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 西
綠,或無言
我居住在北方以北,四月里融化的雪水
使苦菜花根復(fù)活。這是我最值得炫耀的經(jīng)驗
滿目蕭瑟隨著夢中細雨結(jié)束
父親靠他的幽默栽下第一棵小樹苗
我感到茫然——是否真有必要離開這里?
在我生活過的土地(它絕對不同于你生活過的土地)
緊挨著俄羅斯,地上與地下的寂寞
時間越長它們就越發(fā)具有生命力
乃至于我經(jīng)常發(fā)問——我有什么資格活在世上?
生命不屬于陽光,冷酷在持續(xù)
但我活過來了,和馬群一同活在三千里之外
我不是從風(fēng)雨中復(fù)活,是從凜冽的原野中復(fù)活——
生活多么空虛。我北方的生活啊
不曾孕育、生長,幾度瀕臨夭折,缺少信心
哦,我的軀體只是北方堅硬的蚌
——是一片樹葉通過心臟、肺部、血液、腦汁
以及骨骼,否定我、毀滅我、安葬我
灰,個人臉譜
當(dāng)冬天向春天艱難轉(zhuǎn)換,大地在肅瑟中喘息
天空壓得很低,烏云懸浮在胸口
我的信使,你在哪里偷偷傳遞著青蛙的愛情?
我去叩響原野之門——鉛的薄片
帶著心事,進入離家最遠的一座山中
我留下腳步帶走遍地落葉
和北方虛空年份里的塵埃——烏云的成長史
在無休止的秋風(fēng)中鈣化,呵護
最敏感一束神經(jīng)元。然后我就老了——一個少年的老
是真正的地老天荒。我誤讀落葉,落葉誤讀時光
我愛。我厭倦。我哭泣。我在哪里。我是誰
我在迷霧中看見自己。寫下這個句子
我跨過了一條大河。在彼岸,我一度混入狼群
(狼一直是方向感很強的家伙)
脫掉棉衣,身上重新長出青草和荊棘
在彼岸,我學(xué)會了抒情或敘述
把大腦中原有的塵埃吹向天空——你們看
——你們看——我的低語是否只是語言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