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勁松
(華南師范大學 法學院,廣東 廣州510631)
我國農村社會保障的憲政基礎*
伍勁松
(華南師范大學 法學院,廣東 廣州510631)
社會保障制度作為社會文明進步的標志,不僅是維護社會穩(wěn)定的“安全閥”,而且是社會收入的“調節(jié)器”。農民作為共和國的公民,也有人格尊嚴,本質上要求平等對待,也應享受與城市居民同樣的社會保障,以維護其生存權與發(fā)展權。唯有如此才能體現(xiàn)人權保障的價值追求。因此,人格尊嚴、平等對待、人權保障共同構成我國農村社會保障的憲政基礎。
社會保障;人格尊嚴;平等對待;人權保障
隨著《社會保險法》征求意見稿的出臺,農民的社會保障問題再次成為聚光的焦點。社會保障制度作為社會文明進步的標志,它是彌補自由市場經(jīng)濟缺陷,消除社會不穩(wěn)定因素的“安全閥”,是社會收入的“調節(jié)器”,社會矛盾的“緩解器”,社會安全的“保護器”。從社會保障立法的基本理念和出發(fā)點來看,它更是反映了現(xiàn)代法律的人權觀念、實質公平與正義追求以及保障社會安全與穩(wěn)定的價值取向。對城市公民如此,對農村公民也不例外。長期以來,農民為中國的社會經(jīng)濟發(fā)展做出了巨大的犧牲與貢獻,面對現(xiàn)代市場經(jīng)濟的發(fā)展,農民的收入相對較低且風險日益增加,農民的生活相對城市居民的生活較為貧困,而社會保障的缺位又使其喪失了制度上的保障。因此,無論是基于權利與公平的觀點還是從發(fā)展市場經(jīng)濟和健全整個國家社會保障體系的需求角度出發(fā),我們都沒有理由將農民排斥在社會保障體系之外,中國農村社會保障體系的建立與完善都是一種歷史的必然。
由于歷史的原因,我國實際存在著城鄉(xiāng)經(jīng)濟、社會的二元化結構,城鄉(xiāng)之間在經(jīng)濟發(fā)展水平、收入水平、經(jīng)濟結構等諸多方面的較大差異。我國城鄉(xiāng)之間還存在著戶籍壁壘,農村人口還不能自由轉換為城鎮(zhèn)戶口,進入城鎮(zhèn)就業(yè)的農村人口仍然具有農民身份。在社會保障方面,城鄉(xiāng)二元結構表現(xiàn)為,城鎮(zhèn)與鄉(xiāng)村分別實行不同的、相互獨立的社會保障制度。與城鎮(zhèn)相比,目前農村社會保障水平低,保障項目少,保障具有應急性,缺乏制度化。隨著城市化進程的加快,農村經(jīng)濟結構的變化,人口政策的影響,以及農村人口結構的逐步老化,農村的家庭保障正受到越來越大的沖擊,建立包括農民在內的社會保障制度越來越迫切。沒有覆蓋占全國70%人口的農村人口的社會保障,我國的社會保障體系就不能稱為是一個完整的、完善的社會保障體系。從農村社會保障的實踐來看,農民也要人格尊嚴,農民也應當?shù)玫狡降葘Υ玫阶罨镜娜藱啾U?。因此,從人格尊嚴、平等對待與人權保障探討農村社會保障的憲政基礎,具有重要的理論價值與現(xiàn)實意義。
人格尊嚴,即人之所以為人的尊嚴及其固有價值和地位。它是自然人享有和行使其他基本權利的前提與基礎。人格尊嚴之理念,源自德國基本法第1條第1項:“人性尊嚴不可侵犯,對其之尊重與保護是所有國家權力的義務?!比烁褡饑啦粌H是憲法最重要最根本的價值,離開了人性與人格尊嚴,所謂對平等問題和自由問題的探討將不具有任何意義。人格尊嚴,構成了法律平等理念的基礎與價值追求,民主法治社會的精神支柱。
人格尊嚴,是世界各國共同追求的價值理念,是法律和政府得以建立的基礎與理由。法律的核心價值就在于人格尊嚴,在人格尊嚴的基礎上展開基本人權和各種具體權利。人格尊嚴不可侵犯,乃是“先于國家”的自然法固有法理,普遍為現(xiàn)代文明國家憲法規(guī)范所確認。我國憲法亦在第38條明文規(guī)定:“中華人民共和國公民的人格尊嚴不受侵犯?!睉椃ūU匣救藱?,對于每一個組織構成社會之個人,確保其自由與生存,最主要的目的即在于維護人格尊嚴。人格尊嚴是至上之價值理念,有受國家優(yōu)先保護之地位。尊重人性與尊重生命,誠為現(xiàn)代民主法治國家施政之重要指標,將之落實于憲法或其他法律之中,并保障之,已成為國家責無旁貸之義務。國家機關的組織和職權,只是為配合保障基本人權而設的一種技術或方法,人性的尊嚴與人的生命,若無法透過國家加以保護,則國家成立之目的,必將遭到質疑。
每個人都享有和其他任何人同樣的權利。人生是等價的,既無質的差別,亦無量的區(qū)分。人之存在,本身就是目的,而且是最高與最后的目的,不得以其他理由加以更替。人因其生而為人,就具備了人格尊嚴,理應作為人,作為目的予以對待,而不能貶低為手段或物體?!爱斠粋€具體的個人完全被貶抑為客體,僅是手段或可代替的數(shù)值時,則人格尊嚴已受侵害”[1]。因為一個人既被矮化為“物體、手段與數(shù)值”,自然不必在意其精神與意識,遑論自治與自決?!因而極易成為他治、他決的客體,從而構成對人格尊嚴的侵害。國家是為人民而設立的,因此,國家不得以任何理由將人民貶損為其統(tǒng)治作用的客體或手段。只要個體生命存在一天,人格尊嚴就顯現(xiàn)其價值,不得假借任何手段或名義加以差別待遇,否則,即有損人格尊嚴之最高價值性。
人格尊嚴要求國家致力于保護每個人的尊嚴,并促進各個人能有尊嚴的生存、發(fā)展的基本條件和生活內涵。人格尊嚴的主張不僅是要求人的生物性存在意義,而且應進一步關懷人的生存面貌與價值?;?,每個人均應享受合乎人格尊嚴的起碼生活水準,并據(jù)此向國家主張的基本權利,全面保障國民能過著合乎人格尊嚴的生活之權利,維持最低生活、延續(xù)其生存是國家存在的目的。任何國民均有享受健康及文化最低的生活之權利,國家一切部門,應努力提高及增進社會福祉、社會安全與公共衛(wèi)生,應著眼于生活品質的提升,積極采取各種措施,使國民均能享受合乎人格尊嚴的生存條件。
人格尊嚴乃人權的最高價值,亦為人權保障的基本核心。中國正在走進權利時代。在這個時代里,人的尊嚴和自由借助權利語言逐漸成為社會進步和制度建設的核心價值[2]。人格尊嚴乃人權的最高價值,亦為人權保障的基本核心。國家負有促進人的尊嚴實現(xiàn)的義務,確保人人享受有尊嚴的生活,保障每一個人的最低限度的物質文化生活,從人是目的而非手段出發(fā),改變現(xiàn)行法律制度的阻礙,使作為人權總原則之一的平等原則得以充分實現(xiàn),使農民享有改革開放的積極成果,將農民納入社會保障的范疇。
平等作為人類社會具有永恒意義的基本價值追求和基本行為準則,渴求平等為人之天性?;谌诵缘目紤],社會公平必須反映和體現(xiàn)人性中的平等要求,不追求平等理念的社會保障法是沒有生命力的。平等乃社會之基礎,既是人們的信念與追求,又是一切人都可以享受的權利和正義,更是具有普遍性、永恒性的法律原則。平等理念作為法律制度的本質與核心要素,是現(xiàn)代社會的最基本特點[3]。在民主政治之下,真正的平等是國家的靈魂[4]。然而平等最易遭到侵蝕和破壞,受到不平等對待也最容易觸動人類敏感的神經(jīng),產生強烈的受剝削感。政府存在的理由,就是平等保護公民的權利,促進社會的進步,使人民的生活更加幸福。從這一基本目標出發(fā),為實現(xiàn)公民的平等權,政府就負有促進與保障的義務。
在不同的歷史階段社會都有一個能夠廣泛接受、符合客觀實際的平等理念。在中國古代社會,平等也是人們世代追求的理想?!安换脊讯疾痪?,不患貧而患不安”[5]。追求平等在中國民間有著廣泛的基礎,具有一定的歷史合理性,體現(xiàn)著一定的社會正義。康有為在《大同書》中提出建立“人人相親,人人平等,天下為公”的理想社會,可見我國的古代思想家常常是把平等思想與社會思想融于一體的。
“人皆生而自由;在尊嚴及權利上均應平等”,這是世界人權宣言最重要的理念。一切享有各種天賦能力的人,都是平等的,最好的政治統(tǒng)治就是各種不同身份的人在其中都能得到法律的平等對待和保護。德沃金指出:“承認一個人是人類社會的完整成員,同時又以與此不一致的方式對待他,這樣的對待是極不公正的?!保?]人格尊嚴首先肯認每一個人均為自主、自決的獨立個體。每一個人均代表一個具體存在的意義體、生命體。每一個人均擁有維護自己尊嚴的權利;每一個人在社會共同生活中均享有一定的社會價值,有權主張受到充分的尊重,國家機關也有給予尊重的義務。個人的尊嚴與價值與生俱來,基于生命等價之原理,人格尊嚴亦有其平等性。反之,個人亦有其平等性,應平等受尊重。人格尊嚴的保障乃是以“人”本身的存在為唯一要件,關于其年齡、職業(yè)、性別、種族、智能則在所不問。因此,平等對待乃人格尊嚴的本質要求,亦為形式平等思想之體現(xiàn)。
羅爾斯認為,作為平等的正義,所有的社會基本善——自由和機會,收入和財富,自尊的基礎——都應被平等地分配,除非對一些或所有社會基本善的一種不平等分配有利于最不利者。體現(xiàn)這一正義觀的兩個正義原則是:第一個正義原則:平等自由原則。每個人對與所有人所擁有的最廣泛平等的基本自由體系相容的類似自由體系都應有一種平等的權利。第二個正義原則:社會的和經(jīng)濟的不平等應當這樣安排,使它們:在與正義的儲存原則一致的情況下,適合于最少受惠者的最大利益;依系于在機會平等的條件下職務和地位向所有人開放[7]。羅爾斯的正義觀意味著制度要遵循這樣的原則:使所有社會成員在政治、思想等方面都享有平等的自由,使他們面臨的機會都是公正平等的,這種平等不是形式的平等,而是要采取措施使天生不利者與有利者一樣可以同等地利用各種機會,并且在分配社會合作所產生的利益方面,始終從最少受惠者的立場來考慮問題。這樣,這些原則實際上就達到了補償原則的某種效果,即給了天生處于劣勢者以某種補償。以羅爾斯為代表的現(xiàn)代自然法的正義觀成為社會平等的根本。
平等是作為人所應當擁有的一種資格,不僅體現(xiàn)著人與人之間在這個社會上的人格尊嚴,更重要的是它體現(xiàn)著人與人之間的社會地位不被排擠和歧視。平等理念所宣示的理念是“相同之事物,應為相同之處理;不同之事物,應依其特性,為不同之處理”[8]。亦即“等則等之,不等則不等之”;“同一法理,同一法律”。質言之,有同一或類似之法律理由時,本應認有同一或類似之法律效果,乃法理上所當然。因此,若事物本質相同卻不同對待;或事物本質不同,反而等同視之,均悖離了平等理念之意旨。
法治的建立須以平等理念作為根本的出發(fā)點,對權利平等地保護程度是檢驗法律功能、法治狀態(tài)的試金石。平等理念不是空泛的口號,而應確確實實具有法律拘束力。從微觀上看,人皆不同,何來相同處理?從宏觀上看,人皆為人,何有不同?故判斷二件事情是否相同須從個別立法目的探求事物本質,再由其中求取合乎事物本質之要素,最后判斷差別對待的合理性。平等權雖然為憲法保障的基本人權,但一向被理解為人類享有權利的應然狀態(tài)。故“創(chuàng)造權利的東西恰恰是為了確認人們的平等,如果不能透過相應的規(guī)范予以適用,平等權將淪為空頭支票。
作為公民,市民與農民之間是平等的法律關系。它意味著所有公民在法律面前是完全平等的,因為他們都具有一個相同的身份即公民。不管擔任何種職務,從事何種工作以及何種出身,都是平等的公民,法律不承認任何特殊公民。因此,用法律保障農民的平等權利不僅能體現(xiàn)現(xiàn)代民主社會對農民的關愛,更是建設社會主義法治國家的基本要求[9]?!叭祟惿鐣a生以后,任何人都不由自主地被卷入社會生活之中。他們必然要為社會作出特定的貢獻,也必然要從社會享受一定的利益和待遇”[10]。長期以來,城市居民享受了“高就業(yè)、高福利、高補貼”,國家每年為城市居民提供幾百至上千億元的各類社會保障,城市職工可享受退休養(yǎng)老保險、最低生活保障等多項社會福利,農村只有少量貧困人口享受一點微薄的社會救濟。即使是進城工作的農民,也不可能與城市職工享受同等社會保障待遇,他們地位低微,常常被叫做“打工仔”。盧梭認為,“恰恰因為事物的力量總是傾向于破壞平等,所以,法律的力量就應該總是傾向于維護平等”[11]。消滅城鄉(xiāng)之間的對立,消除城鄉(xiāng)差別,充分實現(xiàn)農民的平等權利需要一定的物質前提,但絕不能簡單一句“權利受經(jīng)濟基礎的制約”,把一切存在都當成合理的,否定農民的平等權利。廣大農民如果在政治、經(jīng)濟、社會、文化生活中不能與城市居民一樣享受事實上的平等權利,這些“特殊公民”久而久之必然會產生不平等感,影響他們對政府的認同,甚至出現(xiàn)隔閡和抵觸,使人民民主專政政權的基礎——工農聯(lián)盟受到傷害,不利于社會的穩(wěn)定發(fā)展[9]。
社會保障制度屬于公共產品、公共資源在公共領域的分配,維護社會公平是社會保障制度安排和政策實踐的基本出發(fā)點和歸宿。對農民的社會保障制度是一種國民收入再分配的制度,旨在保障弱勢群體的生存,客觀上起到了縮小貧富差距、促進社會平等的作用?,F(xiàn)代社會保障制度最大的特征是其覆蓋范圍的全民性及享有權利的平等性,突破職業(yè)、地域等差別而對所有可能風險承擔者提供平等的保障機制,恰是社會公正、平等理念的要求,也是現(xiàn)代社會保障制度的重要價值。
平等權源于人固有的尊嚴和價值,是一種原始權利。在解決農民問題的探索中,以平等權為核心的權利問題被視為農民的根本問題。農民平等權是一種基本人權,農民平等權的最終目的是要維護農民作為人的尊嚴,實現(xiàn)農民作為人的價值。農民平等權是農民人權的核心內容,提倡農民平等權,就是給予農民平等的關懷和對待,承認農民平等地享有公民權利和政治權利,以及經(jīng)濟、社會和文化權利。在此基礎之上,給弱勢農民授予一些受益性的權利和提供更加便利的條件,以抵消其在參與競爭和競爭過程中的不利。唯其如此,堅持標本兼治,才能有效地徹底地解決農民問題,全面維護和促進農民作為人的尊嚴的滿足和價值的實現(xiàn)[12]。
只有平等權的實現(xiàn)才能保障平等的客觀存在。我們不宜簡單地把農村社會保障看作是國家發(fā)展的一種負擔與拖累,而應將它看作是實現(xiàn)社會正義與公平的不二法門?,F(xiàn)代社會保障早已不再是傳統(tǒng)的國家恩賜或者是政府的慈善事業(yè),也不僅僅是以契約為基礎的商業(yè)保險,而是建立在社會發(fā)展進步和社會公平基礎之上的基于人們對平等、幸福、和諧生活的向往和保證全體國民共享經(jīng)濟社會發(fā)展成果的正義之舉,也是真正能夠實現(xiàn)老有所養(yǎng)、病有所醫(yī)、困有所幫的生活理想的路徑。如果一個國家不能為自己的國民尋求公平和正義,將永遠不可能獲得真正的發(fā)展[13]。
人權具有“是人的權利”,“是人作為人的權利”,“是使人成其為人的權利”和“是使人具有尊嚴性的人的權利”等多層意義。美國著名學者路易斯·亨金曾指出:“我們的時代是權利的時代。人權是我們時代的觀念,使己經(jīng)得到普遍接受的唯一的政治與道德觀念?!保?4]人權是指在一定的社會歷史條件下每個人有按其本質和尊嚴享有或應該享有的基本權利。人權強調其是人與生俱來的,人權強調人與人之間的平等。人人享有自由權,意味著無人享有要求任何人去做任何事情的權利,除非后者已經(jīng)負有去做該事情的義務。人人享有受幫助權,意味著那些可以提供幫助者不享有對呼救者置若罔聞的自由。人在相互共同生活的過程中,要求每個成員不能對其他任何成員漠不關心,并要求在他人需要時提供力所能及的幫助。恩格斯曾指出:“一切人,或至少是一個國家的一切公民,或一個社會的一切成員,都應當有平等的政治地位和社會地位。要使這個結論甚至能夠成為某種自然而然的,不言而喻的東西?!保?5]作為人權的這些權利,是每個社會成員所應得的。當它們被享有和尊重時,他就得到了公平對待;當它們不能被尊重時,他就是受到了不公平的對待。
人權首先是人之為人所享有或應當享有的權利,或者說,人權是“人”按其本質應該享有的基本權利和自由。這就是說從形式上講,這些權利是不論種族、膚色、性別、語言、宗教、政見或其他見解、民族淵源或社會階級、財產、出身或其他身份而適用于每一個人的,是人按其本性或本質不可割讓和不可剝奪的[16]。傳統(tǒng)的生命權、自由權、財產權和追求幸福等公民權利和政治權利,只要求國家和其他人消極的不作為、不干涉即可,而社會保障權則要求國家和社會積極地干預和作為。作為基本人權的社會保障權,如果僅僅停留在道德權利的層面而沒有上升到法定權利層面,那么公民的社會保障權就不可能得到有力的保障。正因為如此,現(xiàn)代各國無論是發(fā)達國家還是我國,基本上都以根本大法的形式將社會保障權上升為公民的基本權利。
《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第45條規(guī)定:“公民在年老、疾病或者喪失勞動能力的情況下,有從國家和社會獲得物質幫助的權利。國家要大力發(fā)展為公民享受這些權利所需要的社會保險、社會救助和醫(yī)療衛(wèi)生事業(yè)?!边@一規(guī)定表明:第一:全體公民都有獲得物質幫助的權利,農民也不例外;第二,公民這種獲得物質幫助的權利,就其性質而言,是憲法權利或公民的基本權利。第三,公民獲得物質幫助的權利,是一種以年老、疾病或者喪失勞動能力為條件的權利。憲法確認社會保障權,不僅豐富了公民基本權利的內涵,而且為其保護和實現(xiàn)提供了法治基礎。
重視人權、保障人權既是我國憲法的基本內容,也是我國社會主義性質所決定的。社會保障體現(xiàn)了國家和社會對需要物質幫助的人們所賦予的物質幫助,也體現(xiàn)了社會成員之間的互濟性救助。社會保障權利的實現(xiàn),從根本上涉及的是人們的經(jīng)濟利益。
社會保障權是憲法所確認的公民基本權利。它從本質上來講就是以公民免遭貧困的痛苦為目的的公民生存權的一種重要物質保證。其權利內容是為公民提供正常的社會生活的物質保證。社會保障權作為一種積極的接受權來說,意味著權利人有權接受社會保障利益和享有社會保障待遇,與其相對應的是國家和社會負有給予社會保障利益的義務或解除社會成員困境的責任,沒有置若罔聞的自由權或者免除給予義務的豁免權。社會保障權表現(xiàn)為社會成員對國家的請求關系。在這其中,個人處于積極地位,國家應社會成員的請求為當為的行為而使其受益,國家活動的內容受社會成員的請求所支配。個人的請求一旦得到滿足,其結果就是實在化的權利,國家負有滿足社會成員請求的法定義務[17]。
現(xiàn)代市場經(jīng)濟需要相應的社會保障制度,社會保障制度也為現(xiàn)代的市場經(jīng)濟的健康發(fā)展提供了較好的支持和保證。隨著市場經(jīng)濟的全球化,我國的社會經(jīng)濟陸續(xù)步入市場化的發(fā)展軌道,借鑒西方發(fā)達國家市場經(jīng)濟建設的成功經(jīng)驗成為我國的一個捷徑。但是我國為建立自己國家經(jīng)濟和社會發(fā)展的“安全閥”、“穩(wěn)定器”而借鑒發(fā)達國家的社會保障制度時,面臨著城鄉(xiāng)二元經(jīng)濟分化的問題。在城鄉(xiāng)社會經(jīng)濟發(fā)展存在許多差別的背景下,建立覆蓋全社會的現(xiàn)代保障制度無法適應二元經(jīng)濟造成城鄉(xiāng)分割或差別的我國社會經(jīng)濟發(fā)展的客觀需要,在經(jīng)濟發(fā)展水平較低的農村建立一套現(xiàn)代社會保障制度遇到巨大困難。這樣在我國的二元社會經(jīng)濟結構下,社會保障權無情地被二元化,城鄉(xiāng)社會保障權被政策化地分為兩個方向,農民的社會保障權能否被公平地與城市等同成為關注的問題,也成為困擾我國發(fā)展的難題,現(xiàn)有社會保障制度的覆蓋面非常有限,已經(jīng)造成社會保障的一個制度性缺陷。
“三農問題”是國人目前普遍關注熱點,農村發(fā)展沒有質的進步,農民人權保障缺失,農民人權與農村發(fā)展雙雙步入困境。農民人權是農村發(fā)展的目的,也是農村發(fā)展的手段;農村發(fā)展以農民人權為根本出發(fā)點和落腳點。要發(fā)展農村經(jīng)濟,縮小農村與城市的差距,保障農民權利,成為各方共識,可是“農民真苦,農村真窮,農業(yè)真危險”怪胎依然在歷史舞臺重復演出。步入新世紀以來,由于農村土地收益逐漸減少,土地的最后保障功能蛻化;農村人口老齡化,家庭空巢化;農村衛(wèi)生狀況惡化,公共衛(wèi)生體系不健全等因素,農村“因災而貧”,“因老而貧”,“因病致貧”,“因病返貧”的現(xiàn)象較為嚴重。目前在中國社會,廣大農民的人格尊嚴沒有得到應有的尊重,利益受到侵害,農民生存發(fā)展受到威脅,農民越來越弱勢。農民作為弱勢群體,其人權一直沒有受到特別研究和保障。中國的8億農民,是中國人權的“主體”。“農村和農民是國家最堅實的基礎和根本。無論是從人口的比例,還是從苦難的程度,我們都可以說,中國最重要的公民權利,當是鄉(xiāng)民的權利,中國最重要的人權,當是農民的人權”[18]。農村社會保障權是衡量中國人權發(fā)展狀況的重要標志。只有把農民當做平等的人來對待,他們的權利才會受到尊重,利益才能獲得保障[19]。
社會保障權既是現(xiàn)代社會的基本人權,又是公民的一項基本權利,理應人人享有。作為共和國的公民,不論是城市市民,還是農村村民都應公平地享有社會保障。在市場經(jīng)濟社會中,建立農村社會保障制度是必要的,而且這一制度是以承認個人的生存權、維護個人尊嚴為基礎的。社會保障制度需以國家立法為依據(jù),促進社會保障事業(yè)是政府的一項基本職能。國家不應只將社會保障權利作為公民能夠維持最低生活的保障手段,而且應將其視為追求社會公平、實現(xiàn)正義的價值目標,以期達到真正的權利平等,使廣大農民能夠實現(xiàn)“學有所教,勞有所得,病有所醫(yī),老有所養(yǎng),住有所居”的基本理想,既是當務之急,更是長遠之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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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高文盛)
On the Constitutional Basis of Social Security in Rural Areas
WU Jin-song
(LawSchool,SouthChinaNormalUniversity,Guangzhou510631,Guangdong,China)
As a symbol of social civilization and progress,social security system not only maintains social stability“safety valve”,but also the social income“regulator”.Farmers are citizens of the P.R.China,and also have personal dignity.In essence,they request equal treatment and social security with urban residents,so as to maintain their rights to exist and develop.Only in this way can the value of the pursuit of human rights protection be reflected.Therefore,human dignity,equal treatment and protection of human rights constitute the rural social security and constitutionalism.
social security;human dignity;equal treatment;guarantee of human rights
D922.182.3
:ADOI:10.3963/j.issn.1671-6477.2010.05.013
2010-04-03
伍勁松(1969-),湖南省永州市人,法學博士,華南師范大學法學院副教授,主要從事憲法、行政法研究。
國家軟科學研究項目(2005DGQ4D1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