、繼志齋等書坊刊刻。張鳳翼所作傳奇五種,富春堂刊刻了四種,可見堂主對(duì)這位劇作家的作品的喜好程度以及張伯起所作傳奇受社會(huì)歡迎的程度。然而張伯起是長(zhǎng)州(今蘇州)人,講吳語,且脫稿不久富春堂即刊行,基本上可以排除富春堂本張伯起傳奇為弋陽腔傳奇。值得注意的是我們所見的富春堂刊張伯起傳奇出《灌園記》外全都是稱折,不稱出。按照富春堂本刊刻實(shí)際,稱折者早于稱出者,也就是說,無法考證出版年月的弋陽腔傳奇稱折的當(dāng)在萬歷前期(1572-1588),即萬歷元年至十六年。該版式稱折不稱出的弋陽腔傳奇是:《躍鯉記》《千金記》《金貂記》《東窗記》《和戎記》《白袍記》《破窯記》《草廬記》《三元記》《綈袍記》《鸚鵡記》《白兔記》《升仙記》和《十義記》等14種。再加上不同版式卻刊行于萬歷前期的《目連救母》就是15種,富春堂本弋陽腔傳奇19種,萬歷前期就占了15種,這說明從嘉靖到萬歷前期弋陽腔盛行。剩下的4種傳奇,《尋親記》稱齣,《玉釵記》《香山記》和《白蛇記》稱出,當(dāng)晚于前面15種傳奇?!秾びH記》可能早于《灌園記》,因?yàn)槌鍪恰褒i”之簡(jiǎn)筆字,同一家書坊所刻,先稱“齣”后稱“出”,而《玉釵記》《香山記》和《白蛇記》也有可能在《灌園記》前后完成。由此可以肯定,富春堂刊本弋陽腔傳奇大都是流行于萬歷前期的作品。富春堂戲曲作品的出版主要在萬歷前期。
第二種版式采用時(shí)間當(dāng)在萬歷前期。富春堂本《目連救母》與高石山房原刻本在版式上有相同之處:兩者都是曲文大字單行賓白小字雙行。所不同的是富春堂本稱折,高石山房本在正文內(nèi)不稱折,亦不稱出,只寫出名,但在每卷目錄名后概括說共多少出。高石山房每支曲子曲牌名提頭,空格多;富春堂本則連寫,空格很少。高石山房本刊刻多個(gè)序、跋,時(shí)間最晚的是“天王萬歷癸未(十一年,1583)春正月新都草莽之臣倪道賢惟德甫書于渾噩之擊壤亭”之《讀鄭山人目連勸善記》,說明此書最早刊行也只能在萬歷十一年。高石山房本為原刻本,富春堂本為改編翻刻本,當(dāng)晚于高石山房本。富春堂本改動(dòng)不大,在曲文方面略有增刪,如上卷第二折《元旦上壽》增末唱曲[清江引]一支,曲文淺白流暢;上卷第五折《博施濟(jì)眾》略去凈丑同唱的一支[半天飛]和外唱的一支[半天飛],略去最多的是將高石山房本《化強(qiáng)從善》整折略去。富春堂本為舞臺(tái)演出本的痕跡很多,如上卷第五折[味淡歌],高石山房全是旦角一人獨(dú)唱,富春堂本則將曲中兩句“只得前去哀求他濟(jì)渡,又則見人頸(頭)簇簇?!备臑閹汀昂稀?并且用三次,這就將一首歌變成了三支曲,弋陽腔味更濃。又將“聞知會(huì)緣橋上傅相長(zhǎng)者濟(jì)貧孤”中的“貧孤”改為“孤貧”?!柏毠隆焙享?但對(duì)老百姓而言則陌生難懂,在實(shí)際演出中,還是“孤貧”易理解。高石山房本是案頭之作,富春堂本為場(chǎng)上之本,由此可見一斑,由案頭到場(chǎng)上,是要經(jīng)一段時(shí)間的,因而說富春堂本晚于高石山房本。但稱折不稱出,至遲也不會(huì)遲于萬歷十六年。又,高石山房本多處出現(xiàn)曲牌、角色陰文,而富春堂本則無,也是富春堂本晚于高石山房本的明證。至于高石山房本目錄下提到“出”,富春堂本稱“折”,只是刊刻者喜好不同而已,并不表示先后,但作為一家刊本,則是有規(guī)律的。
在戲曲作品印刷史上,明初直至嘉靖時(shí)期大多習(xí)慣于將曲牌名用陰文刻之。萬歷初期也還有舊習(xí)。富春堂本弋陽腔傳奇也有部分曲牌用陰文刻之?!盾S鯉記》第一折到第八折首支曲子曲牌名全部用陰文,第十三折又有兩處陰文,第四十折至最末四十二折又多用陰文刻曲牌名?!逗腿钟洝飞暇淼谝徽壑恋谑苏矍泼^大部分用陰文刻。這兩種本子當(dāng)是較早的本子?!队瘾i記》沒有陰文,由此可推斷,《躍鯉記》和《和戎記》可能在萬歷九年前刊印。
早先的戲曲作品連書,不分折。分折出現(xiàn)以后,也只是分折,無折名。傳奇作品大量刻印后,又使用新的稱法,叫齣,后來省寫作“出”,慢慢地又增加出名,并在卷首標(biāo)目錄。按此法則,我們又可以把富春堂本弋陽腔傳奇刊印先后排個(gè)順序。富春堂本弋陽腔傳奇十九種,最早出的當(dāng)是《和戎記》,陰文多,且賓白為單行小字,與成化本《新編劉知遠(yuǎn)還鄉(xiāng)白兔記》相類。其次是《躍鯉記》陰文也不少,賓白是雙行,兩本皆無折目。其他稱折的十三種傳奇,只有《十義記》和《金貂記》兩種特別,卷首有目錄?!妒x記》有出名,稱出,而正文稱折。從中可以看到版式版面的變化,這當(dāng)是稱折傳奇中最晚出之本?!督瘐跤洝饭庥心夸?不標(biāo)出或折,當(dāng)早于《十義記》。而稱齣的《尋親記》緊隨其后,最晚出的當(dāng)為《玉釵記》《香山記》和《白蛇記》。
富春堂本弋陽腔傳奇皆配有插圖,可以提高欣賞價(jià)值和書價(jià)。萬歷時(shí)期民間讀物出版業(yè)興旺,出版物配圖成風(fēng),這樣新興了一個(gè)新的行業(yè),專為民間讀物畫插圖。有些著名畫家也不能免俗,畫起了戲曲、小說作品插圖。富春堂本弋陽腔傳奇插圖豐富,生動(dòng)活潑,賞心悅目,但細(xì)看起來并非一時(shí)所畫,彼此之間因出版年月不同而風(fēng)格有異,富春堂刻書是以贏利為目的的,因而從選戲曲作品到配插圖都得隨時(shí)俗喜好。從插圖的諸多差異,我們也可以看到萬歷時(shí)人審美風(fēng)尚的變化,更重要的是看出富春堂本傳奇刊行的先后。
首先是配圖多寡不同。配圖多者有《鸚鵡記》,31折配25幅插圖,配圖率占80%;《尋親記》34折配圖25幅,占73.5%;《白蛇記》36出配圖26幅,占72.2%;《十義記》27折配圖19幅,占70%;《玉釵記》44折,配圖27幅,占60%;《香山記》30折,配圖17幅(其中3幅缺頁),占56%。配圖較少者《白兔記》39折配圖13幅,占33.3%;《草廬記》55折配圖20幅,占36%;《升仙記》35折配圖13幅,占37.1%;《三元記》38折配圖16幅,占42%;《東窗記》40折配圖17幅,占42.5%;《和戎記》35折配圖17幅,占48.5%;《綈袍記》45折配圖22幅,占48.8%。配圖多寡主要就劇本內(nèi)容而定,沒有一定規(guī)律,但一般而言,配圖多者往往晚于配圖少者。成化本《劉知遠(yuǎn)》只配5幅插圖。
其次是線條粗細(xì)、墨色濃淡、圖像明糊有別。
富春堂本弋陽腔傳奇配圖存在六種情況:一是細(xì)淡明,即線條細(xì),墨色淡,但圖像明晰,如《千金記》《尋親記》《草廬記》等;二是細(xì)濃明,如《綈袍記》《鸚鵡記》;三是細(xì)淡糊,如《躍鯉記》《白兔記》等;四是粗濃明,如《十義記》《金貂記》《升仙記》《白蛇記》等;五是粗濃糊,如《和戎記》《三元記》《香山記》等;六是細(xì)濃糊,如《玉釵記》。《玉玦記》插圖特點(diǎn)是細(xì)淡明,《虎符記》的插圖特點(diǎn)是粗濃糊;《祝發(fā)記》的配圖特點(diǎn)是細(xì)淡糊,《灌園記》的配圖特點(diǎn)是粗濃明。也許可以作為座標(biāo)參考,當(dāng)然也并非絕對(duì)可靠。
最后是疏朗與濃密,剛勁與娟秀有異。疏朗是指構(gòu)圖簡(jiǎn)單,人物省凈,畫面有許多空間。濃密是疏朗的反面。剛勁是指筆畫剛直,有力;娟秀是指筆畫柔軟,曲線美。構(gòu)圖疏朗、剛勁的有《和戎記》《東窗記》《千金記》等。構(gòu)圖疏朗、娟秀的有《躍鯉記》等。構(gòu)圖濃密、剛勁的有《草廬記》《三元記》等;構(gòu)圖濃密、娟秀的有《尋親記》《玉釵記》《十義記》《鸚鵡記》《綈袍記》《白蛇記》等。明代畫風(fēng)是前剛后秀,前疏后密。
富春堂本《目連救母》的構(gòu)圖近半與高石山房本相接近,只不過是高石山房的構(gòu)圖細(xì)密精美,富春堂本構(gòu)圖粗獷樸拙。
綜合看來,富春堂本傳奇插圖除了《目連救母》風(fēng)格不同外,其他花邊一幅版式構(gòu)圖有很多共同之處,有些畫多次重復(fù),如將領(lǐng)坐帳中,一持令旗的士兵飛報(bào),一手指后,單膝跪地,變化不大,可見刊刻時(shí)代相去不遠(yuǎn),都不出萬歷初年至萬歷中期二三十年間。
富春堂本傳奇標(biāo)題上都標(biāo)有“音注”字樣,但并不是每部傳奇都有音注,《目連救母》與《尋親記》就難覓蹤影。有音注的傳奇大部分釋義不多,很簡(jiǎn)單,通常在首頁或開頭幾頁,或中間偶爾為之。也不知是校注者圖省事,還是出版者圖省工,而又能掩購書者之目,以極少的音注而能售到與有音注書本同等的價(jià)錢。當(dāng)然“音注”并不比“出相”更為一般購書者關(guān)注。
富春堂本的釋義有兩類:一類是行間釋義,一類是出末釋義。以行間釋義為常,主要解釋的是以下數(shù)種情況:
第一,釋人物姓名、職位、字號(hào)等。例如《千金記》第十四折“三杰”釋為“張良、蕭何、韓信”;《金貂記》第一折“平遼”釋為“封平遼王”;“皇叔道宗”釋為“姓李”;“胡敬德”釋為“又名尉遲恭”;“拗公”釋為“程咬金”;“丁山”釋為“仁貴子”。
第二,釋事情。如《金貂記》等二折“當(dāng)效班卿佐”釋為“乃班超事實(shí)”,“管仲”釋為“相桓公匡天下”;同劇第十折“斑衣缺舞”釋為“老萊子”;“綈袍”釋為“范雎事”;《和戎記》第十一折“吳起”釋為“殺妻求將”。
第三,釋物件。如《和戎記》第5折“霞觴”釋為“杯名”;“葡萄釀”釋為“酒名”;“菱花”釋為“鏡名”。
第四釋地名。如《草蘆記》第一折“荊州”釋為“今屬湖廣”;《三元記》第一折“嚴(yán)州”釋為“浙治”;《千金記》第十折“長(zhǎng)安”釋為“今陜西”。
其他還有釋詞語出處,如《躍鯉記》第一折“貧居陋巷”釋為“出《論語》”;“沉醉東風(fēng)”釋為“俱用曲牌名”。釋風(fēng)俗,如《躍鯉記》第一折“劍蒲插小門,艾虎垂云鬢”釋為“端午節(jié)”。釋時(shí)間,如《和戎記》第十一折“半餉”釋為“飯時(shí)也”。釋自然現(xiàn)象,如《和戎記》第二十六折“霹靂”釋為“雷聲”。此外就不足掛齒了。
這些解釋都非常通俗,所解釋的詞語也并不難,一般讀書人都認(rèn)識(shí)。顯然,富春堂本的讀者對(duì)象是文化水平低下者。有釋無評(píng),也說明其讀者對(duì)象非文人士大夫。而萬歷中、后期的刊本傳奇的釋義則復(fù)雜得多:形式上有上欄釋,有行間釋,還有出末釋;內(nèi)容上引經(jīng)據(jù)典,說明出處,詳解詞義。
綜上所考,我們認(rèn)為富春堂刊本《躍鯉記》等19種傳奇為萬歷初、中期傳奇。
[1]郭英德.明清傳奇綜錄[M].石家莊:河南教育出版社,1997.
[2]吳 梅.瞿安讀曲記[M]∥吳梅戲曲論文集.北京:中國(guó)戲劇出版社,1983.
[3]王永寬,王 綱.中國(guó)戲曲史編年(元明卷)[M].鄭州:中州古籍出版社,1994.
Research on the Edition of Yiyang Opera Published by Jinling Fuchun Tong in the Wanli Era of the Ming Dynasty
MA Hua-xiang
(College of Chinese Literature,Huaqiao Univ.,Quanzhou,362021,China)
Fuchun Tong is a famous bookstore in Jinling(now Nanjing)during the reign of Emperor Wanli of the Ming Dynasty.As far aswe know,there are 42 kinds of Chuanqi published in which 21 species belong to Yiyang Opera.The editions of Chuanqipublished by Fuchun Tong have three forms:the edition with three sections,the edition with pictures with a single side border and the edition with pictures with lace border.The usage of the three different editions is in sequence.And we can see the order through distinguishing the difference among illustrations.In order to bring convenience for the actors and fans to pronounce precisely,the texts of Fuchun Tong edition are marked with phonetic symbols of Gan dialect.All of the paraphrases of Fuchun Tong edition are plain and the explanations of words are easy to understand.It is obviously that many of readers have a low educational level.Through studying on the edition,Ifind all these Chuanqiworks belong to the opera text during the early and middle stages of Wanli Era and they are the Yiyang Opera which ispopular in local society.
the Wanli Era;Fuchun Tong edition;Yiyang Opera;Chuanqi(long poetic drama in the Ming Dynasty)
I207.37
A
1006-1398(2010)04-0097-06
2010-03-05
國(guó)家社科基金(06BZ W038)
馬華祥(1959-),男,廣西玉林人,文學(xué)博士,教授,主要從事中國(guó)古典戲曲研究。
【責(zé)任編輯 陳 雷】
華僑大學(xué)學(xué)報(bào)(哲學(xué)社會(huì)科學(xué)版)2010年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