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雙

編者語：

細節(jié)最能展露一個人的內(nèi)心，他和她在不經(jīng)意中有了肌膚接觸，從此一發(fā)而不可收拾。一些莫名的情緒襲擊了男人，也襲擊了女人。他們在各種推力下，走到了一起。然而，愛情卻漸行漸遠。女人的情感秘密仿佛一個黑洞，你永遠搞不明白，卻又總是受其誘惑。

1

葛紅偉的第二種人生始于一次顛簸。天知道，一顆石子的威力這么巨大，可以迅速改變兩個人的命運，或許，這種改變還將繼續(xù)，因為命運的車輪永遠不會停止向前。

汽車行駛在市中心的柏油路上，葛紅偉一邊開車，一邊和坐在身邊的楊靜文聊天。楊靜文是葛紅偉的同事兩人相處多年，關(guān)系一直很好。這一次，葛紅偉讓楊靜文幫忙選一下家具，因為他的新家正在裝修。事情辦得很順利，兩人的心情也不錯，或許是說笑時忘了看路，前方一顆不大不小的石子在疏忽之間跑到了車輪下，

突然的顛簸讓失重的兩人撞在了一起，還讓葛紅偉的嘴唇輕觸到了楊靜文的面頰。雖然相識這么多年，肌膚如此親近還是頭一回。葛紅偉下意識地看了楊靜文一眼，發(fā)現(xiàn)楊靜文的眼神中有種別樣的風(fēng)情，

當(dāng)年剛剛共事的時候，葛紅偉和楊靜文都是公司里的小職員，因為年齡相仿，又因為背景相似二人便成了走得較近的朋友。之后，兩人分別組建了家庭，過著各自煩瑣而幸福的生活?，F(xiàn)在，葛紅偉在事業(yè)上有了發(fā)展，成了公司的高級主管，而且是其中年輕有為的突出代表。

你是說有權(quán)就變色嗎?這似乎冤枉了葛紅偉。事業(yè)的發(fā)展給他帶來了成就感，也帶來了不少煩惱。早出晚歸、迎來送往，消磨了葛紅偉很大的精力。還有，工作中的壓力也不斷增大，原來是小兵，干好本職工作就可以了現(xiàn)在，個人的業(yè)績和部門的利益都要他承擔(dān)和爭取。葛紅偉覺得，周圍人對自己的態(tài)度有了微妙的變化，這不是他喜歡的。地位的改變，于他更多的是事業(yè)上的認可，人際關(guān)系的糾纏是他漠視或者說反感的。半年多的應(yīng)付讓他有點累，所以他越來越愿意和楊靜文這樣沒利益糾葛又單純熟悉的朋友交往。

匆忙趕到公司，葛紅偉開始處理手頭的工作，雖然忙了半天，也沒能沖淡剛才在車內(nèi)升騰起的尷尬情緒。這是怎么了?他不斷追問自己。對楊靜文，葛紅偉從未有過出格的想法，也從未產(chǎn)生過男女方面的情感，但那時刻游離似的迷茫，仿佛還在腦海中漂浮。應(yīng)該好好解釋一下，葛紅偉提醒自己，這么多年的朋友可別鬧出不愉快的事情。

“靜文，真對不起，剛才開車時走神了，不小心冒犯了你。這么多年的朋友，可別往心里去啊!”

葛紅偉給楊靜文發(fā)了一條短信，向她解釋，也向她道歉。

楊靜文這樣回復(fù)：“你們男人都愛占便宜，算了，不跟你計較了。”

葛紅偉一看，真有點急了，他可不是那種猥瑣的男人，老朋友這樣誤會他。讓他難受。

“我是那樣的人嗎?我不敢說自己是正人君子，起碼是個老實男人吧。剛才真的是一時疏忽，你別見怪?！?/p>

“你是不是挺喜歡我的?真的只是疏忽，干嘛那樣看我，看得人心里癢癢的。這么多年了，你對我一點喜歡都沒有嗎?我可覺得你是個又好又吸引人的男人呢?！?/p>

葛紅偉看了這些，心里也有些發(fā)癢，一絲莫名的自得讓他覺得受用。女人喜歡男人的青睞，男人也喜歡女人的恭維。不過，理智還在正常運轉(zhuǎn)，稍微得意了一下，葛紅偉又發(fā)去了冷靜的答復(fù)。

“靜文，你真的很好，但我絕對沒有非分的想法，千萬別誤會啊!”

“真是這樣嗎?是我誤會了，還是你誤會了自己的感受?剎那的心動，從來不是無緣無故的，仔細品味一下，你對我真實的感覺究竟怎樣?”

楊靜文的追問讓葛紅偉既激動又窘迫，窘迫于老朋友的一番情意，激動于異性的欣賞與贊美。都說女人虛榮，男人何嘗不是如此，異性的愛慕對哪一方都是催情的因子。

“別再亂想了，一時失神一次誤會，就讓它淡化、散去吧?！?/p>

葛紅偉終于又冷靜下來，他不希望自己的人生上演不能接受的故事。楊靜文說了句“好吧”，也沒再繼續(xù)追究。

真是鬼使神差，葛紅偉想，自己怎么會突然失態(tài)呢?差點惹出麻煩，太不應(yīng)該了。

晚上有個應(yīng)酬，老板和老朋友周新鵬都參加，好久沒見周新鵬了，葛紅偉真有點想他。

認識周新鵬的時候，兩人還都是毛頭小于，不但事業(yè)剛開始邁步，在感情經(jīng)驗上也是初出茅廬。那時候，擁有一個合意的對象，是他們共同奮斗的目標。不過，那時兩人的條件都不太好，屢次相親失敗。在現(xiàn)實的女孩看來，他們的前途還飄忽不定，和他們這樣的人戀愛、生活，也會缺少堅實的依靠。后來。葛紅偉遇到了李小林，結(jié)束了自己青蔥般的大男孩時代。

李小林長得不算漂亮，但是個聰慧而有思想的女孩。在葛紅偉為事業(yè)煩悶的時候，李小林鼓勵他走自己的道路。葛紅偉在分公司被外派三年。工作干得有聲有色，人也精明干練許多，這一切都得益于李小林的鼓勵。如今，葛紅偉能躋身公司高層，外派業(yè)績是撐起他的硬性指標。

周新鵬走了另一條情感路線。先是戀愛未成心灰意冷

繼而縱情聲色醉生夢死。周新鵬其貌不揚，但卻趕上了好時代。網(wǎng)絡(luò)上半天的引誘，就能釣到青春恣肆的女孩，有了這樣便捷的宣泄途徑，周新鵬怎能不流連其中。

晚宴的氣氛一直很熱烈，有了周新鵬的參與，想不活色生香都不可能。老板也被感染得來了興致，跟陪酒小姐體來我往地調(diào)情。葛紅偉雖然不喜歡隨便調(diào)情，但也不會因此看輕老板，他知道，逢場作戲只是一種調(diào)劑，老板自有他的原則和底線。葛紅偉很佩服老板，覺得他既有想法又有心胸，而且，葛紅偉的成長和提拔，也得益于老板的教誨和器重。

和這樣的上司、朋友聚會，葛紅偉十分歡喜，白天那點小疏忽，早就隨著酒水消化、揮發(fā)了。

夜半，酒宴結(jié)束，葛紅偉帶著微微的醉意往回趕，推開家門，一股無奈的清冷和孤寂撲面而來。自從有了孩子，李小林就?；啬锛?，留下他一人堅守家園。這也是葛紅偉希望的，帶孩子既勞碌又操心，妻兒不在身邊，他反而能集中精力應(yīng)付工作。從相識算起，他們已經(jīng)走過了六七個春秋，而今，平淡和瑣碎成了生活的主旋律。

人到中年，大概都是如此吧，葛紅偉突然感到凄涼，為自己逝去的青春，也為了悄然到來的蒼涼。

突然，手機的提示音響了，葛紅偉拿起來一看，是楊靜文發(fā)來的信息。

“睡下了嗎，寶貝，那個誤會了你的人，心還不能平靜呢。你愿意讓她一直誤會，還是愿意給她一個真實的答案?夜難眠，等著你，等一個發(fā)自真心不再掩飾的答案?！?/p>

孤獨的夜晚，無聊的氛圍，再加上一份熟悉而陌生的曖昧，對一個接近中年的男人，是一種怎樣的侵襲啊!

是啊，楊靜文是個很細心的女人，總是在生活上給他幫助，有時，一些不愿意與妻子商量的事情，葛紅偉也會向她求助。但是，這與喜不喜歡沒有必然的關(guān)系，男女之間做朋友，不應(yīng)該夾雜其他的想法。

想到這兒，葛紅偉這樣回復(fù)：“靜

文，你確實很討人喜歡，但請相信我，跟你做朋友我真沒有過不好的念頭?！?/p>

很快，回信來了。

“喜歡一個人，怎么會是不好的念頭?不管何時何處，喜歡的感覺不能逃避。感情是神圣的，承認自己內(nèi)心的感受，需要沖破世俗的勇氣。你需要勇氣嗎?寶貝?！?/p>

葛紅偉動搖了，難道自己真的預(yù)謀已久，剎那的失神不過是想借題發(fā)揮?楊靜文閃亮而充滿誘惑的眼神又浮現(xiàn)在眼前。葛紅偉打了個激靈，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繼而，一股熱流涌動在胸口。

“好好休息，別再亂想了，讓一切恢復(fù)平靜，讓我們更好地相處?！?/p>

發(fā)送出上面的信息，葛紅偉著實松了一口氣，他不喜歡追逐女人，更不愿意把朋友關(guān)系搞得不可收拾。

過了片刻，楊靜文的回信到了。

“你也好好休息?，F(xiàn)在，我們可能都不夠冷靜，明天再說吧，日子應(yīng)該一切如初才好?！?/p>

葛紅偉禮貌地答復(fù)：“好的，再見?！?/p>

男女之間還真挺麻煩，老朋友了還出這樣的岔子，葛紅偉想，如果讓他像周新鵬一樣到處獵艷，他還真是應(yīng)付不了。話又說回來，周新鵬的做法太粗鄙了，他可不會隨便在女人面前脫褲子。女人隨便是輕浮，男人隨便不也是輕賤自己嗎?如果真是兩情相悅倒是另當(dāng)別論，不過，和楊靜文是萬萬不能的，大家是同事，出那樣的事一定會敗露，

葛紅偉胡思亂想了一陣兒，躺下休息了，放在床頭的手機一直沒有關(guān)，公司說不定什么時候有事，要隨時待命。當(dāng)然，心里是否還有暗暗的期待，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2

第二天照常工作，照常忙碌，一切似乎都在照常運轉(zhuǎn)。空閑下來，葛紅偉忍不住去了楊靜文的辦公室，以前他也經(jīng)常來這兒聊天，所以即使心里有點忐忑，也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楊靜文像往常一樣迎合他，表現(xiàn)得既親切又自然，只是間或閃爍的眼神，讓葛紅偉有些心神不安。

情緒是個奇怪的東西，沒來由地影響人的心理和辦事效率，有了那一點點的浮動，葛紅偉覺得今天的事情做得特別勞累，終于快到下班的時間了，葛紅偉在座位上伸個懶腰，舒展一下緊繃的身體，也舒展一下沉悶的心情。就在這時，手機響了，有短信。

“晚上一起坐坐好嗎?埋在心里的話，說開了就彼此明了啦?！?/p>

去還是不去?去了，會不會把持不住出什么岔子?不去會不會讓她覺得自己真的心里有鬼?葛紅偉的腦子飛速運轉(zhuǎn)，計算著各種可能和結(jié)果。什么事一和感情沾邊就算不清楚。想來想去，葛紅偉都不知道如何決定才是最正確的。在復(fù)雜的情緒中，有一點他有把握，憑著多年的了解，他知道楊靜文不可能對他有算計和傷害。確定這一點就夠了，至少，今晚的約會不可能是鴻門宴。

兩人互通信息定下約會地點，然后，葛紅偉開車載著楊靜文，一起駛向目的地。在車上，他們寒暄了幾句，都沒提昨日的尷尬，也沒提今晚的主題。但是，兩顆松動的心都在盤算或是期盼著什么。

落座后，四目相對而視，楊靜文眼中閃亮的嫵媚，在昏黃的氣氛中變得更加勾攝人心。葛紅偉在這樣的光芒中驚呆了。小單間本就不夠?qū)挸?，狹窄的空間將兩人的心擠壓得更近更緊。

“幫你參謀的事都辦好了，請我吃飯也算是感謝吧?！睏铎o文說。

“是啊是該感謝你，在生活上你可沒少給我?guī)兔?。?/p>

“這些應(yīng)該你老婆決定才對。”

“她是萬事不操心，能做的我都做了，反正家里的事我也愛管。”

“哦，很體貼很周到啊?好男人。”

“那是。”葛紅偉很得意。

“要不是遇見我老公，當(dāng)初我就追你了。我一直看好你呢，要不咱們能做這么多年的朋友?”

雖然有心理準備，楊靜文直接的表白還是讓葛紅偉震驚。難道，她對自己的好已儲存多年，只因自己茫然無知才封存了這么久?

“怎么不說話?”楊靜文的眼睛一閃一閃的，凝視著葛紅偉。“我知道，你奮斗到今天不容易，壓力很大，操心的事也很多，我沒本事在事業(yè)上協(xié)助你，就在生活上對你多關(guān)心了。這么多年，我對你一直很好吧?”

葛紅偉點點頭，真的感動了。

“靜文，你確實很好，對我很好，對所有的人也都很好，是個人見人愛的女子?！?/p>

楊靜文笑了，面如桃花，艷麗無比。葛紅偉見了，忍不住一時迷醉。

“知道我好才會對我發(fā)壞吧?還老說是誤會，不承認喜歡我?”

“當(dāng)然喜歡，只是……”

“只是什么?我還不夠好?配不上你?”

“不，不，當(dāng)然不是?！?/p>

“不是就行了，還啰嗦什么，快吃飯吧，累了一天，別餓壞了?！?/p>

葛紅偉埋頭吃飯，覺得今晚的菜格外香甜。

歡樂的時光總過得很快，兩人還沒聊到盡興，時鐘的腳步已經(jīng)走到深夜。聊了一晚的情感經(jīng)歷，從少年時的懵懂無知，到成家后的喜悅與瑣碎，兩人都煥發(fā)了勃勃生機，仿佛找回了孩提時代的驚奇與狂喜。

必須離開了，不然家人會擔(dān)心，也會有想法。不過，走時仍有留戀，仍有些余味未盡。

回到車里，距離再一接近，剛才發(fā)酵出的情緒就糾纏上來。眼神交匯的剎那，彼此的身體像是有了磁性，在不由自主的吸引中，一個熱烈的吻自然而然地燃燒起來。親吻和撫摸的感覺更加香甜，勝過山珍海味，勝過無數(shù)的蜜語甜言。和妻子多年的耳鬢廝磨，已經(jīng)找不到新鮮刺激的感受了，如今，久違的激情又使葛紅偉的血液沸騰起來。他沒有想到，這種感覺如此強烈，即使是與這么熟悉的朋友，異性之間的新鮮感也沒有絲毫的減弱。反而因為這份熟悉和信任，葛紅偉才覺得安全，才覺得放松，而放松中進發(fā)出的熱烈。更加迷人更加暢快。楊靜文很順從，溫柔地迎合葛紅偉，這份順從也成了催化劑，強化了葛紅偉的安全感，也強化了他作為男人征服和占有的欲望。

甜蜜的親吻，讓葛紅偉覺得百般幸福，他不期望太多，那樣會破壞現(xiàn)在適度的美好。

回到家，面對妻子，葛紅偉覺得愧疚，但只要事態(tài)不再發(fā)展，他覺得也不是大不了的過失。

接下來的日子，葛紅偉和楊靜文維持著溫存而曖昧的狀態(tài)，楊靜文對他的關(guān)心越來越精細、熱烈。葛紅偉也向她投去了以往不曾發(fā)覺的愛意。

有親密就有了溫暖，有了牽掛，當(dāng)然也有了掙扎。葛紅偉為突然感受到的熱情激動，也怕出現(xiàn)不好的結(jié)果，在進退之間掙扎。他不想傷害楊靜文，他覺得，男人不該輕易招惹女人，畢竟她們是生活中的弱勢。但楊靜文熱烈的情感又讓他動容，讓他疲憊而蒼涼的心煥發(fā)出了激情。他感到一股強大的氣流裹挾著自己，讓他向楊靜文的心不斷靠近。

與異性朋友談感情，是很微妙的體會，可以適度曖昧一下，可以合理想象一下甚至可以不太過分地親熱一下。葛紅偉和楊靜文的狀態(tài)就是如此，他覺得這樣挺不錯，可以在家庭外找一個出口，讓平淡、枯萎的感情有另一處寄托。楊靜文也是這樣說的，彼此都不要影響家庭，而且，她對丈夫也很滿意，但感情的需要是另外一回事兒。

周末，葛紅偉和楊靜文借故出來約會，幾次親密讓情緒迅速膨脹，他們

彼此吸引著，希望能走得更近更近。一整天，他們都泡在一起，談?wù)摳黝惽楦性掝}，也談?wù)搩扇藦南嘧R到親近的各種不同感覺和心理。葛紅偉覺得詫異，楊靜文居然對情感有如此細膩的領(lǐng)悟和把握，這是他無論如何也料想不到的。

楊靜文的相貌并不出眾，才華和能力也沒有值得仰慕的突出之處，但她坦誠而乖巧的態(tài)度，讓葛紅偉快活和陶醉。葛紅偉知道，周圍很多男人比他花心，但他與那些人不同，那些人追逐女人圖相貌圖刺激愛炫耀，他的多情完全是跟隨感覺的牽引，尋找一份世俗中難以獲得的純真和激情，

關(guān)于感情的相互傾吐，終于在傍晚時分結(jié)束了，李小林今天又回了娘家，葛紅偉請楊靜文到家里坐坐，楊靜文欣然同意。還可以再適度親熱一下，葛紅偉無比激動地加大了油門，也加快了向楊靜文靠近的步伐。

多年之后葛紅偉再次回憶當(dāng)晚的情景，覺得那是一個男人聽任感覺和欲望驅(qū)使必將付出的代價。那晚，楊靜文突然十分主動，這讓葛紅偉沒有準備，也讓他封存多年的欲望像洪水一樣開了閘。從最初的動情親密，到激情地沖破最后一道防線，一切來得太迅猛太急速，仿佛潮水上漲海嘯突襲，壓垮了葛紅偉脆弱的情感防線，開啟了他身體隱藏許久的欲望和能量。

直到深夜，葛紅偉都輾轉(zhuǎn)難眠，妻子親切、賢惠的身影在腦海浮現(xiàn)，讓他慚愧。讓他惱恨。他想結(jié)束不該發(fā)生的故事，和楊靜文回到最初的原點，但剛剛品嘗的新鮮和刺激又讓他陶醉、迷戀、他像一個孩于，費盡千辛萬苦偷到了大人藏起來的糖果，吃起來那么香那么甜，即使面臨被懲罰的危險，仍然舍不得拋下那份附加的甜蜜和新奇。

成人喜歡扮演孩子，這樣，可以逃脫責(zé)任的羈絆。然而，孩子的簡單和純真，卻是成人永遠尋不回來的。孩子喜歡一個人，不會輕易觸碰，怕傷害到對方，褻瀆了純潔。成人的喜歡卻永不滿足會被欲望的引擎牽引，走到別人看不見的另一種狀態(tài)，另一種人生。

3

李小林是個單純、傳統(tǒng)的女人，葛紅偉和她的戀愛，清新、自然，和她組建家庭生兒育女，也是水到渠成，質(zhì)樸、平緩，在夫妻生活上，李小林也趨向保守，雖不冷漠，但也很少主動或是熱烈。楊靜文卻不然，這個平日細心、體貼的小女人，在床上卻活力四射，妖冶迷人。

找到機會，葛紅偉和妻子談起了彼此的感情和生活，似乎是給妻子做心理準備，怕自己的婚外情一旦敗露，妻子會措手不及，經(jīng)受不住打擊。好長時間了，感情是他們夫妻不愿意提及的話題，戀愛時的心潮澎湃、溫潤甜美已經(jīng)淡去，平凡而瑣碎的日子仿佛把熱情和親密融化、淹沒了。雖然妻子還常常問他還愛不愛自己，但那不再是熱戀時的山盟海誓，而是對平淡中尚存多少溫暖的探詢和確認。葛紅偉總是肯定回答，這不是欺騙，而是自己真心的確認。不過，暗地中的另一份激情，也是他無法割舍和放棄的。

楊靜文講，他們彼此的愛是冰凍許久了的，如今花開燦爛，應(yīng)該大膽去迎接。那些俗人不理解這樣的愛，那就讓他們在庸俗中沉淪、掙扎吧。楊靜文還說，他們本來就走得很近，如今在一起也不會引起懷疑，他們可以在眾人的眼皮底下享受激情和愛，讓人們猜不透摸不著，又免不了偷偷地羨慕與妒嫉。

公司樓頂?shù)奶炫_有一個拐角，楊靜文發(fā)現(xiàn)了它隱蔽的意義，所以經(jīng)常和葛紅偉到這里談情說愛。這里風(fēng)景不錯，可以仰頭望天，觀察云朵的變幻，也可以低頭看樓下的行人，追隨他們匆忙的腳步。有時候，他們有些惶恐，覺得彼此像游走在邊緣的孩子，一不小心可能失足墜落到地面。不過想到可以公然調(diào)情和偷歡，他們又忍不住暗暗竊喜。

葛紅偉很喜歡這種狀態(tài)，他知道公司出過桃色事件，但基本上都是錢色交換，庸俗不堪，他和楊靜文不同，是真正的兩情相悅，真正的歡喜和陶醉。況且，身體的最終親密一旦突破。心靈上的靠近、情感上的依賴也就不由自主、欲罷不能了。

陽光下平靜而幸福的生活，暗地里銷魂而熱烈的激情，兩份飽滿的情感將葛紅偉撐得滿滿的，他品嘗著，享受著，為自己擁有這樣的人生感到快意和滿足。

情感上的雙重角色讓葛紅偉分散了精力，工作上應(yīng)該抓緊的事情有些松懈、遲鈍了。今天的高層會議上，葛紅偉的工作方法受到質(zhì)疑，部門的業(yè)績也遭到批評，好在老板一如既往地支持他，讓他在同事面前保住了面子。

晚上，葛紅偉跟楊靜文說了白天的情形，為復(fù)雜的世道、難測的人心感嘆，也為知遇自己的老板而欣慰。

楊靜文說：“你做人不夠聰明，老板對你這么好，你應(yīng)該多討好多親近他?！?/p>

“為什么討好，他用我，也是看中我的能力，靠本事吃飯，干嘛去討好別人?”

葛紅偉對她的觀點并不贊同，

“光有本事不靠關(guān)系能行嗎?現(xiàn)在就是這樣的世道，多認識人就多了機會和門路，單憑能力做不成大事也成不了大器!看看公司里有數(shù)的幾個女領(lǐng)導(dǎo)，不都是靠老板的關(guān)照和提拔嗎?”

“確實，她們和老板關(guān)系不錯，但也是因為有本事才得到老板的器重，就靠女人那點手段，能服氣嗎?”

“就你清高?現(xiàn)在社會不吃這套，不管怎樣，成功了，別人就認可你巴結(jié)你。失敗了，就遠離你瞧不起你?！?/p>

“社會確實不怎么樣但也不是人人如此?！备鸺t偉還是不服氣。

楊靜文瞥了他一眼，“這一點你就不如我老公，他比你會來事會跟人打交道，你看，他的路子就比較廣吧?我也常鞭策他，讓他更上一層樓?！?/p>

“我是我，他是他?！?/p>

葛紅偉的語氣變得生硬了。

“生氣了?”楊靜文又柔聲道，“我也是為你好，希望你更有成就，你怎么不領(lǐng)情呢?除了老公，我沒跟別的男人有這種關(guān)系，這么想這么說都是為了你，”

葛紅偉深情地看著楊靜文，為她的一片情意感動。

第二天上班，葛紅偉的心情輕松了許多，他想，有個情人確實不錯，可以將煩惱和不愉快迅速消化。

葛紅偉打開郵箱，準備處理往來的信件，卻猛然間發(fā)現(xiàn)了楊靜文的來信——

親愛的寶貝，千萬不要生氣，看到你緊皺的眉頭，就像繩索纏繞了我的心。你的苦惱，比我自己的更讓我心痛；你的憂愁，比我自己的更讓我哀傷。一時的言語犀利，也全是為了你的幸福，你是我戀慕已久的心上人，我怎會忍心將痛楚加在你的心頭。我覺得，我們相知相愛是不可逃避的命運，雖然有家庭的羈絆，但卻不能阻止身心的親密和靠近。我們都努力經(jīng)營著家庭，也都彼此深深地愛戀，也許是向往得太久，愛戀得太深，才免不了為心愛的人擔(dān)憂和掛牽。這樣的親近、信任與溫暖。是命中注定的緣份，不然，為何多年的友誼終歸釋放出了兒女情感?

下面有首情詩，是六世達賴喇嘛倉央嘉措寫的，前幾日看到時，覺得特別符合我們的情形，現(xiàn)在把它送給你，希望你對我也這般至情至愛。

那一天

閉目在經(jīng)殿的普霧中

驀然聽見你誦經(jīng)的真言

那一月

我轉(zhuǎn)動所有的經(jīng)筒

不為超度只為觸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

我磕長頭匍匐在山路

不為覲見只為貼著你的溫暖

那一世

我轉(zhuǎn)山轉(zhuǎn)水轉(zhuǎn)佛塔呀

不為修來世只為在途中與你相見

葛紅偉的感情經(jīng)歷并不復(fù)雜，在學(xué)生時代還沒有開化，對異性也缺乏足夠的吸引。工作之后相親、戀愛，也是為了組建家庭，目的直接，心思也單純。如今，楊靜文熾熱的情感是他沒有遭遇過的，它像一個巨大的旋渦，將葛紅偉深深地吸引進去。

按捺不住躁動，葛紅偉兩日后又約楊靜文談心，這一次談得更加深入，不但談了彼此的戀慕與思念，楊靜文還說起了自己內(nèi)心最深處的隱痛。

楊靜文的父母感情很不好，父親常常出去快活，留下母親獨守空房。為了孩子和家庭，母親苦苦支撐著，但那個沒有男人氣的家，讓她從小就喪失了安全感。她覺得，有男人關(guān)心有男人愛，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現(xiàn)在，丈夫?qū)ψ约旱膼垡沧兊闷降辉贌崃伊耍辛烁鸺t偉的這份至愛，她才覺得自己又煥發(fā)了身為女人最大的快樂和魅力。

葛紅偉聽著楊靜文的敘述，覺得自己向她的心靈又靠近了一步，她這樣毫無保留地信任自己，將心里的最痛最愛交付給自己，自己也應(yīng)該對她更加憐愛更加疼惜。

傾吐了心事的楊靜文，變得越發(fā)激情越發(fā)狂熱了，葛紅偉被她的熱烈感染，也忘我地投入其中。

事后，葛紅偉說：“我突然覺得，自己愛你愛得好傻?！?/p>

楊靜文反問：“難道我就沒有全情投入?”

半晌，葛紅偉又說：“如果在最熱烈的時刻停止，是不是更美妙更回味無窮?”

“這樣的關(guān)系，怎么會平靜地分開呢?我們愛得這樣熱烈，怎么能常常見面而不彼此需要、彼此親近?”

“那好吧，如果你覺得應(yīng)該停止，我們就回到原來的角色，做回知心朋友?！?/p>

葛紅偉覺得，硬要斬斷欲望了卻情思，太折磨人了，不如跟著感覺走，讓楊靜文去把握兩人的情感走向。楊靜文說，你是男人干嘛要我擔(dān)當(dāng)呢?但怪罪完了葛紅偉，卻對這樣的安排既滿足又開心。

楊靜文會發(fā)給葛紅偉一些熱辣的文字，不但傾吐情感，還說一些刺激性的言語。葛紅偉當(dāng)然不示弱，畢竟是欲望強烈的男人，也要回敬一些更加放肆的行動。就這樣，兩人互相促發(fā)欲望的宣泄，也不斷尋找機會享受激情。當(dāng)然，這樣放肆的不僅是身體，還有彼此曾經(jīng)保持的理智和矜持。楊靜文拋開了最初的溫柔，常常向葛紅偉釋放壓抑的情緒，葛紅偉也不再控制了，會做出適當(dāng)?shù)姆磽?，兩個人就像吵鬧的孩子，為一點小事或不同的見解彼此抨擊，但吵鬧之后，又強烈地再次親近。這種又甜又痛的快感，使葛紅偉始終不能釋懷，他覺得，自己的心里仿佛種著一株帶刺的玫瑰，它的美它的香很濃很烈，而它的刺也扎得人很深很疼。

兩個不該靠近的人，享受了偷竊的甜蜜，也遭受了親密無度帶來的痛楚。

4

三四個月的時間，葛紅偉和楊靜文幾度分分合合，有時是冷靜下來，真想結(jié)束這種狀態(tài)，不破壞家庭，不被人察覺；有時是爭吵之后的賭氣，像孩子一樣不理不睬。然而，不管是哪種情形下做出決定，都不能堅持，不論誰找誰，只要再一接觸，又一發(fā)不可收拾。

楊靜文說，你讓我把握，我就能更好地控制自己嗎?要不就別再掙扎，哪天疲倦了，自然就了結(jié)了，享受完了愛情再照常做朋友，不也不錯嗎?葛紅偉覺得可以，這么久了也沒人發(fā)覺，他們隱藏得這么深，想什么時候結(jié)束就什么時候結(jié)束。

在公司里，葛紅偉和楊靜文交往如初，但隨著關(guān)系的走近，楊靜文越來越喜歡在別人面前表現(xiàn)她與葛紅偉的親近。當(dāng)然，這種親近是不露聲色的，只是讓人覺得他們關(guān)系很鐵，絕對不讓人起無端的疑心。兩人一唱一和，表演著這種適度的親近。楊靜文說，你的周圍只能有我，要是有別的女人我決饒不了你。對她小女人的心計與嫉妒，葛紅偉一笑置之。

別人的矚目是楊靜文最大的快樂，尤其是男人，在男人的目光中，她能獲得成功和滿足。楊靜文說，上學(xué)的時候她就暗戀班級里最特別的男生，工作后對公司的某總也傾心許久。得到男人的愛是女人最大的幸福，女人用愛情滋養(yǎng)自己，也用愛情去實現(xiàn)人生的價值。她希望自己比周圍的女人更幸福，比周圍的女人擁有更多的愛和關(guān)注，

隨著了解的深入，楊靜文暴露了內(nèi)心對情感的態(tài)度，葛紅偉越來越疑惑了，覺得這個楊靜文與他熟識多年的朋友如此不同。本來是相識相知而后相戀，怎么越靠越近卻又多了陌生?楊靜文讓他看不透了，此時他似乎該抽身離去，因為兩人的狀態(tài)變得不再那樣純美。但是，楊靜文飄忽的感情世界又像一個巨大的謎面，不去進一步探究、思忖，他無論如何也不甘心。

周新鵬要和葛紅偉聚聚，葛紅偉欣然應(yīng)允。他覺得這個常和女人打交道的老兄，也許能幫他揭開謎底。

酒喝到了火候，葛紅偉適時地詢問。

“新鵬，你小于花花了這么久，也該收斂了，真不明白，怎么有那么多女人為你投懷送抱?”

“哈哈哈——”周新鵬得意地笑了，“各取所需嘛。你當(dāng)現(xiàn)在的女人好對付，都不是省油的燈，她們需要男人，需要男人給她們身體的快感，需要男人滿足她們情感的虛榮。女人嘛，總覺得吸引男人是最大的成就，那我就盡可能滿足她們，畢竟她們讓我快樂，我也該有所回報?！?/p>

“太低級了，如果我出軌，也要為純潔的感情。”

“別逗了，兄弟。什么年紀了，還純潔的感情?我不否認，確實有人真摯投入，全心去愛，但那是個別，大多數(shù)人折騰來折騰去，差不多就為了婚外性?！?/p>

葛紅偉聽了，非常不快，“別把什么都想得那么壞，你接觸的畢竟是一部分，有人深陷情感不能自拔，不是愛得深嗎?”

“是啊，有人有了情人就離不開了，你以為純粹是為了感情?不過是習(xí)慣了這種刺激的狀態(tài)，喜歡用這種方式來擺脫無聊和苦悶罷了。有時候，熟悉了另一個身體也會迷戀，到頭來是欲望支配情感，哪是什么純潔不純潔啊?”

周新鵬的話讓葛紅偉心驚。確實，如果不是已經(jīng)熟悉，他為什么那么自然而然地希望親近楊靜文呢?不過，他也確實不是單純追求欲望，他覺得自己對楊靜文真的用情很深。

葛紅偉說：“你的理論自己欣賞吧，我不會學(xué)你的，我要做一個老實人?！?/p>

“哈哈——”周新鵬又笑了，“你這么說，可能就要不老實了，以現(xiàn)在的成就，可能有不少人想貼近你呢。不過。舉頭三尺有神明，有人說，不要以為偷偷摸摸沒人知道，我們四周游蕩著無數(shù)魂魄，見人在黑暗中縱情歡愛，正好投胎去做討債的兒女?！?/p>

“那你還風(fēng)流什么，不怕啊?”

“我是債多了不愁，再說，也是玩慣了收不回心了?！?/p>

葛紅偉沒再接茬，兩人就這樣結(jié)束了聚會。

葛紅偉想對楊靜文說說周新鵬的看法，但是思前想后還是忍住了。楊靜文的感情世界，讓他喪失了最初的信任，他有些摸不清自己在她心中的位置。不過，正如周新鵬說的，習(xí)慣了那種狀態(tài)，想戒除也很困難，尤其是親熱

時楊靜文激情的言語，讓他久久不能忘懷。他想，赤裸的言語，應(yīng)該是真實的，那是毫不掩飾的心聲，是熱烈時刻的真情流露。

又有了機會，葛紅偉還是和楊靜文約會了，他不再否認，欲望占據(jù)了很大比重，但沒有欲望的情感，哪個男人又需要呢?

他們開車到了郊外，在野地的清風(fēng)中忘我地親密，突然，一股寒氣襲來，葛紅偉打了個激靈，他想起周新鵬的話，覺得夜空中仿佛真有魂魄在窺視他們，等待機會譴責(zé)和懲罰。

人的感覺很奇怪，同是黑暗里的激情擁有，不同的心情與環(huán)境，帶來的感受會發(fā)生天地般的差異。記得有一次加班，楊靜文陪他陪到夜半，等他處理完工作，兩人又悄悄來到樓頂?shù)奶炫_。都市的夜晚看不見星星，因為厚厚的污染層隔斷了光線，站在高高的樓頂，黑暗的感覺更加強烈，甚至還有些壓迫。然而，他們之間的熱烈不但沒被黑暗壓垮，反而在空曠和高聳中攀上了別樣的巔峰。不知為何，這樣的風(fēng)景不再，難道是真的倦了嗎?

有了這次不太愉快的心境，葛紅偉終于覺得該結(jié)束了。他對楊靜文說，為了各自的家庭，還是做回朋友比較好，彼此仍然相識相知，讓曾經(jīng)的激情與美麗保存在記憶深處。楊靜文并不否認，這樣繼續(xù)下去會出麻煩，她也是個母親，決不能失去健全的家庭。但是，讓葛紅偉主動離開，她不服氣，她說，葛紅偉是因為男人的自私，才決定放棄的，她付出了那么多，換回的愛遠遠不夠彌補。是啊，投入了，親近了，就變得患得患失，計較起來，都想對方愛自己多一點，都想情感的天平向自己這邊傾斜。

其實，葛紅偉也很矛盾，金錢、地位雖然重要，他倒是可以看淡，感情上的煎熬，他卻很難灑脫地放下，認識楊靜文的時間，比認識自己妻子的還長，單憑多年的友誼，葛紅偉都不愿意放棄。無論如何都應(yīng)該再做回朋友，所以，有什么事他們還是頻繁來往，雖然沒再突破底線，但親昵的行為還是有的。

也許，想斬斷情思就是不易吧，只能寄希望于時間的沖淡和撫慰。

有人說，人在孩童時就像是在草地上玩耍，沒有利害和糾葛，無憂無慮地嬉戲，這時候的朋友可以彼此托付，相互陪伴著去尋覓綠陰深處神奇的童話世界：成人后的生活就像穿越濃密的森林，辨不清前方的路徑，只能自己獨自艱苦跋涉。本以為有了私底下一份純真的孩子氣的愛情會更加美好，沒想到割舍后的空虛更加破碎、荒蕪。葛紅偉不知道應(yīng)不應(yīng)該后悔，對他們能做回怎樣的朋友也沒有足夠的把握。

為了擺脫夢幻般的生活，葛紅偉又將精力全部集中在了工作上，這是他想到的最好最有效的治療方法。

外省有個訂貨會，楊靜文和幾個相關(guān)同事陪同老板去參加，葛紅偉想，也許是個機會，可以讓兩人都徹底冷卻。

三天后，楊靜文回來了，跑到葛紅偉的辦公室跟他打招呼，問候幾句，又說起了此行的見聞，，楊靜文顯得挺高興，葛紅偉也跟著開心。葛紅偉說，聽說老板安排得不錯，對你也很照顧。楊靜文馬上變了臉色，說，是不是同事之間都傳開了?

原來，在臨走的那天晚上，老板借著酒勁兒對楊靜文動手動腳，當(dāng)時楊靜文單獨送老板回房間，所以外人可能會猜測，但具體情況卻不清楚。她說，她和老板也沒真的怎樣，只是一些親密，老板也不是隨便的人，一定是喜歡她才這樣的，

一股強烈的厭惡占據(jù)了葛紅偉的心，他不知道如何是好，如何面對這個讓他又愛又恨的女人。他知道，楊靜文有女人強烈的虛榮心，但他沒有料到，她會被虛榮引誘著走得這么遠，楊靜文于他，是一株帶刺的玫瑰，和她的感覺既熱烈又刺痛，但畢竟是真正的兒女情。她和老板算什么，不就是周新鵬說的彼此需要嗎?那株曾經(jīng)火紅的玫瑰。瞬間變成一個毒瘤，長在葛紅偉心里最脆弱最疼痛的地方。

5

周新鵬要奉子成婚了，得到消息的朋友都驚訝無比，他們強烈要求先來次聚會，好見識一下新娘的風(fēng)采。

新娘的相貌讓大多數(shù)人失望了，一個姿色平常的女人，怎么讓周新鵬下了成家的決心?周新鵬對此早有準備。并不介意朋友的反應(yīng)，看來，他對這個樸實的女人很滿意。

事后，周新鵬對葛紅偉說：“經(jīng)過了不少女人，有真正動心的，有逢場作戲的，眾多的追逐讓我明白一個道理：感覺和激情是最靠不住的東西，激情多因身體的新鮮，越熟悉越失去強烈的吸引，感覺也是情緒的強化，心里的波動平穩(wěn)后終將變得枯燥和寡淡?！闭依掀乓蚕窠慌笥岩粯樱诵湃魏屠斫?，人品和操守是最重要的。前些日子讀了余秋雨的文章，當(dāng)中這樣寫道——

當(dāng)時的家鄉(xiāng)，兵荒馬亂，盜匪橫行，惟一與文明有關(guān)的痕跡，就是家家戶戶都有一個吃素念經(jīng)的士家長，天天在做著“積德行善”的事。她們沒有一個人識字，卻都能熟練地念誦《般若波羅蜜多心經(jīng)》，其中有三分之一的婦女還能背得下《金剛經(jīng)》。她們作為一家之長，有力地帶動著全家的心理走向。結(jié)果，小廟的黃墻佛殿、磬鈸木魚，成為這些貧寒村落的寄托所在。我相信，這些村落之所以沒有被仇恨所肢解，這些村民之所以沒有被邪惡所席卷，都與那支由文盲婦女組成的念佛隊伍有關(guān)。

在社會拼殺這么多年，你我都知道生活的殘酷，人生會不會再次走到低谷，我們也搞不清楚。所以，在這樣險惡復(fù)雜的環(huán)境里，女人樸實的品格是家庭最堅強也是最后的依靠。為了父母有舒心的晚年，為了孩子有親和的母親，我為自己選擇了一個樸實、善良的女人?？炊嗔司椭?，虛榮、浮華就像五彩的泡沫，看起來很美，卻經(jīng)不起雨打風(fēng)吹?！?/p>

葛紅偉愣愣地看著周新鵬，萬沒想到他能有這般徹悟。

葛紅偉說：“你真的大徹大悟了，閱盡春色后，竟然又回歸到了質(zhì)樸?”

“返璞歸真嘛。哈哈?！敝苄蛮i禁不住笑了。

“你制造了那么多故事，我不如你，一直做個單純的人?！?/p>

“老兄，恕我直言你覺得自己還單純嗎?”周新鵬的且光突然犀利起來，“平凡夫妻這么多年，你就沒動過越軌的念頭?我想，你是渴望單純留戀單純吧?記住，可別隨便給女人貼單純的標簽，如此浮華的世界，經(jīng)受住誘惑的女人并不多。還有，也別美化自己，我就不信你對女人的想法是真正純潔的?！?/p>

葛紅偉不愿意繼續(xù)面對周新鵬的目光，又寒暄了幾句，就起身回家了。

李小林剛哄孩子睡下，見葛紅偉回來了，就讓他早點休息。面對一直單純的妻子，葛紅偉真的愧疚了。他說，社會復(fù)雜，人更復(fù)雜，但我們還能保持最初的單純，這樣真好。

李小林說，其實，你也學(xué)會了應(yīng)對復(fù)雜，有人算計你，你不是想方設(shè)法找回來了嗎?有人不服你，你不也是曲線救國爭取過來了嗎?你不再像過去那么單純了，但這是社會生存必須付出的代價，好在感情上我們彼此能不夾雜利害，你一直是個顧家的體貼男人。

深深的悔意縈繞在葛紅偉心頭，又一次回首黑暗中走過的路，他覺得一切是如此荒唐如此詭異。是啊，楊靜文不如自己想象得美好，但她深藏在

內(nèi)心的情感和觀念，本就不是自己應(yīng)該了解和觸摸的東西，如果不是自己要擺脫平淡和無聊，也不會在楊靜文的情感攻勢下喪失了自己。不管怎樣，做朋友的楊靜文是真誠的，這樣的關(guān)系是他們最好的人生距離，當(dāng)虛榮與欲望沖破這層隔阻，彼此的碰撞和傷害也就在所難免了。一旦突破，就會越走越遠，自己不是在玩得瘋狂時動了不良念頭?新來的女下屬清麗、可人，自己不是偷偷幻想過她的另一番風(fēng)情?與自己親近，讓楊靜文情感上乃至人群中的虛榮得到滿足，兩人的親近結(jié)束了，她是不是在饑渴中才變得更加沉淪?

這個周末，葛紅偉獨自駕車到郊外散心，青青綠草，微微輕風(fēng)，讓他感到無限愜意。從另一種焦灼的情緒中掙脫出來，才發(fā)覺世界原本就很宜人。

平日里，似乎帶著面具生活，一個人徹底地放松下來，才在孤獨中找到真實的自我。也許，不能將自己和他人的表現(xiàn)稱作面具，那不過是人們維持普通關(guān)系展示的平常的自己。每個人的內(nèi)心都是孤單、隱秘的，有不愿意示人的部分，別人也不該去觸碰。

人的靈魂是灰色的，展示出的自己也是不同灰色。然而，靈魂深處真實的底色，也許比表面的灰色更加黑暗，也可能比可見的顏色更加純白，最終以怎樣的色彩裝飾心靈，就看人們對待灰色的態(tài)度。你可以在灰色上涂抹更多的污濁，讓它變得更黑更暗：也可以將灰色不斷漂洗，最終還自己一片明亮的潔白。

找回了自己，也就找回了答案，葛紅偉決定重新積極面對人生，也積極面對自己犯下的過失。他給楊靜文留言，希望她別走得更遠，作為妻子作為母親，應(yīng)該回到生活的原點。楊靜文對此不置可否，好像還在跟他賭氣。害怕牽扯出麻煩，葛紅偉也就不再說什么了，他知道、自己仍免不了自私，但為了生活的繼續(xù)，也只好如此。過去已經(jīng)結(jié)束，各自還是走各自的路吧。

如此平靜地過了一段時間，葛紅偉又收到楊靜文的短信。

“我在樓頂?shù)奶炫_等你?！?/p>

沉思了許久，葛紅偉還是赴約了，以前能在這里溫存，現(xiàn)在為什么不能再次暢談呢。

楊靜文打扮得很嫵媚，仿佛是在故意炫耀。

“你教訓(xùn)我，覺得自己有資格嗎?”楊靜文氣勢洶洶地質(zhì)問，“天天標榜自己是老實人，私底下做了什么，不敢公布于眾吧?”

葛紅偉被她一激，也來了火氣，“我做得不好，你做得更差，說自己對這個好對那個好，不過是為了虛榮討好別人罷了。你最該關(guān)心的，是家庭是孩子、而不是自己得到多少關(guān)注和贊賞。”

“對家庭，我做的不好嗎?除了這些，我是個賢惠的妻子，再說，我在人前做得成功，家人也跟著有面子。對孩子更是如此了，我要讓他享受最好的生活，讓他出國去讀書、深造，這一切不也靠我去奮斗去爭取嗎?”

“這些要靠真本事，而不是女人見不得人的手段?！?/p>

“見不得人?世界上有幾個是完全見得人的，社會這么黑暗，不去適應(yīng)難道等著餓死?想想當(dāng)初求學(xué)求職，哪一步不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這個社會，本來就對女人不公平，你瞧瞧，臉蛋差的有幾個混出頭的?男人控制世界，女人就通過男人來控制自己的人生，這樣做才是真正的公平?！?/p>

葛紅偉規(guī)勸道：“社會差，也不是人人如此，安分守己過日子的總是大多數(shù)。你這樣，可能還是受童年心理陰影的影響，積極振作一點吧，那些陰影是可以化解的?！?/p>

楊靜文似乎被刺痛了，嘴角顫抖了一下，但轉(zhuǎn)眼間又發(fā)起狠來，“這是我的命運，不用你操心，也用不著改變，我會用我的方法適應(yīng)它，然后過更幸福更快樂的生活，”

楊靜文留下一個孤單的背影，急速地離去了，就像一陣風(fēng)，刮來了情感的風(fēng)暴，也刮去了經(jīng)年的友誼。葛紅偉望著遠去的她，忍不住陣陣心酸。如果不是彼此不安分地一再靠近，他們應(yīng)該還是真誠的朋友。個人的欲望，特殊的心境，還有社會的浮華和陰暗，共同撬動了他們。他們離開了生活的原點，走得好遠好遠，等到醒悟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到了懸崖邊。

葛紅偉站在天臺的邊緣，望望頭上的青天，又看看腳下模糊的地面。他想，也許每個人都有站在邊緣的感覺，這時，四方風(fēng)景就是誘惑人的妖魔，能否一直站立在原地不動搖，或許是我們都要面對的考驗吧。

本欄責(zé)任編輯：于艾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