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衛(wèi)平
珠穆朗瑪
醫(yī)生說
我已經(jīng)永遠無法
登上珠穆朗瑪
我的身體只允許我
在五千米的營地
看一眼珠穆朗瑪
然后歇口氣
再看一眼珠穆朗瑪
接下來我要走的
都是下坡路
我已漸漸駝背
我越來越沉重的頭
正一寸一寸靠近大地
而珠穆朗瑪
還未停止向著天空上升
我在人世才走過四十一個春秋
而珠穆朗瑪
已穿越千百萬年的風霜
果盤
果盤在茶幾上
喝茶的人不知去向
是誰擺置的果盤也無人知道
果盤里有香蕉,蘋果,梨和橙子
它們之間誰也不認識
它們很親密地挨著
在各自的甜蜜回憶里
等候那個拿刀的人
在天黑前回來
煤,雪
煤是上半夜進城的
煤,和運煤的人都沒想到
下半夜會下雪。雪在黑暗中
飄揚,成了黑暗的一部分
剩下最后一口氣,雪才肯降落
雪看不見它的落腳點
雪帶著塵世之外的消息
愿不愿意落在煤上
煤承受著大地的壓力
愿不愿意被雪落
雪表面的冷,煤內心的熱
雪的輕盈,煤的沉重
這些在下雪時應該有人想到的
直到雪停了,天亮了才有人去想
雪覆蓋著煤,煤幫助雪
在城里實現(xiàn)了雪山的夢想
雪白,煤黑。雪不化,或煤不再搬運
人們就只能看見雪的白
看不見煤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