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海清
小時候,經(jīng)常纏著爺爺講活佛轉(zhuǎn)世或?qū)ぴL靈童的故事。伴著六字真言的吟誦聲,看著紫紅袈裟的喇嘛手持經(jīng)筒不停旋轉(zhuǎn)著旋轉(zhuǎn)著,便進入了沉沉的夢鄉(xiāng)。白馬馱著金色的袈裟、雕有精美花紋的銀碗、油亮的法器,踏夢而來……
剛上班時在沿線小站,周圍是一片草場。有一次休班后和同事去藏胞家拜訪,進入帳篷的那一刻,一種故地重游的感覺恍若隔世。圍坐在暖暖的火爐旁,看著女主人淳樸的笑容,喝著滾燙的奶茶,心中輕輕嘆息:也許前世的自己是一名牧羊女吧。那時正年少,正當“為賦新詞強說愁”的年紀,看夠了周圍的癡男怨女演繹的一幕幕悲歡離合,就想離了這紅塵鬧市,找一片凈土忘卻俗念。拉薩也就成了魂牽夢繞的圣地,一直神往,有點矯情卻很執(zhí)著。就在我依然憧憬并漸漸失望的時候。被譽為世界屋脊的雪域高原翻開了嶄新的一頁,伴隨火車汽笛的長鳴,披著五彩哈達的機車駛向了古老而神秘的拉薩城。當那首《坐上火車到拉薩》的歌曲風靡大江南北的時候,我有幸成為一名青藏線上的列車乘務(wù)員。往返于西寧拉薩之間。閑暇之余,在為青藏鐵路的偉大成就由衷地贊嘆的同時,一種作為青藏鐵路人的自豪感油然而生。更多的時候則癡迷于雪山草原藏羚羊以及頭頂大片藍天——我稱之為“高原藍”,那是一種怎樣的藍啊!無法用文字解說,不能用水彩描繪,如同孩子的眼睛純凈明亮,使人不由自主地陷進去,陷進去,融了,化了……
伴著吱吱的牛車聲,又一輪的朝拜者迎著拉薩的方向前進,他們重復著一個動作:站起,跪地,五體投地,叩拜,再站起跪地……
用身體的長度丈量著到圣地拉薩的距離。在旁人看來他們的動作可能是機械和麻木的,然而我堅信,他們內(nèi)心的充實堅定遠于旁人,因為那源于對信仰的堅持。沿著朝拜者的足跡偶爾會看到一些或新或舊的木樁。據(jù)說那是在朝拜的路上死去的人葬身的地方。每一名許愿磕等身長頭朝拜的人離家時都準備一根木棍。朝圣的路上若離世了,同行的人就地葬了,將棍子插在上面以示紀念。這個離世的人也就格外地受人們尊重,證明佛將他迎接走了。所以能在朝拜的路上死去,對他們個人來說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在為他們的毅力折服的同時,不禁想他的家人送行時又是怎樣的一番生離死別?腦海中驀然想起六世達賴喇嘛倉央嘉措的詩:那一年磕長頭在山路/不為覲見/只為貼著你的溫暖/那一世轉(zhuǎn)山/不為修來世/只為途中與你相見。
拉薩,據(jù)記載已有1370年的歷史,古稱“邏些~邏挲”,藏語義為“羊土”“山羊地”,是藏族人心中的圣地。這里是人離佛最近的地方,朝佛者手拿盛酥油的燈盞點燃,讓燈芯周圍的油脂溶化,再來到神壇前,喃喃祈禱一番,低聲訴說自己的心愿,最后將酥油倒在長明燈里,于是他的酥油他的虔誠他的心愿,便融化在這個永遠燃燒著的偉大光明里了。
躊躇在拉薩的街頭,看著車水馬龍的街道,步履匆匆的行人,高聲叫賣的商販,我不禁潸然淚下。在拉薩,我與絕大多數(shù)游客一樣,不過是一名看客。有人說,心留下的地方就是一片凈土。我知道我的心不在這里,但我始終堅信拉薩永遠是一方凈土。
我也只能說我曾走“近”拉薩,而非走“進”。
是的,走近拉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