矛　戈

前言

漢朝初年，大局剛定，百廢待興，然而“北有胡，南有越”的態(tài)勢令中央政權(quán)晝夜不安。地處當(dāng)時中央政權(quán)轄地南陲的長沙國與南越國接壤，長年的征戰(zhàn)讓邊境兩邊的民眾陷落在血雨腥風(fēng)、苦不堪言的痛苦之中……

第一幕

[遠(yuǎn)景：夜晚。南方的峽谷，山巒迭翠，一條大河由谷底流向遠(yuǎn)方，兩峽之間的上空，一輪皓月，河水映著月色，波光粼粼。

[近景：一側(cè)有瀑布流瀉，高大，粗壯的原始林木枝繁葉茂，藤蘿纏繞。林中南越國部落的茅寮影影綽綽。

有老人在用煙筒抽煙，有男人在結(jié)網(wǎng)，有女人在篝火上做飯，有兩個半大男孩用柴刀削竹簽，寂靜的夜色中，伴著潺潺的流水聲，不時傳來一串串少女們銀鈴般的笑聲、嘻戲聲。

削竹簽的男孩中一個較小的孩子好奇地不時向少女聲音傳來的方向張望，做飯的女人拍拍他的屁股，示意他去參加戲水，男孩丟下手中的活，三下兩下地跳下崖坡。

四、五個少女一邊打鬧著，一邊擰干濕發(fā)，整理衣飾從崖坡下上來。

辛追，這個南越國辛部落酋長的女兒，面容嬌好，身材窈窕，舉手投足之間無不流露年輕南國女子的嫵媚，同時也釋放出山寨姑娘的野性和潑辣。

她被姐妹們擁在中央，姐妹們在取笑她即將嫁人的事，她們裝扮成伴娘，歡快地唱起了《伴嫁歌——蛾眉豆》：

蛾眉豆唻，把大把呃

蛾眉豆唻，結(jié)紫花呃

我家有個蛾眉姐呃

會唱歌唻會描花呃

上山打得野豬死呃

下河伸手捉魚蝦呃

走到前村有酒喝呃

走到后村吃糍粑呃

走到上屋請吃飯呃

走到下屋請喝茶呃

好酒好飯我不想呃

只想嫁個好人家呃

只想嫁個好人家呃

眾人洋溢著待嫁、伴嫁的歡愉。

期間，有位老婦人捧著幾個甜瓜上來，送給辛追。辛追依次分給老人、孩子和姐妹們食用，最后留下一個欲自己咬噬，但是突然想到前方征戰(zhàn)的親人，細(xì)心地揩拭后留了下來。

抽煙的老人突然站起來，朝一個方向聆聽，遠(yuǎn)方隱約傳來牛角號聲。

留在寨子里的人們聞訊而至，多是婦幼老弱。

片刻后，酋長——辛追的父親，一位須發(fā)花白的老人，滿面滄桑、渾身血污，率著戰(zhàn)敗的部落戰(zhàn)士們疲憊地歸來。

全場老小為又一次的戰(zhàn)敗而驚諤、而沮喪。孩子們鉆到了母親的懷里，老人們欲哭無淚…….

辛追手捧特意留下的甜瓜上前安慰父親，但是父親手捧甜瓜，一腔苦水，他狠狠地摔掉甜瓜，難過地扭轉(zhuǎn)身軀、低下頭顱。

四個傷痕累累的戰(zhàn)士抬著辛追的未婚夫（他的身上還有一桿拼斷了的長槍）上來。

辛追撫尸大慟。

她輕輕地拔出那桿斷槍，秀美的眼睛里放射出復(fù)仇的光芒。

第二幕

[景同第一幕。白天，烏云翻卷。

原始森林的空曠地里，煙熏火燎、旌旗翻動、巫師跳喊……

辛族部落的人們在酋長的帶領(lǐng)下祭拜神靈，祈望上蒼保佑部落的平安。

祭拜結(jié)束時，辛追略加思索后向精疲力竭的父親索要他象征權(quán)力的佩刀，表示自己要替父出征，父親憐愛地不允，但在女兒的多番請求下，再看看身邊羸弱的族人，他也只得應(yīng)允了。

辛追改換男裝后準(zhǔn)備出發(fā)，寨子里的人們在她的激勵下，一些老人和孩子也拿起了簡陋的自制刀、槍，大家準(zhǔn)備去進(jìn)行一場殊死的戰(zhàn)斗。

一時天昏地暗，大雨滂沱，電閃雷鳴。

[刀、槍、棍、棒的撞擊聲，喊聲連天的廝殺聲中，景暗轉(zhuǎn)為一處森林凹處的戰(zhàn)場。

鎮(zhèn)守南疆的漢軍又一次和南越國辛部落的戰(zhàn)士短兵相接，一次次沖鋒，一次次反沖鋒，幾番拼殺，幾番肉搏，漸漸地辛追族人越戰(zhàn)越少，只剩下辛追只身與漢軍搏殺，寡不敵眾，幾十桿長槍圍逼住了辛追。

辛追甩開纏在頭頂?shù)拈L發(fā)，欲作最后一拼時，前來督戰(zhàn)的漢朝長沙國丞相利蒼制止了漢軍，他示意漢軍放她回家。

辛追欲拔出父親的佩刀自盡，利蒼制止了她。

看到辛追那早已衣不蔽體的身軀，利蒼解下自己的披風(fēng)給她包裹上。

辛追百感交集，灑淚而別。

利蒼，這個劉邦特別信賴的重臣，以他的睿智冷靜的方式處理漢越邊境之爭。

第三幕

[景略同第一幕，酋長茅寮內(nèi)。

再一次的戰(zhàn)敗給南越國辛部落帶來更大的驚恐、失望和思索。

族人無所適從、魂不守舍地忙東忙西。

酋長憐愛地用草藥為女兒辛追敷涂傷口，還有一些部落族人在幫忙、張羅。

辛追傷口包扎好后，父女勸走了族人，酋長心力交瘁地坐在樹墩上睡著了。辛追看到日漸衰老的父親和院落里日漸凋零的族人思緒萬千。

辛追昏昏睡去，睡夢中，歷歷往事涌上她的心頭：

漢軍與族人的惡戰(zhàn)，血肉橫飛；

未婚夫的戰(zhàn)死，滿身血污；

族人的家破人亡，悲慟欲絕；

父親的衰老、愁容滿面；

利蒼的大度、關(guān)愛、善良…….

辛追驚醒，她拿起那件利蒼的披風(fēng)尋思良久，她叫醒父親，向他表白自己要嫁給利蒼，以聯(lián)姻來保得父親和族人的安寧，她凄怨地唱起了《伴嫁歌——蛾眉豆》。

歌聲中，酋長讓人找來樹皮，用配刀在樹皮上刻下了“和親”，然后將刀狠狠地扎在柱頭上。

整個部落的人扶老攜幼悲涼地唱著《伴嫁歌——蛾眉豆》，為他們的民族英雄辛追送嫁。

第四幕

[大背景為古長沙街市，小背景為漢朝長沙國丞相利蒼的官邸，喜字高懸，張燈結(jié)彩。

盛大的漢族婚禮，長沙國國王親自主婚，朝廷的使者到來，賜如意給辛追。

婚慶大典中有花轎，有鼓樂，有舞獅、板凳龍、高蹺、有跨火盆，有撒花生、棗子等等。一群群官員祝賀，一幫幫百姓觀望，整個長沙城如同過節(jié)一般，燈火輝煌。

眾人散去，洞房中，利蒼幾度欲揭去辛追的紅蓋頭都止住了。他一方面對這樁婚事感到意外，但更佩服和敬重這位舍身取義的奇女子。他幾經(jīng)思忖，伏案工作，決定陪坐到天明。

紅蓋頭沒有遮住辛追的視線，利蒼溫文爾雅的氣度更感動了她，她感到自己的選擇于家、于民族、于自己都是對的，她毅然走向利蒼，自揭紅蓋頭，抱住了利蒼。

[隨著一聲嬰兒的啼哭，辛追和利蒼的兒子利豨出世了。

辛追和利蒼共同呵護(hù)著襁褓里他們愛情的結(jié)晶，盡管官邸里有侍女和仆人，但他們更愿意自己照料。

一時孩子摔倒，利蒼欲扶持，辛追阻止了他，讓利豨自己爬起來；一時利蒼抱孩子，可利豨將尿撒在了他的身上。

利豨轉(zhuǎn)眼可以讀書了，利蒼陪他誦讀，還不時地拿出辛追父親的樹皮書，講述他的家族的故事，山野的生活習(xí)俗。

利豨可以習(xí)武了，辛追陪他練習(xí)刀槍，還不時地教他幾種山里人的怪招。

利豨成人了，父母為他著衣正冠，百般叮囑，送他出勤。

此時的利蒼由于多年的辛勞已身體欠安，時不時地咳喘。

正當(dāng)一家人其樂融融時，晴天霹靂，噩耗傳來，辛族部落里來人將辛追父親的佩刀送達(dá)，稱其父逝世。

利蒼讓辛追攜利豨奔喪，但辛追看到病痛纏身、日漸衰老的利蒼而拒絕了這一安排。

利蒼病了，辛追熬藥煎湯，床前案后，日夜操勞，終無回天之力，利蒼撒手人寰。

利豨突然陣亡，這對于一個舍小家為大家的外族女人無異雪上加霜。

一時間，辛追似乎老了很多。

長沙國王來看望，對她的一切表示關(guān)心甚至是擔(dān)心，詢問她是否考慮回家。

辛追畢竟是位有個性、有理智的堅強(qiáng)女人，她拿起父親的樹皮書和利蒼的披風(fēng)尋思良久，表示自己會繼續(xù)呆在長沙，會繼續(xù)維護(hù)漢越的睦鄰關(guān)系。

第五幕

[景為古長沙街市。

在父親、丈夫、兒子相繼去世后，辛追投身當(dāng)年的長沙社會活動中：

織造坊中，辛追和織工商量紡織技術(shù)，

印染坊中，辛追和染工比較花色深淺，

制衣坊中，辛追和衣工比試衣裙式樣，

畫坊中，辛追和畫工探討圖案的繪制，

宮室內(nèi)，辛追和樂工切磋樂曲的演奏……

日月如梭，白駒過隙，辛追終究是慢慢老了，她知道自己行將隨父親、丈夫、兒子去往天國，茶飯不想，神思不寧。

有侍女遞上當(dāng)年利蒼送她的披風(fēng)，有仆人遞上她父親寫的樹皮書，她仔細(xì)地端詳、撫摩后，都讓放在了一旁。她手指自己家鄉(xiāng)的方向。

長沙國國王見狀，揮手讓人回她的家鄉(xiāng)報信。

[馬蹄聲此起彼落，一陣緊似一陣……。長沙國國王派出的使臣帶著辛追的族人風(fēng)塵仆仆的來到官邸。

辛追多日水米不能吞咽，她的族人送來家鄉(xiāng)的甜瓜，勉強(qiáng)喂食，她竟然坐了起來，但片刻后隨即倒下，闔然長逝。

朝廷聞訊，派使者宣旨厚葬。

長沙國無論是官宦人家還是平民百姓傾城而出，他們和辛追的部落代表一道悲壯地唱著《伴嫁歌—蛾眉豆》，為這樣一位舍己和親、舍家為國的奇女子莊重地送行。

[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