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 孩
前幾日去北戴河中國作協創(chuàng)作之家療養(yǎng)的路上,看了鐵凝最新的短篇小說《風度》。看后,一如看她以前的小說,覺得角度獨特,敘述清晰,不同之處在于以往的作品著重塑造人物,本篇則傳遞情緒,即思想的傳達。這種傳達,人人心中皆有,人人筆下皆無。有與無,無與有,便形成了文學。由此,我想到了文學的風度。
文學的風度,第一在于創(chuàng)作者自身。任何一個作家,都是文學的勞動者,每個人面對的都是文學的土壤。人們就像表情不同的農夫,揮動手中的農具,憑著自己的經驗和感覺,在腳下的土壤里耕耘、收獲。聰明的農人,一邊勞動一邊總結,既總結前人的,也總結旁人的,甚至是總結國外的,然后結合自己的經驗,創(chuàng)作出屬于自己的大豆、高粱。不太聰明的人,只知道種自己的地,從來不懂借鑒別人,往往重復勞動,即使偶爾有所收獲,也很難高產,往好了說混個原生態(tài)的美名。真正愚蠢的人,往往也是極其聰明的人,他們一旦獲得成功,就開始腆著肚子到處胡吹亂侃,以為天底下已經擱不得自己,至于同行們更不放在眼里,不是擠兌,就是貶損,結果弄得面紅耳赤,烏煙瘴氣,影響了自己,也影響了他人。
文學的風度,第二在于作品本身。這就涉及文學的審美問題。即什么樣的作品是好作品,好作品的標準在哪里。作品如同糧食,本身不具備美的品質。只有人把感情和思想作用在上面,才會產生美的意義。我曾說,大凡優(yōu)秀的作品,應該具備三種特征:第一,在推進民族或人類的思想進程上有促進和提升作用;第二,在語言和藝術創(chuàng)新上有貢獻;第三,為中國文學畫廊或世界文學畫廊增加了新的典型人物。在這三者上,只要具備其中一點,就足以被世人尊敬。也只有在這個前提下,才能談及文學的風度。
文學的風度,第三是看接受者。接受者就是讀者,讀者的層次不同,看問題的角度就會產生差異。一般的讀者,往往關心的是作品,有相當多的讀者常常記住了作品的內容和人物,而記不清作者是誰,常常張冠李戴。同樣是作為讀者,有的文學評論家就有失厚道,他們往往看重的是作者——看重作者的名氣、性別和看稿費的標準。在這樣的氛圍下,就一部作品而言,一般讀者的反映和專家的反映往往差距很大。我們不能說讀者不懂文學,我們只能說他們不懂文學背后的奧妙。因此,我們懷念上世紀八十年代初的文壇,那是一個讓社會廣泛參與的文壇。
獨木不成林,幾棵樹互相忽悠也不能成林。風度,需要風力支撐,離開了風力,什么度也沒有。我不禁想起到北戴河中國作協創(chuàng)作之家的當晚,我在門口意外見到鐵凝。我說我來的路上正在讀你的小說,還給你發(fā)了短信,想不到晚上我們就見面了。我還告訴她,王蒙也在這里住。鐵凝馬上說,我就是來看望王蒙老師的。她的一句“王蒙老師”,弄得我很羞澀,盡管我跟王蒙老師很熟,平常也都稱呼他老師,但今天怎么就把王蒙后面的“老師”給省略了呢?比起鐵凝主席來,看來我真的有失風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