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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落到豐浦(短篇)

2009-12-15 09:09:10
當(dāng)代小說 2009年9期
關(guān)鍵詞:租房洪水房間

何 也

“我老家豐浦電視臺招聘男主播已經(jīng)半年了,一直沒人應(yīng)聘,我覺得阿猛哥你真的很合適?!?/p>

說這話的是和廖阿猛只有一面之交的豐浦姑娘瑤婷。聽瑤婷說話的口氣,電視臺臺長不是她哥哥就是她表叔。剛好瑤婷要回豐浦結(jié)婚,廖阿猛便有點稀里糊涂地跟著她來了。

等趕到豐浦才知道,電視臺男主播已經(jīng)上班五個月了。當(dāng)時的瑤婷一下子意識到自己做了天底下最傻最蠢的一件事。通訊如此發(fā)達(dá)的21世紀(jì),要打聽核實并非難事,但她卻冒失地把廖阿猛給帶來了。

大概要和瑤婷結(jié)婚的男人是她的理想人選吧,所以她這時候的為難和尷尬就全都寫在臉上了。由于她不負(fù)責(zé)任的一個自以為是,把廖阿猛帶到豐浦,結(jié)果希望落空。她好心辦了壞事。廖阿猛轉(zhuǎn)眼間便成了她隨時準(zhǔn)備甩手的包袱。

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基本上還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

這情景豈是廖阿猛愿意看到的。也怪自己太輕信,按說他這個70后的老男,凡事總抱著碰運氣的想法,這樣的結(jié)果可算是自找的。

從電視臺出來。走了八九百米,也就到豐浦廊橋了。

周遭是滾滾熱浪,可一站在古色古香的廊橋上,午后的風(fēng)似乎是裹著水霧的,一下就把你涼透了。望著橋下?lián)u晃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木G波,居然使廖阿猛的情緒從嚴(yán)酷的現(xiàn)實中擺脫出不少。

“瑤婷,別讓你父母等急了,趕快回家去吧。我隨便找個落腳點,打短工掙點路費,過幾天我就離開豐浦走人了?!?/p>

大概瑤婷正需要廖阿猛有個態(tài)度,所以聽他這么一說,跟他握一下手就顧自走了。

望著瑤婷匆匆離去的背影,廖阿猛的心比廊橋上吹的風(fēng)還要涼。他被她一個善意的由頭,便懵懵懂懂地流落到地生人不熟的異鄉(xiāng)來了。

不過的確有點奇怪,站在這廊橋上,廖阿猛的心情轉(zhuǎn)眼就又從迫在眉睫的食宿問題上擺脫出來。環(huán)顧廊橋周遭的景致,如果人有個前世,他的前世大概來過此地,否則的話為什么會感到似曾相識?置身于此。怎么會一顆心神神道道的就像在夢幻之中?

橋頭砌了兩米見方一面粉壁,繪的是以廊橋為中心的景區(qū)示意圖。東頭矗立著豐浦的標(biāo)志性建筑——旋轉(zhuǎn)樓,旋轉(zhuǎn)樓后是縣城新區(qū)。西邊是一株百年老榕,要進(jìn)入一片老街區(qū)的哨唇口,沿伏壺河西岸的一溜河房街,以及河房街吊腳樓下的十九渡。橋下是伏壺河,流到百米外與花溪匯合,然后流激浪涌飛波濺沫地向東流去。合流處的正前方就是高佬洲——高佬洲上的木房子、點綴其間的小洋房和金碧輝煌的姜太公廟。

廖阿猛以為自己至少在夢中來過此地。站在廊橋上,他或多或少給自己虛構(gòu)了前世今生的某種牽連與慨嘆。

高中畢業(yè)后廖阿猛在外漂泊多年,每到一處他都感觸良多,但都沒有豐浦這個地方的特別。這個地方似乎要把他帶進(jìn)說不清道不明的過去。

廖阿猛站在廊橋上癡癡地呆了十幾二十分鐘,瑤婷的弟弟給他打來了電話。

瑤婷匆匆離去,但她心里并沒有放下和她結(jié)伴而來的一個異鄉(xiāng)男子。剛才望著她離去的背影時,看來他廖阿猛是誤解她了。

在瑤婷弟弟杏生的幫助下,廖阿猛在廢棄的怡紅公園里以每月百元租了一個單間。杏生臨走時,塞給他一個裝有300元錢的信封——“我姐姐說,以前跟你借的錢先還一部分,其余的你需要時再送過來?!?/p>

瑤婷何曾向他借過錢?這個善良的姑娘為了幫他廖阿猛竟用了這樣狡黠的心思!

本來,300元錢足夠廖阿猛離開豐浦。可房子已經(jīng)租下來。還有——恰恰因為這300元錢,讓他覺得不該一走了之,在這世上,他先是由西漂向北,又由北一步步往東南方向漂,感到要找個落足或歸宿之地,談何容易。既如此,又何妨在豐浦這個地方住一陣子?

杏生走后房東說:“前面租房的也是一個后生,退房才兩天。由于離開匆促,日常物件來不及帶走——你只要不嫌棄,便都是用得上的?!?/p>

廖阿猛自是巴不得,應(yīng)承著暗暗叫好。此刻提箱里除了一臺手提電腦、一面床單和替換衣服,他幾乎一無所有。廖阿猛跟房東簽了合約,接過院門和房門的鑰匙,房東便離開了。杏生塞給廖阿猛——他姐姐的“還款”后,也離開了。

看得出,怡紅公園至少有一半建在沖積地之上。在高佬洲西南方向的斜對面,中間隔著那條花溪。

公園被廢棄。怕是由于低洼地勢,每年都要頻繁遭受洪水肆擾的緣故。地面上沉積著從上游沖刷下來的廢臟物,久不清理又雜草叢生,無形中增添了歲月的破敗與荒蕪。倒是十多株高大的相思樹長得郁郁蔥蔥的,幾乎把整座公園覆蓋了。

廖阿猛租住的房間,建在背朝花溪的圍墻上。支撐一排五個房間的,是石圍墻和靠前的六根水泥柱子。房東為了安全或獨立,給這排鳥籠般的房子砌了簡陋的院墻。院子的鐵柵門可以伸出手去倒鎖院門。上完樓梯便是走廊,第一個房間充當(dāng)公共衛(wèi)生間和盥洗室。

廖阿猛租住的是最東頭的房間。

房間里的床鋪桌椅、臉盆提桶雖然凌亂倒還干凈。多年謀生在外,見了各色人等,所以一眼便看出退房剛走的肯定是一個精力充沛的后生(豐浦人把小伙子稱作后生),因為房間里沒有殘留一星半點暮沉老者或病人的懨懨之氣。

往后窗一望,花溪與伏壺河的合流,以及高佬洲均近在眼前。廖阿猛設(shè)想一下,這座廢棄公園應(yīng)該在廊橋的西南方向上。

廖阿猛將就睡了一夜,隔天醒來到街上吃了早餐,謀生一事更覺茫然,于是決定給租房作一次徹底的打掃,把免費得來的“家當(dāng)”重新擺設(shè)一番。

清理中,廖阿猛竟意外從鋪蓋中抖出長達(dá)7頁的一封信。信是男孩寫給女孩的,要么寫完后便被大意裹進(jìn)鋪蓋,還自以為找不到了;要么覺得沒有必要寄出這封信了,便隨手一丟不了了之。

收信的女孩叫亞麗,寫信的男孩叫丁緬。電話、短信、伊妹兒、QQ,當(dāng)代通訊如此便利,這個叫丁緬的男孩竟有難得的耐心寫這封長信。

男孩的口氣親昵而深情。這封信寫了他倆相識相親相愛的動人點滴,而核心內(nèi)容是丁緬決定要不告而別,至于什么原因他沒有寫明。信到最后丁緬說:“親愛的亞麗,你我從相識到戀愛,時間不長,可你我的深情絕非海枯石爛可以比擬!情深愛切中,總使我在睡夢里呼喊著你的名字——亞麗!可現(xiàn)實卻容不下你我這樣的愛!為了避免在分別時肝腸寸斷,我決定不告而別!亞麗,別恨我的辜負(fù),為了我們的愛,你一定要好好珍重!你賜予我的無限美好,若有來生,我情愿當(dāng)牛做馬報答你!”

廖阿猛讀完信,難免嘆息一番。

這封信沒有寄出去。但男孩離開了。女孩還不知道她愛著的男孩為什么會突然的一天就不告而別了。

當(dāng)然他倆有可能以另一種方式告知對方。比如發(fā)一次短信。

從信中的那股火熱勁看,這對深深相愛的男孩女孩,肯定屬于80后一代人。

看起來還不錯,廖阿猛蝸居一隅,偏僻而又荒涼,可心中、跟前卻擁有一

個小小的世界。關(guān)于自己,也關(guān)乎他人。

豐浦縣城是個人口不足10萬的小山城。要不是親歷、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出這里的形勝會如此震撼廖阿猛的內(nèi)心。豐浦的交通和通訊與各地一樣四通八達(dá)。但這里的外來工極少,在街上走的基本上是熟頭熟臉的本地人,說的也是當(dāng)?shù)胤窖浴S霉さ牧畠r讓廖阿猛這個多少懷揣著發(fā)財夢的外鄉(xiāng)人倒吸了一口氣。

難怪房租那么便宜,即使花極少一點錢也可以在路邊小攤飽餐一頓當(dāng)?shù)匦〕浴?/p>

好你個瑤婷,竟把堂堂的廖阿猛誘到豐浦修心養(yǎng)性來了!

幾天了,廖阿猛知道希望渺茫,但也沒有停止在豐浦的大街小巷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樣子像一個調(diào)研民俗的工作者。

這天下午廖阿猛百無聊賴的,出公園朝南走去——那兒有一座通往高佬洲的石拱橋。這座橋建的年頭不長。橋頭勒碑稱:花溪橋,建于惠心橋原址之上。60年前,匪首謝山河控制了豐浦及鄰近數(shù)十個鄉(xiāng)鎮(zhèn),立高佬洲為大本營,為阻絕交通搗毀惠心橋。今獲政府批準(zhǔn),由姜太公廟眾香客集資得以復(fù)建。改稱花溪橋。

高佬洲是一座三面臨水的小山岡。不臨水的西北向是陡峭的山崖。

廖阿猛穿梭于高佬洲破敗的木房子之間,時而望一眼對面的木制廊橋,旋轉(zhuǎn)樓:時而望一眼斜對面廢棄的怡紅公園,以及他租住的那個房間和那面小窗。廖阿猛跟一個中年男子打聽說:“60年前匪首謝山河搗毀惠心橋這個通道,那么,進(jìn)出高佬洲怎么辦?”中年男子說:“謝山河建了一溜河房街,每間河房的吊腳樓下都是一個渡口,共十九渡,外人要上高佬洲只能通過搭渡,為了控制和收費,艄公都是武藝出眾的謝山河手下?!?/p>

引起廖阿猛對高佬洲好奇的是那座姜太公廟。他通過住處的小窗望見,這座姜太公廟并沒有什么特別,香客也不過斷斷續(xù)續(xù)三三兩兩,但它卻徹夜亮著燈,徹夜有香客前來燒香上供或求簽問圣。進(jìn)來一見也與別處無異。不同的是這兒沒人叫賣香紙燭,香客也相當(dāng)隨便,有的上供還愿,有的只燒香點燭,有的不過來廟里逛一逛。年輕人則干脆不燒香不上供,僅折腿跪在蒲團(tuán)上磕個頭便抽簽去了。姜太公廟的簽牌是72片,72片的簽牌不用說配72首簽詩。簽詩貼在墻上,廟祝免費解簽。

這兒是除了個別深山荒廟外惟一沒有商業(yè)運作的一座廟,不由得讓人頓生好感。

廖阿猛也是年輕人,所以只折腿跪在蒲團(tuán)上磕了一個頭,擲了珓,見是陰陽卦,便搖簽筒去了。他抽到的是22簽,簽詩云:

客自云游朝夕至,

青山著意綠水流。

驚心入夢原非此,

因了前緣此間來。

廖阿猛驀地一驚,不禁對座上被香煙熏得烏黑發(fā)亮的姜子牙塑像肅然恭敬起來。至少,這簽應(yīng)了他來豐浦時那種奠名其妙的心境。

廖阿猛跟廟祝打聽說:“這簽詩隨意而靈動,不同于各地簽詩的晦澀和引經(jīng)據(jù)典,不知這簽詩可有特別的出處?”廟祝說:“姜太公廟原本有一套簽詩。此刻用的簽詩出自曾經(jīng)占據(jù)高佬洲的匪首謝山河之手?!?/p>

又是那個匪首謝山河!

廖阿猛說:“可不敢小看這個匪首謝山河了,連神明都采用了他的詩作!”廟祝說:“匪首謝山河惡貫滿盈的,最終被縣憲兵隊和警察大隊合圍射殺在高佬洲上。由于這個緣故,幾十年來一直想換上原本的簽詩,只是奇怪得很,每次正珓證愿,姜太公都不予通過。”

有一次約了三兩朋友去游玩某處形勝,結(jié)果觀感大不相同。廖阿猛不知道為什么會產(chǎn)生那些差別。此刻他對豐浦的訝異,卻不知道給予別人的是什么樣的心境。

傍晚廖阿猛離開高佬洲,到街上吃一碗當(dāng)?shù)胤Q作“米篩目”的小吃。它其實就是長盈寸、筷子粗的粳條。只是當(dāng)它加上少許油炸蔥花、白米醋、芹菜末和辣醬。其滋味便令人刮目相看了。這種好感,就像回到闊別多年的故鄉(xiāng)。

回到租房已是掌燈時分。

打開門亮了燈,看見有人從門下塞進(jìn)一封信??瞻仔欧?,也沒有封口。由于有前面的“懸念”,廖阿猛便迫不及待打開看了。

——這封信果然是那個亞麗姑娘寫給丁緬的。

丁緬:不知何故你就是不想見我,難道你為了和我中斷聯(lián)系才換手機(jī)號碼的嗎?我前天來過,打開院門進(jìn)來了,可你把房鎖換了!——我不明白,你何至于要如此決絕,門也不讓進(jìn)了?

我知道今天也肯定見不到你,看了這封信,你一定要給我打個電話,在此前我們已經(jīng)到了分不清你我的關(guān)系了。為何沒有半點前兆你便音訊全無,如同從人間蒸發(fā)了一樣?試問,你為何要讓我如此痛心?我太可憐了,居然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出錯,我想只有見面才能解決問題——丁緬,就算我求你了!

廖阿猛躺在被石圍墻和水泥柱子撐起的房間里,看了這封信,設(shè)想這對戀愛男女的情形,可出現(xiàn)在腦海里的畫面卻是形單影只的瑤婷。廖阿猛嚇了一跳,也不知道瑤婷此刻在哪里,到底婚結(jié)得怎么樣了。

縣城不大,但廖阿猛必須打瑤婷或她弟弟杏生的手機(jī)才能知道她的住址。

瑤婷是回家結(jié)婚的,在這期間冒昧出現(xiàn)一個外鄉(xiāng)男子,理智告訴廖阿猛這個電話他無論如何打不得,

廖阿猛乘電梯上了旋轉(zhuǎn)樓,買了3元一杯茶,坐在觀景茶座上緩緩旋轉(zhuǎn)兩周,看了豐浦縣城的全景,然后下樓去十九渡。在他差不多要失望時,才由一個農(nóng)具店的胖女人拉開梯口的吊門,讓他走下磴道。廖阿猛坐在水面那一級磴道上,此刻河房街吊腳樓下停靠小船的十九個渡口,既沒有艄公也沒有小船。只有裹著水霧的風(fēng),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乃€有廊橋下由花崗巖條石砌起的橋墩。

廖阿猛對胖女人經(jīng)營傳統(tǒng)農(nóng)具深感不解。一打聽才明白,原來是為了增強(qiáng)景點的可看性,十九渡上的十九家店鋪基本上按照70年前的樣子布置店面,政府發(fā)給相應(yīng)補(bǔ)貼,生意是可做可不做的。難怪從旋轉(zhuǎn)樓到十九渡,讓他感覺就像從當(dāng)代走回解放前。廖阿猛對胖女人說,要是他來經(jīng)營她這家店面,他會去訂制一批微型的傳統(tǒng)農(nóng)家器具供游客選購,把微型的農(nóng)家具當(dāng)工藝品賣給顧客,肯定是搶手生意。店主一時間有點懵然。大概是胖女人正在權(quán)衡,如果她把生意做好了,政府不予補(bǔ)貼了,她到底是得還是失。

過后廖阿猛才知道,在他去旋轉(zhuǎn)樓和十九渡的時段,前后有兩個人來叫過租房的門。

胖女人能在廢棄公園的租房找到廖阿猛,要么說明縣城小,要么說明胖女人不一般。胖女人叫邢秀秀(她的名字和身材是兩碼事:互通姓名后廖阿猛便稱她秀姐)。秀姐采納了他的建議,同時要聘廖阿猛當(dāng)她的店員,包吃。月薪600元。末了她說:“等生意做紅火了,再給你加薪。”

如果廖阿猛在上?;驈V州。月薪的起點應(yīng)該是5000元??伤丝淘谪S浦,他敢說秀姐的農(nóng)具店一個月的營業(yè)額也不超過幾千元。要不是政府給予補(bǔ)貼,她怕連房租也付不起。

廖阿猛到河房街的農(nóng)具店上班的第二天,秀姐便進(jìn)山去訂制微型農(nóng)家具了。他再三交代。微型農(nóng)家具只是型

號變小,制作材料不變,更不能減少其中任何一道工序,以保證其可用的真實性。比如水車,同樣能車水;比如揚(yáng)風(fēng)機(jī)。同樣能揚(yáng)谷子之類。

三天后從深山出來的秀姐背著一個大包,打開一看,有犁、耙、揚(yáng)風(fēng)機(jī),古式床、碗櫥等十幾種式樣,基本符合要求。廖阿猛挑出耙和揚(yáng)風(fēng)機(jī)說:“這兩件做得最靠譜?!?/p>

“這兩件是我小姨丈和表弟的手藝?!毙憬阏f,“這父子倆的手藝那叫精,只要看一眼。沒有不能做的!可如今豐浦的百姓基本不種五谷,改種水果了,農(nóng)耕路打得像蜘蛛網(wǎng)。農(nóng)具只要鋤頭、噴霧器和摩托車;做家具用預(yù)制板。只要一把鐵錘、一副小電鋸、一包釘子就成,父子倆憋著好手藝用不上,也不知道有多失落!”

廖阿猛建議把父子倆請出山來專門制作微型農(nóng)家具,提供場所,包吃住,按件付酬。秀姐也覺得可行,但必須看看銷路再作決定。

廖阿猛動手將原有的大件農(nóng)具挪后。把玻璃柜臺置前,朝外貼了名稱:微縮農(nóng)家具展銷專柜:在墻上掛出這樣一道廣告語:微縮農(nóng)家具,裝飾當(dāng)代居家新選擇。

下班后,廖阿猛回到租房過夜。

廖阿猛本以為,與租房并排的另三個房間是擱空的,實際上是時不時地就有人人住,流動性較大,又不便打聽他們是日租月租還是季租年租,所以見到的大都是生面孔。由于偏僻和簡陋,租住的也差不多都是男性。所以這一天見隔壁房間有個姑娘出入,不免深感新鮮。這姑娘與別的鄰居不同,一見廖阿猛回來她就過來敲門了。門剛開個縫,便聽見她叫道:

“丁緬,我終于等到你了!”

一聽這話廖阿猛已明白站門外的是亞麗姑娘了??梢韵胂蟮氖?,當(dāng)她看見露面的是廖阿猛時,亞麗姑娘的神色就像是熊熊火焰被蓋頭澆了一盆冷水,在錯愕間熄滅了,連表示一下歉意都沒有,便回她的房間去了。

廖阿猛思量片刻,于是去敲隔壁房間的門。亞麗開門后。他直接把前后兩封信一并遞給她:說:“丁緬寫給你的信,是我在整理房間時發(fā)現(xiàn)的,另一封是你寫給丁緬的,正好物歸原主?!绷伟⒚徒又忉屨f,“房間我租住半個多月了。我估計房鎖是房東換的吧,與丁緬無關(guān)。他已經(jīng)離開20天了。”

看得出亞麗急于要看丁緬寫給她的信。摩阿猛不便打擾,于是回自己的房間。因為那兩封信,所以亞麗一出現(xiàn),廖阿猛便覺得自己好像也參與了他倆之間的一部分。這也就罷了,此刻的廖阿猛,還坐立難安,這就有點多管閑事的味道了。

目光透過后窗,望著高佬洲上的點點燈光,燈光下姜太公廟零星進(jìn)出的香客:望著黑黝蹦的河面浪涌魚鱗似的閃光,或以浮云相映襯時的一片醭白。仿佛聽一次動人心弦的老歌,望著天地間的這種深邃與魅惑,他內(nèi)心的溫濕感覺就又鋪陳開來了。

前天廖阿猛要離開高佬洲時,廟祝告訴他說,匪首謝山河被擊斃時,手中就握著他在姜太公廟求到的一首簽詩。這首5號簽詩,當(dāng)然也出自謝山河之手:

溪雨潺潺,

亦真亦幻。

霧柳邀弧光,

驚雷猛浪碾紅塵。

在廖阿猛看來,這個無惡不作的匪首謝山河,他窮兇極惡的同時也掙扎于自己的內(nèi)心,躲在高佬洲上某個枯寂的角落,凝望眼前的閃電雷鳴或凄風(fēng)冷雨,生了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從何而至的感嘆。

說不定徘徊于豐浦廊橋這個三角地帶的人,無一例外都會有某種宿命感吧?

不出廖阿猛所料,亞麗姑娘看完信便來到他房間。她請求廖阿猛原原本本復(fù)述一遍發(fā)現(xiàn)丁緬那封信的經(jīng)過。廖阿猛如實奉告。大概亞麗姑娘相當(dāng)熟悉房間里的這些物件與擺設(shè),她眼睛里閃著淚光說:“我明天就到丁緬的老家找他去?!绷伟⒚驼f:“本來我覺得丁緬應(yīng)該會回來取走這些物件的?!?/p>

“不會的,”亞麗說,“丁緬是辦了退房后離開的。這些物件大都是我給他添置的,我知道他在擔(dān)心著什么,這些物件他干脆不要了,以免賭物恩人?!绷伟⒚屯骸皝嘂惸氵^后還回來嗎——回來搬走這些物件?”

“隔壁房間的租期是一個月,我無論如何都要回租房一趟?!眮嘂慄c頭說,“但我不想取走這些物件,你有用處,我反而會心安一些?!?/p>

亞麗完完全全是一個南國姑娘,委婉而堅強(qiáng),對愛情的執(zhí)著使她的容貌變得生動起來。

秀姐靜靜等待著,不做聲。但廖阿猛能感覺得到她的焦慮。

微型農(nóng)家具的生意出現(xiàn)曙光,是這一天豐浦廊橋景區(qū)來了一支旅游團(tuán),逛河房街十九渡時他們看到這個小小的玻璃柜臺,十幾件微型農(nóng)家具被一掃而光,甚至有幾個游客留下款項和地址要求郵購。秀姐當(dāng)下決定要把小姨丈和表弟請出山來專業(yè)制作。

(許多天后廖阿猛才知道,這個不起眼的秀姐居然是豐浦一個地產(chǎn)大亨的老婆。很顯然這對夫妻的關(guān)系只是一種維持,秀姐的丈夫在沿海幾座城市都經(jīng)營有房地產(chǎn),可她看起來連溫飽都成問題。驚悉之時,讓廖阿猛再次對豐浦這個地方感到不可理喻。)

秀姐二度進(jìn)山后,廖阿猛接到瑤婷弟弟的電話。杏生很快便在農(nóng)具店找到他。

回豐浦的瑤婷在結(jié)婚的那一天,在喜氣洋洋的場合,男方以瑤婷“早已與他人私訂終身”為由當(dāng)眾悔婚。瑤婷被擊蒙了,當(dāng)即說起胡話來,連親戚朋友她也不認(rèn)識了。授男方以把柄的還有,瑤婷意識模糊后,念叨最多的竟是“阿猛哥”這幾個字。除了杏生,所有的人都不知道阿猛哥是誰。而在瑤婷清醒時,就要求弟弟杏生必須為她帶回豐浦的廖阿猛守口如瓶。所以杏生猶豫了好幾天,一直不敢造次前來找廖阿猛,

聽了這個意外的消息廖阿猛嚇壞了。竟不知如何是好。廖阿猛和瑤婷連深交也談不上,怎么瘋了之后心中只有阿猛哥這幾個字?

杏生要廖阿猛去看望一次他姐姐。廖阿猛二話不說關(guān)了店門便跟他走。

說來奇怪,瑤婷的家和租房、農(nóng)具店不過咫尺之遙,廖阿猛也多次走過扶柳巷。卻不曾與瑤婷碰過面。

扶柳巷是從哨唇口走進(jìn)舊城區(qū)的小巷之一。無論過去如何,眼下的舊城區(qū)總是顯得那樣的晦氣與憂郁。杏生安排了一個他父母都不在家的時間,讓廖阿猛去探望他姐姐。但廖阿猛不知道自己是否來對了。那個陰暗的家是土木兩層樓,很靜也很悶,瑤婷自個羞怯地坐在那兒——她連自己不停念叨的阿猛哥也不認(rèn)得了,杏生對瑤婷說:“姐姐,阿猛哥看你來了?!爆庢米允贾两K都沒有抬起目光,說:“這個阿猛哥是假的。”杏生失望至極說:“我姐姐已經(jīng)這樣子了,阿猛哥你不要見怪才好?!?/p>

廖阿猛鼓勵杏生說:“姐姐會沒事的,我們一起努力!”

經(jīng)營時間關(guān)店門是做買賣的大忌,所以十幾分鐘后廖阿猛不得不離開扶柳巷。回到河房街的農(nóng)具店。

十一

秀姐果然把小姨丈和表弟請出山來,租了一棟閑房當(dāng)父子倆的制作車間。

已經(jīng)沒有自覺意識的瑤婷,居然會在誰也沒有覺察的情況下,不聲不響摸到河房街的農(nóng)具店。她不像是來找他廖阿猛的,因為她已經(jīng)不記得廖阿猛了。可她長時間不做聲,在農(nóng)具店

站或坐著,并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臨結(jié)婚那天被男方棄絕,經(jīng)受不住打擊的瑤婷瘋了,幾天時間便在這個山區(qū)縣城傳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庢檬С:蟪霈F(xiàn)在口中的那個“男朋友”,也就是河房街農(nóng)具店那個外鄉(xiāng)人廖阿猛。秀姐仿佛要從瑤婷的臉上找出點什么,問道:“扶柳巷的瑤婷被男方悔婚,真的與你有關(guān)?”廖阿猛只好據(jù)實以告。聽了來龍去脈,秀姐嘆息說:“誰說不是孽障男女。”

由于議論與傳聞,河房街農(nóng)具店的生意反倒紅火了不少。

幾天里發(fā)生的事,似乎拉近了廖阿猛與豐浦之間的距離。

夜里廖阿猛回到租房,見隔壁亞麗的房間燈亮著。年紀(jì)輕輕的亞麗神色迷茫。她離開縣城找到鄉(xiāng)下。才知道丁緬并沒有回老家。她此行了解到這樣一個可怕的事實:原來丁家有遺傳性心臟病,發(fā)病前個個身強(qiáng)力壯,但到了三十歲后的某天,一發(fā)病便意味著死亡。丁緬的爺爺、父親、大哥都沒有逃過這個定數(shù)。亞麗終于明白了丁緬的良苦用心。丁緬是為了不想連累她,選擇在她面前黯然消失。

廖阿猛問亞麗以后怎么辦,亞麗滿臉是淚說:“無論如何我都想再見丁緬一面?!?/p>

十二

在廖阿猛迷迷糊糊的睡意之中,幾次出現(xiàn)亞麗那張滿是淚水的臉龐,接著又被一陣叫喊聲驚醒了。

“好姐姐,黑燈瞎火的,你怎么可以睡到這里來!”在樓下院子外叫喊的,是杏生的聲音。廖阿猛直奔下樓,見瑤婷當(dāng)真是背靠鐵柵門睡的,任憑弟弟杏生的叫喊。她都無動于衷?!鞍⒚透纾叶寄媒憬銢]辦法了?!绷伟⒚痛蜷_院門對杏生說:“這地里又臟又亂的,先把你姐姐哄到我房間再想辦法。”瑤婷身上裹的似乎是一團(tuán)沒有警覺的困意,被一前一后推著拉著上了租房,如同回到家里,見了床鋪便一骨碌軟倒過去,杏生要姐姐坐起來,不想就在這轉(zhuǎn)眼間瑤婷又在睡夢之中。

廖阿猛和杏生只好趴在桌子上瞌睡,一起守這個夜。

瑤婷是不讓人理喻的,第二天夜間她又重蹈覆轍,阿猛只好跟隔壁房間的亞麗商量,讓她倆睡在一起,他和杏生借睡亞麗的房間。

過后的幾個夜,不講理的瑤婷都是如此,她似乎只有在廖阿猛的租房才能睡得好。

十三

河房街農(nóng)具店的生意不錯,但種類偏少。讀過三年美術(shù)專業(yè)的廖阿猛,決心再設(shè)計幾款式樣。秀姐當(dāng)然是贊成的。就這樣廖阿猛有了幾天附近的實地考察。

不用說在這幾天里,瑤婷和杏生姐弟倆都伴隨左右走遍附近的山山水水。畫下的水碓房、過山亭和望江樓等圖紙,讓秀姐的小姨丈和表弟大開眼界。從父子倆欣喜的目光里。秀姐幾乎看到了顧客的激賞。

夜里從河房街的農(nóng)具店下班,廖阿猛沒有直接回租房,而是到秀姐的小姨丈和表弟的制作車間,和父子倆琢磨那幾種新的設(shè)計。

直到夜深,廖阿猛在街上吃了夜宵,這才朝廢棄的怡紅公園走去。走到公園內(nèi)相思樹下,只覺跟前躥出兩道黑影,朝面門擂下的一拳砸了他的鼻子,順勢挑起的拳頭鏟翻了他的腮幫,側(cè)面那個人飛來的一腳踢中他的腋窩,在他跪下癱地的同時,感到又腥又成的液體嘩嘩地流了他一臉。

襲擊廖阿猛的兩個人眨眼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廖阿猛滾地的慘叫,驚動了守候在院子外的兩個人。

這一天,及時護(hù)送廖阿猛到醫(yī)院救治的是瑤婷、杏生姐弟倆和亞麗姑娘。

在醫(yī)院耀眼的燈下,見廖阿猛渾身是血的一剎那,瑤婷打了個激靈,掩臉干嘔一聲,奇跡般地清醒了過來。一時間里,不明白自己為何會置身于這種場合,看一眼廖阿猛,看一眼亞麗姑娘和醫(yī)生,竟心生虛怯地避開了眾人的目光。

廖阿猛使眼色讓杏生趕快帶姐姐回家。這樣,守候在身邊的就只有亞麗姑娘了。

十四

由于只是外傷,僅鼻子和腮幫有點腫,翌日一早廖阿猛就出院回租房了。

本來亞麗覺得自己該走了??闪伟⒚褪軅耍龥Q定留下陪廖阿猛幾天。

豐浦的炎夏,并沒有讓人覺得特別地?zé)?。只是到了這一天午后,盡管天花板上的吊扇轉(zhuǎn)得飛快,也趕不走租房里的暑氣。

因為亞麗在身邊,廖亞猛當(dāng)然不敢短褲背心那樣放肆,只寄希望天能下一場大雨。

亞麗也說:“太悶熱了,能下一場大雨就好了?!?/p>

天遂人愿,挨到午后三點,終于噼噼啪啪地下起雨來了。這場雨和以往不同,起初是零零星星的,后來就又密又猛的了,持續(xù)的時間長得就像沒個盡頭似的。雨天加上廖阿猛行動不很方便,晚餐由亞麗打電話要了外賣。盒飯一送到,越下越來勁的雨就有鋪天蓋地的味道了。

亞麗說:“這雨要么不下,要么下瘋了?!?/p>

到了入夜九時,他倆隱隱感到不對勁。廊橋一帶亮起了恍若白晝的燈光。望一眼花溪,覺得不過是片刻之聞。花溪里已漲滿了洪水。翻滾的白浪似乎就在眼皮底下。廖阿猛說:“河里漲大水了?!?/p>

亞麗不放心,開門一看,驚呼道:“天哪,院子被洪水淹沒了!”

也許是不在意,在短短的時間里,孤零零的租房已無異于灄浮在洪水之中。

廖阿猛就像在自言自語:“這洪水,沒理由漲得這么快?!?/p>

沒完沒了的下雨聲,翻滾的洪浪聲,廊橋一帶嘈雜的喊叫聲。似乎與眼皮底下的汪洋連成一片。

兩個都是外地人,并不清楚這一天的暴雨是否正常,當(dāng)?shù)氐乃疄?zāi)會厲害到什么程度,更不知道支撐租房的圍墻和柱子是否牢固。

“阿猛哥怎么辦?我們被洪水包圍了,出不去了!”

亞麗說這句話時,聲音在微微顫抖。

“也不知道從哪兒來的這么多的水!”廖阿猛明白自己接著又說了一句不該說的話。

驚恐的兩雙眼睛,又同時看見有無數(shù)活物正從窗口那兒爬進(jìn)屋來,門縫也是如此,紅蟻,黑蟻,掉了翅膀的飛蛾,胖胖的暗青色的爬蟲,毛毛蟲,探頭探腦的老鼠,小青蛇……漂浮于惡浪中的惶惶獸類。為了逃生,紛紛爬向這座洪水中的小屋。

兩個人也顧不了許多了,差不多是窮兇極惡地往外驅(qū)趕擊打了它們,手忙腳亂關(guān)嚴(yán)了門窗,連縫隙也用紙張或布條塞緊。

處理結(jié)束后,兩個人都看見對方在上氣接不上下氣地喘息,亞麗嘴唇發(fā)青,哆嗦得厲害。

“這個時候。你我也太可憐了。”亞麗說,“偏偏像丁緬那樣,還要想得很多很多?!?/p>

廖阿猛說:“亞麗,隔壁你的房間怕被爬蟲們占領(lǐng)了?!?/p>

“我想通了,放棄了,不管了?!眮嘂惪戳肆伟⒚鸵谎壅f,“要是洪水不再漲,明天難道你還不想離開這兒?”

廖阿猛吃驚地望著身量單薄的亞麗姑娘,一時沒有言語。

亞麗近過身來,抱住他說:“阿猛哥,要是我們能逃過這場洪水,我愿意隨你去天涯海角?!?/p>

“別擔(dān)心,相信我們不會有事的?!币苍S是共患難的心情吧,見此刻只有身心弱小的亞麗姑娘與自己相伴,在洪水滔天的天地間,廖阿猛發(fā)覺被亞麗視為依靠的自己,實際上無足輕重,更是渺小。

周圍不是洪水就是異類,兩個人也就情難自禁地偎依在一起了。

這是危難中緊緊的依偎,時間好

像是停頓了。亞麗的一雙手不知道是急切還是慌亂,總之是身邊的這個人被她握住了,放進(jìn)她的身體里去了。廖阿猛沒有想到,風(fēng)雨和洪水竟促成了這樣的“一次預(yù)謀”。

看起來雨小了些。但洪水還在漲,灰沉沉的天際依舊逼迫大地。

亞麗說:“阿猛哥,其實我們可以跟杏生或秀姐打個電話?!?/p>

對呀,這么長時間,竟沒有想到要往外打求救電話!

廖阿猛打了杏生的手機(jī),簡要描繪了租房的危急處境。杏生說:“我姐姐對這場雨也很害怕,一直抓住我的手不放。我擔(dān)心一旦扔下她,她又想不開了怎么辦?”

廖阿猛和秀姐通上電話,說:“秀姐,我的住處被洪水包圍了,洪水快漲到樓板了?!?/p>

那頭的秀姐說:“是上游幾座破水庫怕出險情排水了,沒事的,漲也漲了,洪水從來就沒有淹沒過你住的那座小房子。”

秀姐同樣找到了推脫的理由。

扔了手里的手機(jī),這下廖阿猛也就變得得理不饒人了。亞麗說:“瞧阿猛哥你有多兇猛,這房子不被洪水泡垮,也被你搖晃垮了?!?/p>

廖阿猛說:“垮了,我們就這樣擁抱著,任由洪水送到東海去見龍王好了。”

十五

第二天,洪水退了,太陽又那么好地出來了。

租房底下的廢棄公園,是洪水退后留下一片糟塌的爛灘涂。

房東穿高筒雨靴,拉管子接水沖走泥濘。總算把院門打開。上樓后到衛(wèi)生間洗凈雨靴,才來找他的房客:

“二位昨晚嚇壞了吧?”

洪水已經(jīng)退了,廖阿猛感到無話可說。

亞麗說:“豈止嚇壞,要是洪水再漲,這房子垮了,命也沒了!”

“不會的?!狈繓|說。“我搭建這座房子時,樓板剛好和高佬洲姜太公廟的門口在同一水平上。歷史上,再大的洪水也沒有淹沒過姜太公廟的檐臺?!?/p>

“昨晚那嚇人的情景,可不是體現(xiàn)在說的輕松!”亞麗好像不想輕易放過房東。

“也怪我忘了給你倆留電話號碼了,只要說明在先,你倆就用不著擔(dān)驚受怕了?!狈繓|見怪不怪的。并沒有在內(nèi)心上受到譴責(zé)。

房東逐個查看后,廖阿猛要為亞麗清理房間,被房東阻止了。只見房東從口袋里掏出一小塊硫磺,放在亞麗的房間里點燃后拉上門。房東說:“千萬別強(qiáng)行趕它們走,以免留下不必要的臟東西?!?/p>

房東臨離開時,朝他倆笑了笑。廖阿猛和亞麗當(dāng)然明白房東的意思。

洪災(zāi)之夜,喚醒了人最原始的那種需要。

廖阿猛說:“亞麗,請問你現(xiàn)在還是昨夜的心思嗎?”

“阿猛哥,對不起?!眮嘂惖拖骂^來。

廖阿猛說:“我看得出來,你還想見丁緬一面?!?/p>

十六

廖阿猛跟秀姐告了半天假,然后動員亞麗一起去扶柳巷看望瑤婷。

經(jīng)歷了一場劫難,與廖阿猛已顯得生分的瑤婷,僅為客人泡了茶便上樓躲開了。

杏生說:“不知道為什么,前天我姐姐見阿猛哥遭打后渾身是血,腦子倒一下子清醒了,可人卻變得畏頭畏尾地怕事膽小?!?/p>

大概坐了十幾分鐘,他倆便告辭了。廖阿猛到河房街上班,亞麗回租房去了。

“看洪水把你嚇的!”見廖阿猛面部浮腫,秀姐,驚訝了一下。

廖阿猛說:“昨晚我住的房間就像漂浮在洪水中,我又不習(xí)水性。要是洪水再漲我就沒命了?!?/p>

“打小開始幾十年來,我就沒見豐浦城區(qū)的水災(zāi)死過人?!?/p>

“我是外地人,哪曉得豐浦的水災(zāi)竟有這種人情味!”

“阿猛你還是跟我小姨丈和表弟住在一起吧。舊城區(qū)的房子破舊??删褪怯貌恢鴵?dān)心安全問題?!?/p>

“除了發(fā)一次洪水,我并不覺得租房有什么不好?!闭嬉艞墢U棄公園里的租房。廖阿猛反倒有點不舍了。

因為廢棄公園里遍地是糟蹋的爛灘涂,照明又基本荒廢,所以廖阿猛天黑前就回租房了。

有個年輕后生在公園門口徘徊,探頭探腦地往租房張望。見廖阿猛往公園里走,后生便停下腳步,目光盯住他的背影不放。上了二樓,隔壁房間的門是開的。亞麗坐在那兒陰沉著臉色。

廖阿猛說:“亞麗,公園門口有個后生,我想他八成是找你的吧?”

“隨便一個人,與我什么相干!”亞麗的口氣有點氣急敗壞。

看來彼此間已見過面。

廖阿猛說:“前些天我在高佬洲姜太公廟求了一簽,且不說它是否靈驗,單讀那簽詩就讓我覺得服氣了?!f來也許你不相信,這座廟24小時都有人燒香上供求簽問圣。我走了大半中國,像姜太公廟這樣完全開放的不是惟一也是鳳毛麟角?!?/p>

廖阿猛接著說:“亞麗你要是想上姜太公廟求一簽,我這就陪你去?!?/p>

廖阿猛很遺憾。等他倆走出公園,門口的后生早離開了。

看見姜太公廟幾對年輕男女進(jìn)進(jìn)出出,似乎都是懷揣某種心愿來的。亞麗跪下來搖簽筒。她求到的是54簽。亞麗持簽牌找廟祝去了。墻上第54號的簽詩是:

來了去了,

去了來了,

此番光景又如何?

風(fēng)雨沒有事,

流水又兼程。

十七

廖阿猛在河房街做滿一個月,領(lǐng)了工資,到扶柳巷還瑤婷300元。剩余的錢,已足夠他離開豐浦。

也不知道廖阿猛的下一程要去哪里。

那個亞麗,會隨他去天涯海角嗎?

責(zé)任編輯:劉照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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