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仁山

1990年,黃曉娟從與趙本山合作的小品《相親》亮相春晚舞臺開始,直到2009年春晚的《黃豆黃》,可謂春晚“老演員”,但細心的觀眾還是能夠發(fā)現(xiàn):平時,黃曉娟的曝光率非常低,甚至連電視廣告里也沒有她的身影,給人感覺一直沒有大紅大紫,有些不溫不火。但黃曉娟在另外一個人心里一直非常紅火,那就是她親親的媽媽——江秀英。在江秀英眼里,近20年里,盡管女兒沒“紅”起來,但她的這個二女兒仍然是她的最愛。江秀英聊起黃曉娟,一臉的欣慰與自豪:“曉娟是個好孩子,雖然這些年她老上春晚配戲,可是在我這個媽媽心里,女兒是主角,是最‘牛的綠葉呢!”

媽媽不知情,她竟成了“小先生”

黃曉娟,1962年3月出生于遼寧省阜新市一個普通知識分子家庭。爸爸黃福泉遠在阜新市鐵法煤礦做工程師,媽媽江秀英則在市內(nèi)小學當老師,后調轉至阜新市耐火纖維廠做行政工作。黃曉娟上有一個姐姐,下有妹妹、弟弟。

在父母長期兩地分居的十幾年中,黃曉娟的童年嘗夠了遠離父愛帶來的失落感。為了減輕媽媽撫養(yǎng)三個孩子的重擔,姥姥幫媽媽帶她和姐姐。11歲那年,小小的黃曉娟竟然瞞著姥姥,一個人辦理了轉學手續(xù)。直到有一天,黃曉娟突然自己轉到媽媽所在區(qū)一所小學時,姥姥和媽媽這才得知內(nèi)情。兩個大人愣了:“為什么不和我們家長說一聲呢!”看著姥姥焦急的樣子,黃曉娟幼小的心里有些伎倆得逞的快意,媽媽也不敢再小瞧這個敢自己拿主意的二女兒。

回到媽媽身邊,黃曉娟卻看到:每天,媽媽自己吃窩頭,而把大米這樣的細糧留給自己和弟弟妹妹們吃。因為從媽媽嘴里省下來的營養(yǎng),使黃曉娟的個子一直突飛猛長。14歲那年,她已經(jīng)出落成一個足有1.70米的大姑娘了。

但在這一年,剛進入初中二年級的黃曉娟又一次讓媽媽大跌眼鏡:她偷偷地報考了阜新市文工團學員班。

考試時,黃曉娟還是遇到了一個難題:團里嫌她身高太高,一般的男演員不太好與她配戲。但團里最后還是考慮到黃曉娟扎實的舞蹈功底,破例錄取了她。當她回家平靜地把這個消息告訴媽媽時,正在做飯的江秀英又一次愣在那里,似乎不太相信女兒的話。但從此她更清楚了:這個女兒主意太正了,有點兒管不了了。

在學員班里,素有舞蹈基礎的黃曉娟,迅速成為骨干。有時,老師不在就由她帶領同學們練體形、壓腿一類的活動,調皮的同學就給她起了個外號叫“小先生”。

兩年畢業(yè)后,黃曉娟順理成章地成為了市文工團的演員。那時,只要女兒黃曉娟在市里劇場演戲,江秀英就一定想辦法去觀看。女兒回到家,江秀英就夸女兒演得好,演什么像什么。江秀英不太懂表演,但她了解自己的女兒:多給女兒些鼓勵,也許將來會在這個行業(yè)里出人頭地呢!

后來黃曉娟開始在電視上拋頭露面,她就守在電視機前觀看。再后來,只要女兒的小品上了春晚,除夕晚上,她就早早地坐電視機前,直到看完女兒的節(jié)目……

1986年年底,黃曉娟結婚。1988年,兒子李赫出生。也許是兒子的出生給黃曉娟帶來了無限的創(chuàng)作激情。兒子來到世上5個月后,黃曉娟要去遼寧電視臺,與趙本山錄播了拉場戲《麻將豆腐》,并在遼寧電視臺春節(jié)晚會上播出。而面對女兒剛剛5個月大的孩子,江秀英自告奮勇:“閨女,你去錄節(jié)目吧,孩子就交給媽媽來帶,保證你回來時孩子不少一根毫毛!”黃曉娟這才放心地去了沈陽。

盡管這時的江秀英已經(jīng)被醫(yī)院診斷出患有糖尿病,但為了女兒的事業(yè),她想都沒想就把外孫接到家中。

誰也沒想到,黃曉娟與趙本山的拉場戲《麻將豆腐》在遼寧電視臺播出后,幾乎一夜之間,她突然就火了起來。甚至走在大街上,她時不時就聽別人喊她:“小姨子!小姨子(《麻將豆腐》中的角色)!”當時,還沒有興起明星為“粉絲”簽名的風尚,觀眾對她的熱情也有所節(jié)制,加上她自己平時就是素面朝天,一般不細細端詳她的觀眾,很難認出她來,所以她的生活基本上也沒受什么影響。

但受影響的倒是江秀英。眼看著女兒的事業(yè)漸漸紅火起來,江秀英比誰都高興。此時,江秀英已經(jīng)從單位副廠長的位置退了下來,平時與退休干部們湊在一起活動時,她最愿意念叨女兒黃曉娟。只要拉起這個話題,江秀英就竹筒倒豆子,把女兒的努力與天賦都一古腦地講給伙伴們聽,臉上滿是自豪。那時,江秀英每天的心情都是睛空萬里、天藍如海,只因為自己有了一個出名的演員女兒。但她并沒想到,女兒日后還會火到央視、火到全國。

一直喜歡低調處世的黃曉娟聽說媽媽時常和伙伴們談自己,就囑咐媽媽:“還是不說為好。咱一個演員,演好戲是應當做到的事情。”

“你是我女兒,我有什么不能說的?你又沒做犯法的事情,你做的是正事,說說有什么?或許聽我說你的事情,還能鼓動他們的孩子也有出息呢!”

節(jié)目被斃掉,媽媽的餃子不變味

1990年除夕這天,是江秀英最高興的日子。因為這一天晚上,女兒黃曉娟終于上春晚了。那一年,黃曉娟第一次登上春晚舞臺,就與趙本山合作了小品《相親》。

隨著劇情的發(fā)展,一邊看電視一邊包餃子的江秀英也跟著大家笑,但是她的笑卻飽含自豪與欣慰:女兒這些年的努力沒有白搭,終于登上了這萬眾矚目的大舞臺啊!看著女兒電視里的演出,笑著笑著,江秀英的眼睛就濕了。她最清楚女兒這些年來的苦苦追求,她常聽女兒說:“演戲,就要演好,不然,就對不起觀眾呢!”江秀英心里異常甜蜜:女兒終于可以站在全國觀眾面前演戲了,這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啊!

看著女兒在電視里惟妙惟肖表演的架勢,她心里突然提溜起來:這是直播啊,女兒啊,可千萬別出什么差錯啊,現(xiàn)在成千上萬的觀眾在盯著咱們呢!這樣想著,她不由得停下手來,目光隨著女兒在臺上的走動而游移,生怕漏下女兒一個動作、一句臺詞……

餃子包完了,除夕子夜的鐘聲也敲響了,還在興頭上的江秀英準備煮餃子,這時,她突然意識到,明天早晨女兒才會回家來,這除夕的餃子怎樣才能讓女兒吃上呢?略想一下,她就拿來一個盤子,小心翼翼地揀了滿滿一盤餃子,放進冰箱里冷凍起來……

第二天早晨,黃曉娟風塵仆仆地從北京回到家里來,江秀英笑得合不攏嘴,趕緊拿出那盤餃子來煮。弟弟妹妹告訴黃曉娟:這是媽媽特意給你留的除夕餃子。

黃曉娟深情地看了媽媽一眼,雖然身上還有些外面的寒意,心里卻溫暖如春。

1992年,黃曉娟再度與趙本山合作了春晚小品《我想有個家》;1993年春晚,她又與“小個子丈夫”潘長江合作小品《橋》,黃曉娟的名氣也開始如日中天。但此時,黃曉娟卻做出了另一個決定:1994年,已經(jīng)30多歲、帶著剛剛6歲兒子的黃曉娟突然決定要上大學。江秀英知道后,對女兒的選擇倍加贊許:“你放心去吧,學習是好事,深造深造,咱們好有更大的發(fā)展。孩子你放心,還是媽媽來帶。你小時候媽媽把你送到姥姥那里,現(xiàn)在你的孩子就由我這個姥姥來帶!”

黃曉娟了無牽掛地走進了遼寧文化藝術職工大學,全身心地投入到學習中去,提高自己的演藝水平,升華演技。

但是隨后黃曉娟卻在春晚遭遇“滑鐵盧”。那是1996年春晚,黃曉娟與潘長江及同為遼寧省鞍山市的演員余永平合作小品。一直排練到臘月二十三“小年”這天,他們突然接到劇組通知:小品被斃!

接到通知,榮登春晚舞臺消息在家鄉(xiāng)被宣傳得沸沸揚揚的余永平,一下子就放聲痛哭起來;潘長江則一言未發(fā),走了。后來她才從一家電視臺對潘長江的專訪節(jié)目中知道:當天,潘長江獨自在外面的風雪河邊徘徊了足足四個小時……黃曉娟心里也十分難受,但她勸慰自己:依自己多次春晚的舞臺經(jīng)驗,小品被斃自有其原因,問題是自己心態(tài)要好,不能亂了方寸。黃曉娟一聲沒吭,回到賓館給媽媽打了一個電話:“小品被斃了!”

江秀英愣了半天,突然說道:“沒事,斃了就斃了吧。那就回來過年,今年媽媽不用給你留餃子了!回來吧,快點!”電話撂下時,她還聽到了媽媽大聲告訴家里人:“曉娟回來過年了,這個年團圓嘍!”

聽著媽媽并沒有消沉的語氣,黃曉娟心里一下亮堂了許多:媽媽沒有失望,真是讓人感動。她明白,如果媽媽要是哭起來,她最后恐怕真就要和媽媽一起哭起來……

是媽媽給了黃曉娟以平常心對待節(jié)目被斃命運的勇氣。

除夕那天晚上,黃曉娟老老實實地坐在媽媽身邊,和媽媽一起動手包起了餃子……一家人說說笑笑,家里似乎沒有黃曉娟小品被槍斃的沉悶。那個春節(jié),黃曉娟雖然心里略感不安,但是能待在媽媽身邊,陪媽媽過一個團圓年,她也十分開心。

江秀英一直就是女兒的忠實觀眾,無論女兒演什么,她都認真地當個好觀眾。包括女兒出演的電視劇她也照樣在斷劇廣告的轟炸下,耐心地觀看。有一天晚上過了黃金時間段后,電視臺開始播放黃曉娟出演的電視劇《清明過后》,江秀英照樣一集集地往下看?？吹阶詈?女兒飾演的角色投井自盡。從看到女兒那個角色投井開始,江秀英的眼淚就流個不停,一直到電視劇播放結束了,江秀英開始抹眼淚。女兒演的角色太投入,江秀英看得也太投入,她感覺就像女兒真的投井一般,哭到半夜,最后不哭了,卻瞪大眼睛無法入睡……

那一年,黃曉娟突然患上了腰間盤突出病。盡管拿到了醫(yī)院診斷結果,但她對媽媽瞞下病情:女兒演的一個電視劇角色遭遇不幸,媽媽都能難受一夜,要是真知道自己患有這樣糾纏人的病,媽媽不一定會心疼成什么樣。直到后來,江秀英才慢慢得知女兒的病情,但黃曉娟一個勁地安慰媽媽:“已經(jīng)好了,這病不是什么嚴重的大病,現(xiàn)在這不是已經(jīng)好了嗎?”

其實,黃曉娟這個毛病一直未根除。

黃曉娟開始考慮在沈陽市郊為自己買下一套房子。為什么選擇郊區(qū)?原來,黃曉娟準備買這處房子,更多考慮的還是已經(jīng)60多歲的媽媽爸爸。媽媽不止一次在她面前流露過這樣的想法:將來老了,就在房前屋后種點兒地,活動活動腿腳,還能吃上自己家種的綠色食品,一舉多得。

媽媽無心之言,成為黃曉娟購房考慮的第一個因素。從此,每到秋天開始,黃曉娟就把媽媽和爸爸接到沈陽來住。春天到了,媽媽和爸爸就真的開始在房前屋后種菜種地。看著老兩口你一言我一語地認真種地的勁頭,黃曉娟總憋不住笑,心里十分欣慰:媽媽年輕時為孩子們操心費力,如今晚年了能在自己這里實現(xiàn)種地種菜的理想,也是為人女兒的一件幸事。

2001年,黃曉娟實現(xiàn)了自己多年的夢想:沈陽軍區(qū)前進文工團以特殊人才特招黃曉娟入伍。不久,她擔任前進文工團副團長,成為了一名大校文職軍官。

愛護女兒聲譽,最緊張的人是媽媽

2006年6月1日,江秀英在阜新老家街頭上正走著,突然被一個飆自行車的中學生撞倒在地,造成小腿骨折。那個孩子和家長把江秀英送到了醫(yī)院,醫(yī)院經(jīng)檢查認為江秀英患有糖尿病,要待一周血糖降低后才能做手術?？梢呀?jīng)60多歲的江秀英哪里能帶傷等待一周時間?電話打到沈陽,黃曉娟決定把媽媽接到沈陽軍區(qū)醫(yī)院手術。

后來,因為那個孩子的家長認為2.6萬元的手術費過高,不再承認自己撞傷江秀英,并拒付手術費,雙方因此發(fā)生不快。無奈,黃曉娟的妹妹弟弟們把對方告上了法庭并勝訴。這時,對方得知江秀英是黃曉娟的媽媽,找到幾家媒體,開始做起了黃曉娟利用名人聲譽影響法庭判決。隨后,幾經(jīng)波折,一家報社記者聽信對方一面之詞,寫出了有損于黃曉娟聲譽的報道,并發(fā)表了出來。

江秀英知道后,既難受又氣憤,當即把那個記者找到家里,當面質問他為什么不采訪自己這個當事人,而憑空捏造事實影響女兒聲譽?那個記者這才了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并當即向江秀英道歉,并答應在報上刊出道歉聲明,江秀英這才松了口氣。

事后,那家報社并沒有刊出道歉聲明,江秀英執(zhí)意要再次找那個記者,黃曉娟制止了媽媽:“算了吧。你傷治好了,這是最大的幸運,其他的不去計較了,我的名聲也不是他們憑空捏造得了的,更不會毀于一旦?！?/p>

女兒出面阻止,江秀英淚流滿面:“都是媽媽不好,媽媽要不出這個事,怎么會給你造成這樣的影響?”

黃曉娟苦笑著:“媽,你是自己愿意出事嗎?再說,我身正不怕影子邪,我不害怕,媽媽你更不用為這事和自己過不去!”

江秀英沉默了,可是她心里還是不安:這件事情,會給女兒帶來哪些不好的影響?會不會影響到女兒在文工團的聲譽,女兒可是部隊上的人,這件事情會不會丟軍人的臉?那些天,江秀英一邊養(yǎng)傷,一邊后悔,后悔自己不該在那個時間那個地點上街,一個勁地檢討自己。

江秀英的糖尿病已經(jīng)20多年了。近年來有些嚴重,需要注射胰島素。可是,江秀英從同事那里聽說打胰島素有副作用,就說什么也不打。黃曉娟認真地請教了大夫后,開始勸媽媽注射胰島素,以減輕病情。這回媽媽不聽她的了,黃曉娟也無奈,只好慢慢地做媽媽的工作,直到去年,總算是做通了媽媽的工作,開始注射胰島素。直到發(fā)現(xiàn)病情減輕,江秀英才感覺還是女兒說法是對的。

老兩口今年都已73歲了,嘴里的牙全部掉光了。黃曉娟要給爸爸媽媽鑲牙,江秀英卻堅持不去。她的理由非常簡單:人老了,牙掉了很正常。接受記者采訪時,江秀英才對記者說了實話:“曉娟不容易,我們不能亂花她的錢哪!鑲牙,閨女就會給我們鑲好的,那得多少錢哪?所以干脆就不去,她也沒辦法!”

2009年,黃曉娟又亮相春晚舞臺,為觀眾奉獻小品《黃豆黃》。春晚直播結束了,黃曉娟剛走出演播大廳,兒子的短信也進來了:“媽媽,你是最棒的!”而住在沈陽女兒家里的江秀英又一次高興地為女兒留下了一盤除夕餃子……

這么多年來,74歲的江秀英有很多變化,但她卻有一個習慣一直沒有改變:那就是,只要有女兒黃曉娟的演出,她就一定要觀看……

2009年4月28日上午,在接受記者采訪時,黃曉娟動情地說:“這些年來,我的春晚舞臺之路,如果沒有媽媽在背后默默地幫助我、支持我,我根本不會走到今天!我的媽媽,是和天下所有的媽媽一樣,最偉大,也最無私。我最愛的是我媽媽,我也是媽媽的最愛!”

責編/車成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