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浩月
去年11月,第七屆茅盾文學獎頒獎典禮在茅盾的故里浙江烏鎮(zhèn)舉行。從公布獲獎結果到頒獎的這一周時間里,茅盾文學獎早已被眾人評說。賈平凹的《秦腔》、遲子建的《額爾古納河右岸》、麥家的《暗算》、周大新的《湖光山色》,一下子成為近期被人們提及最多的圖書。
“市場化”是本屆茅盾文學獎不同于以前幾屆的一個關鍵詞。它不再是一個拘泥于文學圖內的評獎,在結果公布之前,將入圍作品全部放到某網(wǎng)站上做一次集體展示,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網(wǎng)民的點擊和評價,雖然影響不到評選結果,但網(wǎng)民意見必然會給評委帶來觸動,這觸動有可能在下一屆評選中有所體現(xiàn)。茅盾文學獎由一個圈內獎項變?yōu)橐粋€大眾獎項也因此初露端倪。
茅盾文學獎入圍作品在網(wǎng)上公示并進行商業(yè)化試驗(先期免費閱讀后期收費閱讀)有兩個好處,一是借助網(wǎng)絡影響擴大了作品的知名度,二是為以后作家更加積極地參與評選增加了更大的驅動力。至于商業(yè)化會不會影響文學評獎的純粹性,倒不必過于擔心,誰能保證和商業(yè)一點兒都不沾邊的文學獎,就是那么絕對公正呢?
前兩屆茅盾文學獎公布后,有種說法是,茅盾文學獎已經(jīng)成了各種社會力量、文化力量折中的結果。第七屆茅盾文學獎,仍避免不了“折中”的痕跡,有評論認為,正是因為“折中”,才讓茅盾文學獎成為一個沒有個性的獎項。對于茅盾文學獎推不出好作品,作家石康曾說,“獎金太少了,得有1000萬才行”。但真有了1000萬,茅盾文學獎就能推出重量級的獲獎作品嗎?石康顯然對獎金和作品質量只進行了簡單的換算。僅有獎金是出不了好的文學作品的,優(yōu)秀作家和優(yōu)秀作品的出現(xiàn),寄希望于一個國家的文學氛圍如何,一個作家的創(chuàng)作自由程度如何,讀者對文學的熱情如何,只有這三者都達到相應的高度,文學獎項的激勵功能才會被充分利用起來。否則,再怎么做出姿態(tài)以示權威的文學獎都是擺設。
第七屆茅盾文學獎公布后,在某網(wǎng)站進行的網(wǎng)絡調查結果顯示,有38%的網(wǎng)民對于獲獎作品“一部也沒有讀過”。而據(jù)媒體報道,本屆獲獎結果公布后,獲獎作品的銷量“并無明顯增加”。這些客觀地說明了一個事實,“茅盾文學獎”已經(jīng)缺乏足夠的吸引力和市場影響力。
茅盾文學獎的市場影響力曾經(jīng)有過自己的“黃金時代”。《平凡的世界》《白鹿原》的銷量過百萬冊,就不乏茅盾文學獎的巨大推動力?!秹m埃落定》在2000年獲獎時,當年的銷量便猛沖到20多萬冊。但日后茅盾文學獎的影響漸成頹勢,主要原因恐怕還不在缺乏好作品支持上,讀者審美和閱讀習慣的變化,以及圖書品種的豐富性,才是導致茅盾文學獎關注度高而閱讀率低的癥結所在。
作為茅盾先生捐出25萬元以個人名義設立的一個文學獎項,堅持不懈舉辦至今已屬相當不易,媒體和網(wǎng)民對于本屆茅盾文學獎的關注,也隱喻公眾對于中國當代文學仍有較高期待。只是,當茅盾文學獎承擔不了這種期待所帶來的壓力時,讀者的失落情緒難免體現(xiàn)到對獲獎作品的冷漠上來。
茅盾文學獎為獲獎作家?guī)砹耸裁?在回答這個問題之前,先讓我們看看諾貝爾文學獎為獲獎作家?guī)砹耸裁矗阂还P不菲的獎金,世界性的聲譽,被翻譯到數(shù)十國家出版的作品,世界文學史上留下重要一筆……顯而易見,其中的每一項,都是目前的茅盾文學獎所不能夠帶來的。
既然如此,我們完全可以把茅盾文學獎當作對獲獎作家的創(chuàng)作進行全面總結的一個好機會。了解和重新評述其創(chuàng)作對于中國當代文學的影響和貢獻,不僅是增加茅盾文學獎含金量的一個契機,也是培養(yǎng)具備公共形態(tài)的作家的良好機會。但獲獎結果公布后,我們看到的是媒體發(fā)布的官方消息以及對作品蜻蜓點水式的介紹、評論家對作品的點評,至于作品獲獎的深層次原因——與社會、時代的隱秘聯(lián)系,與公眾精神的契合程度有多少,沒有人愿意花費多一點的時間和精力去探討和分析。
在其他文學獎項近乎毫無影響力的狀況下,茅盾文學獎的存在有其一定的標志性意義。它小心翼翼邁出的親近市場的一步,也證實它的確在努力拓展自己更為寬泛的影響性。是循規(guī)蹈矩地按照早期制定的“形而上”的評選規(guī)則穩(wěn)步前進,還是全面遵從市場意愿去贏取讀者的信任?對于茅盾文學獎來說是一個兩難的選擇。選擇前者,無疑會局限作品的多題材、多風格和時代性;選擇后者,難免又會對設立這個獎項的初衷有所悖離。在真正具有征服性的長篇小說出現(xiàn)之前,也許茅盾文學獎只能扮演協(xié)調各方意見的老好人角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