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春燕　羅　亮

摘要《非誠勿擾》在國內(nèi)獲得了巨大的商業(yè)成功，而在國外票房失敗，作為典型的商業(yè)片，蘊涵著雙重轉向，由娛樂步入國際，由本土步入國際。該片讓我們進一步思考，如何在文化、人性等主題上進一步融入國際潮流。使內(nèi)地電影開拓海外市場。

關鍵詞《非誠勿擾》；娛樂，感化，男權中心；女性主義

2008年12月18日，《非誠勿擾》上映，該片獲得巨大票房成功，上映19天票房創(chuàng)3億奇跡。經(jīng)過《非》一役，馮小剛個人作品的票房總和已經(jīng)達到10.32億，成為中國首個作品票房過10億的電影導演。該片是繼《集結號》之后的文藝商業(yè)片。各界對《集結號》評價非常之高，被認為：“當前國產(chǎn)電影經(jīng)常遭遇如下三重難言的尷尬情境，一是被政府獎項高度肯定的卻往往受公眾冷落，二是被公眾稱贊的有時又被封殺，三是被專家或文化人認可的或在國外獲獎的有時難免遭遇政府和公眾的雙重冷遇。而在這三重尷尬中《集結號》卻意外地取得了罕見的三重成功：公眾、專家和政府都給予如潮好評?！薄斗恰凤@然已經(jīng)難以超越。但在《非》中，馮小剛一方面很多地方對原有電影風格有所繼承，另一方面也有所創(chuàng)新。

一、娛樂步入感化

《非》的觀眾反映，該片普遍被認為有笑有淚。它繼承以往電影《大撒把》《不見不散》《甲方乙方》的幽默搞笑風格，葛優(yōu)的再度出現(xiàn)便是該片重要娛樂元素的保證?！斑@電影里面沒有什么大的悲歡離合……，兩個多小時，飄飄忽忽看完了，我覺得觀眾需要這樣的電影?！辈⑶易哉J為該片就是“相聲加小品”。

該片講述一夜暴富的秦奮的“征婚”旅程。漫漫“征途”上，先后遭遇同性戀、炒股狂、墓地推銷員、性冷淡者、未婚先孕者，世間百態(tài)——呈現(xiàn)。通過各種對現(xiàn)實的戲仿，以及幽默的對白具有強烈的娛樂性。而其后秦奮遇到甘當?shù)谌叩牧盒π?，二人一起前往北海道發(fā)生的種種情感糾葛。

“都市文化就是一種情感的文化，正如人們在傳統(tǒng)文化中渴望天神保佑自己有—個好的命運一樣，現(xiàn)代神話渴望回歸自己的情感家園?！痹撈邱T小剛繼《一聲嘆息》《手機》之后第三次涉及婚外戀情節(jié)。

愛情是一個老話題，也是最容易與觀眾產(chǎn)生共鳴的地方。而我們這個時代如鮑曼所說，一切都是流動和轉瞬即逝的，沒有任何東西能給人以安全感，人就像旅游者，始終處于漂泊的狀態(tài)而毫無穩(wěn)定的歸屬。

“我們居于的世界看起來具有碎片化、突變性和非邏輯性的特征。在這樣的世界中這樣做很明智和謹慎：不制定長期計劃或長遠投資；不要同任何特定的地方、人群、事業(yè)有太緊密的聯(lián)系，甚至不要過久地保持自己的某種形象，以免發(fā)現(xiàn)自己不僅不安定、四處漂泊而且根本沒有精神支柱?！?/p>

面對這樣一種碎片化、突變性和非邏輯性的現(xiàn)實，人們始終在追求自己的真愛，希望依靠愛的永恒來對抗現(xiàn)實中的飄浮不定。但是現(xiàn)實是殘酷的，最終很多愛情都在現(xiàn)實面前不堪一擊，而且愛情的破碎讓人生充滿悲劇感。在這樣的一種語境下，梁笑笑注定不幸，她愛上了別人的老公。而且最后還是因為放不下那段情而自沉。秦奮就是看中了這份真。才一直守護在她的身邊。這樣的愛情敘事，無疑在我們這個愛情商品化的時代顯得彌足珍貴，給人以情感慰藉。

“我們處于—個需要速食的時代，我們必須不停地吞咽文化以趕上加速度發(fā)展的社會步伐，否則我們就會被時代淘汰。我們總在路上，總在速食時代不斷更新自我的路上?！痹谶@樣+速食時代我們漸漸忽略了很多情感?！斗恰繁徽J為展現(xiàn)了馮小剛的中年情懷。北海道的道邊，中年的鄔桑因為想到即將與朋友分別一面開車一面淚流滿面。而在那日本的小酒館曾經(jīng)青春容顏的少女變成白發(fā)蒼蒼、皺紋滿布的老婦。這些片斷的安排。擊中了每個人內(nèi)心深處的光陰之嘆。孟繁華認為：“當代中國的大眾文化制造了兩種虛假的文化時間，—種是過去的文化時間，它以懷舊文化為表征；—種是當下的文化時間，它以白領趣味作為表征?！边@些片斷便具有濃濃的懷舊情結，符合懷舊文化的表征，極易吸引人。

《非》中繼承了原有電影風格中的溫情幽默，該片具有一定的娛樂性，故事也不新穎，只不過是男性征婚過程加上一個三角戀。但是該片那份真愛，以及對友誼的淡淡懷念，和時光流逝的感傷都深深打動觀眾，具有強烈的感化作用。馮小剛一直強調他的文藝商業(yè)片比純粹的商業(yè)片還好賣。其電影的文藝性主要體現(xiàn)他的電影中不僅有娛樂，更有感化。

二、本土到國際

馮小剛的電影一直被譽為中國的本土類型電影，“他的作品在中國內(nèi)地當前電影界是少有的成功范例。從1997年的具有轉型意義的《甲方乙方》開始，經(jīng)過《不見不散》《沒完沒了》，到《手機》和《天下無賊》，這幾部片子的票房都很成功，實可以說開創(chuàng)了中國內(nèi)地當代電影的娛樂片時代，或者說開創(chuàng)了中國內(nèi)地本土類型片時代。”他的電影的特點：“體現(xiàn)出國產(chǎn)類型片的成型特征：團敘儀式、小品式喜劇、平民主人公、京味調侃、二元耦合模式和想象的和諧社群、時尚的泉眼?！?/p>

馮小剛的電影《非》中大量對中國現(xiàn)實的戲仿產(chǎn)生強烈的戲劇效果，這保證了它在中國內(nèi)地被觀眾接受，但是這也限制了它在海外市場的被接納。馮小剛電影向來在海外市場銷售欠佳，就在于其主題內(nèi)容、細節(jié)對白都是本土化的。其戲劇效果的產(chǎn)生，對中國文化和中國平民生活有所了解才能形成，例如其臺詞宣傳：21世紀什么最貴?和諧。這句話用英文翻譯必定毫無嘲諷色彩。還有胡可所飾演的股迷的諸多對話，都是中國特有的股民思想的展現(xiàn)。這些場景的微妙之處只有中國內(nèi)地的觀眾才能領悟。

隨著全球化的日益加劇，“全球化時代，一切被滲透，沒有一塊安全地帶，在這個全球化了的小行星上，沒有誰能畫出一個邊界，在這個邊界之內(nèi)，他就會感到真正的安全?！敝袊娪懊媾R巨大的競爭，海外市場在中國導演看來也非常重要，張藝謀近年的《英雄》《滿城盡帶黃金甲》，還有馮小剛的《夜宴》都是企圖沖擊國際市場和國際獎項，但成績都并不理想。此次《非誠勿擾》并無雄心壯志，馮小剛并無意借此片有所作為，而是把商業(yè)利益擺在首位。片中不合時宜地穿插大量的廣告，致使他自己也向觀眾道歉。但是該片一個亮點安排在北海道。北海道田園牧歌般的風光有效保證了日本等海外市場。

中國內(nèi)地電影如何在愈益艱險的全球化電影產(chǎn)業(yè)競爭環(huán)境中謀求繼續(xù)生存和發(fā)展，如何成功地由本土走向國際，除了演員的國際化，場景的國際化，還要主題的國際化。各國的文化背景不一樣，全球化的到來依舊沒有避免各國在一些核心價值觀念方面的差異。如果中國內(nèi)地電影始終從自己的文化觀念出發(fā)，必然導致無法被國際市場接受。如何在影片中強調多元的文化觀念，避免過多的文化特性?美國的電影操作得相當成功，其在于：美國社會的種族和文化的多樣性。這就意味著節(jié)目必須采用引起共同興趣的主題，避免過多的文化特性。

在《文化生產(chǎn)：媒體與都市藝術》中提到表現(xiàn)為媒體文化和都市藝術文化形式的錄制文化是構成今日全球性文化的五大文化潮流中的一類，阿帕杜萊確認了其中四種：(1)種族

遷移，包括從—個國家流動到另—個國家的人們，例如旅游者、移民、難民、流亡者和客籍工人。(2)技術遷移，包括技術革新，其中既有機械技術革新。又有信息技術革新。(3)金融遷移，包括從—個貨幣和商品市場流動到另一個貨幣和商品市場的投資和貨幣。(4)意識形態(tài)遷移。包括各種意識形態(tài)，既有現(xiàn)代的，又有傳統(tǒng)的。當前的這四大主題無疑是國際文化的潮流所在，也是各國人都關注的話題。好萊塢的電影大多都與這幾類主題相關。文化或許不同，但人性是相通的?！斗恰分袑τ趷矍?、友情和人生滄桑等人性共同主題的感人描述，必然能使其獲得一定的國際市場。

但是《非》中更多的是中國特有的甚至落后的文化觀念。片中秦奮因為一夜暴富，而從“剩男”轉變?yōu)槟軌蛱暨x女人的男人。女人在金錢物質的威壓下，成為男人的玩物。擁有金錢，男人就能夠自由地選擇女人，這依舊是男權為中心的觀念。而梁笑笑因為愛情而甘心自殺，女人在愛情面前完全喪失了獨立性。我們感動的是女人對男人的這份死心塌地。然而這種落后的女性觀念，盡管部分展現(xiàn)了中國的現(xiàn)實，但并不符合國際潮流。波伏娃在《第二性》中曾明確提及雖然男人們爭先恐后地宣布愛情是女人的最高成就，他們認為“在最佳的生活當中，男人的生活是名，女人的生活是愛。只有在女人使她的生活成為一種不斷地奉獻，就似男人的生活是不斷地行動的時候，她和男人才是平等的。但是實際上，往往她的奉獻是無用的，男人并不急于接受。愛情是以最動人形式表現(xiàn)的禍根，它沉重地壓在被束縛于女性世界的女人的頭上，而女人則是不健全的，對自己無能為力的”。《非》中的女性形象無疑都是被丑化了的，沒有任何人具有獨立性，而是性愛商品化的自覺承受者。而隨著《斷臂山》在奧斯卡獲獎，標志著同性戀問題逐步得到了人們的寬容和理解。而《非》中秦奮相親過程中與馮遠征的一段對白，非常具有喜劇效果，展現(xiàn)了對同性戀的恐懼和由此而帶來的對同性戀的丑化和嘲諷的態(tài)度。這種觀念其實也是一種男權觀念。在中國這個男權中心的國度，是無法容忍男性成為被征服的對象?；橐雠c生殖無關的這種概念，在中國還無法被接受。這些文化觀念在中國盛行，在電影中展現(xiàn)的只能是一種娛樂效果，而無批判價值。同時，這種觀念與國際主流的價值觀念相差甚遠，必然無法被國際市場接納，國外觀眾也無法接受中國的這些落后思想。

三、結語

“電影作為綜合藝術型‘文化產(chǎn)業(yè)，與小說這類更依賴于個人創(chuàng)作的語言藝術品有所不同，要涉及最廣大的公眾群以及相應的社會心理、社會體制、文化藝術機制、意識形態(tài)調適等遠為寬闊的層面，其社會受眾面和文化與美學復雜度等都大為增強?！薄斗钦\勿擾》取得巨大的票房成功，在于其牢牢把握住社會心理。當2008年金融危機席卷全球其臨時增加了相關的開頭和結尾，結尾處運用高科技模擬股市在2009年全面飄紅，這些都給觀眾一針安慰劑。

本雅明認為后現(xiàn)代文化的效果在于震驚。近年來，網(wǎng)絡的傳播，使惡搞、山寨風盛行。大量的影視作品被復制拼貼。娛樂取代一切，“除了娛樂業(yè)就沒有其他行業(yè)。人們看的以及想要看的是所有動感的畫面一成千上萬的圖片，稍縱即逝而斑斕奪目。正是電視本身這種性質決定了它必須舍棄思想，來迎合人們對視覺快感的需求，來適應娛樂業(yè)的發(fā)展?！泵つ康刈沸轮鹌?，也使大眾產(chǎn)生審美疲勞。馮小剛的《集結號》顯示其由大眾戲謔轉向大眾感奮，而《非誠勿擾》繼承以往的幽默，但更注重了情感的感化，將愛情以及對人生的平實感悟注入其中，顯示了娛樂轉向感化。

如何由本土走入國際，獲得海外市場，是馮小剛等中國導演都面臨的問題?！斗恰穼⑴臄z點選在北海道是本土步入國際的初步努力。但是電影畢竟是意識形態(tài)非常強的文化產(chǎn)業(yè)，要從本土步入國際，不能過多體現(xiàn)文化特性，而應以寬闊的視野密切關注國際潮流。尤其在意識形態(tài)上應做努力。此次印度電影《貧民窟的百萬富翁》獲得8項奧斯卡大獎，就在于其主題宗教沖突、貧富差距、兄弟情、愛情都是人類共同的主題，任何一個國度的人都無理解的障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