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jīng)有人把人分成兩類:一類是嚴(yán)肅的、平衡的;另一類則是沖動的、瘋狂的。毫無疑問張連志和大師高迪一樣,都屬于后者。

在近300人的簇?fù)硐?張連志將幾十年來苦心收藏的“祭紅”瓷瓶砸成碎片,然后組成一顆顆紅心,分別鑲嵌在1000塊搓衣板上。其后邀請嘉賓、工作人員、媒體朋友在搓衣板上簽名,送上對祖國母親60歲生日的祝福。

2009年5月,一場《母親的記憶》行為藝術(shù)展在瓷房子上演。張連志的現(xiàn)場創(chuàng)作賦予了這1000塊印滿歲月痕跡的搓衣板全新的生命,也掀起了整個活動的高潮。世人無法理解的瘋狂之舉,發(fā)生在張連志身上不足為奇。用張連志自己的話說:“您千萬別和我一般見識,我就是個瘋子!”

要說“瘋”,張連志也算是“瘋”出了水平。

瘋子搭積木

4億多塊古瓷片、5000多個古瓷瓶、4000多個古瓷盤和碗、300多尊石獅子、300多尊佛像、20多噸天然水晶石、長達(dá)5年的創(chuàng)作、1個狂熱的文物收藏者……所有這些疊加在一起可以創(chuàng)造出什么?答案是:一座驚世駭俗的“瓷房子”!

在天津說起張連志,并非每個人都知道,但提到瓷房子卻無人不曉。瓷房子就像一座即使童話世界里也難以想象的夢幻城堡,令所見之人無不辭窮,就連見慣了萬國西洋景的文化大家馮驥才,也只是留下了“瓷美樓奇”四個大字。

“小時候聽老輩人說過,天底下最美的事莫過于抽大煙。我沒抽過,但在我看來,和這些‘破爛兒打交道比抽大煙還要過癮?！弊诖煞孔禹攲雨柟夥坷锬菑埨夏赣H陪嫁的紅木太師椅上,張連志笑嘆自己在漆、木、瓷、石的幻境中行走半生,已中毒太深?！跋潞?6年,掙了不少錢,但都換了這些‘破爛兒,連溫哥華的兩棟海景別墅都賣了?！?/p>

解鈴還需系鈴人,既然瘋到無人可救,張連志也只好展開一場終極自我拯救。而自己給自己開的“藥引子”,居然是他小時候最喜歡玩的搭積木?！?年前,突然看到這座荒廢了十幾年的法國洋樓時,我心里突然怪癢癢的……心想要是能用自己手里的古瓷片像搭積木那樣貼出一座房子來,那該多好玩啊!”就這樣,張連志花了幾千萬買下這棟洋樓。但之后連他自己都沒想到的是,等待他的,是一場舉世無雙的華麗冒險。

如今世人所看到的這棟瓷房子,就是那場“瓷瘋子自救運動”的結(jié)果。為了此房,張連志費盡了心血。“6年來,我一有功夫就琢磨,這瓷片該這么貼、還是要那么貼,吃不下睡不著的,結(jié)果工程量幾番擴(kuò)大,完工日期也一推再推……我本來就想著把屋檐貼上古瓷,還沒過癮就貼完了;然后又把邊邊沿沿也貼上,結(jié)果手還是癢癢。三番五次地這樣,結(jié)果就成了現(xiàn)在的樣子,把能貼的地方都貼滿了。”“那要是都貼滿了還是忍不住想貼怎么辦?”張連志一臉無辜:“那我只好再找一座樓來貼了?！贝司炒烁?借用一句郭德綱的話說就是:“瘋子搭積木,誰也攔不住?！?/p>

天價到無價

很多人都笑張連志此舉太瘋癲,即使是張連志的良師益友馮驥才也概莫能外?！笆裁?你把幾億珍貴的古瓷片都貼了房子了?可惜了!”不過馮老“可惜”的同時,也難免有些艷羨,“這些瓷片,如果給真正的藝術(shù)家是不會這么貼的。我不會這么貼,給韓美林也不會這么貼。”但藝術(shù)家沒做到的,卻被張連志這個沒學(xué)過一天美術(shù)的“瘋子”做到了。

盡管為瓷而瘋,但商人的理智卻讓張連志不可能不明白自己的“玩具”意味著價值連城。家財萬貫,不如鈞瓷一片。那么幾億片“家財萬貫”是個什么概念?更何況還有5000多個古瓷瓶、500多個瓷貓枕,20多噸水晶瑪瑙,皆是世間孤品的琉璃獅子、袁世凱“太師少保”瓶、琺瑯彩罐……曾有專家為這座瓷房子估過價,稱其起碼值50個億。就這一問題跟張連志討論時,他沉吟了一會兒:“值不值專家所說的那個價我不敢說,但這些珍貴的材料每一件都經(jīng)過我的手,有著至少20億人民幣的價值是沒問題的?！?/p>

價值20億的珍貴古玩,張連志竟全當(dāng)了用來搭房子的“玩具積木”!樹上的鳥窩是鈞瓷壘的,雨水管是琉璃瓦鋪的,甚至若換作別人家里定會被當(dāng)寶物供起來的青花瓷罐,在這里都只有被用作衛(wèi)生間里砌墻的命……這世界上恐怕再難有如此天價的房子了。對此,張連志倒是看得很淡。在他眼中,錢財不過是身外之物,如果那些東西只是藏在密室或倉庫里不見天日,那就不過是一堆“破爛兒”,只有讓它們?yōu)槿怂?才能令它們重獲生命,而它們的價值也才能得到最大的體現(xiàn)。

雖然此房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沒有一片新瓷,就連這座樓本身也是座文物,“最年輕的是清末民初的法國大鐵門”,但張連志堅稱,自己的這座古瓷博物館本身是“不折不扣的當(dāng)代藝術(shù)品”。因為無論是被命名為“東方美人魚”、長達(dá)768米的巨型瓷龍,還是像樂譜般跌宕起伏的“瓶”安墻,還有用不同顏色水晶瑪瑙拼出的“神六”上天時間,里面都蘊(yùn)涵著當(dāng)代人的精神與思考?！皼]錯,我是在享受這個好玩的狀態(tài),但也正是在這種放松的過程中,這些藝術(shù)品同時也得到了升華。因為它們屬于國家,屬于全人類!因此,作為當(dāng)代藝術(shù)品的瓷房子在我心里不是天價,而是無價?！?/p>

碎裂與完整

在采訪的間隙里,張連志一邊與我們閑聊,一邊漫不經(jīng)心地把手中一個小巧精致、上繪鴛鴦戲水的瓷罐一次次拋向空中,然后穩(wěn)穩(wěn)接在手里。出于好奇,我們問了一下身旁他的助手這個瓶子的來歷,結(jié)果讓我們?yōu)樗拿\心跳不已:明萬歷五彩、孤品、價值近七位數(shù)!

“怎么?擔(dān)心我失手摔碎了,怎么會呢!這些瓷器都是我的老朋友,這么多年了,都太熟了。”“玩懸”的主人張連志見我們這些旁觀者受驚,反而安慰起我們來。在他看來,帶著個白手套,拿著個放大鏡,小心翼翼地捧著護(hù)著觀賞或研究,根本就是受罪。“一個真正的古董玩家,必須和‘玩意兒去交流。什么時候你把它當(dāng)成朋友了,能和它玩開了,這才算功夫到家了?！?/p>

其實這么多年來,張連志也曾有過一次真正的“失手”。為了給瓷房子上的瓷龍做一個令自己滿意的龍頭,張連志斟酌了許久。后來他鄭重決定,以紅五星作為龍頭?！拔沂侨A僑,但我首先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公民,所以我覺得沒有比紅五星更好的‘龍頭了?！睆堖B志正色道。但做這個紅五星時,他著實犯了難:找遍了自己所有的瓷片,居然沒有一片是紅色的。有工人勸他“就拿青花瓷貼好了”,被他斥之胡鬧。焦急中,他想到了家中那兩個價值數(shù)百萬的祭紅瓶。

在那個夜涼如水的晚上,張連志獨坐臥室,卻久久難以入睡。手中摩挲著心愛的祭紅瓶,就像情人間親密的愛撫。但剎那間,他緊閉雙眼,然后猛地松開雙手……祭紅瓶碎了,但完整的紅五星卻誕生了。事后,此事在篤信佛教的張連志看來,這是祭紅瓶前世的造化,在碎裂的涅磐中,得到的卻是永遠(yuǎn)的完整與不朽。

癡人的神話

看到瓷房子,有人為砌上去就永遠(yuǎn)無法分離出來的古董而心痛,也有人為瓷房子的驚艷所心動。就像瘋子和天才之間的一線距離,矛盾著,又統(tǒng)一著。天命之年的劍走偏鋒,令收藏界稱其為“瘋子”, 其實,張連志早早地就因其“出奇制勝、天馬行空”的經(jīng)營頭腦被譽(yù)為“商界神人”。

張連志是收藏家,是文化傳播者,更是一個商人。他每一個選擇的背后,都蘊(yùn)含了巨大的商機(jī)。多年前,張連志就將文物和餐飲結(jié)合起來,他的每一家餐廳都是一個博物館,而且還各有特色。

情歌王子張信哲是有名的玩家,但他卻曾在“能吃的博物館”露了怯。“那哪里是一家餐廳,全世界沒有一家博物館能見到這么多的寶貝。戰(zhàn)國青銅大鼎、唐代石佛、宋代宮雕……”更令張信哲嫉妒的是,換作別的藏家恨不得小心翼翼裹進(jìn)密室的明代石盆和雕花木柵,竟然被主人大模大樣地放在衛(wèi)生間當(dāng)洗手池和隔扇!

在張連志的私人博物館里看傻眼的,絕不僅僅是張信哲、劉德華等天王巨星,還有亞歐各國的財長們、施特勞斯交響樂團(tuán)的音樂家、以及拳王霍利菲爾德等幾乎所有造訪過天津的國內(nèi)外大人物。數(shù)百尊上千年的石像,你坐著,它站著;一百多顆歷代的佛頭,你吃著,它看著……讓很多風(fēng)云人物誠惶誠恐,不敢正座。喝茶的壺,明陶;吃飯的碟子,清青花;坐的椅子,清硬木……這不僅讓人感嘆張連志收藏之豐之廣,更慨嘆他敢把這些寶貝拿出來讓大家觀看甚至使用的豪氣。

世界著名藝術(shù)家波伊斯說:“人人都是藝術(shù)家。”這句話用在張連志的身上,真是恰如其分。張連志以他的瘋狂把文物真正地融入到生活,做成了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