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妮子
在大學(xué)的四年里,她沒有談過一場完整的愛情,不是不想。而是自卑。
小時候一場久治不愈的風(fēng)寒讓她落下了哮喘的毛病。每到冬春季節(jié),發(fā)作都比較頻繁,呼吸急促。她吃了很多藥,但一直不能徹底控制病情。這樣的慢性病折磨得她不愿再讓自己喜歡的人跟著一起受罪,所以始終緊閉著心扉。
工作后,她常在電梯口遇見他——一個相貌平凡、看起來挺溫良的男孩兒,但從未說過一句話。她不知道他每次守候在此,只為等她。
有一天,電梯突然發(fā)生故障,他們被困在其中無法脫身。狹窄的空間、長久的等待、無聲的靜默,讓空氣顯得更加壓抑和痛苦。最后,他終于開口打破了這種尷尬——講笑話逗她開心。應(yīng)他的要求,她也回講了一則,氣氛隨即變得輕松了許多。他告訴她,他們一直在同樓工作。她很驚訝,問他是否關(guān)注她很久了?他笑著點了點頭。她見狀,低下頭沉默了,不知該說些什么。臨別時,他借她的手機主動儲存自己的號碼,她沒有拒絕,但也沒有特別的驚喜。
等他鉚足勁兒追求了她數(shù)月后。她才意識到他是真的中意自己了。而她對他呢,缺少愛的感覺,卻有一種說不出的依賴。很快,他的好感動了許多人,其中也包括她的父母。在大伙的催促下。她半推半就地把自己嫁了。
行禮那天,她猶豫著是否該把自己的病告訴他,但想來想去,她還是沒有開口說明——反正現(xiàn)在發(fā)病較少,藥已經(jīng)停了,何必再多嘴呢?
他們的婚姻生活平淡無奇:清晨,他早起買她愛吃的小籠包,煮好粥喊她起床:傍晚,他帶點兒她喜歡吃的米線回家做夜宵:她熬夜爬格子時,他總適時地端來一杯茶水,那茶水挺奇怪,有種淡淡的苦和濃稠的甜,摻雜在一起喝,挺上癮的。
她知道他待自己好,但總覺得缺點兒什么,可又說不清到底缺什么。直到遇見網(wǎng)友藍(lán),她才明白:跟他之間缺少的是激情,是轟轟烈烈的愛!
認(rèn)識藍(lán)是在QQ驢友群。那時,她靈感枯竭,到處閑扯。她加入了很多群。大多數(shù)一次也沒聊過。但那個群很活躍,藍(lán)向她開啟了另一扇窗。對藍(lán),她充滿了好奇。他閱歷豐富,去過很多地方,有她喜歡的云南麗江和蒙古草原。藍(lán)講了很多旅途中的趣事,讓她渴望飛騰的心忽上忽下、忽左忽右,不由自主地隨他搖擺。他們像熟悉的故人,一次次沉溺在文字傾訴的長河里。
有一天,藍(lán)在“群”里公布了他的照片——帥氣、高大、陽光,雙眼皮、挺鼻梁、白牙齒……幾乎符合她欣賞男生的全部標(biāo)準(zhǔn)!她陶醉于藍(lán)笑容燦爛的樣子,如同溺水的人再也爬不上岸。
11月份,藍(lán)號召群員去爬玉龍雪山。因為身體素質(zhì)的原因,她一直不曾出過省外,不曾登高望遠(yuǎn)。但現(xiàn)在她覺得自己能行,就算為了迎合愛情。她也要見一見藍(lán)。
她請了假,騙過家里的他,簡單收拾了點兒行李就出了門。
藍(lán)竟然比照片上更英俊飄逸,她慌亂至極,害羞得不敢抬頭看他,臉龐嫣紅。有好事者察覺出了他們的暖昧,刻意制造他們獨處的機會。藍(lán)端茶遞水,獻足了殷勤。
最后一天登山,海拔最高,她害怕呼吸困難,隨身的背包里特意帶了半瓶特效藥。但是意外還是發(fā)生了,爬山的過程中她突然犯了病,面部痛楚得竟然有點兒猙獰。藍(lán)嚇壞了,他無法接受可愛的俏佳人頃刻間的“惡魔”變身。忍不住沖她發(fā)起火來:“你有病還學(xué)人家爬什么山?想害死我啊!”
她強撐著苦痛說:“我……我愛你,我想陪你一起的……”
“不用陪了,你明天趕快回家。我們不合適!我喜歡健康、有活力、能與我一起瘋一起苦的女生,而不是林妹妹。你太嬌弱了,我負(fù)擔(dān)不了。”
可是就在前晚。藍(lán)還說他永遠(yuǎn)愛她,苦勸她離婚。那么虛偽的情話。她居然深信不疑。原以為是磐石一樣堅固的愛情,到頭來不過是一場“露水姻緣”。絕望變成一圈一圈的漣漪,蕩漾在她心底,碎了、散了……
凄凄涼涼地回到家里,丈夫恰巧出差了。給她留的字條壓在餐桌上,細(xì)細(xì)地叮囑她:“那茶一定要堅持喝。用杏仁、蜂蜜各30克,和水煎服,切記!”
她不明白,他為什么這樣看重一款茶水。她第一次有了想了解這茶的念頭,急不可待地打開電腦,輸入了“杏仁蜂蜜煎服”。百度搜出的一瞬間,仿佛電光火石般,她的心被擊中了,痛得淚水長流。很多鏈接都這樣寫著:“杏仁蜂蜜和水煎服,當(dāng)茶飲,是治療多年不愈之哮喘的偏方?!?/p>
她身子一激靈,趕緊打電話問母親:“除了我們娘家人,還有誰知道我的病?”
母親脫口而出:“閨女,其實女婿也知道。你倆結(jié)婚前,怕他日后怪我們替你隱瞞病情,我想了好幾夜,還是決定告訴他。你爸卻不太樂意,覺得沒有哪個男人愿意娶病人。而且還是難治的慢性病。要說女婿這人,是真厚道,知道后二話沒說,還是把你娶過了門,寵得像塊寶似的。他還對我承諾,即使你大病來臨,也不會獨自飛。你看,這種男人多難得啊!”
她突然感覺周圍的世界沉寂了,只有獵獵的狂風(fēng)在呼嘯。原來,從一開始他就知道她有病,卻不管不顧地娶了她,要與她一輩子相守。她曾以為是她的隱瞞沉默,維持了他們表面的平和,而事實上,是他用博大的愛為她撐起了一片晴空。每夜的那杯茶,融入的是一紙偏方的溫暖,讓她在自卑沮喪籠罩的陰霾中,安享陽光般的溫暖和呵護。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這么久,她才終于明白:世間始終是他最好。
她馬上給他發(fā)去了短信:“等你出差回來,我們再拍一次婚紗照吧。”
他回復(fù)道:“好,你穿婚紗最漂亮了?!?/p>
她第一次發(fā)現(xiàn),小別勝新婚;也第一次發(fā)現(xiàn),他也會說這樣很酸、很肉麻的情話。她堅信,未來肯定還會發(fā)現(xiàn)他更多的優(yōu)點,因為,他終于印在了她的心里,仿佛燒結(jié)后的陶和土,不再分彼此。
相愛,有時就是這么平凡,但平凡中卻蘊含著美妙。
責(zé)編吳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