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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器

2009-08-11 04:24邵遠(yuǎn)慶
安徽文學(xué) 2009年7期
關(guān)鍵詞:小兵哈爾濱小姐

邵遠(yuǎn)慶

曾經(jīng)有很長一段時間,哈爾濱的日子過得是相當(dāng)?shù)臎]勁。沒勁的原因,哈爾濱分析主要來自幾個方面,之一是因為哈爾濱的住房問題。哈爾濱結(jié)婚那年,哈爾濱的父母沒有給哈爾濱買房,而是把單位原先分給他們的舊房重新粉刷一遍,騰給了哈爾濱。已經(jīng)很久了,房子破舊不說,還是過去地地道道的老筒子房改造的。聽說當(dāng)初單位承建這幢房的時候,原打算是作倉庫用,后來不知是何原因,建好后又沒用上。那時正逢職工因為住房問題給單位鬧,于是領(lǐng)導(dǎo)靈機一動,找人在中間壘了幾道夾墻,把長筒子房一間一間地隔開了,再一間一間對外扒了個門,簡單的家屬院就這樣落成了。后來單位逐漸開始敗落,到了瀕臨倒閉的時候,領(lǐng)導(dǎo)讓原有住戶每家交了幾個錢,就算把房子作賤賣給了內(nèi)部職工,哈爾濱的父母也有幸成為其中一間的主人。房子是棗紅色的傳統(tǒng)瓦房,就是頂上帶著高屋脊那種。麻煩的是,房子中間的夾墻,只壘到大梁底下,再往上就沒法壘了,滾圓的木梁上面怎么可能放得住磚頭呢?上面一空,即便用涼席搭上頂棚,也是很難隔得住聲音的,這邊一動,那邊立馬聽得清清楚楚,跟在同一個屋里沒什么兩樣。

還有哈爾濱的床。名字起的很好——席夢思!聽起來很美,躺起來卻連一點美感都沒有。買回來沒用幾天,鋪在床面上的桐木板子開始松動,人躺在上面不敢翻身,稍一拱動,床就難受得不得了,嘰嘰哇哇地亂叫一氣。偶爾一兩聲還沒問題,叫的時間一長,隔壁就受不了了,不斷地高一聲低一聲咳嗽。實際上是在發(fā)出提醒甚至抗議的信號。哈爾濱的東鄰西舍,住的全是些老頭老太,白天他們倒是精神,把頭頂幾跟銀線樣的疏發(fā)收拾得光溜溜的,蒼蠅趴上去都能自動滾下來。但到底是上了年紀(jì),精力就顯得非常的有限,一到天黑便哆哆嗦嗦地上了床??晒枮I能受得了嗎?剛結(jié)婚,正新鮮著不說,他還沒有兒子,還任重而道遠(yuǎn)呢!哈爾濱經(jīng)常生氣地對董小宛說,隔壁這幾個老家伙,不是什么好鳥!咱們平常出門多,讓他們多關(guān)照一下咱家,連喊幾聲,他們都裝聾作啞不予理會,一到晚上,一個個耳朵倒是有了靈性,掉地上一根針都能震耳欲聾!董小宛笑他,讓他們聽唄,你老實些,不做也就是了。哈爾濱眼一瞪,想讓我老哈斷子絕孫!

就這樣遷就著,哈爾濱總算大功告成,第二年冬天,也就是寒風(fēng)剛剛開始凜冽的時候,哈爾濱終于父子團(tuán)聚了。兒子哈小兵,胖乎乎的,粉嘟嘟的,要多可愛有多可愛,喜歡得哈爾濱抱起來不肯撒手。給哈小兵起名的時候,哈爾濱和董小宛抱著《現(xiàn)代漢語辭典》翻了整整一夜,把所有慷慨激昂鏗鏘有力英勇豪邁的字和詞,都細(xì)致地斟酌了一遍,卻越挑心里越犯糊涂,越想腦袋越忽悠,越拿不定主意。到了天放亮的時候,哈爾濱急了,快刀斬亂麻,急中生智地說,把我的“頭”都去掉,干脆叫哈小兵算了。董小宛抱起兒子,拿“小兵”兩個字和他認(rèn)真相對照,琢磨了半天,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好,默認(rèn)了。

自從有哈小兵的那天起,哈爾濱的老丈母娘,也就是董小宛的母親跟著搬進(jìn)了哈爾濱家。董小宛的父母幾年前離異,這邊剛分手,回頭她父親就跟董小宛的“阿姨”成了家。其實還沒成家的時候,董小宛就曾多次撞見她父親牽著這位“阿姨”的手旁若無人地在大街上走動??匆姸⊥?她父親沒有表現(xiàn)出一絲羞澀,反而大大方方地朝她招招手,說,小宛,過來認(rèn)識一下,這是你阿姨。阿姨趕緊笑著對董小宛點點頭。董小宛冷冷將她上下打量一番,沒說話,心里卻惱恨極了。她父親又催促她說,叫阿姨呀!快叫阿姨呀!董小宛憤怒地瞪了他一眼,狠狠地說:“別不要臉了你!”然后揚長而去。她父親好像對她的話很不在乎,依然哈哈笑著,搖著頭,指著董小宛的背影朗聲說,這個傻閨女!

跟了父親二十多年,董小宛還是頭一次這樣重重地指責(zé)他,甚至是侮辱他。也只有這樣,董小宛才覺得解氣,誰讓他對母親不忠呢?母親縱然有許多不是,比如不會做菜、不會料理人、不會持家等,但畢竟是多年的夫妻,一日夫妻還百日恩呢?更何況一起過了幾十年!說甩就把人給甩了?現(xiàn)在,董小宛總算替她母親出了口氣,她頭也不回地走著,一邊為剛才的發(fā)泄而高興,一邊又為母親和整個家庭的不幸而難過。董小宛不知該怎樣和她母親說這些事,幾年前,她母親就高血壓帶心臟病,這種病是最激動不得的,一激動心里就上不來,一上不來就得吃速效救心丸,她母親的隨身口袋里一天到晚都裝著速效救心丸。也虧了有這種病,如果沒病,董小宛分析她父母恐怕早就分手了。她父親一直在乎的不是她母親,而是她母親的病。

董小宛的父親一搬走,她母親的整個心都擱在董小宛身上了,就這一個獨生女,不親她還能親誰呢。

哈爾濱家的組合柜原來是貼著墻擺放的,一進(jìn)門一眼就能望見最里邊的那張席夢思床,對于這樣的房間,這樣布置應(yīng)該是最合理的,客廳也是臥室,臥室也是客廳,都融為一體了。董小宛她媽一來,把被褥也帶來了,往沙發(fā)上一鋪,明擺著晚上不走了,要打持久戰(zhàn)。這樣躺著睡覺就顯得不恰當(dāng)了,母女還能湊合,女婿和丈母娘就不那么雅觀。開始董小宛主張在中間拉一道布簾子,哈爾濱說不用,哈爾濱一用勁,把擺在墻邊的四個組合柜一字排開擺到中間,一端還恰好留了個小門。望著自己精心設(shè)計的杰作,哈爾濱樂呵呵的。

但是到了晚上,哈爾濱在原先不自在的基礎(chǔ)上,越發(fā)的感覺到不自在。以前他不敢動,生怕制造出聲音被隔壁幾個老頭老太欣賞到。而現(xiàn)在不僅僅是隔壁了,隔壁還隔著道混凝土墻呢,現(xiàn)在房間里只隔了薄薄兩張木板子,還半截著,彼此連呼吸和心跳都能聽見。哈爾濱就更加不敢動了,一爬上床猶如被繩子捆死的木頭樁一樣,要多難受有多難受。原先哈爾濱擔(dān)心的是兒子生下來沒人照管,現(xiàn)在他更發(fā)愁自己連制造幸福的機會都沒有了!

這種日子是最難熬的。在沒有兒子之前,哈爾濱和董小宛一起幸福的次數(shù)就比人家少得多;懷上哈小兵的這十來個月里,董小宛更是謹(jǐn)小慎微,生怕一不小心讓兒子受委屈,于是又咬著牙把次數(shù)減了又減;而現(xiàn)在,董小宛的母親一來,需要控制的不只是董小宛一人,連哈爾濱都和那種想法斷交了。夜深人靜時候,柔軟的燈光下,哈爾濱難免會想入非非,手剛搭到董小宛的胸脯上,董小宛就知道他想干啥和要干啥了。就附在哈爾濱的耳邊,輕聲說,噓——媽在外面呢。董小宛一邊說著,一邊還伸手朝外面指了指。哈爾濱剛來勁兒,又被董小宛按下去了,瞬間成了軟塌塌的,扶都扶不起來。只得垂頭喪氣地老實下來,嘆口氣說,睡吧!又說,這日子真他娘沒法過了。董小宛瞪了哈爾濱一眼,而后一頭鉆進(jìn)他懷里,手卻老實不下,順著哈爾濱的身子往下摸,摸到襠部,她便吃吃地笑出聲來,俯在哈爾濱耳邊輕聲撩撥他說,又太監(jiān)了,又面條了,嘖嘖,還帶“鼻兒”呢。

但是無論董小宛怎么說,哈爾濱就是繃著臉不說話。已經(jīng)心灰意冷了,哈爾濱知道自己在短時間內(nèi)很難再堅強起來,只得翻了翻身,重復(fù)說,睡吧,我累了!明天還出車呢。

車是二手的。

沒結(jié)婚的時候,哈爾濱一直跟著他父母混日子,既不愁吃又不愁穿,日子過得沒鼻子沒眼。跟董小宛一成家,父母就草草把他打發(fā)出去了。更準(zhǔn)確一點,是把他和董小宛小兩口一起撂出去的。那情景跟攆走個雞或狗差不多,沒有幾多憐惜和酸楚。和父母一同生活幾十年,日子早已枯燥無味,就好像是河南人頓頓吃白水面條一樣。一分開,哈爾濱倒覺得異常新鮮,但是董小宛卻不那么想。分家的時候,董小宛說什么都不同意,一直躺在哈爾濱的單人床上賴著不肯走。哈爾濱的父母著了急,一天到晚讓哈爾濱做董小宛的思想工作。說一個家就那么大,兩室一廳,況且哈爾濱下面還有一弟一妹,都正上著中學(xué)呢?吃住都成問題,董小宛到底還留戀個啥呢?把董小宛逼急了,她才說出了心里話。我和哈爾濱都沒工作,分開家指望什么生存?哈爾濱的父母一想也是,再次咬了咬牙,給哈爾濱打聽到了一輛二手夏利,正營運著,人家想轉(zhuǎn)讓,就出錢給哈爾濱買了回來。

車交給哈爾濱,也沒能討得董小宛的歡心,父母一句話,把董小宛氣得鼻歪眼斜。父母說,我們兌車,你們兌人,拉客掙的錢,除去成本,剩余的二一添作五。董小宛一聽大怒,你們還好意思張口?兒子結(jié)婚,你們都給了些啥?要錢沒錢,要房沒房!跑遍一個城市也找不到像你們這家人的。哈爾濱的父母已經(jīng)年邁體弱,受不上這口氣,險些暈倒在地。哈爾濱的弟和妹急得在一邊直跺腳,催促說,哥,你瞧!哥,你瞧!——哈爾濱見勢不妙,連拖帶拉總算把董小宛抱走了。董小宛掙扎著說,回去可以,車必須給我們。哈爾濱說在我們手里,當(dāng)然是我們的!董小宛用手指著哈爾濱的鼻子,哈爾濱,你可要記住你今天說過的話!哈爾濱急忙點點頭。

安頓好董小宛,哈爾濱又馬不停蹄趕到父母住所。母親搖著頭,真沒想到,盼來盼去,竟娶來個母夜叉!哈爾濱賠著笑說,媽,這媳婦當(dāng)初可是你親自點的將呀?他母親不接他的話,只說,晚了,晚了!一切全晚了。媳婦你可以領(lǐng)走,不過車得給我開回來。哈爾濱說,開回來容易,你什么時候讓開,我就什么時候開!但是既然買了,開回來能扔在家里睡覺嗎?何必放著錢不掙讓它閑著呢。他母親嘆了口氣,閉著眼搖搖頭,終于不再說話了。哈爾濱平生第一次感到很累很累,整個人不由自主地沿著母親的床邊癱軟下來。

剛開始跑車,整個車就哈爾濱一個人駕駛。哈爾濱也夠勤奮,天不亮起床,一鉆進(jìn)車內(nèi)就是一整天,一拉就是大半夜。這樣披星戴月跑了一個多月,人唰地一下瘦了大半圈。最先感知到的是董小宛。哈爾濱夜里附在董小宛身上的時候,董小宛猛地感覺他一下子輕去很多,要不是聲音和氣味沒變,董小宛怕是一準(zhǔn)要跳將起來:原先哈爾濱的腰跟董小宛的腰一般粗細(xì),都是二尺六,如果不是性別不同,倆人幾乎可以同穿一條褲子。而現(xiàn)在,哈爾濱沒法再跟董小宛相比了,成了一粗一細(xì)一大一小的兩根柱子,董小宛心疼得立馬掉下淚來。哈爾濱慌了,以為自己不小心把她做疼了,想要下去,董小宛卻是不讓,兩只胳膊把他抱得更緊,摟得倆人都喘不過氣來。

兩天后,董小宛沒和哈爾濱商量,直接通過熟人介紹了一名司機小楊。然后對哈爾濱說,從今天開始,你們兩個換班跑,一個白天一個晚上,一個禮拜交換一次班。哈爾濱明白董小宛的心情,就默認(rèn)了,把車鑰匙一分為二,一把自己留下,另一把給了小楊。

一下子給哈爾濱騰出不少時間。那段日子,哈爾濱和董小宛都覺得生活比以前滋潤多了。董小宛已經(jīng)懷孕,身子方便程度大不如從前,基本生活都要靠哈爾濱幫忙。哈爾濱深諳廚藝,做出的飯菜色香味俱全。那一段時間,哈爾濱總是變著花樣做給董小宛吃。董小宛的身體,在兒子和哈爾濱的共同作用下與時俱進(jìn),很快就胖得不成樣子了。接下來,哈爾濱一有空閑就攙扶著董小宛,從街東走到街西,從街南走到街北,間斷地贏來一街艷羨的目光。

董小宛覺得都快幸福死了!

從兒子哈小兵第一記響亮的啼哭開始,哈爾濱家的日子就再沒有清靜過。由于剛剛“出道”,哈小兵顯然還不習(xí)慣,稍不順心,便咧開大嘴沒明沒夜地哭。兒子的哭聲,沒惹急哈爾濱,沒惹急董小宛,也沒惹急董小宛她媽,倒是把鄰居——幾個非常非常操蛋的老頭老太們給惹煩了。這些人,真不愧活了一大把年紀(jì),懂得什么叫做人多力量大,有一日,突然聚眾找上門來。一開始,哈爾濱還以為他們是來登門問候或者祝賀呢!沒想?yún)s一起發(fā)起了牢騷,說這個哈小兵也太淘氣了,日日哭,夜夜叫,吵得他們終日食不甘味、夜不能眠,幾個人身體本來就不太好,現(xiàn)在更加每況愈下,得想想辦法才是。聽完他們的話,董小宛氣得上下牙齒直想打架,把唾沫咽了又咽,還是忍住了。董小宛說,想什么辦法呢?總不能孩子一哭就把他的嘴巴給捂上吧!

她母親也賠著笑臉說,孩子淘氣,給你們添麻煩了。多原諒!

老頭老太們則說,我們沒法原諒。原諒了他,我們就沒命了!

哈爾濱再也忍不住了,他大吼一聲,從床上一躍而起,人沒到跟前,話已經(jīng)鉆進(jìn)老頭老太們的耳朵里:你們最好現(xiàn)在去死!

老頭老太們說,瞧瞧這孩子,恁大個人了還不會說句人話。好歹我們跟你父母都是一個單位,在一塊兒工作大半輩子了,那感情比親兄妹都親。你怎么能咒我們死呢?

哈爾濱心中的氣還沒完全釋放出來,又說,怨我!怨我混蛋行不?怪我老糊涂了行不?你們回去吧,越快越好,要不一會兒我再渾起來,沒準(zhǔn)會說些比剛才更混蛋的話!

還要往下說時,被董小宛她媽攔住了。董小宛她媽擔(dān)心事情鬧大不好收場,上前一把拽住哈爾濱,連推帶搡把他推出屋去?;貋砗?人已經(jīng)走光了。董小宛仍在氣頭上,抱著哈小兵鐵青著臉久久不說話。她媽嘆口氣說,你們這些鄰居,沒一個好人那。停了一會兒,又說,也難怪,誰不想睡個安生覺呢?孩子天天哭鬧,換了咱,咱也煩。

董小宛沒好氣地說,那有啥辦法?誰家的孩子能一聲不吭地長大成人呢!

她媽說,要不這樣,一會兒哈爾濱回來,你先跟他商量商量,看能不能先暫時搬到我那里住。

一下子,母親的話把董小宛感動了。董小宛心里清楚,父親離家出走,給她媽帶來的創(chuàng)傷很大,心靈的創(chuàng)傷,或許到死都無法彌補或者修復(fù)。她知道她媽不想再進(jìn)那個家,甚至連不小心看一下心里都會感到陣陣心痛。然而,為了她,她媽居然默默地接受了。想著想著,一串清淚順著面頰流淌下來。

雖然表面上裝作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其實哈爾濱心中“在乎”極了。說心里話,住這樣的房子,和這么一群人做鄰居,沒有給哈爾濱帶來一絲愉悅,相反卻是無盡的煩惱。如果有一點點辦法,哈爾濱早搬走了,早就不和這些不通情理的老頑固們在一起了。和他們一起生活,折壽!應(yīng)活一百年,五十歲都不能活??墒?任憑哈爾濱把腦汁攪盡,也終是沒有想出擺脫他們的法子,不是沒有,哈爾濱也曾經(jīng)往董小宛她媽那兒想過,覺得房子閑著也是閑著,不如一家人一起搬過去得了,準(zhǔn)確地說,她媽只生了董小宛自己,那房子,早晚都是他們的,早晚都得姓哈。然而,話到嘴邊,哈爾濱又把它咽下去了,一個是董小宛的父親和她母親剛剛分手,董小宛的母親還正難過正悲傷著,這么一提,無疑于傷口上撒鹽。再者,房子畢竟不是他哈爾濱自家制造的,現(xiàn)在從他嘴里說出來,畢竟不是那么氣派。所以,這事就這樣擱到這了,要不是董小宛她媽主動提起,哈爾濱想他是無論如何都沒有勇氣說出口的。

董小宛她媽家的房子是商品樓,樓上樓下結(jié)構(gòu)有所不同:下面兩層是小套,都是兩室一廳,從第三層開始結(jié)構(gòu)布局就亂了,既有三室一廳,也有三室兩廳,還有四室一廳,有點雜亂無章起來。哈爾濱住的那間臥室,原先住著董小宛的父親——她的父母,壓根就沒在一個房間里居住。地方猛一寬松,哈爾濱和董小宛都有一種前所未有的異樣的感覺產(chǎn)生。

不過,哈爾濱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這個房間所存在的問題。那是他們搬過來的頭一天晚上,哈爾濱剛躺下,剛把兒子哄睡,還沒顧得上跟董小宛親熱,頭頂便傳來“嘩啦”一聲脆響,把哈爾濱和董小宛都嚇了一大跳。定睛一看,發(fā)現(xiàn)這個臥室的上面,竟然是三樓的衛(wèi)生間。而且正對著哈爾濱面部的地方,還恰恰是便池的下水管道接口。于是哈爾濱有些后怕,總擔(dān)心橫在上面的白色塑料管道不結(jié)實,萬一破個哪怕是指頭大小的口子,他可就慘了——

塑料管道只響了兩次,哈爾濱就把經(jīng)驗給總結(jié)出來了:如果管道內(nèi)發(fā)出的是“嘩——嘩嘩——”的聲響,哈爾濱就指著上面對董小宛說,呵,大便!如果上面發(fā)出的是很緊湊的“嘩嘩嘩嘩——”的聲響,哈爾濱馬上又改口說,呵,小便。董小宛先是笑得用手捂住了肚子,稍后緩過來氣,又說,真沒看出來,你在這方面還挺有研究。

哈爾濱是在下午五點多鐘才知道這件事的。當(dāng)時他正跑著車,腰里的手機突然響了。一看號碼,是他爸媽的。他爸媽一般不輕易給他打電話,現(xiàn)在叫他,肯定是那邊出了啥事呢。接了才知道,原來董小宛把兒子送到那邊已經(jīng)一天了。生面孔加上生環(huán)境,哈小兵顯然一時難以適應(yīng),不吃不喝,張著小嘴哭得死去活來,怎么哄都哄不住。

聽父親帶著哭腔這么一說,哈爾濱的肺都快氣炸了,很顯然,董小宛是在沒事找事!于是方向盤一打,見人攔車也不肯停了,徑直開到父母家里。哈小兵真是搗蛋,一見他爹,一切煩惱、一切憂愁,一切的一切都沒有了,在哈爾濱懷里咯咯地笑個不停。到了晚飯時間,董小宛往他手機上打了一個電話,大概是問晚上哈爾濱怎么吃飯,或者和司機小楊什么時間換班。哈爾濱看了看,沒接,又把手機裝回腰里的手機套,任鈴聲一直沒完沒了,響一陣斷了,斷一陣又響。他父親忍不住了,問,是小宛的電話吧?你怎么不接。哈爾濱笑笑說,不,幾個朋友叫我喝酒。

董小宛到底是急壞了,她開始擔(dān)心哈爾濱別是出了什么事,像車禍呀,綁架呀……車出事都不要緊,只要人別出事。人萬一出事,整個家就基本完了。守寡,改嫁……都是不敢想的事。但是越是不敢想,心還偏偏往那去想。董小宛心里直發(fā)毛,像遇見鬼一樣,手腳冰涼,臉色蠟白,頭發(fā)直愣愣地豎了起來。

電話打到哈爾濱的父母家,是他父親接的電話。他父親說,是的,哈爾濱在這呢。接著就喊哈爾濱,趕快,小宛的電話。

哈爾濱接過來,說,手機在車?yán)锩娉潆娔亍?/p>

董小宛長喘一口氣,快把我給嚇?biāo)懒?

董小宛還要往下說時,哈爾濱已經(jīng)把電話掛斷了。

抱著孩子發(fā)動車時,哈爾濱的父親又慌慌地跑出來,把一袋新開口的奶粉塞進(jìn)車內(nèi),給孩子帶回去吧,放這里也沒人喝。還特意叮囑哈爾濱,孩子送來是應(yīng)該的,回家后可千萬不能抱怨小宛……

沒抓住哈爾濱的把子,董小宛縱然心中有氣,也難以發(fā)泄出來。她媽把孩子接過去,說,你們先吃飯吧,我等會兒再吃。哈爾濱也帶著氣,從柜子里掂出一瓶酒,就著菜卻喝了一肚子心事。

突然,董小宛她媽的頭從里屋的門縫里擠出來,叫聲“小宛”又縮了回去。董小宛知道是在叫她一個人,放下手中的碗筷,不聲不響地踱了過去。哈爾濱正猜想她娘倆在里屋悄悄念什么經(jīng),董小宛突然嚎叫著抱著兒子跑了出來。哈爾濱見狀,慌忙放下酒杯,人還沒有站起,兒子的屁股在董小宛的作用下已經(jīng)噘到他臉上了。你仔細(xì)瞧瞧,哈小兵左側(cè)的屁股上怎么有一塊紫?

他想紫呢!哈爾濱沒好氣地說。

我日他奶奶!董小宛大聲尖叫道,照顧“俺”一天還陰毒“俺”。今后再想見孩子一面,除非瞎了他的眼!

你爸你媽也是,不想照看孩子,送過來就行,干嗎……你看看把孩子的屁股打的!董小宛她媽也在一邊幫腔。

哈爾濱趕忙辯解,我父母再賴,也不至于虐待孩子。

董小宛立即對天發(fā)誓,老天有眼,誰要是打了哈小兵的屁股,讓他不得好死!

去你娘的X吧!哈爾濱什么都不顧了,抓起餐桌上的菜盤子,像飛碟一樣朝著擺在大桌上的電視機砸去,把電視機的一側(cè)砸出個大窟窿。哈爾濱還要接著砸其它,卻被董小宛她媽從后面死死地抱住。你看你這孩子,喝點酒怎么這么個德行!

哈爾濱狠狠地瞪了他丈母娘一眼,轉(zhuǎn)身駕車離去。

一連幾天,哈爾濱沒讓小楊摸車,除了吃喝拉撒,他一直身不離車車不離身,白天跑一整天,晚上再跑大半夜,到后半夜,實在疲倦極了,他就地將車一停,把座位的背靠放下,將就著睡上一覺。

三天頭上,從家里打來電話,也不知是誰打的。哈爾濱不但沒接,而且還把手機關(guān)掉了。最讓他不能容忍的,不是董小宛,而是董小宛她媽——怪不董小宛的父親不愿意跟她在一起生活,這老太婆,有著一種讓哈爾濱說不出的厭煩。不但心眼小,好絮叨,而且是非顛倒黑白不分不可一世。就說董小宛罵他父母的時候,作為母親,她應(yīng)當(dāng)指責(zé)、應(yīng)該管教的不是他哈爾濱,而是自己的女兒董小宛。

還有讓哈爾濱傷透了心的,就是董小宛了,甭說父母沒打孩子,即便真的打了孩子,作為一個子女,她也不應(yīng)當(dāng)橫加指責(zé)甚至侮罵,父母畢竟是父母,有著生育和養(yǎng)育之恩,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在這方面,哈爾濱覺得董小宛太繼承和發(fā)揚她母親的“優(yōu)良傳統(tǒng)”了。如果真是這樣,哈爾濱寧愿打一輩子光棍,也不愿再和這樣一個缺乏教養(yǎng)的人繼續(xù)過下去。

這正是哈爾濱不愿意接電話的原因,他確實被氣壞了。

但是到第六天頭上,他還是把手機開開了。原因是他的一個哥們兒,也是跑出租的,在路上碰到了他,老遠(yuǎn)就喊,喂!你是怎么了哈爾濱?你父親,不,你一家人找你快找瘋了。就是沖著父母,哈爾濱才開的機。一開機,哈爾濱就看見董小宛發(fā)過來的信息,她說哈爾濱你既然走了,最好把倆人的事“處理”清楚。既然話說到這個份上,既然董小宛這么絕情,哈爾濱的心徹底涼了,他當(dāng)即就編輯了一條信息發(fā)送過去:恭敬不如從命!你說什么時間辦,咱就什么時間辦。

發(fā)完短信,哈爾濱一打方向,回他父母那去了。

沒想到,董小宛她媽會在那里等他。

一見面,董小宛她媽還是當(dāng)著哈爾濱父母的面,繼續(xù)訴說哈爾濱的不是:為了他們?nèi)谌?我把心都操碎了,給他們刷鍋做飯、縫補洗涮,筋都累斷了,還沒買住哈爾濱的心!倆人還沒生個氣,拍屁股一走了之,失蹤一個禮拜。既然不打算過了,干脆把手續(xù)辦了,把孩子抱回來,咱算兩清!

哈爾濱沒搭她的腔,只問他父母,找我有事沒有?

他父親說,現(xiàn)在就得當(dāng)面跟小宛她媽道個歉,然后回去再跟小宛賠個不是。

哈爾濱急了,高喊,我的事不用你們管。

他父親顫顫微微地走過來,伸手就要打哈爾濱。

卻沒打著哈爾濱,讓哈爾濱轉(zhuǎn)身跑掉了。他父親又在后面喊,兔崽子,你敢走?走了你就永遠(yuǎn)別回來!

不回來就不回來!哈爾濱嘟囔著鉆進(jìn)車?yán)铩?/p>

接下來的幾天,哈爾濱一直把車停在一家賓館門口。

那是次日早起大概五六點鐘時間,有人從外面重重地扣擊車窗玻璃。哈爾濱以為來了生意,迅速坐起,門剛打開,一股濃烈的香粉味撲面而來,緊接著,一個女人閃身坐在他身邊的副駕駛座位上。盡管天氣已經(jīng)冷得讓人不敢向外伸手了,但是女人依然穿戴簡單,上身僅僅只有一件毛衣,領(lǐng)口低垂,隱隱可以瞅見上半個乳房。根據(jù)哈爾濱的初步推測,女人八成是賓館的小姐。果不其然,剛一上車,女人就哈欠連天,頭不知不覺地歪在哈爾濱肩膀上了。哈爾濱聳了聳肩,女人又坐直身子,正眼瞅了瞅哈爾濱,明顯帶著挑逗,哈爾濱有些膽戰(zhàn)心驚,只說,請問小姐去哪?

隨便。

隨便在哪?本市好像沒有這個地名。

要不去你家吧?小姐繼續(xù)跟他開玩笑。

車就是家,家就是車!要不我怎么會睡在這里呢。

小姐不說話了,卻像扎猛子一樣一頭鉆進(jìn)哈爾濱的懷里。哈爾濱咦了兩聲,來不及減速,便猛地把車剎在了馬路中間。

當(dāng)哈爾濱強行把小姐推下車去的那一瞬間,隨即后悔了。原本很容易就能夠水到渠成的事,哈爾濱終是放著河水沒有刷成自己的船。接下來他一直在嚴(yán)厲地問自己,都到這份上了,你還保守什么呢?還值得為誰保守呢?上哪兒再去尋找那么優(yōu)越那么成熟那么方便的條件呢?難道說過了這個村,還會有這個店嗎?

以前往往都是跑上大半夜車,但是這天晚上,哈爾濱很早就結(jié)束了,他仍然把車停在那家賓館的門口。盡管感到很疲勞,上下眼皮好像開始打架了,可是哈爾濱的心里卻精神得很,他想在小姐沒出來之前,自己趕緊美美地睡上一覺。沒想心里一不平靜,就跟注射了興奮劑一樣,怎么也睡不著,越睡不著越急躁,越急躁越睡不著……

還是那位小姐,在敲響他車窗的時候,天已經(jīng)麻麻亮了。上了車,沒等小姐開口說話,哈爾濱搶先說,緣分哪!小姐也不跟他計較前嫌,倒是像遇到一位久別重逢的舊友,立馬開始向他訴說衷腸:昨天的客人,都恁大一把年紀(jì)了,還真他媽有力氣,一夜折騰我四次,基本沒怎么睡覺,累!

哈爾濱說,這家伙將來肯定得患前列腺病。

小姐一邊打著哈欠,一邊扭過頭瞥了哈爾濱一眼,說,沒想到你還挺內(nèi)行!

哈爾濱笑說,我不但開車內(nèi)行,對那事也同樣有研究。

那你昨天為什么硬把我往車外趕?

心情不好唄。

心情不好,就拿人家出氣?小姐說著,朝哈爾濱頭上輕輕地拍了一巴掌。手還沒放下,就被哈爾濱的一只大手給捉住了。小姐輕哼一聲,再次把頭埋進(jìn)他懷里。

哈爾濱立即把車發(fā)動著,開走了。

做那事是哈爾濱先提出來的。車沿著城市寬闊的街道溜達(dá)了半天,小姐卻依然沒有下車的意思,哈爾濱揣測小姐十有八九是想跟他做那事。根據(jù)自己的推測,哈爾濱試探著把想法主動提了出來。話未落音,小姐撲哧一聲笑了,笑得很曖昧,笑過后就沒再說話,眨著一對好看的眼睛有力地看著哈爾濱。哈爾濱尋思小姐八成是同意了,于是迅速緊了緊腳下的油門,車頓時像箭一樣躥出了城市。

幸福是在車上度過的,哈爾濱不可能再領(lǐng)她回賓館開房間,就把車停在了荒郊野外。哈爾濱還沒把車剎停當(dāng),小姐就迫不及待地開始動手解自己的衣服。哈爾濱突然一陣激動,心里竟忐忑不安地跳躍起來……再看那東西,剛才還正威風(fēng)凜凜,隨著哈爾濱一膽怯,它竟然也緊跟著主人軟弱下來。小姐顯然有些失望,帶著歉意坐起來,笑說,你不是自稱“很有研究”嗎?怎么臨陣退卻了。哈爾濱心里懊惱,嘴卻依然強硬著,說,我是有心事哩!完了又說,明天吧,等明天再讓你好好地欣賞一下我的武器。

小姐一下車,哈爾濱就埋下頭去,盯著自己的大腿根一個勁地看,看著看著,還覺得不解氣,又掄起巴掌,狠狠地抽了它兩記耳光。說,真是個不爭氣的家伙!

董小宛她媽出事了。正當(dāng)哈爾濱準(zhǔn)備第三次重整旗鼓去迎接挑戰(zhàn)的時候,他弟弟騎著個破舊的自行車突然找來了。一見哈爾濱的車,他弟弟匆匆忙忙跳下車子,帶著哭腔上氣不接下氣地對哈爾濱說,哥,趕快回去吧!嫂子她媽完了。哈爾濱起初不相信他弟弟的話,又見他那副緊張的樣子,不像似在開玩笑,于是趕忙打著火給車加溫。趁這工夫,他弟弟接著說,可能是腦溢血,也可能是心臟病,反正吃過晚飯后覺得不舒服,送進(jìn)醫(yī)院,醫(yī)生看了看說,回去準(zhǔn)備后事吧。

回到家,董小宛她媽已經(jīng)直挺挺地躺在客廳里了。她那干巴巴的身軀上,還趴著董小宛,在有氣無力地高一聲低一聲地號啕。董小宛的哭聲很有感召力,一下子把哈爾濱傳染了,哈爾濱上前一步,撲倒在董小宛前面,媽呀媽呀地痛哭起來。

就在哈爾濱走進(jìn)門的一剎那,聽聲音董小宛就知道是他回來了。但董小宛沒跟他計較,沒再跟他接著往下鬧。畢竟董小宛是個有頭腦的人,大事面前知道孰輕孰重,能夠在頭腦較熱的時候依然把握住分寸。但董小宛也沒有搭理哈爾濱,只是哭得比剛才更傷心。

哈爾濱進(jìn)門不久,跟著進(jìn)來的是董小宛的父親。她父親緩緩地踱到董小宛的母親身邊,弓下身子,輕輕地把蓋在小宛母親臉上的黃紙掀開,認(rèn)真地端詳一番,然后嘆一口氣,又把紙攤平掩上了。董小宛淚眼朦朧地抬起頭,一看是她父親,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披頭散發(fā)的像一頭被逼到墻角的狗,沖著她父親發(fā)瘋地尖叫起來:你給我出去!出去!她父親像一頭受到驚嚇的鹿,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說,好,好,我這就走。

她父親返身出門的時候,董小宛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她恨死她父親了。哈爾濱卻站起來,跟在董小宛的父親身后,用滿含歉意的口氣說,爸,你老人家慢走。董小宛的父親轉(zhuǎn)過身來,拿手輕輕地在哈爾濱肩上拍了拍,說,讓你多費心了。哈爾濱說,應(yīng)該的,爸。正說著,從樓道里上來了董小宛的“阿姨”。董小宛的父親見狀,趕忙擺擺手,示意她不讓她上來,但她還是上來了。并且恰好讓董小宛撞見——董小宛好像料定她要來似的。董小宛疾步跑過去,伸手拽住哈爾濱的胳膊,不由分說把他拉了回去,然后砰的一聲把門死死地給帶上了。

安葬完董小宛的媽,哈爾濱和董小宛又重新和好如初。失去了唯一的親人,董小宛在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一直悶悶不樂。哈爾濱勸她說,雖然媽沒有了,可是你還有我和兒子倆親人——董小宛揶揄他說,連你都靠不住,我還能指望兒子什么?好了,媽的事辦完了,你也可以繼續(xù)離家出走了,愛上哪上哪,想愛誰愛誰。哈爾濱和她耍起貧嘴,說就我這副模樣,這輩子恐怕也只能討得你一個人的歡心,除了你之外,誰還有恁么笨的眼光?董小宛撲哧一聲笑了。哈爾濱隨即像小學(xué)生樣捧起一本書,抑揚頓挫地大聲念道:

天上下雨地上流,

兩口子打架不記仇。

早起一盆洗臉?biāo)?

夜里一對花枕頭。

那么大聲干嗎!董小宛嗔怪著,揚起手拍了他一巴掌。

責(zé)任編輯趙宏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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