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珂
鬼棺擋道生死門
殘陽如血。秦平古道深處慢慢行來一支鏢隊,奪目的鏢旗迎風(fēng)而展,“單衣無雙”四個大字,深藍(lán)的色彩將每一個字都熏染得有骨有氣。鏢旗之下一個身著藍(lán)綢長衣的男子走在所有人前面,目光如炬。旁邊一人,面色如玉,五官俊美,只是左邊臉頰上有著一道清晰的傷疤,讓人覺得俊美里多了一分詭異。兩人身后,二十幾個鏢師和趟子手正緊張地注視著隊伍前方,每個人都將兵刃輕露一截,再將自己身體緊密地貼在鏢車邊上。
“喈,喈?!迸赃厴淠局胁恢裁带B慘叫了兩聲,叫聲裊裊傳來,讓人不禁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鏢頭,那是什么?”
一個年紀(jì)不大的鏢師瞪大了雙眼,將手指向了傳來怪鳥叫聲的樹林。藍(lán)綢男子隨即望去,只聽黑黝黝的樹林深處傳來幾聲沉悶的“吱呀,吱呀”聲,似是車輪轉(zhuǎn)動。果然,眨眼間,只見六輛平板馬車從樹林中轉(zhuǎn)了出來,正擋在鏢隊一行人前進(jìn)的路上。
藍(lán)綢男子勒馬停住,眉頭微微蹙起。此時,旁邊俊美如玉的男子開口道:“單衣,車上有東西!”藍(lán)綢男子正是鏢隊的總鏢頭單衣。單衣定睛看去,每一輛馬車上都橫放著一個巨型怪物,單衣不由地吃了一驚:“棺材?!”
單衣此話一出,身后的鏢隊立即引起一陣騷動,幾個年輕的鏢師已經(jīng)抽出兵器,同時靠近藍(lán)綢男子,只待一聲命令就會沖殺出去。
“哼!以為擺幾副死人棺材在我們面前,‘單衣鏢局就會怕了不成?”俊美如玉的男子面色突變,冷哼一聲,腳下微一用力就要沖向棺材,卻被單衣一手?jǐn)r住。單衣微微搖頭道:“長河,莫要激動。”
被喚做長河的俊美男子停了下來,兀自氣咻咻的,“他們這樣,明顯是在戲耍我們鏢局。”
單衣突然問:“長河,你聞沒聞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長河愣了一下,隨即搖頭道:“沒聞到,你聞到什么味道了?”
單衣望著前面不遠(yuǎn)處的馬車棺材,目光變得很是古怪,淡淡道:“我聞到了一股死人的味道?!?/p>
長河又是一愣,吃驚道:“棺材里莫非真有死人?難道是死人想劫我們不成!”
單衣笑過,馬車已然駛近。突然,排在前面的一輛馬車瘋了一般直沖過來。長河和眾鏢師作勢欲撲,卻聽單衣一聲大喝:“全都不要動!”
單衣身上不知從何處甩出一條黑色長鞭,越過所有人直飛向迎面沖來的馬車!黑色長鞭像長眼一般,在瘋了似的馬頭上輕輕繞了幾圈,接著一抖,馬頭就如同一個被打裂的西瓜一樣,灑出幾道鮮紅的汁水飛上了天空;單衣憑空推出一掌,將從馬腔子里噴出的鮮血卷向了棺材。
馬車戛然而止,而棺材之上的馬血正滴滴嗒嗒地不停落進(jìn)棺材之中。單衣淡淡一笑,將棺材蓋一腳踢開,棺材之中竟真有一個死人!
長河及眾鏢師靠了過來。長河望著棺材中的死尸,皺著眉頭道:“誰竟這樣無聊,把裝著死人的棺材擺在道路中間,他到底想干什么?”
單衣道:“也許他覺得死的人還不夠多?!眴我抡f著,接過身旁一人的長刀將棺材中的死尸翻了過來,死尸之下竟堆滿了火藥和硫磺。火藥和硫磺的近處,一條被引發(fā)的引線被滴落的馬血澆滅了。在場的人面色一變。長河望著單衣道:“你早就猜到了尸下有古怪,所以你才殺馬取血來澆滅引線?”
單衣抹抹自己鼻子道:“雖然我娘沒給我一張像你一樣俊美的臉,但她給了我一個還算靈敏的鼻子?!?/p>
長河淡漠道:“你這鼻子可以救命,我這張臉卻只能招來麻煩?!遍L河說著,輕輕撫摩著臉上的傷疤,似在回憶一些痛苦的過去。
“他們是想殺死所有人!”鏢師中一個聲音傳了過來,正是方才提醒單衣的年輕鏢師楊成。楊成這是第一次出鏢。他顯然被嚇壞了,面色鐵青地望著棺材中的死人,身體禁不住輕輕顫抖著。單衣走上前來,按住他的肩膀,輕輕地拍了拍。
在這輕輕一拍之下,楊成顫抖的身子慢慢平復(fù)下來。他望著總鏢頭,點了點頭。
這時,其他五輛馬車也正悄然靠近過來。
單衣笑道:“看來今天我們有的忙了?!?/p>
五輛馬車速度瞬間變得飛快,疾駛而來。單衣站在所有人身前,似已聽到了棺材之中引線“吱吱”燃燒的聲音。要在一瞬間將所有馬車的引線熄滅實在太難了。單衣回身喝道:“大家先散進(jìn)樹林,躲開馬車!”
單衣一句喝令,身后眾多鏢師和趟子手已經(jīng)護(hù)著鏢車向附近樹林中避去,寬大古道上瞬間只落下了單衣和長河,還有一直站在單衣身旁的年輕鏢師楊成。單衣笑道:“楊成,現(xiàn)在不怕了?”
楊成堅定地笑笑,“不怕了。”
單衣對長河使一個眼色,長河手中的銀白長劍已經(jīng)遞出。馬車太快,必須為鏢車和眾人的隱藏爭取足夠的時間。長河手中劍落,最先行來的馬匹脖頸處瞬間便落下個碗大的劍疤,接著飛噴而出的馬血也被沖向棺材上。長河一擊得手,正要奔去另外一輛馬車,單衣卻突然叫道:“不對,這輛馬車沒有火藥和硫磺的味道!”
長河恍然回身,棺槨突然被一股巨大的推力沖開,一人飛了出來,撲向長河。長河吃了一驚,手卻不弱,抖出一個劍花,在來人腰身刺出一個大口子。如此巨大的傷口,來人竟是沒哼一聲。長河不由呆了一呆,只一看,嚇出一身冷汗!
撲至身前的人乃是一具死尸,面目已經(jīng)潰爛不堪,只落下大片腐肉和白骨。長河心中立即懸起:倘若這不是沖棺而出之人,那么沖棺而出的人在哪里?
長河愣在原地,突聞身后一陣凜冽風(fēng)聲,忙著側(cè)目去看,方才被沖出的槨門猶如一張巨大的風(fēng)箏此刻正急速回落,而在槨下緊緊貼著一人,面目黝黑,目光卻似鷹隼一樣鋒利。
手中劍未起,長河背上已被槨木重重地?fù)糁?。長河噴出一口鮮血,而在同一剎那,另外四輛馬車上的棺材之中,如鬼魅一樣蹦出八個人來,將長河還有單衣圍在當(dāng)中。
單衣冷冷道:“鬼老三,沒想到一隔三年。你竟打起了我‘單衣鏢局的主意!”
鬼老三黝黑的面皮竟也露出幾分尷尬,遲疑道:“不錯,你是救過我一條命!日后,倘若你有什么麻煩盡管吱吾一聲,我鬼老三絕不說半個不字。但今天,你還是乖乖把這次要保的東西交出來吧?!?/p>
單衣輕輕為長河過脈,發(fā)現(xiàn)長河并無大礙,知道方才鬼老三已經(jīng)是手下留情了,要不然,以鬼老三一雙鬼手絕對可以瞬間奪走長河性命。單衣走近鬼老三幾步,道:“聽說你們‘生死門的嚴(yán)門主嚴(yán)從二從年輕時就與宮想龍為敵,現(xiàn)在看來的確不錯了?!?/p>
鬼老三冷哼一聲:“既然你都知道,還要接‘越云幫宮想龍的鏢,豈非就是和我們‘生死門過不去!”
單衣淡淡道:“你又是如何知道我接了他的鏢?”
鬼老三大笑道:“我不僅知道他給你托鏢,還知道這次所托之物乃是關(guān)系到‘越云幫將來的命運(yùn),所以門主這次下了死命令,我無論如何要把這次保的東西奪走。”
單衣笑道:“看來嚴(yán)門主的確是關(guān)心他的老朋友。”
“少說廢話,你到底交是不交?”鬼老三喝道。
“你想的美,方才是你偷襲才讓你得手,真正斗個幾百回合,看是你死還是我死!”長河面色鐵青,大喝著說,但說完之后,卻吐出一口鮮血。單衣將長河拉到身旁,對鬼老三道:“好,既然你想要,我就給你?!?/p>
“哦?”“什么?”兩聲驚訝分別來自長河和鬼老三。長河抓住單衣手道:“你怎么可以給他,給了他,‘單衣鏢局十幾年的名譽(yù)將會毀于一旦的!”
單衣拍了拍長河肩膀,回頭對一直藏在自己身后的楊成道:“楊成,給他吧?!?/p>
年輕鏢師楊成似也吃了一驚,遲疑下還是從自己背后行囊里取出了一個白石匣子。鬼老三望望楊成,又看看單衣,再盯著白石匣子,問道:“如此重要的東西,你會交給一個年輕的鏢師?”
單衣笑道:“既然當(dāng)初我都可以違天下人之意救下你這個魔頭,我為什么不能將東西交給他?”
鬼老三本是底氣十足,但被單衣重提救命之事,臉上又有些不自在起來,不敢與單衣對視,沖著楊成喝道:“小子,把東西給我!”
楊成目光盯著單衣,單衣笑道:“他想要的,你看我做什么?!?/p>
楊成低下頭,遲疑著走向鬼老三,面色卻是一變再變,突然停住,猛地抬頭道:“不行,東西不能給你!”
鬼老三吃了一驚:“你們鏢頭都已經(jīng)說給我了,你還想怎么樣?況且,現(xiàn)在你們已經(jīng)被我‘生死門中最精英的弟子圍住,根本沒有一點脫身機(jī)會。還是少說廢話,快點給我!”
鬼老三望著身邊靜立如山的八個手下,自信笑過。
楊成卻一直盯著單衣面上,一字一句道:“鏢頭曾經(jīng)教誨過楊成,‘人可死,鏢旗不可倒;身可亡,誠信不可丟!我都還記得,難道鏢頭已經(jīng)忘記了嗎?我們既然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別人要把鏢物安全送到,就不應(yīng)該背信于人。即使力戰(zhàn)身亡,也絕對不可毀了鏢局的信譽(yù)!”
單衣望著一臉真誠的楊成,突然大笑起來:“好,好,說得好!此時看來,你比我單衣更像是一個鏢頭?!眴我伦哌^來,拍著楊成肩膀道,“你的確沒有讓我失望。鬼老三,不是我不想幫你,是我手下不肯,我也沒有辦法了?!?/p>
鬼老三面色一變,冷冷道:“單衣,若你們執(zhí)迷不悟,就別怪我鬼老三恩將仇報了!不過,你放心,每逢清明十五,我會到你墳頭給你燒香,以報答你曾經(jīng)的救命之恩。”
“那我要好好謝你了?!眴我滦χ?,但目光漸漸鋒利起來。
古道中,瞬間劍拔弩張。長河咬著牙,重新將自己的長劍停在身前;鬼老三身旁八個人也散發(fā)出凜冽殺氣,慢慢逼近單衣三人。
鬼老三目光突然一轉(zhuǎn),笑道:“兵戈相向,未免太失雅性。我已經(jīng)有更好的主意了?!?/p>
長河順著鬼老三的目光看去,只見樹林之中慢慢走出一群人,正是方才散進(jìn)樹林之中的趟子手和幾位鏢師,只是此刻他們多已受傷,有幾個還被攙扶著。而在后面,赫然現(xiàn)出了幾個手持鬼頭刀的大漢,個個太陽穴高鼓,步伐沉穩(wěn),顯然是內(nèi)外兼修的高手。
單衣面色凝重起來:“‘生死門果然高手如云??!”
鬼老三大笑道:“如果單兄想入我們‘生死門,我一定向門主引見!”
單衣淡淡搖頭:“我一般不與禽獸為伍?!?/p>
鬼老三面色鐵青,但還是笑著:“不管你說什么,總之,想要你手下這些人的性命,就把宮想龍托送的東西交出來,我想這筆買賣你還是劃算的!”
“似乎我已經(jīng)別無選擇了?!眴我滦Φ?。
鬼老三點頭道:“不錯,你的確別無選擇了。”
殷勤添香欲屠龍
念陽城里,越云幫中。一身白色長袍的宮想龍,已經(jīng)記不得自己是第幾次從夢中醒來了,人老以后總是睡不安穩(wěn)。宮想龍端過身旁紫檀木桌子上的“花葉酒”一飲而盡,目光在周圍昏暗的屋子里凝望一會兒,突然道:“滿沙,是你嗎?”
一個一身灰衣的中年男子從屋子一角慢慢走出,手中拿著一個香爐的捻子,一臉謙恭地說道:“幫主,我吵醒您了嗎?”
宮想龍笑著搖搖頭,從床上坐了起來:“你又來給我添香了?”
灰衣男子綠滿沙收起手里的捻子,點頭道:“我知道幫主您夜間總是睡不好,所以在香爐里添了龍藍(lán)草,讓您睡得安穩(wěn)些?!?/p>
宮想龍慢慢起身,來到綠滿沙身旁,輕輕嗅著旁邊香爐里裊裊騰出的龍藍(lán)草那安神的香氣,長長吁出一口氣:“人老了,總是睡不著了。真難為你,一個副幫主還如此為我這個老人著想?!?/p>
綠滿沙躬身道:“若不是您,我也不會有今天,無論為幫主您做什么,滿沙都是心甘情愿的?!?/p>
宮想龍望著綠滿沙的眼睛,和藹笑道:“有的時候看見你,就如同看見年輕時的我。哎,若是川書還活著,即便我現(xiàn)在死了,也可以安心地將他托付給你??上В〞鴧s是那么的命薄,那么早地就離開了我,留下我這個孤獨(dú)的老人……”宮想龍長長嘆息一聲,突然又道,“滿沙,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綠滿沙道:“四月初三。”
“四月初三,四月初三。單衣那小子說過,最晚不過四月初六一定會來,馬上就快到了?!睂m想龍喃喃說著,嘴角竟是不自覺彎了起來。
綠滿沙凝視著宮想龍面上每一個神情,遲疑了一下,探頭道:“幫主,您究竟托付了他什么東西?為什么隔了這么久才讓他送來?”
宮想龍搖搖頭,重新躺回床上,喃喃道:“不用急,再過三天你就會知道了。很快了,非??炝??!?/p>
不多久,屋子里傳來了宮想龍微微的呼吸聲,綠滿沙悄悄地退了出來,反身將門輕輕掩好,腳不停步,徑直來到自己跨院的花園里。小徑上,一個人早就等在了那里,望見綠滿沙,忙著趕了過來。
綠滿沙面無表情,問道:“李風(fēng),你把消息傳出去了嗎?”
李風(fēng)身形似猴,面容消瘦,但一雙眼睛卻炯炯有神,他點頭道:“副幫主請放心,我早已經(jīng)把消息傳到了‘生死門嚴(yán)從二的耳中,想來此刻,他應(yīng)該有所行動了?!?/p>
綠滿沙呼出一口氣,望著來的方向,冷冷道:“無論我做什么,也代替不了他兒子在他心中的地位。哼!若不是當(dāng)年我早下手除去了這個禍害,此刻的副幫主就不定是誰的了!”
李風(fēng)望望四周,小聲道:“其實看老幫主目前的樣子,恐怕也撐不過幾年了。幫主的位置早晚都是您的?!?/p>
綠滿沙微轉(zhuǎn)身,冷笑道:“‘越云幫幫主的位子早應(yīng)該是我的了,這二十多年我為‘越云幫付出了多少心血,但宮想龍那個老家伙明知自己活不了多久了,卻非要占著幫主的位置不給我!現(xiàn)在又平白冒出了個單衣……”
李風(fēng)歪著腦袋道:“老幫主如此看重這次單衣所保來的東西,莫不是‘越云幫幫主的信物?”
綠滿沙搖頭道:“我也不知道,不過老家伙說過這次的東西關(guān)乎到‘越云幫的將來??傊?,對這老家伙有用的東西對我就是障礙。無論它是什么,最好趁它還沒有進(jìn)入念陽城之前就把它給毀了,否則,最后倒霉的可能就是我?!?/p>
李風(fēng)點點頭。
綠滿沙道:“對了,你還要盯緊幫中的長老,他們那幫老家伙都是宮想龍的親信,若不是礙著他們,我一早就除去宮想龍這個絆腳石了?!?/p>
李風(fēng)忙道:“我一直都在盯著他們,您放心吧。”
綠滿沙點點頭,仰首望著天空,月亮已經(jīng)垂到了天角。綠滿沙喃喃道:“馬上就要初四了,為什么我的心一直跳得這樣不安呢?”
這邊秦平古道上幾人仍在對峙。鬼老三只聽到單衣一句話:“你知道毒蛇在喉的滋味嗎?”
說話間,鬼老三脖子上已纏上了一條黑色長蛇,但并不是真的蛇,而是一條黑色的長鞭。鬼老三望著長鞭另一頭的單衣道:“單衣,你耍詐?”
“呵,似乎是你耍詐在先?!眴我螺p輕一帶,鬼老三脖子就不由自主跟著向前送來。鬼老三感覺到脖子旁邊冰一樣寒冷,不由低了目光去看,原來是黑色長鞭的盡頭墜著一塊藍(lán)色的玉,所有的寒氣就是從那塊藍(lán)玉中散發(fā)出來的。藍(lán)玉停在鬼老三頸側(cè),就如同一根毒蛇的長牙抵在鬼老三的脖子上。
“這就是你的武器‘刺玉?”鬼老三目光停在藍(lán)玉之上,眼中竟是泛出一絲恐懼。
“不錯,沉睡北極的千年寒玉,只需要在你脖子上輕輕一刺,你脈中的血水就會瞬間凍結(jié),而那些無法流動的血水就會從你其他經(jīng)脈中爆裂而出。想想真是一件令人驚嘆的事情,對不對,鬼老三?”單衣淡淡道。
“你想怎么樣?”鬼老三的聲音有些顫抖。
“很簡單,用你的性命換我鏢局人的性命,這筆買賣你才真是劃算?!?/p>
鬼老三咬牙道:“好?!?/p>
鬼老三在單衣手里走了很遠(yuǎn),單衣才放開了他。長河不憤地道:“單衣,你就這樣放他走?若是‘生死門的人再追來怎么辦?”
單衣笑道:“生死門中人只論生死,不死即生。他們不會對同一個對手下第二次手的。就像我們鏢局一樣,他們也有他們的規(guī)矩。我說的對不對,鬼老三?”
鬼老三冷哼一聲:“你的恩我已經(jīng)報了,我要走了,你想不想留我?”
單衣?lián)u搖頭,鬼老三向著來路走去,單衣突然叫住鬼老三道:“雖然不想留你,但卻想送你一句話。”
“什么話?”鬼老三停住了腳步,回了頭望著單衣。
“如果下次還有機(jī)會,我還會救你一命。”單衣笑道。
鬼老三道:“恩我報了,命我也保住了。想來,是我最劃算的?!?/p>
長河望著鬼老三走遠(yuǎn),問單衣道:“你們說的什么意思,難道方才他是……”
單衣捂住長河的嘴,望著遠(yuǎn)處慢慢升起的太陽笑道:“有些事情,只能藏在心里,不能說出來的。”
“副幫主,副幫主!”李風(fēng)從外面一陣風(fēng)似的刮了進(jìn)來,書房中的綠滿沙面色陰沉下來,開口道:“‘生死門的人沒有成功?”
李風(fēng)一愣,隨即道:“您先知道了?”
“哼!”綠滿沙起身,走到書房窗邊,冷冷道,“嚴(yán)從二清楚我和宮想龍的關(guān)系,他是想坐山觀虎斗,然后再坐收漁人之利!這個老狐貍和宮想龍一樣的難纏。好,等我拿下了宮想龍這個老東西,再來對付嚴(yán)從二這只老狐貍。”
李風(fēng)攤手道:“現(xiàn)在怎么辦,真要等著單衣到念陽城,踏進(jìn)我們越云幫的大門嗎?”
綠滿沙冷冷道:“絕對不行,我已經(jīng)等了這么多年,絕對不能讓這個姓單的壞了我的好事。等著吧,我會讓這家伙好看的?!?/p>
十年恩義一朝盡
“我們走了多久了?”單衣望望身后已經(jīng)疲憊不堪的眾人,問長河。
“已經(jīng)連續(xù)走了七八個時辰了,昨天晚上被‘生死門的賊子們耽誤了不少時間,若不加快行程,恐怕很難在初六前到達(dá)念陽城?!遍L河接口道。
“嗯,不過這樣就苦了弟兄們了,尤其是幾個年輕鏢師第一次出門就遇到了這種事,心情一定不好受。還有,你的傷怎么樣了?血脈是否已經(jīng)無礙?”
長河笑著拍拍胸脯道:“你知道我的身體,這許多年我一次也沒有被傷病拖累過,你放心,我沒事的?!遍L河微一頓,面色遲疑問道,“只是我有些搞不明白,這次念陽之行雖然路程不遠(yuǎn),卻是危險重重,為什么你不叫上程子花還有窮瘋子,卻偏偏要帶上楊成這幾個新手上路?若是程子花和窮瘋子在,昨天晚上,鏢隊也不會那么狼狽!”
單衣道:“你說的我又何嘗不明白。不過,程子花和窮瘋子身上都有舊傷,特別是程子花胸口的劍傷,差點要了他的命,而他們又剛剛走完了西北那趟遠(yuǎn)鏢,我實在不忍心再讓他們受顛簸勞累之苦。況且身邊有你長河,我已經(jīng)很安心了。再說,像楊成這些新手鏢師乃是‘單衣鏢局未來的希望和根本,也需要一個機(jī)會讓他們磨練一下。”
長河點點頭,似乎明白了單衣的良苦用心。又道:“但還有件事我卻真的是糊涂了?!?/p>
“什么事?”單衣笑問道。
長河從自己身后包裹里取出一個白石匣子,問道:“我看楊成的白石匣子和你給我的一模一樣,究竟這次所保的東西在哪個匣子里?”
單衣笑的很是神秘,他從自己的行囊里也取出一個白石匣子送到長河面前。長河更是納悶,望望兩個匣子,問道:“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也給自己留了一個?”
單衣指了指身后的眾人道:“我給了他們每人一個?!?/p>
“???”長河苦笑了一下:“你做這些干什么?”
單衣笑著搖頭,道:“我害怕自己突然怕死起來,真把東西交了出去。這樣一來,東西在誰手里我都記不清了,就算我怕死也沒得辦法了。”
長河搖了搖頭,望著單衣道:“雖然和你已經(jīng)是多年朋友,但有的時候還是完全看不透你。”
單衣笑著拍拍長河肩膀道:“我又不是女人,讓你看透了豈非要出大事!哈哈?!?/p>
烏俠鎮(zhèn)說是一個鎮(zhèn)子,其實人并不多,總共也就三十幾戶人家。鎮(zhèn)上唯一的一家客棧就叫“烏俠客?!?。單衣將馬匹停在斑駁的客棧門匾下,道:“這地方我差不多有十年沒來了,竟是一點都沒有變化,還是一樣的讓人難忘?!?/p>
長河望望幾乎是遙遙欲墜的客棧,不由苦笑道:“真難想象這客棧十年前是什么樣子?”
單衣和長河安排著幾個趟子手將幾輛裝滿南瓜的鏢車送到后院,然后回到客棧大廳。大廳里除了“單衣鏢局”的人就再沒有其他人了,客棧掌柜笑容滿面地迎了過來:“各位客官,不知是打尖還是吃飯?”
長河道:“先吃飯,然后休息一晚。掌柜看著安排吧?!?/p>
客棧掌柜笑著點點頭往偏門走去,像是去準(zhǔn)備飯菜了。不多時,閃出兩個店小二,睡眼朦朧地從后面跑了進(jìn)來,看樣子是一直沒有什么生意所以在偷懶打盹,剛剛才被掌柜叫醒的。
單衣和長河對面而坐,其他人也都坐了下來,兩個小二跑前忙后,端水沏茶,好一番忙活。單衣望著兩個小二,突然笑著對長河道:“你知不知道我小的時候是干什么的?”
長河望向單衣眼光的方向,也笑道:“店小二?”
“果然聰明,就是當(dāng)跑堂小二。記得我當(dāng)小二的時候最喜歡的事情便是打盹,最期待的事情就是碰見出手闊綽的客人?!眴我旅璞⑿χ?。長河道:“那你的掌柜一定生意不好,因為有你這么個懶伙計?!?/p>
單衣笑而不語,目光卻盯在小二的青色短衣上,喃喃道:“看來這個掌柜一定是個摳門的掌柜?!?/p>
“哦,怎么說?難道和你原來的掌柜長一個模樣?”長河笑道。
單衣輕輕一指遠(yuǎn)處小二道:“你沒發(fā)現(xiàn)他們有什么不妥嗎?”
長河見單衣面容古怪,也不說笑,眼光盯了一會兒,突然道:“似乎這兩個小二的青衣都小了些,不像是他們本人的?!?/p>
單衣淡淡道:“看來我們不是遇見了兩個假扮的小二,就是碰到了一個摳門的掌柜?!?/p>
話聲剛落,客棧掌柜已經(jīng)從后面端著酒菜走了出來,笑容滿面,將酒菜送到單衣、長河面前,殷勤地說道:“這是小鎮(zhèn)的特色菜,紅燒鴨舌。客官請品嘗。”
單衣點頭揀起筷子翻了幾翻,并沒有吃。問道:“不知掌柜貴姓?”
掌柜笑容可掬:“鄙姓曹,草頭曹?!?/p>
單衣用筷子撓了撓頭,喃喃道:“曹,草頭曹。我怎么記得多年前這里掌柜姓張來著,他去哪里了?”
曹掌柜忙著點頭道:“您說的是張掌柜,他離開烏俠鎮(zhèn)不少日子了。這客棧就是他賣給我的?!?/p>
單衣面上顯出恍然的表情,突然叫道:“壞了!”
曹掌柜被嚇了一跳,問道:“客官,什么事?”
單衣望著曹掌柜道:“我剛剛記起來,原來的那位掌柜他不是姓張,是姓孟的。我這記性還真是不好,不過曹掌柜怎么也記錯了呢?”
曹掌柜本是笑容可掬的面容一下子扭曲起來,突然冷聲道:“既然話已經(jīng)說到了這里,我也不必隱瞞什么了,我根本就不是什么客棧老板,我是來拿你命的!”
曹掌柜跳開一步,從懷里抽出一把短刀,獰笑道:“你們方才喝的茶里我已經(jīng)下了軟骨散,現(xiàn)在你們連提刀的力氣都沒有了,若不想死的,就乖乖把宮想龍要的東西交出來,我可以考慮放你們一馬!”
曹掌柜剛說完,偏門里閃出了七八個大漢,兩個小二也夾雜其中,人人手持兵器,冷眼望著廳中人。
單衣突然也笑了,道:“既然你不是這里的掌柜的,我們也就沒理由喝你們的茶?!眴我螺p輕一拍手,楊成等幾個年輕鏢師霍然站起,張口噴出一口水箭。
曹掌柜張狂的面容一下收斂起來,十分詫異道:“怎么可能,你們沒喝……難道你們早就知道了?”
長河昂然起身,冷冷道:“不是我們未卜先知,是你太不小心。后院任你們打掃得再干凈,但遺留在空氣中的血腥味還是沒有辦法除去的。更何況我們這里有個人還長了一只比狗還靈敏的鼻子?!?/p>
單衣摸了摸自己鼻子道:“你殺了這里原來的掌柜和伙計,然后將他們埋在了后面的馬廄里,可是?”
曹掌柜面上顏色變了幾變,道:“這么說來,你們沒見我之前就已經(jīng)知道我是假的了,卻還要假惺惺地來演這場戲,倒是好有興致?!?/p>
單衣?lián)u頭笑道:“你錯了,演戲的是你,不是我們。不過,既然你愿意演,我們自然就愿意看。畢竟不花錢可以看的戲并不是每天都有機(jī)會看到?!?/p>
曹掌柜眼皮跳了跳,再不說話,橫手就是一刀,削向單衣面門,單衣卻是端坐著紋絲不動。長河一劍接住這一刀,曹掌柜回身一個鷂子翻身,躍至單衣頭頂向下直刺。長河銀劍輕抖,瞬間閃出三個劍花蕩開刀勢,卷向曹掌柜胸口。曹掌柜在空中無處借力,眼見命已不保,不由大叫一聲,閉上眼睛。
但聞得客棧中“砰”的一聲響,曹掌柜合身撲在了地上,摔得滿嘴鮮血。曹掌柜望著突然收回劍去的長河,不解道:“你為什么不殺我?”
長河笑道:“我們是保鏢的,不是殺人的?!?/p>
而在客棧一角,曹掌柜手下也已經(jīng)被楊成等人制住。
單衣淡淡道:“你的樣子我已經(jīng)記住了。你沒有機(jī)會再奪這趟鏢了。你走吧?!?/p>
曹掌柜詫異地望著單衣,長嘆一聲,奔了出去。長河望著離開的人影,對單衣道:“若不是你,這次我一定不會放過他們?!?/p>
單衣輕輕搖頭,道:“我們行鏢走鏢的,在江湖中少一個敵人總比多一個敵人要好,行一次善也比逞一次狠要來的實在。我們這次放了他,給他一個機(jī)會也等于是給了我們自己一個機(jī)會,江湖兇險,人心難測,或許他還可以從中學(xué)到些什么?!?/p>
“如果你將來不當(dāng)鏢頭了,可以去當(dāng)和尚。”長河道。
大家收拾一番,楊成走過來道:“鏢頭,我查過了,就只有茶水被動了手腳,廚房里其他東西都沒有異常,我們自己動手做點吃的吧?!?/p>
單衣笑道:“我差點忘了,這幾年來你在鏢局時是負(fù)責(zé)飯食的。好,你做的飯我也吃習(xí)慣了?!?/p>
楊成笑笑,和其他幾個人都到后面忙活去了。兩盞茶時間,菜擺了上來,眾人剛要開動,長河起身道:“等一下,還是小心為好。以防他們又布下什么暗門?!遍L河說著,從行囊里取出一根銀針,仔細(xì)探過一番,并沒有發(fā)現(xiàn)異常。
單衣笑道:“你也太小心了?!?/p>
長河將銀針收了起來,笑道:“小心才能活得命久。”
所有人趕了一天路,早已餓得不行了。一番風(fēng)卷殘云之后,桌上的菜便七七八八不剩什么了,外面天色也黑了下來,長河起身想去點燈,但沒走幾步,突然跪倒在地。單衣吃了一驚,忙起身想去扶長河,但自己也是眼前一花,無力地跌坐回座位。
長河勉強(qiáng)撐起了身體,喃喃道:“四肢無力,難道我們中了軟骨散!”
“哈哈。不錯,正是軟骨散!”話聲未落,幾個人撲進(jìn)了客棧。單衣抬眼看去,正是自己放走的曹掌柜一伙人。鏢師們都想去抽兵器,但此刻兵器在手中卻重似千斤。楊成搖頭道:“怎么可能,我已經(jīng)查過所有的東西了,你們不可能下軟骨散!”
單衣勉強(qiáng)撐直了身體,搖頭慢慢道:“那是因為軟骨散根本就不是他們下的,而是另有其人。”
曹掌柜眼睛發(fā)亮,道:“不是我們,又是誰?”
單衣犀利的目光慢慢轉(zhuǎn)移到距離最近的一個人面上:“就是你,長河?!?/p>
此刻,正癱軟在地的長河似是吃了一驚,搖頭道:“你在說什么,怎么可能是我?”
單衣淡淡道:“長河,你不可能騙得了我。方才你在用銀針檢查飯菜時,其實是悄悄將軟骨散留在了飯菜里,是不是?”
長河面色陡換,卻不說一句話。
“想必此刻那軟骨散還藏在你衣袖中,你還想否認(rèn)嗎?”單衣一字字說得肯定極了。
長河突然笑了起來,慢慢從地上爬了起來,再無一點四肢無力的跡象,目光熠熠地望著單衣:“果然,我騙不了你?!?/p>
客棧中其他鏢師還有趟子手個個震驚不已,都無法相信竟是長河出賣了他們。楊成掙扎著想站起來,卻只直起半截身體,又撲倒在地。楊成憤怒道:“為什么,為什么你要出賣我們?為什么你要背叛鏢局?”
“還輪不到你來指責(zé)我?!遍L河將長劍拿捏在手,走到單衣身旁,激動道:“我只是不想永遠(yuǎn)做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而已,我不想永遠(yuǎn)站在你的背后,單衣!”
單衣凝望著長河,突然問道:“我們在一起多久了?”
長河沉默一下,慢慢道:“十年。”
單衣目光忽地顯得深邃無比:“已經(jīng)十年了,我們在一起并肩戰(zhàn)斗了十年。十年里,我以為我們已經(jīng)成為了可以同生共死的兄弟?!?/p>
長河伸手輕輕撫摩自己臉頰上的傷疤,決然道:“不要和我說這些,你應(yīng)該知道。自從我最心愛的女人在我臉上留下這道傷疤,然后同我最信任的朋友私奔之后,我就再也不相信所謂的愛情還有友情了。我只相信自己,相信可以讓我更強(qiáng)大的權(quán)力還有地位,因為這些是不會背叛我的,也不會傷害我!”
單衣望著長河,惋惜道:“我知道他們傷害了你,更傷害了你的心。但他們只是兩個人,并不代表所有,不是整個世界都背叛了你。你至少可以相信與你朝夕相處的鏢局的兄弟們,我們都是關(guān)心你的?!?/p>
長河搖頭,無奈道:“我想相信你,我也想相信所有人,但我每次想接受你們的時候……”長河頓一下,用手捂住胸口,凄然道,“這里就會想起以前,很痛!”
曹掌柜在一旁聽得很不耐煩了,突然喝道:“單衣,我和你沒有什么交情。不過,我還是挺喜歡你這個人的,只要你把東西交出來,我曹真可保你一命。”
曹真話剛道出,突然胸口一涼,一把長劍破胸而出。曹真不敢相信地回頭望去,只見長河一張有些猙獰的臉貼了過來,在曹真耳邊輕輕道:“你……保不了他的命!因為……我要他死!”
曹真在長河的耳語里轟然倒地,他的手下全都驚呆了。長河從他們臉上一個個望過,冷冷道:“如果不想落得和他一樣下場,最好不要輕舉妄動?!?/p>
單衣望著殘酷異常的長河,失望道:“長河,如果你現(xiàn)在回頭,我可以當(dāng)作什么事情都沒有發(fā)生,你還是我‘單衣鏢局的人,還是我單衣的朋友,我還可以給你一次機(jī)會?!?/p>
“回頭?哈哈,你應(yīng)該明白,我已無路可回了!”長河說著拿捏住手中劍,慢慢走向單衣。
“對不起,單衣,你必須要死。這輩子是我長河對不住你,只有等下輩子來還了?!遍L河道。
突然,從客棧門外傳來一聲低沉的喝聲:“我看用不著等到下輩子了。”
長河聞聲,渾身一顫,忙轉(zhuǎn)過身望向門外。門外緩緩走入兩個人,當(dāng)先一人身材高大,左眼眉角處有一個紅色小花的胎記;后面一人滿頭亂發(fā),下巴上有一道長長的刀疤。
長河望著兩人,身體微顫起來:“你們?程子花……窮豐……”
眉角有花形胎記的正是程子花。程子花漠然望著長河,一語不發(fā);而他的身后外號“窮瘋子”的窮豐,則冷冷地哼了一聲,目光緊緊盯住長河。
長河退后兩步,回頭望著單衣絕望笑道:“你騙我,你說過他們沒來的?!?/p>
程子花走上兩步,沉聲道:“這是你的。”話落,一張薄紙飛落在長河身前,長河只看了一眼,面色突變,地上那張薄紙竟是一張五萬兩的銀票。
“你們,你們怎么有這張銀票?”長河面色難看地問道。
“你的家人發(fā)現(xiàn)了這張銀票,他們不懂你如何能有這么大一筆錢,卻又不敢親自去問你,所以找到了鏢頭?!背套踊ǖ?,目光中露出淡淡的憂傷,“這張銀票是你在出鏢前三天收到的,銀票匯出地乃是念陽,應(yīng)該是‘越云幫里的人給了你這筆錢。”
“哼!依我的主意,早就應(yīng)該在鏢局里解決了你,但鏢頭卻說要給你一次機(jī)會,鏢頭不愿意相信你會真正害他,這才讓我和子花不隨鏢隊一起走,而是秘密地跟在后面,以防萬一。但沒想到你這個喪心病狂的家伙,竟真的下手想要?dú)⒑︾S頭還有鏢局的兄弟!這十年來,我們可有一點對不住你的地方嗎?”窮瘋子道。
“怪不得你明知道菜里被我動了手腳卻還肯吃……”長河望著單衣笑了一聲,揚(yáng)手將銀票撕得粉碎,淡淡道,“我根本沒有在意過這些錢,只是他答應(yīng)過只要我奪到了東西,再幫他殺了你,就會讓我完全得到‘單衣鏢局,但此刻,一切都不存在了……”長河緩緩舉起自己手中長劍,語氣決絕道:“我知道我對付不了你們,你們殺了我吧?!?/p>
“好,我成全你!”窮瘋子大喝一聲,手中一對奇門兵刃“剪眉刀”亮出一個攻勢,就要撲上。
一直沉默的單衣突然開口道:“讓他走?!?/p>
窮瘋子愣了一下,道:“鏢頭,你在說什么?他可是想殺死你,殺死我們鏢局所有人!”
單衣?lián)u搖頭,道:“我是鏢頭,我說放他走就放他走?!?/p>
窮瘋子還要再說什么,卻被程子花攔住,程子花拉著窮瘋子讓出一條路,長河并沒走而是回頭望著單衣道:“為什么不殺我?”
綠滿沙笑笑道:“單鏢頭過謙了。不過,龍幫主并不喜歡吵鬧,所以請單鏢頭只帶兩人和我一同去‘豪云堂,其他鏢隊人請先到念陽城客棧休息。”
單衣慢慢點頭,回頭望著身后幾人,道:“子花還有楊成和我一道去吧?!?/p>
窮瘋子不愿意,開口道:“子花去,我窮瘋子當(dāng)然也要走一趟?!?/p>
程子花小聲對窮瘋子道:“你要留下來看著鏢隊,這越云幫里不知道什么情況,留個人在外面,也好有個接應(yīng)?!备F瘋子聽著不由點頭,不再異議。
綠滿沙引著單衣三人來到越云幫中,繞過幾個跨院,綠滿沙突然道:“單鏢頭,我們以前見過面嗎?”
單衣笑笑道:“自然不會,‘越云幫單衣是第一次來,又如何見過綠副幫主?”
綠滿沙疑惑地點點頭,一行人走了好大一會兒,終于到了越云幫最深處的豪云堂,那是宮想龍靜修的地方。豪云堂名字很是響亮,其實只有簡單的一個小院,月牙形的內(nèi)門,門上紅匾書著“豪云堂”三個蒼勁的古隸,進(jìn)了月門,左右各有一條幽靜小路,左邊一條通往宮想龍休息的臥房,右邊一條則通向堂廳。綠滿沙引著三人向右而來,到了堂廳前,綠滿沙站定身體,微微躬身向廳內(nèi)道:“幫主,單鏢頭來了。”
灰色廳堂中傳出一個蒼老的聲音:“請他進(jìn)來?!?/p>
綠滿沙推開門,側(cè)身讓開,單衣點頭當(dāng)先邁入,楊成和程子花隨即緊跟而入。單衣進(jìn)入廳堂,一陣清淡沁人心神的香氣撲鼻而入。裊裊清氣中,一個人坐在廳中最深處,正是宮想龍。宮想龍見了單衣等人,本是平靜如水的目光竟是泛出好大波動,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頭慢慢點道:“你……來了……”
“是,宮老幫主。單衣正是為三年之約而來。”單衣回頭看看身后楊成和程子花道。
宮想龍道:“好,好。東西你可帶來了?”
單衣點頭,楊成從自己背后行囊里取出白匣子,宮想龍看了一眼,突然向綠滿沙道:“滿沙,你把它接過來?!?/p>
綠滿沙微頓一下,伸手接過匣子。綠滿沙此刻心中異常沉重,目光緊緊盯住手中匣蓋上的花紋。宮想龍望望前面幾個人,漫不經(jīng)心地道:“長老們怎么還沒來?”
綠滿沙道:“因為張長老身體不適,還未出門。其余幾位長老想等人齊之后,再來見幫主?!?/p>
宮想龍點點頭,突然道:“滿沙,你是不是很好奇匣子里是什么東西?”
綠滿沙遲疑了一下,點點頭:“幫主如此看重此物,滿沙的確有些好奇?!?/p>
宮想龍微微頜首,取起前面杯中的花葉酒輕飲一口道:“既然你想知道,就把它打開吧?!?/p>
“打開,我嗎?”綠滿沙吃了一驚,望望手中石匣,又看看宮想龍,終于道:“是。”
綠滿沙的手竟有一分顫抖,慢慢將石匣打開,但出乎綠滿沙意料的是,石匣中竟空空無物。綠滿沙不由愣住了,隨即脫口問道:“怎么沒有東西?”
單衣道:“綠副幫主,不是這樣打開?!?/p>
“什么,不是……”綠滿沙聽不明白單衣此話的意思,目光凝望著單衣。
單衣走到綠滿沙面前,突然揮出一掌,綠滿沙身形微退,但見單衣一掌并不是擊向自己,而是落在了白石匣蓋之上。隨著“咔”的一聲,白石匣蓋被打裂,而在匣石中竟團(tuán)縮著一物,黑黑如眸,應(yīng)是黑銅之物。
單衣將黑色銅物取出放在綠滿沙手中,宮想龍道:“滿沙,這樣?xùn)|西你可熟悉?”宮想龍說完,目光落在綠滿沙刀鞘之上。
“這,這個是……”綠滿沙目光中充滿驚奇,望著手中黑銅物,話也說不完整了。
宮想龍突然從座位上起身,走向綠滿沙,緩緩道:“你的‘鬼刀先前并排鑲嵌的乃是八顆銅牙,但其中一顆卻在三年前不見了,是不是,滿沙?”
綠滿沙將手中銅牙慢慢握起,點頭道:“不錯,那顆銅牙是三年前‘生死門偷襲總堂時,我匆忙對敵時弄丟的,但它怎么會在這里?幫主為什么把它交給單衣,又讓他在三年之后送來?”綠滿沙滿心不解地問道。
宮想龍在綠滿沙面前一丈站定,目光如劍,突然厲聲喝道:“你撒謊!銅牙是三年前丟的,但它不是你殺敵時弄丟的,而是在你殺我兒子川書時將它遺落在了他的胸膛里!”
綠滿沙聞言退后一步,面色大變,目光不定,低下頭不敢與宮想龍視線相交。
宮想龍則繼續(xù)走近綠滿沙,語氣漸漸哀傷起來:“三年前,當(dāng)我從兒子胸口找到這顆銅牙時,我真想立即就殺了你。但怎奈我與嚴(yán)從二一戰(zhàn),受了很重的內(nèi)傷,當(dāng)時,根本不是你的對手。我不得已,這才將銅牙交給了從念陽送鏢而回的單衣手中,并與他定下了三年之約!”宮想龍繼續(xù)冷冷道,“你可知道這些年來每當(dāng)我看到你,想起死去的川書,我內(nèi)心有多想將你粉身碎骨,挫骨揚(yáng)灰!”
綠滿沙面色鐵青,手停留在腰畔鬼刀之上,抬頭望著宮想龍道:“你怪不得我。當(dāng)初我加入越云幫時,你曾經(jīng)親口答應(yīng)過我,日后會將幫主之位傳給我。但后來,你卻又讓我輔佐川書當(dāng)幫主,是你不守諾言在先,我所做的,只是拿回本應(yīng)屬于我的東西而已。我沒有錯!”
“三年前,你擔(dān)心我不把幫主之位傳給你,所以你殺了川書。三年后,你又擔(dān)心我不會把幫主之位傳給你,所以,你在我喝的酒中下了慢性毒藥‘魍魎子。綠滿沙,你好狠的心!”宮想龍神情激動道。
“你……早就知道了?”綠滿沙退后一步,握刀的手青筋暴起,突然冷笑道,“如此說來,你一定把酒換成了無毒的了?!?/p>
宮想龍慢慢走回廳中高處,將座位旁的花葉酒端起又飲了一口,然后從旁邊取出一把寶劍,重新走向綠滿沙:“我豈會如此輕易被你毒死。你忘記了,這些東西都是我教給你的!哼,是我將你帶入這個江湖的,現(xiàn)在也應(yīng)該由我讓你在這個江湖里消失!”
綠滿沙望著宮想龍,又看看單衣三人,道:“以多欺少,這個您還沒有教過我。”
宮想龍冷冷道:“單衣只是保鏢而來,他不會插手越云幫中的事,這是江湖的規(guī)矩,也是鏢局的規(guī)矩!”
單衣微微嘆息,背轉(zhuǎn)了臉,不再看兩人。楊成還有程子花也是低下頭去,不做聲。
綠滿沙冷笑一聲,鬼刀“當(dāng)啷”出鞘,對宮想龍道:“幫主是想一個人殺了我?您可能忘記了,我已經(jīng)不是二十四年前的那個只會被您玩弄于股掌間的綠滿沙了?!?/p>
宮想龍道:“不管你現(xiàn)在變得如何,你始終無法成為我的對手?!睂m想龍道完,身形飛縱如魅,沖向綠滿沙;而綠滿沙則只是在原地微笑站立,竟不躲閃。
“你找死!”宮想龍大喝一聲,寶劍如電直刺綠滿沙胸口大穴,但劍就要觸到綠滿沙胸口的一剎那,宮想龍卻突然慘呼一聲,跌坐在地,本是紅潤的一張面龐,此刻突然現(xiàn)出死人一樣的灰白之色。宮想龍大口喘息,手緊緊壓住自己胸口,目光中完全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喃喃道:“怎么可能,我的心脈……”
“你的心脈在你運(yùn)氣全力一攻之時完全碎了?!本G滿沙陰笑道,“我說過,我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初那個只會被您玩弄的綠滿沙了?!?/p>
“我不明白,為什么會這樣!?”宮想龍搖頭用盡全力站了起來,憤怒地望向綠滿沙。綠滿沙走向廳堂一旁的香爐旁邊,掀起爐蓋,拿起里面的香捻,淡淡道:“龍藍(lán)草可令您睡得安穩(wěn)了?今日之后,您會一直安穩(wěn)地睡去了?!?/p>
“龍藍(lán)草?”宮想龍搖頭道:“不可能,龍藍(lán)草沒有毒!”
“不錯,龍藍(lán)草本身是沒有毒,但如果您身體內(nèi)同時有了龍藍(lán)草和花葉酒這兩種東西,那么,它們就會產(chǎn)生一種厲害的毒素,這種毒素會累積在心脈附近,一旦您運(yùn)用身體中的內(nèi)力,這種毒素就會似洪水一樣涌進(jìn)心脈,只需短短一瞬,就可完全毀掉您的心脈!”綠滿沙緩緩說著,笑容殘酷至極,“內(nèi)力不發(fā)可活百歲;一但發(fā)力,則命喪須臾。所以,殺死幫主的不是別人,而正是您自己!”
宮想龍突然大笑起來:“沒想到,我自以為聰明,卻正是我最大的糊涂!”宮想龍長嘆一聲,身體一歪,不再動了。單衣見一瞬間發(fā)生的事情,面色也是變了幾變,而楊成和程子花則趕到宮想龍旁邊,程子花探過宮想龍心脈氣息,向著單衣?lián)u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