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蘇

孫立人在緬北反攻中，極看重部下的生命，每戰(zhàn)不急于求進度，總以猛烈炮火開路。即使史迪威責怪他進展不夠快他也不改初衷，老部下為孫立人寫書，題為《小兵之父》。孫軍中沒有死刑，最高刑罰是“記死”。

孫立人其人，學貫中西，尤其一口英語極為流利，是史迪威最為器重的中國軍官。史迪威認為他與一些滿腦子封建思想、沒見過外面世界的國民黨將領(lǐng)不同。但有趣的是，這位精通英語的中國將軍與史迪威相處，大多時候是在吵架，這一點是美軍參戰(zhàn)軍人回憶的。有一次麥支隊指揮官麥里爾準將曾迷惑地問孫立人：“你和喬（史迪威）怎么有這么多的架要吵？”

孫立人回答：“如果我不和他講，他永遠不會明白中國人怎么想。”

史迪威雖然脾氣壞，但他是一個優(yōu)秀的將軍，而且為人正派，反而欽佩孫的率直。所以，他和孫立人吵得越厲害，吵過之后只會配合得越好。

一次，史迪威去重慶開會，代理指揮的美軍參謀長柏利諾認定日軍在胡康河谷谷口只有少數(shù)指導(dǎo)官和緬甸偽軍，因此命令以112團分散攻擊臨濱、拉加蘇等日軍據(jù)點，結(jié)果進展緩慢。孫立人審問俘虜，發(fā)現(xiàn)日軍至少有兩個大隊的番號，認為情況不對，與柏大吵，要求立即派出援軍。雙方爭論到史迪威不得不提前飛回，詢問孫立人，為何不尊重參謀長，孫道：“日軍可不是你們美國人，不會因為沒有公路就無法使用炮兵！”

史迪威等美國軍人都很惱火，但史迪威自己到拉加蘇看過后，不得不承認孫立人說得有道理，于是命令孫率新38師主力支援，取得于邦大捷。一仗打下來他們才明白——日軍竟然不是兩個大隊，而是55、56兩個完整的步兵聯(lián)隊！一個112團竟然頂了日軍兩個聯(lián)隊，而且打得平分秋色。這回，感到吃驚的不僅是美國人，連孫立人自己都有點兒不敢相信了。

到臺灣后，孫立人擔任陸軍總司令。當時在國民黨軍中，陸軍待遇不如空軍、海軍，孫極為不滿，追著蔣介石要求改善待遇，蔣卻袒護海軍和空軍。孫一向看不起空軍總司令周至柔和海軍總司令桂永清，情急之下喊道：“委座，我們可以比啊，國文也行，英文也行，數(shù)理化也行，操練也行，作戰(zhàn)也行，來比好了！”

哭笑不得的蔣介石道：“孫立人不懂政治?！?/p>

孫確實什么事兒都能做得好，他喜歡運動（在清華曾因運動受傷休學一年），在大學期間打籃球很出色，于是被選入校隊，后來竟然作為國家隊成員參加了1921年第五屆遠東運動會。中國隊一路過關(guān)斬將，在決賽中擊敗日本獲得冠軍。孫因為此戰(zhàn)表現(xiàn)出色，動作迅捷，被冠以綽號——“飛將軍”。因為孫喜歡籃球，到臺灣后，成了臺灣籃球運動發(fā)展的一大助力。中國將軍做國家隊運動員的，一個是孫立人，一個是西北軍名將孫連仲（曾為國家足球隊隊員）。

孫立人修養(yǎng)好，交往的大多是冰心等一流文化好友，為軍中同僚矚目。他亦愛好文藝，支持軍中唱歌提升士氣。但是孫立人情緒激動時也經(jīng)常罵人，口頭禪是“他媽的”，這是長期在一線作戰(zhàn)養(yǎng)成的習慣。他的英文秘書黃文美曾提醒他這個習慣不好，孫說：“我們當兵的，‘他媽的三個字就代表了一切喜怒哀樂?！?/p>

孫立人廉潔，一生沒干過貪污軍餉喝兵血這種事情，亦不挪用公費，薪餉常接濟陣亡袍澤家屬。因此他擔任陸軍總司令后家中清貧如故，菜金都要限制，若來客人添菜，只有咸蛋、皮蛋或炒蛋，家人背后有“三蛋轟炸”之說。孫因兵變案被軟禁后，他沒有薪水，妻弱子幼，無以為生，只好自己種玫瑰花托人來賣補貼家用，竟然賣得極好，臺中人稱“將軍玫瑰”。

孫立人晚年最敬仰兩位長官，一個是宋子文，一個是鄭洞國。

孫立人被無辜囚禁33年?；謴?fù)自由后，民進黨多次聯(lián)絡(luò)他，讓他出來揭露蔣介石的殘暴，都被孫拒絕。以將軍而言，他并非不在意自己的遭遇，而因為蔣是長官，不肯言長官之過。

（水 木摘自《軍事文摘》2009年第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