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泉
一、“張愛玲熱”引發(fā)的思考
今年2月,張愛玲(1920-1995)早在1976年就已完稿的長篇小說遺作《小團圓》,終于出版(臺北:皇冠出版公司)。2月26日,張愛玲的母校香港大學為其舉行了新書記者會。該書大陸簡體本的版權,群雄逐鹿,最后花落十月文藝出版社,據(jù)說,首印十萬,4月9日上市,不到一周清貨,隨即加印。在出版業(yè)即將全面市場化的今天,這肯定是有可能創(chuàng)造單項營銷額紀錄的大手筆,即使盜版已先期悄然出現(xiàn),即使網(wǎng)絡上早就可以免費閱讀,也沒有對正版造成多大的影響。4月16日下午,該書首發(fā)式在北京大學百年講堂召開,各路媒體蜂擁而至,以致主辦方不得不采取憑票入內的措施。這樣,在電影《色戒》(2007)之后,圍繞《小團圓》,又一次爭論不斷,又一次褒貶不一,在華文文化圈引發(fā)了新一輪的“張愛玲熱”。
張愛玲還有一些中英文書籍會陸續(xù)出版:《張愛玲語錄》增訂版、寫上海童年往事的《雷峰塔》、講港戰(zhàn)故事的《易經(jīng)》……與宋淇、鄺文美夫婦的往來書信。在張愛玲逝世后從美國運給遺產(chǎn)執(zhí)行人宋淇的十四箱遺物中,除已整理面世的《同學少年都不賤》(2004)、《郁金香》(2007)外,不知還有多少可以出版的文字。張愛玲今后無疑仍將是相關業(yè)界和大眾傳媒的熱點。
眾聲喧嘩中,我注意到網(wǎng)民“貂斑華”的一則帖子:
張愛[玲]好像被過度的解讀和關注了,近乎追星似的研究,跟她沾親帶故的比如胡漢奸、姑姑、賴雅、她的父母弟弟都被人扒了個遍,幾乎是掘地三尺式的研究,跟她同時代或略早的很多女作家水準未必在她之下,梅娘、蘇青、廬隱、凌淑華、白薇,很多人不論就作品還是經(jīng)歷的曲折都不在她之下,可就是門庭冷落少有人關注,真是個苦樂不均的世界,文壇亦然。
雖然是非專業(yè)的隨感,但所提示的現(xiàn)象卻值得探究。
在半封建半殖民地的近代中國,軍國主義日本的占領區(qū),曾經(jīng)莽莽近萬里,時間跨度從幾年到五十年。如果以中國現(xiàn)代文學三十年而論,淪陷面積加上淪陷時間,淪陷區(qū)文學在其中占有相當?shù)姆蓊~。可這一特定區(qū)域文學在文學史中一直處于缺席狀態(tài),直到二十世紀八十年代以后,隨著意識形態(tài)場域的轉換和新材料的“發(fā)現(xiàn)”,才漸次進入新版文學史,從而展現(xiàn)出與以往的文學歷史地圖不同的當下畫幅。不過,就目前的抗戰(zhàn)文學宏觀整合而言,還遠沒有達到共時生態(tài)基本均衡的程度。而要改變這一狀況,真實還原抗戰(zhàn)時期的文學的歷史,光有張愛玲是不夠的。從這個意義上說,還有一大批女作家應當添加到上述名單中去,而排在前面的,首先是在華北淪陷文壇與梅娘齊名的雷妍。
二、雷妍——淪陷區(qū)文學研究有待深化的例證
時至1941年8月,日本占領北京已經(jīng)四年。此時,三十歲的雷妍,一位撫育著兩個幼女的單身母親,在華北偽政權報業(yè)托拉斯武德報社下屬的《中國文藝》(四卷六期)上,發(fā)表了一首唯美主義的小詩《冷露當酒》。詩的前半部分是這樣的:
冷露當酒,
玫瑰作杯,
且飲一次清涼的沉醉!
拂不去夢影。
有著天堂的歡樂。
誰再向我低聲說:
睡吧,睡!
我將再爬進搖籃里
脫去多年灰色的光陰,
忘掉靈魂的憂惴,
……
這是作者營造的內在世界:平白如畫,超凡脫俗,返樸歸真……而真實的外在世界則是國破家亡:警憲橫行,忍氣吞聲;家庭破裂,生活艱辛……詩與現(xiàn)實間的張力證明:文學是可以無視殖民統(tǒng)治的存在,形成獨立自在的敘事話語系統(tǒng)的。
雷妍(1911-1952),河北人。原名劉植蓮,筆名劉萼、劉詠蓮、劉植蘭、沙芙、芳田、端木直、東方卉、田田、田虹、崔藍波等。父親是一位銀行家,喜好文學。她在昌黎鄉(xiāng)下度過了無憂無慮的少女期。中小學大多在桂貞、慕貞等教會名校就讀,畢業(yè)于北平大學女子文理學院英國文學系。日本發(fā)動的侵華戰(zhàn)爭完全改變了她的生活軌跡:“七·七事變”使得她與在粵漢鐵路供職的丈夫天各一方,戰(zhàn)亂中的丈夫發(fā)生了婚外情。離異后,雷妍獨自一人支撐著一個六口之家。英語專業(yè)在日本占領區(qū)求職困難,她不得不靠做縫紉、賣成衣、教家館維持生計。她在四十年代初發(fā)表的第一批小說引起了母校的注意,很快被慕貞女中召回,擔任國文教員。1943年,與中學時代的戀人結婚,條件是撫養(yǎng)他的父母、前妻和四個孩子。生活壓力是沉重的,社會環(huán)境是令人窒息的。然而,這并沒有泯滅她對于文學的迷戀與追求。在每周二十幾堂課和繁重的家務之余,憑著“握緊了每一個清晨”在人間苦苦掙扎的堅強毅力,她不懈地讀書寫作,在北平、上海、東北(偽滿)、日本等地的各種報刊上廣泛發(fā)表作品,短短幾年便成為華北頗有影響的作家?,F(xiàn)實生活中的重壓,在文學的夢幻天地里得到了化解與宣泄。為此,她也付出了沉重的代價:英年早逝無疑是積勞成疾的惡果。
雷妍以為女人的命運申訴的短篇小說著稱。在雷妍的虛構天地里,有傳統(tǒng)鄉(xiāng)村記憶,有形形色色的情愛悲喜劇,有孩童視角觀照下的非人世界,也有黎明前的吶喊。這些作品題材多變、體裁多樣,而將其統(tǒng)一起來的是遏抑不住的現(xiàn)實關懷和內心渴求。
由于不習慣湖南衡陽的生活環(huán)境和方言,雷妍于1937年初離開丈夫返回北平。很快發(fā)生“七·七事變”,北平成為華北偽政權的“首都”,她不得不滯留在淪陷區(qū)。在世界近代殖民史上,中國的特殊性在于,一直沒有全境淪陷。有國統(tǒng)區(qū)在,有抗日民主根據(jù)地在,中國這個國家就在。在民族生死存亡的歷史關頭,或走上抗日前線,或躲避兵災逃離家園,遷徙的人群大規(guī)模增加。反映在戰(zhàn)時中國文學里,形形色色“遠行者”的形象凸現(xiàn)出來。在現(xiàn)實中未能踐行戰(zhàn)爭遷徙的雷妍,常常在小說中憧憬饒有意味的“遠行”人生?!朵脚分v述湘江岸沙灘上、后門外池塘邊洗衣女的故事。作品的對話、特別是村婦的對白,活靈活現(xiàn),準確表現(xiàn)出每一個人物的個性和情態(tài)。而攪動讀者心靈的,是“沿江而行的鐵軌上奔馳著一列南下的客車,不留戀,不退縮,向著目的地前進。任意噴著煙吐著氣,吼叫著,在軌道上自由奔馳著”。自主婚戀中常見的出走,在戰(zhàn)時別具含義?!对綆X而去》中的東柱,以其特殊的方式說服鎖兒的媳婦與他私奔,連夜離開她那還是“尿泡孩子”的男人。一對青梅竹馬的情侶,終于“向上,向上越過玉虎嶺走向一個新的境域”。《白馬的騎者》中的鄉(xiāng)村少女小白鹿,在經(jīng)歷了一系列波折之后,終于與白馬的騎者一同出走。田園風情與女主角命運間的強烈反差,最終化作“在繁星下向大道上奔馳,奔馳,把凄涼、孤獨、恐怖、不平留在后面”。城市青年也一樣。大學同學林珊毅然終止了談情說愛,悄然棄學,“決心離開這座夢幻的藝術宮,走到現(xiàn)實生活里去”(《林珊》)。《奔流》盡情抒發(fā)了作者的豪放不拘和“意志自由”。女主人公田聰最后乘船出走了。在她聽來,輪機聲宛如“前進!前進!”的雄偉進行曲。她堅信:“這黑夜很快就會過去的,一個燦爛的黎明將迎接她!”這種“該走就走”的決心,與安土重遷的民間傳統(tǒng)相連,也與戰(zhàn)時流亡作家的抵抗信念相連。1942年,知名作家張秀亞、查顯琳就先后離開北平,前者繼續(xù)從文,后者投筆從戎,得以隨心所欲地活躍在抗戰(zhàn)大后方。
故園是紛亂年代的心靈庇護所?!读继铩访枥L了華北一個村落中的忠、奸、恩、怨、誠、艷民風,地域色彩濃郁的求雨、廟會、忙節(jié)等民俗,以及北方沿海地區(qū)的鄉(xiāng)土景色,顯得既遙遠又親近,很好地表現(xiàn)和烘托出農民對于土地的眷戀,柔弱女子生活的艱辛,以及村吏地主的虛偽與狠毒,同時,也發(fā)掘了淳樸農民善良的心靈和助人為樂的精神。與《良田》不同,轉向城市的短篇大多“以痛喊女子地位而動人”。她的這類小說,講述的是“有情人終不能成眷屬”的悲戚故事?!犊嗟呐橙恕访枥L出進入城市的青年,在現(xiàn)代城市與田園鄉(xiāng)村、文明開化與傳統(tǒng)守舊之間的沖突。與同學熱戀的男主人公,為了母親的“尊嚴和幸?!?回鄉(xiāng)探親時倉促與一個舊式女子成婚。不到一年,鄉(xiāng)間的妻子郁郁病逝。主人公一向“只愛富有田園風味的家,一向厭惡都市生活”,但由于自身的懦弱,由于傳統(tǒng)的桎梏,鄉(xiāng)村的家園并沒有給他帶來幸福,而是把他推向道德內疚和感情煎熬的痛苦深淵。在《訴》中,修路工程師把現(xiàn)代文明帶到窮鄉(xiāng)僻壤,同時,他的圖謀不軌之舉也讓涉世不深的村姑想入非非。村姑婚后將其和盤托出,引起農民丈夫的猜忌和狂怒。宣泄后矛盾化解,小兩口重歸于好。
雷妍認為,作為現(xiàn)代文明標志之一的現(xiàn)代城市,更加與女人相敵對。小說《人》援引人類發(fā)展經(jīng)過“黃金時代”、“白銀時代”、“青銅時代”的傳說,表明人類一代不如一代,物質文明的進步并沒有帶來道德上的進步。當小說把人類發(fā)展的第四個時代即當代定名為“黑鐵時代”的時候,人類變得更加不可救藥:
一切憑了神的恩惠,一切憑了智慧,直立的軀體和自由伸張的大拇指。人類在黑鐵時代鬧得烏煙瘴氣的,尤其在都會里來得更甚,更糟,更使創(chuàng)造者傷心,如果不幸再有一次洪水,僅僅一對善良的夫婦都難選出,那么第五個時代就永無希望再有了。
作者筆鋒一轉,開始描寫在都市掙扎求生的陸小姐。她的美麗“真是黑鐵時代一個精心的杰作”。可她卻只能利用這上帝的恩賜,周旋于顯貴富豪之間,用“苦笑和憤恨,憎惡,掛慮,機警,小的欺騙”換來少許銀錢,去應付房租、配給面粉、母親的藥費、租借洋服……以及已離婚流氓丈夫的敲詐。最后,她忍痛與一個想與“新女人講講戀愛”的彭經(jīng)理簽訂了婚約,成為他的外室,并生下一個女兒。在彭經(jīng)理外出的一個深夜,她的前夫以抱走孩子相挾索要巨款。她一時沖動誤傷人命被判處無期徒刑,在黑牢里精神失常,幼女也在一個月后因病夭折。小說對被損害的女性給予情真意切的同情,對現(xiàn)實社會的不公正給予清醒的剖析,堪稱批判現(xiàn)實主義的力作。既然兩性間的關系是度量社會進步程度的一種天然尺度,那么,雷妍多角度刻畫的婚戀方面的種種情感糾葛,自然反映了那一時空中的社會文明程度,也表達出作者對于健康的人格和正常的社會關系的渴求。
女人的不幸和痛苦也是雷妍經(jīng)常觸及的一個主題?!妒辍分械呐魅斯苁俅驌綦S便屈就于一個令人討厭的男人。結果,在生下孩子后即遭遺棄,孩子也隨時有被奪去的危險。這不能不使她開始“恨著男性中心的法律”?!队撵`》中道貌岸然的房東重男輕女,殘忍幽禁沒有生兒子的發(fā)妻。當她就要重見光明的時候,卻“像一棵暖室里的花拿在春風里一吹反倒要零落”一樣,離開了這個給她帶來無數(shù)痛苦和屈辱的世界。作品在為災難深重的婦女同胞控訴與吶喊的同時,有力地揭露出男權主義封建殘余的肆虐?!遁p煙》中的愛情悲劇,則源于主人公自身“柏拉圖”式的精神戀愛觀。這就把探討的范圍從外部世界轉向內部世界。盡管這類作品顯得較為單薄,但在理智與情感產(chǎn)生沖突時,理智占了上風。
雷妍的小說試驗是多方面的?!堕T外》把矛頭指向黑暗現(xiàn)實。栓子咬了一口弟弟手里的雜合面窩頭,被繼母趕出家門。小說從一個孩子的視角,細致地描繪出環(huán)境刺激所引起的心理和生理上的饑餓感覺?;貞浥c現(xiàn)實的穿插,人與動物間的對照,使一個并不重大的題材跌宕起伏。晚上的一場誤會,更是戲劇性地渲染出人不如狗的現(xiàn)實,有力地控訴了人世間的不平。《背叛》和《彭其棟萬歲》意在揭示人性的虛偽成份?!兑幌Α吠ㄟ^幾位高中女學生的日常生活,展示了少女青春期心理上的微妙變化,表現(xiàn)出她們活潑、敏感和對于生命的熱愛。自傳體小說《鹿鳴》是雷妍本人經(jīng)歷的真實寫照。寓言《黎巴嫩的香柏木》取材于《圣經(jīng)》舊約中以色列王所羅門宮廷里的故事,在體裁上做了大膽嘗試。敘事主人公化作一棵黎巴嫩的香柏木,見證著古老的小亞細亞王國里的盛與衰,訴說自己“被人類的血腥氣弄得昏昏欲死”,最后以“我愿回到我的故鄉(xiāng)”結尾?!稛o愁天子》是一個歷史題材小說。各國使臣前來北齊通好。北齊王的馮淑妃被氣宇軒昂的北周王駕所吸引。淑妃蒙面隨八個后宮歌姬在舞殿紅氈上載歌載舞,接受了北周王賞賜的一對明珠環(huán)子并傳遞了幽會信息,晚上與他在露臺西畔一夜情。一年后,北周王為了得到馮淑妃,率兵攻下城池。面對北周王,馮淑妃喊出“生來不知如何投降。陛下殺戮聽便吧”。北周王不愛江山愛美人,馮淑妃最后隨北周王而去。無論是寫古代還是寫域外,總能讓人聯(lián)想到淪陷現(xiàn)實。
到淪陷末期,雷妍終于在黎明前的黑暗中直露地表達出對于自由的無限渴望,勇敢地發(fā)出了充滿戰(zhàn)斗激情的吶喊。在《號角》一文中,雷妍寫道:
自由的意識更火熾的在內心燃燒起來,我需要的是自己的力量,自己的聲音,自己的一切,假如自己的一切全備了以后,我也會鷹般地凌空飛翔或鳴叫吧?啊!我愿自己化成一只號角,吹出黑夜里無盡休的悶氣。
啊!我愿化成一只纖長的號角,不然就化成一只猛禽——一只鷹,那么凌空一飛,那么任意鳴叫,那么自由!
雷妍參加過敵偽官方的文藝活動。然而她的作品表明,她在靈魂深處一直堅守著自己的信念和立場,正如她在1945年9月9日所述說的那樣:“在文化失去蹤影,心靈枯竭到不可救藥的淪陷區(qū)的生活里,我們不肯使思路中斷,不肯放下筆,我們有不到氣絕不使出版界夭亡的決心。于是以個人僅有而輕微得可憐的財力人力和毅力相繼著發(fā)表著我們的創(chuàng)作。其中沒有功利,但卻遭受到致命的經(jīng)濟壓迫,現(xiàn)在終以不屈服的毅力使它出版了,當它和讀者相見的時候,勝利和平聲中淹沒了的興奮淚又不能自已地落滿了字里行間”(《鹿鳴·后記》)。
對于淪陷區(qū)文人,有觀點認為,“女子‘節(jié)烈有背人道,不可以頌揚和提倡。文人在淪陷區(qū)保持沉默,卻是堅守民族大義,可以提倡并且應該大力頌揚”。這樣的觀點,值得商榷。世界殖民史證明,沉默不是淪陷區(qū)作家的惟一選擇。淪陷區(qū)文學,是中華文化譜系中不應被冷落的環(huán)節(jié)。
三、淪陷區(qū)文學資料整理工作亟待加強
由于歷史的原因,抗戰(zhàn)勝利后,包括雷妍在內的一代淪陷區(qū)作家,基本淡出中國文壇。新中國成立后,雷妍積極參與北京市大眾文藝創(chuàng)作研究會的活動,努力在創(chuàng)作上適應時代的轉換,曾在趙樹理主編的《說說唱唱》上發(fā)表過小說《人勤地不懶》、《小力笨》、《新的一代》、《我是幸福的》等。不過,由于罹患喉癌,很快終止了創(chuàng)作生涯,成績無法和淪陷時期相比。
淪陷時期,雷妍結集出版的有小說集《白馬的騎者》(新民印書館,1944)、《奔流》(華北文化書局,1945)、《少女湖》(馬德增書店,1945)以及《鳳凰》(廣智書局,1945)?!堵锅Q》(文章書房,1945)則是幾乎與抗戰(zhàn)勝利同時到來的。中篇小說有《良田》(藝術與生活,1943)。二十世紀八十年代以后,淪陷區(qū)文學逐漸浮出水面,一些淪陷作家的作品被選入各種集子,也有少數(shù)作家出版了個人作品集。但雷妍目前只有一部自刊本《四十年代女作家——雷妍小說散文選》(2006),收作品十九篇。對于雷妍的研究,除了我在《淪陷時期北京文學八年》(1994)中的專節(jié)《雷妍:女人的怨艾與失落感的傾吐》外,只見到陳學勇的《北平淪陷時活躍過一個雷妍》,收入《舊痕新影說文人》(中華書局,2007)和《民國才女風景》(上海遠東出版社,2009)。陳學勇和王羽選編的《太太集——二十世紀四十年代上海女作家小說》(上海遠東出版社,2008),破例收入雷妍的《林珊》和《林二奶奶》,并做了這樣的說明:該書“所選范圍還是限于四十年代上海女作家的小說,惟雷妍是個例外,她那時活躍在北平。既然有鉤沉的意思,那么借此給雷妍搭個便車,她實在也是不該遺忘的作家,卻被遺忘至今”。相信雷妍個人作品專集的正式出版,將有助于推動雷妍研究,進而推動淪陷區(qū)文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