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紹全
(西南大學,重慶400715;西南政法大學,重慶401120)
對于詞義演變分類的方式很多,很難有單一的標準(汪榕培盧曉娟 1997:207)。本文從詞義范圍、詞義褒貶、詞義轉移、語法化和詞匯化幾個角度簡要敘述詞義演變的方式。
詞義的擴大(generalization或extension)指從原先表達外延較狹窄的概念擴大到外延較寬的概念,其結果是新義大于舊義,舊義包含在新義之中。例如,alibi原來只是一個法律術語,意思是“不在犯罪現(xiàn)場”,現(xiàn)在用來指一切“借口”、“托辭”。bullish(股市看漲的)源自股市的“牛市”,它的詞義現(xiàn)已擴大為“樂觀的”。grasp的原義是用手抓住,指的是具體的動作,現(xiàn)在詞義已經擴大為抽象的抓住——用頭腦抓住(掌握,領會)。
詞義的縮小(specialization或narrowing)指詞從原先表達外延較寬的概念縮小到外延較狹窄的概念。例如,deer原指“動物”,現(xiàn)在該詞的詞義縮小到只指“鹿”,而原來的意義則分別由拉丁詞animal和法語詞beast所取代。garage原義是“任何儲藏東西的地方”,現(xiàn)在縮小為“存放汽車的地方(汽車庫)”。漢語“廣場”一詞原指“廣闊場地”,現(xiàn)指“城中的廣闊場地”。
詞義升格(elevation或amelioration)指詞義從貶義或中性的意義轉為表示褒義。如craftsman原指“善于騙人的能手”,現(xiàn)在指“工匠”或“名匠”,帶有褒義。executive原只表示“一般執(zhí)行者”,屬中性意義,現(xiàn)升格為“行政官員”或“高級首腦”。又如“老板”一詞,它在我國的1949年至70年代末屬于貶義詞,但是到80年代,隨著人們思想觀念的更新,“老板”升值了,除了私營工商業(yè)主可稱為老板外,國營工商業(yè)的領導人也榮獲“老板”桂冠,連政府、大學等事業(yè)單位的部門主管,甚至博士生導師、碩士生導師也得了個民用諢號“老板”(在非正式場合)。更有甚者,“老板”的勢力擴張到物,市場上充斥著“老板杯、老板褲、老板椅等”(張志毅 張慶云2005:260)。
詞義降格(degradation或pejoration)指詞從原來表示中性義或褒義轉為表示貶義。如mistress原指“女主人、主婦”,現(xiàn)降格為“情婦”。又如漢語“小姐”,原指“有身份地位或富裕家庭的千金”,現(xiàn)在大部分地方或場合降格指“煙花女子”。詞義的升格和降格往往與歷史因素、社會的心理因素及價值觀念息息相關,同時還與使用語言的人的階級屬性有關。
詞義轉移(semantic shift)指詞的意義從字面意義轉移到比喻意義。它有兩種情況:如果是發(fā)生在同一個語義域中,它是轉喻認知的結果。如果發(fā)生于兩個語義域中,即兩個概念之間,則是隱喻認知的結果。通過轉喻實現(xiàn)詞義轉移的例子,如dish(盤子、碟子)轉義為“盤菜、菜肴”;crown(王冠)轉義為“君王、王權”。通過隱喻實現(xiàn)詞義轉移的例子,如 crane(鶴)轉義指“起重機”;puppet(木偶)轉義指“傀儡”。
語法化是語言演變的重要方式。它通常指語言中意義實在的詞轉化為無實在意義、表語法功能的成分這樣一個過程或現(xiàn)象。中國學者稱之為“實詞虛化”。虛化是從一個認知域轉移到另一個認知域。Heine等把人類認識世界的認知域排列成一個由具體到抽象的序列,認知域之間映射的一般順序為:人→物→事→空間→時間→性質(Heine 1991:157)。該序列符合一詞多義發(fā)展的規(guī)律,也符合實詞虛化為語法成分的一般規(guī)律。這個序列的前半部分從人到空間是由實變虛的過程,后半部分從空間到性質是由虛到更虛的過程。例如,漢字“從”原為會意字,指兩人相隨,表“跟隨、聽從、依照”等實在意義,后來虛化為介詞,既可指地點,又可指時間,還可用于其他抽象概念,表“順著”的意思(王寅 嚴辰松2005)。又如英語 given,provided等,也是如此。
詞匯化(lexicalization)指短語或句法結構逐漸固化而形成單詞的過程。單詞的構成,特別是復合詞,多由原來句法上的短語演變而來。Givón曾提出,“今天的詞法曾是昨天的句法”(Givón 1971)。如 hearsay由 hear sb.say演變?yōu)楸硎尽皞髀劇币饬x的名詞和“傳說”意義的形容詞。
Zipf認為,“人類說話的目的是為了得到什么”(Zipf 1949:19)。其觀點是,發(fā)話人的主要動因是獲取成功。這意味著語言變化僅僅是發(fā)話人語用目的的意外結果。Coseriu指出,語言變化總的動因是發(fā)話人為了實現(xiàn)其表達意圖和交際意圖(Blank 1999:62)。Geeraerts則指出,語言變化總的動因是表達性原則(expressivity principle)和有效性原則(efficiency principle)(Geeraerts 1997)。這里的“表達性”指的是廣義的表達和交流信息,而不是指“生動、引人注目、有感染力”的表達(ibid:92)。Geeraerts認為,對于表達性原則來說,有效性原則是依附性的。表達需要激發(fā)語言形式的使用,有效性僅僅起著實施交際作為的作用(ibid:107)。他進一步解釋了表達性原則和有效性原則的關系,指出表達性原則和有效性原則是互補關系(Geeraerts 1999:106)。表達性指人們表達事物的需要,有效性指的是選擇語言手段去實現(xiàn)交際意向和表達意向,表達性是語言演變的首要因素。在人們的語言交際中,發(fā)話人為表達和交流信息,或者想給受話人留下深刻的印象,或者表達情感等,往往會采用一些較好的語言手段——避免釋義或復雜詞匯,創(chuàng)造隱喻、轉喻或省略等,以實現(xiàn)交際的有效性。因而,語言變化總的動因是表達性原則和有效性原則。
Heine,Claudi&Hünnemeyer把發(fā)話人視為語義創(chuàng)新的核心(Heine,Claudi&Hünnemeyer 1991)。Traugott&Dasher也指出,語義演變萌芽于在協(xié)調互動的交際過程中提取、開發(fā)語用義的發(fā)話人(Traugott&Dasher 2005:279)。那么,推動發(fā)話人進行語義創(chuàng)新的動因是什么呢?
Breál歸納了5個方面的動因:(1)回避困難;(2)確保清晰易懂;(3)禁忌和委婉;(4)語義淡化(semantic bleaching),如awfully→very;(5)外部因素,如文化變化等(Breál 1964:65,100-105)。他主要論述的是社會動因和心理動因。前三個指的是為了實現(xiàn)交際目的,發(fā)話人須要策略性地使用語言。他還認為,回避困難和確保清晰易懂是詞義演變的支配性動因。
Ullmann概括了19世紀和20世紀早期關于詞義演變動因研究的精華內容。他列舉了詞義演變的6個原因:(1)語言原因;(2)歷史原因;(3)社會原因;(4)心理原因;(5)外來語原因;(6)新事物需要新名稱(Ullmann 1962:197-210)。在這6個原因中,Ullmann更加注重歷史和心理原因。毫無疑問,Ullmann對詞義演變動因的研究做出了貢獻。但我們認為,他的動因分類缺乏統(tǒng)一的邏輯分類標準。例如,其歷史原因指的是科學技術、政治和社會文化的發(fā)展影響我們的概念和觀點,因而新事物需要新名稱也可包含在這個原因中。
Blank依據認知語言學和現(xiàn)代歷時語言學的最新研究成果,對詞義演變的動因進行了認知分類。他提出了詞義演變的6個動因:(1)新概念(需要一個新名稱):新概念可以采用釋義去表達,但是通過一個詞的語義演變去表達會更加具有有效性和擴散性;(2)抽象概念,遙遠和難以看見的所指對象:該動因涉及概念域中的物體或者是抽象的,或者是遙遠的,難以看見的;(3)社會文化;(4)密切的概念聯(lián)系:根據概念聯(lián)系的本質,Blank區(qū)分了三類認知群(cognitive constellations):第一,框架關系(frame relation)——框架內的兩個概念之間的緊密聯(lián)系使發(fā)話人僅用一個詞來表達這兩個概念;第二,典型變化(prototypical change)——典型變化引起詞義的擴大和縮小;第三,模糊概念(blurred concepts)——它導致共同下義詞(co-hyponym)轉移;(5)詞匯中的復雜性和非規(guī)則性。Blank區(qū)分了4種不同的詞匯群(lexical constellations):第一,詞匯復雜性:主要涉及詞匯省略;第二,孤立詞(orphaned word);第三,詞匯空缺;第四,非典型意義/非典型論元結構;(6)情感標記概念(emotionally marked concepts)——一些概念域具有情感標記,如“吃、喝、性、死亡、喜怒等”。在表達情感標記概念時,發(fā)話人為不傷害受話人的感情而使用委婉語(Blank 1999:61-89)。
Blank認為,詞義演變的這6個動因或者來自發(fā)話人對世界的感知和構建概念的方式,或者來自一種語言的詞匯結構形式。但是,我們發(fā)現(xiàn)Blank的第一個動因等同于Ullmann的新事物需要新名稱的原因。詞匯的復雜性和非規(guī)則性與Ullmann的語言原因相似,只是Blank的更全面些。Blank情感標記概念動因相似于Ullmann的心理原因,社會變化動因其實就是Ullmann指的歷史原因。Blank對詞義演變動因的分類較詳細和全面,但對一般語言學習者來說,該分類略顯繁瑣,難于把握。
在語言諸要素中,唯有詞匯,特別是詞義與客觀世界的關系最密切。客觀世界每一個引起人們注意的變化都會及時地反映到詞義中。客觀世界的變化發(fā)展是推動詞義演變的第一動因。這個動因包括:自然、社會生活(政治、經濟、文化、軍事、風俗習慣)、科學技術、社會集團、歷史的發(fā)展變化,等等。要反映上述情況的變化,人們一是創(chuàng)造新詞,二是利用舊詞賦予新義,這就引起詞義演變。由于語言的經濟原則,人們不能無限制地創(chuàng)造新詞,必須利用舊詞反映新義。例如,straw原指“麥秸吸管”,現(xiàn)在的吸管多數(shù)是用紙或塑料制成的,雖然還是叫做straw,但straw這個詞的詞義已經發(fā)生了演變。
語言的使用者是人,人的主觀世界,如思想觀念和心理感情等的變化,必然導致詞義演變。如我們在詞義的升格和降格中談到的,由于人們思想觀念的變化,“老板”的詞義目前已經升格。人們的心理包括多種多樣的因素,如求新、求美、求雅和感情等(張志毅 張慶云2005:260-261),這些心理因素往往造成詞義的演變。
詞義的演變跟語言本身的發(fā)展也有關。由于語言接觸,出現(xiàn)借詞的大量涌入,使原有詞的意義發(fā)生演變。例如,英語pig,cow和sheep既指動物豬、牛、羊,又指它們的肉。而中世紀傳入法語詞 pork,beef和mutton(豬肉、牛肉、羊肉)以后,就出現(xiàn)了語義分工,pig,cow和sheep的詞義就縮小為只指動物豬、牛、羊。出于語言表達的省力原則,語言中的詞匯省略也是詞義演變中的一個重要因素。例如,propose(提議)的另一個詞義“求婚”來自 propose marriage;strike(打擊)的另一個詞義“罷工”來自strike work.
根據以上分析,我們認為詞義演變的主要動因是外部客觀世界、人的主觀世界和語言本身。我們把它簡化為客觀動因、主觀動因和語言動因。McMahon曾提出詞義演變的三個動因:外部動因(包括歷史、社會、文化、技術動因等)、內部動因(語言動因)和心理動因(夸張和強調、表達和創(chuàng)造性、委婉和禁忌)(McMahon 1994)。美中不足的是,他忽略了人的思想認識和思想觀念。
在言語交際中,發(fā)話人為了實現(xiàn)交際的表達性和有效性,會進行語義創(chuàng)新。新詞義的產生不是任意的,必然有其認知基礎。Sweetser認為,新詞義的獲得并不是任意的,其依據是使各種意義以有理據的方式聯(lián)系起來的認知結構(cognitive structuring)(Sweetser 1990:9)。Nerlich&Clarke指出,創(chuàng)新并且同時能夠被理解的技巧是使用隱喻和轉喻(Traugott&Dasher 2005:27)。
Traugott&Dasher指出,由于語義演變本質存在特殊性,如果不憑借多義性理論,語義演變的研究不可能進行(Traugott&Dasher 2005:11-12)。舊意義的使用可能在語域上受到限制,也可能完全消失,然而舊意義的消失相對來說較少。典型的是隨著時間的推移積聚越來越多的意義。如果一個詞項經歷語義演變,多義性在這個過程中形成第一步,基本意義和派生意義同時存在。多義性聯(lián)系出現(xiàn)后,它提供了進一步演變的條件(Campell 1998:268-269)。McMahon甚至認為,多義性的存在是語義演變的首要條件(McMahon 1994:176)。認知語言學的多義性理論認為,多義性的形成是人類隱喻、轉喻認知思維的結果。
語義演變的發(fā)起者是發(fā)話人,對所指對象的表達及表達的合適性判斷在于發(fā)話人本人。Geeraets提出的語義視角化本質表明語言不是客觀地反映世界,因此主觀化(subjectification)就自然地在語義演變中起作用(Geeraets 1997:8)。Traugott&Dasher甚至認為主觀化是語義演變的主要機制(Traugott&Dasher 2005)。
20世紀,人們將隱喻視為語義演變的主要因素。Sweetser指出,隱喻是語義演變的一個主要構建力。一個詞一旦產生,語言使用者在大多數(shù)情況下會使用隱喻使其基本意義得到不斷的擴展和延伸(Sweetser 1990:19)。
隱喻主要是類比原則在起作用。(Traugott&Dasher 2005:28)。類比根據兩個或兩類對象在某些屬性、特征、關系上的相同或相似,推出另一個或另一類也具有該種屬性、特征、關系的或然推理(張敏2003:78-79)。根據Piaget關于認知發(fā)生的研究,人類認知世界的基本方式之一是經驗主義。在認知新事物的過程中,人們自覺地借助已有的經驗知識對比新事物,探尋新舊事物之間的相似和相異,建立新事物的概念,并在社會交際活動中檢驗和確認認知的結果(Piaget 1972)。這種認知方式的本質是在進行抽象思維時,人們傾向利用熟悉實體的相似特征映射,為新事物類推出一個共享的概念。隱喻是施喻者對源域與目標域兩者之間關系的一種認知確認,其真正的認知內容就是兩者的相似性(王文斌2006)。相似性是構成隱喻的基礎,是詞義得以演變的依據。相似性包括外觀相似、功能相似、褒貶相似、心理相似等。如 car的原義是“四輪馬車”。人類造出轎車后,由于四輪馬車與轎車的外觀和功能相似,人們仍用car來指稱轎車,但是其意義改變了。crawl的原始意義是“身體貼在地面上移動”。當人爬行時,他從一處移到另一處的速度是極其緩慢的,于是crawl又隱喻出moving slowly(緩慢行進)的意義,而且不管其運動方式?!熬徛羞M”可用來描述交通工具、云朵、霧、水等。在此基礎上,通過隱喻指任何活動的緩慢速度,當然也指時間。例如:She crawled down the list of names checking each one carefully.The days were crawling past.低下身體到地面,該動作可視為“服從、屈服”的姿勢,于是 crawl又隱喻出grovel(奴顏卑膝、巴結)的意義。
隱喻一般是用熟悉的、有形的、具體的、常見的概念域來認知生疏的、無形的、抽象的、罕見的和新的概念域。通過隱喻認知的詞義延伸呈輻射狀和單向性。
隱喻是基于相似性原則的跨域映射,而轉喻則是建立在鄰近性(contiguity)原則基礎上,體現(xiàn)同一認知域中兩個概念或元素的相關性。人的認知總是更多地注意最突出、最容易記憶和理解的特征。這樣就出現(xiàn)用具有突顯特征的事物代替其他事物的現(xiàn)象。
Lakoff&Johnson指出,雖然轉喻主要具有指代功能,即讓我們可以用一種實際存在物去代另一種實際存在物,但它并不僅僅是一種指代手段,還是人們認識事物的一種重要認知方式(Lakoff&Johnson 1980:35-40)。
轉喻的兩個主要特征是鄰近性和突顯性。如It’s rude to stick your tongue out at people;I tried speaking to her in her native tongue.很明顯,兩句中的tongue不是指的同一個意義。第一句中的tongue指“舌頭”,而第二句的指“語言”。人類的“舌頭”和作為“語言”的工具便處于鄰近關系之中,自然“舌頭”便有了“語言”的意義。由于人類共通的認知方式,漢語的“舌”也轉義為“語言”或“說話”,如“學舌、口舌、嚼舌” 等。
轉喻還可以看成“自然推理圖式”(natural inference schemas),因為在同一認知域中,為了推理需要,兩個概念之間的聯(lián)系很容易被激活。轉喻的這種聯(lián)系甚至可以完全規(guī)約化,以至于導致一詞多義現(xiàn)象。從歷時角度看,轉喻中的源概念(source concept)可以背景化,甚至完全消失,而目標概念(target concept)則保留下來。例如,英語的言外行為動詞(illocutionary verb)implore,其詞源意義為“哭泣”(in tears),但在現(xiàn)代英語中該意義卻不復存在了。
轉喻在詞性意義的演變中也起著十分重要的作用。如,他是一名編輯;他編輯了這本書。第一句中的編輯是名詞,而第二句中的編輯是動詞,指行為。由于“行為者”與“行為”處于鄰近關系中,因而名詞“編輯”就通過轉喻指編輯行為。其他的如“導演、翻譯、主管等”。
語言不僅是命題意義的表現(xiàn)形式,而且是說話人情感和態(tài)度的體現(xiàn)手段。說話人在說出一段話的同時也表明了“自己對這段話的立場、態(tài)度、感情”等(李洪儒2007:11),從而在話語中留下“自我”的印記,這就是語言的“主觀性”(subjectivity)。如果這種主觀性在語言中用明確的結構形式加以編碼,或是一個語言形式經過演變而獲得主觀性的表達功能,則稱做“主觀化”(沈家煊 2001:268)。
人們在認識客觀事物的時候,往往將自己的主觀意愿、認知、態(tài)度、情感等投射到認知的對象中,賦予“人”的特征。一些常用的包含主觀性的詞語經過反復使用,最終凝固下來形成主觀化的表達成分。例如英語while一詞就經歷了這樣的演變(Traugott 1995:48):I’ll call you in a while.//Johnson washed the dishes while Mildred slept.//While painting is exquisite,I still don ’t think it’s worth the price.
在第一句中,while是個名詞,表達實在的“一段時間”;在第二句中,while起連接詞作用,表示兩個事件同時發(fā)生,仍然保持時間的意義;在第三句中,while表達轉折意義,這是因為說話人在主觀上對這同時并存的兩事件有如此強烈的對比感到意外,因而產生轉折意義。第一句到第三句的變化體現(xiàn)從客觀意義變?yōu)橹饔^意義的主觀化過程。
Traugott指出,主觀化在語義演變中的作用隨處可見,我們可以在表達事件及其參與者的詞項發(fā)展中發(fā)現(xiàn)主觀化的效應(如boor,churl等詞的詞義升格和降格)(Traugott 1999:188)。boor,churl原指“種田人”,它們不含有貶義,后因“種田人”被剝削者視為沒有文化的、粗野的鄉(xiāng)巴佬,表達這一概念的詞隨之帶有貶義,于是boor指“態(tài)度粗魯?shù)娜恕?churl指“粗魯?shù)娜恕薄h語“農民”在20世紀90年代之前是中性詞,但現(xiàn)在在一些城里人眼中,“農民”被認為是沒有文化、經濟地位低下的代名詞。因而,我們常聽見一些城里人說“你這個傻農民”。Traugott&Dasher進一步指出,意義的發(fā)展越來越依據發(fā)話人對命題的主觀態(tài)度(Traugott&Dasher 2005:95)。
詞義演變是所有語言的共同現(xiàn)象。它有其動因,也有其機制。詞義演變的動因主要是社會文化、科學技術、歷史等外部客觀動因,詞語的復雜性和借詞這些語言內部動因以及發(fā)話人的主觀動因。其認知機制主要是隱喻、轉喻和主觀化。詞義的演變是很復雜的,要想全面解釋詞義的演變,我們必須考慮認知、語言和社會文化等方面(Gyǒri 2002: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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