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小莫
剛結(jié)婚那陣,她喜歡聽他叫她的名字。他不叫她的大名兒,他說,大名兒是給朋友和外人叫的。他不叫她小名兒,他說,小名兒是給父母叫的。他只取她小名兒中最后一字:霞。他叫她:霞兒。
他在樓下喊,霞兒,把鑰匙扔給我。晚上下班,一開門,他喊,霞兒,我回來了。
他叫得那么好聽,那種感覺,像糯糕的甜味,露珠的瑩光,妙不可言。
有一天,他忽然大聲地直呼大名,問,你為什么偷看我的手機(jī)?
她有點(diǎn)懵。他不是說,她的大名,是外人叫的嗎?她不是外人,怎么就不能看他的手機(jī)?她感覺別扭,還有點(diǎn)受傷,疼痛的聲音,像上好的綢緞,“哧”一聲撕裂。
日子就是這樣有了裂縫吧。
后來,他連大名也不需要了,一個“哎”字,便替代了她。
日子在“哎”聲中變得蓬頭垢面。沖突的發(fā)生似乎也不可避免。那天,倆人為過節(jié)去誰的父母家爭執(zhí)不休。她回了單位,正好有個出差的機(jī)會,一氣之下,報了名。過節(jié)的日子,她孤雁一樣地飛往他鄉(xiāng)。清靜不過兩天,隨之而來的,是更深的失落。她有些茫然,為什么離開煩惱,自己依然不快樂?
電話在這時候響起,是他的號碼。一串熟悉的數(shù)字,讓她的心,微微有了震顫與驚喜。撥通號碼,他的聲音傳來:霞兒,想你了。
親切的聲音,久違的稱呼。她的眼淚輕輕落下來。原來,一直有愛,像一條絲線,貫穿在彼此心里。只是塵世的灰塵蒙上去,可只要輕輕一抖,絲線的鮮亮又顯露出來。
以后的日子,他“霞兒霞兒”地再也叫不離口,倆人還會爭執(zhí),還會煩惱,還會為生活而奔波與忙碌,可誰也不會再想著做婚姻的逃兵了。
她想,若不是因?yàn)橛袗?,像“霞”這樣再凡俗不過的字眼,咋就能叫得那樣香甜糯軟,圓潤生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