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爾今夏·月光醉
我們曾經(jīng)是同桌。他存在的意義就是被我蹂躪。那時候真的是很單純的年紀,我們倆整天吵來鬧去,不過基本上都是我取得勝利,哈哈!
他搬來做我同桌的那天,把課桌上清晰的那條“三八線”仔細擦去,嘴角滿意地微微上揚,兩顆白白的小虎牙就在我的記憶里亮亮地晃著。每次上課和寫作業(yè)的時候我都會不知不覺地占了大半張課桌,他只有實在受不了的時候才會吼:“有沒個限度啊?!”我挑釁著說:“當初誰自愿這樣做的啊?哼!小樣……”他馬上一副悔恨當年鬼迷了心竅的鳥樣。于是我不爽了,一腳踢他的小腿。他不干了,我們倆在桌下“斗法”。以他的純粹慘敗而告終。第二天,他就跑來“嗚嗚嗚”地嚎,瘀青一片了。我上下打量他,問:“還想玩么?”丫一下就沒影了。這個沒出息的家伙!
他真是個不守規(guī)矩的小孩,午休時常會跑出去和一堆狐朋狗友偷摘人家的水果。不過值得表揚的是,他通常都會自覺地把最大最紅的果子塞進我的書包里,這時候我通常更開心,習(xí)慣動作是“撫摸”他最珍貴的頭毛,班里久久回蕩著他的哀鳴,揮之不去。班里的同志們一臉同情地任他的毛被我無情地糟蹋,一邊狠狠地瓜分掉他偷來的那點東西。怎么會有這樣一個傻瓜呢?想想他也的確可憐。完了,良心開始不安了。
上中學(xué)之后,他在我隔壁班。在我經(jīng)過他們班時沖我露出很干凈的笑,標志性的小虎牙繼續(xù)在我的青春里晃啊晃,晃啊晃。我們?nèi)匀幌駨那澳菢游εR著,沒心沒肺,一如既往。直到他往我書包里塞賀卡和情書,直到那三個鮮紅的字刺傷我的眼,直到他攔下我的車,質(zhì)問我和另外一個男孩是否有著曖昧的關(guān)系,我開始害怕。之前那些美好的純凈的東西仿佛一夜之間消失不見,曾經(jīng)的默契和不分性別的友情靜悄悄地走開。我害怕和他相遇,我想盡辦法避開他。如若避不了,我就低著頭迅速地走過,再也不敢看他不大卻明亮的眼睛和那一對俏皮的虎牙??伤€是不肯扯斷我們的關(guān)系,就讓它尷尬地掛在那兒,既不愿直接干脆地剪掉,也不愿回到什么都沒有的純白過去。
那天的雨下得極大,是一場難得一見的暴風雨。我沒有帶傘,一臉郁悶地站在走廊上。周圍站滿了和我一樣束手無策的同志們。就在我尋思著是找人借傘呢還是英勇地沖出去之時,一把傘自動送了上來。一抬眼,看到他。我咬咬下唇,沖了出去。沒想到他竟然也跟了來。把傘遞了過來。我深吸一口氣,把傘丟了回去,跑開,回家。盡管我沒有回頭看他的表情,但是我可以猜出來。這樣倔強的男孩子被我傷了自尊。是我不顧退路地劃破了他小心翼翼維護的東西。輕易地,碎成一片一片,殘破在雨里,沒有挽回的余地。
自此以后,我們都開始小心地避開對方。
自此以后,我們像所有的陌生人一樣擦肩而過,不帶任何表情。只是心里會稍微刺了一下,為那份挽留不了的情誼。
其實一直都記得他的好。遇見他前和遇見他后,沒有一個男孩子對我這么照顧。很多細枝末節(jié)都筆筆清晰地刻在記憶里。想起來,會輕輕地,柔軟地溫暖心臟的某塊地方,像他的好一樣,慢慢擴張,如藤蔓卷住彼時鮮活的面容,很久很久都不會離開,死去。
我們都還是孩子。無意中傷害了誰,又被誰傷害,不清楚。只是會有些痛。然后,漸漸成長。
責任編輯張家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