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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里的灰村莊的土

2009-08-04 09:21祝紅蕾
文學與人生 2009年7期
關鍵詞:大江灰塵姑姑

祝紅蕾

不知道土地和灰塵是什么關系,塵土,塵也是土,土也是塵吧。土揚起來,就成為塵,塵落下去就成了灰。

可是灰,似乎還要具體一些,還要溫暖家常些,因為我們的祖父祖母外祖父外祖母們就常常穿著大襟褂子,頂著滿頭的塵灰,抄著手坐在太陽下的墻根底慈眉善目地對我們笑著,每朵笑紋里都藏著灰褶子。還有我們農村的母親,會在攤完煎餅后,立起熱鏖子,摘下頭頂遮柴灰的頭巾撲打撲打衣裳皺紋里兜住的灰,然后將三五個圓滾滾的地瓜放到即將燒熄的柴灰里,過半個時辰,用燒黑的柴棒子從灰里掏出來,在兩只手里倒著,吹著氣,捻開一層丑陋的瓜皮——呀!那灰下竟然有如此的芳香,香氣橫貫直入,似乎要把上頜都頂起來了。當然還有更早的時候,那時你我還不怎么懂事,我們的祖母母親姑姑姐姐們洗衣服的時候會抓一把草灰撒在里面,手劃破口子也要燒一點布灰按上,空氣中彌散著毛毛的燒焦味道,似乎那味道還沒消散,手早就不疼了。關于灰,曾經有多少溫暖的回憶啊,活像在冷寂的大街上捧著炭火紅艷的小手爐,即使站在那里默默地捧著,不說一句心里都是暖和和的。

那時候大家都是渾小子,整天和土和泥攪和在一起,脫下的鞋子能磕出土坷垃,灶臺上蒙一層說不出是灰還是塵的東西,揭開鍋蓋,照樣是舌頭垂涎的芳香。沒有誰覺得誰臟,沒有誰覺得誰土,后來大家都出去了,有出息了。爹娘先是抿著嘴樂,東一句西一句故作無意地炫耀那個渾小子買回來孝敬爹娘的心意,記得有鄰家大娘,在北京工作的兒子大江給買回來的中華鱉精一直在堂屋正中的條幾上擺著,擺了三四年了,后來是空盒子了,還在那里羞答答地傳達著渾小子的出息孝敬和爹娘憋不住的自豪,直到蒙了厚厚的灰。后來,大江回來,黑皮鞋泛著亮光,猛一打眼仿佛是太陽光把皮鞋上的黑吃掉了一塊,頭發(fā)上的光同樣亮,卻不是油灰,因為雪白的襯衣領子一點灰印子也沒有,然后出息了的渾小子開始嫌家里不衛(wèi)生,到處都是灰,當娘的臉上訕訕的,拿了抹布誠惶誠恐地擦,擦了桌子又發(fā)現了盛菜的碗似乎也不夠“衛(wèi)生”,又慌忙補上一道“擦”,卻只是多了一道顯著分明的灰跡。當爹的沒那么好脾氣,當即將老拳頭捶到老榆木桌上,搪瓷缸子嘭的一聲,那聲腔也震得兒子哆嗦了一下:混賬,才出去吃了幾碗干飯,敢嫌你娘老子不衛(wèi)生了?沒有你爹娘泥里土里的扒食供應,有你今天這個混賬架!嫌臟莫吃,倒是給老子省下了!當年的渾小子大氣不敢出,忍著氣往嘴里塞一口熱饅頭,灰不灰的也就不敢再計較了。

后來大江討了北京的媳婦,老家里帶玉米面子地瓜山楂什么的去,一進客廳,那光頭凈面的標致媳婦便從鞋柜拿拖鞋讓換上,襪子臭不說,要命的是還露著腳趾呢,為難處掃一眼客廳,不用說土,灰都不見一絲的,茶幾是明晃晃的,地面是明晃晃的,仔細一瞅不小心還有倒影呢。而打量自己身上,土鞋底是泥,連里面的襪子都和著黃泥呢,哪個莊稼人能和土分得了家?似乎一天聞不到土腥氣還覺得不舒坦呢。哪個農村孩子不是坐在地頭玩著泥巴吃著土坷垃長大的呢,只不過比那些從不見泥土的城里孩子長得更結實罷了。心里嘀咕著,坐到雪白干凈的沙發(fā)上,雙腳并攏,兩只手放到膝蓋上,局促得嘴唇發(fā)干喉嚨打結了。而那些帶著泥土的地瓜花生什么的,兒媳壓根就沒讓往屋里放,直接提到了地下室,看她那怕土怕臟的眼神,仿佛他帶來的不是什么土特產,而是一麻袋臭蟲蒼蠅。心窩子的一腔熱氣一下子涼了,莊稼人怎么能和土啊泥啊的分了家呢,日子都是從土里刨出來的。當初省吃儉用扭筋扒力地供兒子上學盼望著他出息,卻不承想他跳出農門卻也和土地變得生分。大江爹路上抽筒煙葉子,心里說不出的不得勁,說生氣也沒有什么大事體不對,說惆悵,似乎也夠不上,說心念兒窩囊吧,明明兒子的作為還是讓他自豪讓他在老少爺們面前挺直了腰的,可是就是實實在在的氣出不順暢,心,落不到實處。一路走一路長嘆氣。兒子和泥土分了家,他在心里和兒子也就分了家??墒且换丶?,在他固執(zhí)地不愿意鋪六棱磚依然黃土朝天的天井里轉轉圈,披上他油灰夾襖到玉米地里打個逛,看那厚實的泥土穩(wěn)穩(wěn)地托住青綠的根,仿佛當爹的用青筋畢露的手托住兒子嬌嫩的腳丫子,那濃濃的黑土的腥氣和玉米葉子囂張的清氣和甜香,甚至玉米葉子上那薄薄的灰塵氣都無比酣暢地吸入肺腑,他一下子覺得底氣足了起來,心里打個滿足的激靈,唱著《紅燈記》用嘴唇打著鑼鼓腔伴奏快樂地轉回家去了。人從土里來,又到土里去,怎么能和泥土出五服呢?

在鄉(xiāng)下拿土當寶的時候,城里人都和土不共戴天了。有了土就有了灰,有了灰就有了塵,泥泥土土,灰灰塵塵,總是割不斷聯系的。所有的路面都要蓋住,大路用柏油,地面用水泥或者瓷磚,栽花種樹總要用到土吧,只留丁點大的地方,只要水泥什么的不壓住根枝芽苗,就讓讓它們盡量多地遮住泥土。連那些冬青,松柏,都規(guī)規(guī)矩矩的,讓它長什么樣就得長什么樣,并且都一個樣子。這是在城里誰也不能和地里的莊稼田里的蘋果樹家里的石榴那樣胡來,想長什么樣就長什么樣,想什么時候長就什么時候長。你不是不愿長,懶得開花嗎,好,有的是后備力量在那里候著呢,偌大的城市還缺你這樣的花花草草不成?后來大江爹就漸漸不去城里了。

在大江家里有一個碩大的雞毛撣子,鮮艷威武得像家里養(yǎng)的那只雄赳赳的花公雞,它確實非常威風,大多時間拿在媳婦的手里驅趕著灰塵,可是能趕到哪里去呢,從沙發(fā)上、茶幾上、電視柜上趕到地板上,再用拖把把它們趕到下水道里,泥,土,灰,塵,一個都不能留,可是把它們趕盡殺絕了,人又到哪里去呢?大江爹看那些騰起的塵霧,越發(fā)覺得像一些冤魂了。

和灰塵打交道是每個家庭婦女的必修課。少女時代幾乎每個女子,特別是那些在城市長大的女子是手不沾泥眼不見灰的,什么遞到手里都是雪白干凈的。一個新的家里怎么會有那么多灰塵呢?回家的時候,鞋子在棕毯子上擦了底,放到鞋柜里,手是反復地洗過,桌椅用抹布擦過,地板也是天天擦,垃圾每天要清理出去,可是為什么還有那么多灰塵呢,拖開床板,它們調皮地和線線腦腦的絨毛糾纏,拿出陶罐,它們狡猾地藏在邊口罐沿,坐在書房里看書的時候,它們在窗戶里透過來的光線里挑釁地跳舞……一天一天又一天,有一天去擦鏡子上的霧塵,擦干凈了,眼角的皺紋也亮在了里面。

我同學的媽媽稱做蘭姨,非常愛潔凈,只要在家,只要有空都拿著抹布,擦,擦,擦,她的家里雪洞一樣一塵不染。有次我去她家做客,聊著天的時候,她突然站起來,快步走向那尊小金佛,原來金佛上還有一塊忽略的灰塵。再次坐下之后,我甚至可以感受到她那種“看你往哪里跑”的快意恩仇,她對灰塵的存在已經成為不自覺的敏感,眼睛就像一小型探照燈,四下地尋找灰塵,灰塵,只要一看到,不抹掉,仿佛是鼻子上蹲踞著一只蒼蠅。

有時歇班,我想那就做點什么吧。先從整理書報開始,扔掉那些精致但不成用的舊物,清掃房間的灰塵,然后買點東西,寫篇稿子。可是一天忙活下來腰酸背痛,環(huán)視房間,似乎什么樣子都沒變,同看不見的東西作斗爭,即使大獲全勝了,你的功勞也是看不見的,可是敗了,馬上就可以讓你灰頭土臉,顏面掃地,可是你要較真地和它斗下去,其他的什么你也別想干成。從這個角度上來說,灰塵等同小人。

由此種種,我發(fā)自內心地敬佩那些純粹的家庭婦女。她們的忙累,除了一日三餐孩子丈夫,便是持之以恒地和灰塵作斗爭。而灰塵是無所不在的,它比權力更具體,比責任更繁瑣,比欲望更無孔不入,你同它斗,直到最后再也爬不起來,直到自己也成為灰塵。

蘭姨對消滅灰塵有著骨子里的狂熱感,這一點我曾一度非常嘆服也非常納悶。蘭姨年輕的時候是小城里的美人,她的美有種驚世駭俗的力量,每個看到她的人都會受到震撼,產生自卑。蘭姨的丈夫長得非常謙虛,可是膽氣卻非常旺盛,遞小紙條送芝麻糖買紗巾還將他媽的銀鐲子偷出來說是傳家寶,如果蘭姨不接受的話,他們家的香火恐怕就斷了,言外之意別的女人他是連念頭都不會再有的?;楹筇m姨身上再度掛滿了小城女人羨慕嫉妒的眼珠子,丈夫雨天用自行車推著她上班,下雪則背她回家的情景也成為小城女人教育男人的生動素材。后來丈夫提拔了,應酬多了,回家少了,蘭姨的家里卻越來越干凈了。她這個發(fā)現了丈夫不凡才能的巨眼英雄如今要瞇小了眼睛,去尋找灰塵的蛛絲馬跡,不承想這個尋找和斗爭的過程還真的是非常非常迷人,她一下子陷進去了,一陷就是幾十年。最初男人是喜歡的,可是后來就覺得不對勁了,地板打了蠟,上了光,再有客人來,皮鞋印子踩上面,她的臉上掛了一層霜,仿佛不是踩在地板上,而是踩在了她的心尖上。除了灰塵,她沒有別的寄托,可是你想,在一個已習慣同灰塵作斗爭的人那里,它已經變成了生命里的一項事業(yè),任何事業(yè)的過于狂熱都讓凡俗害怕。掉一截煙灰,一絲頭發(fā),甚至衣服放錯了地方,都會引起讓人心臟痙攣的尖叫,一開始丈夫不相信那樣一種尖厲的聲音是出自她的喉嚨,他望著那個當初美貌現在風韻猶存的中年女人,突然覺得無比陌生,家里越來越干凈,而他回家吃飯次數愈發(fā)少了。

對灰塵執(zhí)著的還有我的姑姑。姑姑雖然在農村,家里卻收拾得非常干凈,每次來城里,除了那雙粗糙的手,似乎也看不出更多勞作的痕跡,衣服雖然舊,卻清清爽爽,灰塵油花什么的統統看不到。我可以想見她清潔干凈的原因,從地里回來,先拿頭巾撣撣身上的土,鞋底的泥也要在瓦礫上擦掉。愛干凈的人通常都有一個共同的特征,抹布不離手。她常說水是好東西,再臟的東西,搓搓洗洗,從水里拖出來,透著太陽一看,也是干凈透明的。所以即使窮苦的日子,姑姑依然收拾得非常周正,用我們當地的話說是頭緊腳緊。姑姑說,莊戶人從地里刨食吃,是離不了土的,土是所有人的祖宗父母,可是灰不行,灰撲撲,灰頭灰臉,透著一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腌臢氣,灰從泥垛的灶里,和潦草的渣滓,煙油的飛沫,有了曖昧污濁的氣息。所以她見不得有灰——這種讓人不舒服不清氣的東西。

四十來歲的姑姑查出了乳腺癌。那時最大的孩子才上初中。已經是晚期了,姑姑先是切去了一個乳房,然后就走上了一條化療、放療、惡心、嘔吐、咯血、大把掉頭發(fā)的不歸路。她容顏盡失,切除了乳房的胸壁上除了腫塊就是嚇人的疤痕。后來轉移到肺里,有時咳嗽起來,她一個人跑到院子里,大口大口的鮮血噴涌出來,鮮紅的血跡攤在地上觸目驚心,姑姑匆匆擦去嘴角的血跡,然后飛快地去清理那些可怖的血跡。她的命似乎就那樣一口一口吐出去了。除去治療的時間,她仍是操勞,地里的莊稼要搶回家里,家里家外仍是要干干凈凈。后來姑姑已經躺在床上起不來了,她睜著因脫水消瘦而顯得更大的雙眼,看著偎在她身邊尚未成年的兒女,眼神絕望痛苦。她不停地咳嗽吐痰,她已經起不了身,痰液只能由身邊的人用衛(wèi)生紙揩凈然后丟到床邊痰盂里。每咳一次,姑姑都皺著眉絕望地閉上眼睛——曾經多么自尊愛干凈的姑姑啊,如今什么都要不上去了。

最后時刻的姑姑滴水不敢進,大便失禁,她囑咐親人要早火化,免得未成年的兒女守著她悲痛傷心。姑姑走后的第二天,就成了一抔灰,放在冰冷的骨灰盒里。姑姑的墓地在一塊莊稼地里,當時玉米長得粗壯旺盛,黑綠色的玉米葉子刀劍一樣在正午的陽光里閃著殺人一樣的光芒。年幼的弟妹披麻戴孝,哭倒在墓穴前祈愿他們的娘以后要睡得安穩(wěn)。我透過淚眼望過去,那是一個紅磚壘成的狹小的“房間”,簡陋之極,四壁的土還是新鮮的,成了一抔灰的姑姑就要和她糾纏了一輩子的土和灰合為一體了。

不止姑姑,成千上萬和灰塵作斗爭的女人,都會和泥土作最終的和解,那時候她們睡在大地的懷抱里,就像睡在自己溫暖的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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