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廣海
清明節(jié),我回鄉(xiāng)下老家為父母掃墓,掃墓畢,我去了大沙河。
大沙河在我家東邊,有200多米路。大沙河是1881年黃河從潘龍集決口形成的,是一條害河。遇旱,河床干涸,風(fēng)起沙揚(yáng),天昏地暗;遇澇,河水橫溢,淹沒兩岸田園。這地方多長毛草,少見糧,人們過著困苦的日子。20世紀(jì)90年代,縣里治理了這條河,全長31公里,兩堤間距500米,中泓200米,常年水位保持在3米以上,成為一條帶狀水庫,這是沛縣一道亮麗的風(fēng)景。
站在堤頂上,放眼望去,堤身上一排排昂首挺拔的易楊,新葉放開,風(fēng)來了,隨擺弄舞,與林中小鳥伴唱。兩岸,桃樹、梨樹、蘋果樹,一片片連接著漫向天際,這里,整個(gè)春天是花的世界。我跟前是一大片桃園,我下了堤,走進(jìn)桃園。正值桃花盛開的時(shí)候,一行行的桃樹,堆紅砌玉,枝條上綴滿了一簇簇、千千萬萬朵怒放的桃花,連綿成一片花的海洋??諝庵谢ㄏ銖浡?每一縷都浸滿了桃花的香氣。
“在那桃花盛開的地方,是我的故鄉(xiāng)……”我猛的轉(zhuǎn)過神來,尋著清脆的歌聲眺望,不遠(yuǎn)處有一群婦女在樹上樹下忙活著。我走近一看,是老張家妯娌四個(gè)領(lǐng)著媳婦們給桃樹疏花授粉。她們手里忙著,嘴也不閑著,有說、有笑、有唱,個(gè)個(gè)臉上寫滿了幸福。老張家妯娌四個(gè),數(shù)老四家人緣好,她性情開朗,和氣大方,跟別人搭話,未開口先笑。老四精明能干,就是脾氣犟,遇事,一旦任了性,一頭公牛也拉不回來,村里人給他起了綽號(hào)——老犍。我問她老犍干什么去啦?她手往河里一指,“在那邊放鴨子哪?!表樦傅姆较?我走了過去。
老犍的小船停在河中心,清澈的河水在陽光下碧波粼粼。他叨著煙,坐在船頭上,微閉雙目,曬著太陽。一群一群的鴨子,在離船不遠(yuǎn)的地方,喜戲玩耍。有的像大雁一樣結(jié)成人字形長隊(duì),慢慢地向前劃著;有的散散著,忽兒一猛子扎下水底,忽兒又從水里鉆出來,亮開翅膀,腳踏水面,嘎嘎地叫著,你追我逐;有的像鴛鴦一樣,成雙結(jié)隊(duì),或一前一后,或并肩而偎,悠悠地游著,像一對(duì)熱戀的情人喃喃地親昵著。
我上了老犍的船,慢慢聊起來。慢談中得知,老犍年收入很可觀,一年忙到頭,養(yǎng)鴨養(yǎng)魚的收入近25000元,3.5畝桃樹收入近15000元,總收入能有40000元吧。老犍算著收入,他舒心地笑了,他那笑意中,透著滿意和幸福,透著歲月的歷練和苦澀。
我和老犍談得興味正濃,武爺?shù)娜龑O子來了,說家里來了客人,要買兩條魚。老犍利落地從網(wǎng)箱中撈了兩條紅尾鯉魚,遞給小三,小三要付錢,老犍把臉冷下來,眼睛瞪著,說:“小三,你這是干什么?把錢收回去?!闭f罷,把船往河中心劃去,一邊劃船,一邊像是跟我說、又像是自言自語,“小三父母雙亡,跟著爺爺奶奶生活,這一家子苦啊。鄰居百世,誰家還能沒災(zāi)沒難的,有了困難,就得大家?guī)?鄰居大事?!?/p>
是呀,“遠(yuǎn)親不如近鄰”,這話我很長時(shí)間沒有聽人說了。責(zé)任編輯黃艷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