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兵

1無論我們多么樂觀，我們的笑容多么燦爛?？倳幸环N疼痛隱隱地進行。

我們幾乎察覺不到。因為那些疼痛微乎其微。好像不存在一樣。但是卻真實地存在著。我們都無法躲開的一種存在。那是一種類似于針尖輕刺的痛。微微地，但深刻。猶如一種電流，深入骨髓里去。

當我們走在路上。撩起遮住眼角的發(fā)絲的時候。我們都會看見自己悲傷的情緒懸掛在眼前的睫毛上。我們揮之不去。這就是心底明亮的寂寞。無法排遣。

我寫到了這個詞。但是我知道我自己的體內一樣存在著。我無法保持真正的開心。我只是猶如地鐵在軌道上行駛一樣。一種慣性使然，沒有任何太刻意地努力。也許這樣是永遠缺乏真正的力量的。但是我不介意。我不知道要達到什么樣的境地、怎樣的終點。

我從來沒有真正生活過。我只是走在一條灰色的水泥路上。無所謂美麗也無所謂丑陋。它向前延伸。一直地。我走在上面。腳步一起一落，我在重復這樣的生活。但是我知道。光陰從來沒有將我的行走忽略不計。它一一減去我的生命。我的衰老在情理之中。我的花朵開了又凋謝了。一切都在不知不覺中。

2對話是危險的。

因為我們根本說不出什么。越是對話。越是遠離內心。

不如靜靜地對望。彼此看著對方的眼睛?？错宇伾淖兓?/p>

這個城市的上空覆滿了陰云。今天不是一個好日子。春暖花開的時候。我看見你從陰云中走來。你像雨點一樣明亮。你像雨點一樣潮濕。但是你卻不是像雨點一樣渾圓無缺。

我想象不出更好的場景。你是一個丟三落四的人，沒有帶上你的雨傘。有人告訴你。一定會下雨的。每個人都帶上了美麗的雨傘。只有你，赤手空拳，走在寂靜的城市里。

黑云密布的瞬間，所有人都撐起了雨傘。他們等待下雨。而且他們用一種同情的眼神望著你，一個即將成為雨中傷心者的人。但是他們失算了，因為——雨，一直沒有落下來。黑云只是無動于衷地飄過。天空又恢復了往日的潔白。如一塊從未被踏過的雪地。

我慶幸自己沒有帶雨傘，我害怕沒有下雨。而自己卻帶了這么一個累贅。我看著他們被雨傘累彎腰的樣子十分開心。我知道這都是他們自找的。我有點幸災樂禍。

然后，當我在地鐵口停下來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一個人凝視著我。他的手里拎著一把雨傘。

一個夜晚等于十個白晝那樣漫長

1K說，每當臨睡前我都會想起來很多很多的東西，它們在我的腦海里打架。但是?？偸堑诙煲粺o所知。仿佛從來沒有思想過。我的大腦其實是一只空洞的容器。它從來沒有儲存過動蕩不安的液體。它從來都是若有若無的空氣。

K說。我仿佛虛構了許多場景和故事，但是沒有找到關鍵人物。我仿佛在講述自己的人生，但是我根本就沒有生活過。我不承認現(xiàn)在所經(jīng)歷的一切就是生活。我不認為這樣的生活就是我自己的生活。我期待更華美的一種開始。但是我必須忍受這樣的暗淡和平實。我并不厭惡，我只是有點提不起精神。

K說。這并不是我的過錯。很多人都是這么認為。我是其中之一。我說我失眠的時候，總能聽見窗臺上黑貓的嗚咽。我不知道它們究竟是因為發(fā)情還是寂寞。我不知道是誰拋棄了它們，是一只公貓還是曾經(jīng)親密無間的主人?我只看見它掠過墻上的月亮。飛快地逃走。它們的孤單是長久的，但是不快樂卻只一瞬。

K說，雖然這只是一個夜晚。但是卻感覺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一個王朝的榮敗興衰。我是一個孤獨的王。我看見自己的王冠在月光中漂浮。像用稻草編織而成。它是那樣的輕盈。我可以把它丟在河流里任其搖曳著消逝。我們還能說些什么?我們看見夜晚的星辰都像失眠者內心的眼睛。雖然黑暗中的眼睛緊閉。但是還有一只眼睛。在明亮地望著仿佛看得見的一切。

2距離白晝還有一光年的距離。

我在冥想中抵達。

我在墓地中失去了恐懼。在天堂中也不曾歡愉。它們已經(jīng)沒有了任何區(qū)別。

我只是一個旅人。無論在哪里。我都不是永久的住客。我看見自己浮動的身影，在月夜變得輕描淡寫。

白晝只是一個假想敵。

我在黑夜中凝視。玻璃杯中的三枝玫瑰。制造一場漫無邊際的火災。我們都在劫難逃。我知道，我注定在天亮前焚燒自己的名字。我要成為一個徹底無牽無掛的人。然而。這只是一廂情愿。我已被捆縛在一棵香樟樹上。沒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我知道我惟一剩下的就是與自己對話。我給自己講述一個永不結束的噩夢。

沒有魔獸。沒有幽靈的噩夢。只有塵土和無休無止的車聲。我們播放貝多芬的《命運交響曲》仍無法將其淹沒。我們必須勇敢地面對。

白晝踢疼了我。它用銀靴子踢中了我的額頭。我站起來走進衛(wèi)生間。掬起一捧清水。滌去昨夜眼角的輕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