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 穎

[摘要]好萊塢影片中的律師形象有相對固定的模式，并因性別不同存在較大差異：男律師要么為打贏官司不擇手段，要么為追求正義孤身對抗黑暗現(xiàn)實；女律師基本上是弱勢陪襯，偶爾成為主角，也多半屬于法律邊緣人。這些差異并非美國法律職業(yè)的實際情況。

[關鍵詞]好萊塢電影；律師形象；性別

一、序言

好萊塢塑造的律師形象深入人心，他們在法庭上西裝革履、唇槍舌戰(zhàn)。上世紀下半葉以來，女性逐漸走入法律職業(yè)隊伍，女律師也開始更多地出現(xiàn)在影片中，成為銀幕上一道亮麗的風景。不過這些女律師的銀幕形象與觀眾所熟悉的相去甚遠，她們和男律師同處一種行業(yè)，卻像來自兩個不同星球的人。分析好萊塢電影可以發(fā)現(xiàn)，律師形象有相對固定的模式，并且由于性別不同而存在較大差異。

二、電影中的男律師形象

美國人酷愛法律，凡事都愛打官司，律師就成為普通老百姓與法律正義之間的橋梁?，F(xiàn)實生活中，英雄式的律師不在少數(shù)，他們不計回報地為被壓迫者爭取權益，不惜身家性命與黑暗現(xiàn)實抗爭。律師們對正義和公平的執(zhí)著追求甚至促成了很多著名法律規(guī)則和判例。電影藝術地再現(xiàn)了這些英雄人物，使之成為律師形象的傳統(tǒng)模式，其中最經(jīng)典的便是《殺死了一只知更鳥》(To Kill A Mocking Bird)(1962)中的阿蒂克斯-芬奇律師，他在美國南部一個種族主義猖獗的小鎮(zhèn)，冒著殃及自身及家人的危險，挺身替一名被指控強奸白人姑娘的黑人辯護。

這種理想主義光芒在后來的電影中得以延續(xù)。此后好萊塢出品的電影中，英雄式的律師如劃破漆黑夜空的流星，讓人過目難忘，《費城故事》(Philadelphia)中的黑人律師喬和《刺殺肯尼迪》(JFK)中的地方檢察官加里森是其中的代表。喬年輕有為，家庭幸福。安德魯同樣事業(yè)有成，卻因為被老板發(fā)現(xiàn)是患艾滋病的同性戀，被無情地踢出了律師事務所。當絕境中的安德魯找上門時，喬的第一反應是拒絕，因為他憎惡同性戀，恐懼艾滋病，但在圖書館目睹安德魯遭眾人唾棄后，他到底還是動了惻隱之心，毅然伸出援助之手，直到官司打贏。喬是普通的，絲絲微妙的反感使他無異于大街上的行人，但喬努力克制個人情感，在全世界都對艾滋病和同性戀避之不及時，他挺身而出，全力幫安德魯討回了公道。在他身上，觀眾看到了阿蒂克斯的影子?！洞虤⒖夏岬稀飞婕暗闹黝}更為敏感，但主人公勇敢地站了出來，在家庭矛盾、同事矛盾、輿論壓力以及真正的暗流涌動之下，全面檢討肯尼迪遇刺案。重要的不是真相是什么，而是加里森為揭示真相和實現(xiàn)信念所付出的行動，長達20分鐘的總結陳詞氣勢磅礴，與訴訟敗北后的無奈背影形成鮮明對比，加里森升華為永恒的偶像。

然彗星雖耀眼，卻屈指可數(shù)。除了塑造浩然正氣的實力派律師，好萊塢把希望更多地投射到涉世不深的新手律師身上。他們憑著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勁頭打敗老奸巨猾的對手，獲得勝利。這些形象包括《義海雄風》(A Few Good Men)中的卡菲，案件進行到關鍵時刻，他一掃最初的油滑不羈，頂著軍方的等級壓力，為兩位被控謀殺的士兵洗清罪名?！兑患壷\殺》(Murder in the First)講述了一個因受虐精神失常而殺人的年輕人的故事，初出茅廬的律師詹姆斯成為當事人亨利生命中惟一的一線生機，雖然被告最終死在獄中，但詹姆斯對社會底層的關懷和激情澎湃的工作態(tài)度讓人動容。改編自格雷海姆小說的多部法律電影也塑造了戰(zhàn)勝惡俗勢力的新手形象，比如《造雨人》中的魯?shù)虾汀堵蓭熓聞账?The Firm)中的米奇等等。

好萊塢一定覺得，新人的良知和沖動能讓正義之戰(zhàn)顯得比較合理吧?公眾心中，律師大多是“訟棍”的代名詞，他們虛偽、貪婪，為壞人開脫罪名，因此，更多律師在銀幕上千著骯臟的勾當，用靈魂交換錢途?！赌Ч泶匀恕?The Devils Advocate)的魔幻手法寓意深刻，無往不勝的凱文痛苦抉擇于道德和成功之間，生動刻畫了現(xiàn)實生活中律師們面臨的誘惑與挑戰(zhàn)?！吨ゼ痈纭?Chicago)雖為歌舞片，歌舞升平遮不住冷峻犀利的批評鋒芒。律師比利擅長操作，他成功地包裝了兩位血刃親人的女人，打造出兩顆舞臺明星。從幫當事人編造故事，到利用新聞制造效應，再到法庭上道貌岸然的辯論，比利將黑白顛倒和惟利是圖詮釋得淋漓盡致?！妒Э嘏銓張F》(Runaway Jury)中的辯方大律師藍金和比利頗為神似，多少證據(jù)確鑿、激起公憤的案件，經(jīng)他之手便煙消云散，惟一不同是他此次接手寡婦訴軍火商的案子，故事更具現(xiàn)實色彩。另有一部影片以輕喜劇風格塑造了一個謊話連篇的成功律師形象——《大話王》(Liar Liar)，該片的英文名關鍵詞直譯成中文就是“騙子”。影片情節(jié)耐人尋味：費奇謊話連篇的時候，事業(yè)春風得意，而有朝一日只能說實話了，卻為自己的工作和交際招來不少麻煩。

總的來說，電影中的男律師形象基本上可以用“英雄”和“魔鬼”兩種主要模式來概括，他們要么追求正義，要么不擇手段。這兩種形象分別反映了對法律理想的向往和對司法現(xiàn)實的不滿，無論手法如何，創(chuàng)作目的都是現(xiàn)實的。

三、電影中的女律師形象

女律師在銀幕上的身影難得一見，作為主角出現(xiàn)更是姍姍來遲。本來也是，英美法系采用抗辯制，雙方律師各為其主，揪住對方的漏洞便窮追猛打，恨不得置對方于死地而后快，哪是柔弱女子呆的地方。多年來，美國律師被視作純粹男性的職業(yè)，人們耳熟能詳?shù)穆蓭熜蜗笕悄行砸簿筒蛔銥槠媪?。隨著女權主義的發(fā)展，女性在法律職業(yè)中占有一席之地，電影中才逐漸有了女律師。

但近三十年的好萊塢電影中，女律師在絕大多數(shù)情況下只是她們男性同職的陪襯。她們職業(yè)能力低下，缺乏法庭辯論技巧，甚至沒有最基本的判斷力和常識?！逗萌肆攘取分械膯贪材染褪瞧渲幸粋€。她兩年辦了三個案子，足足九周才搞定一場酗酒鬧事的小官司。在影片的主案中，她充分顯示了自己的固執(zhí)和笨拙，調(diào)查取證時不夠敏銳，法庭上又缺乏應有的自控力。原本心不在焉、狂放不羈的男生小律師被她一逼，倒在平生第一場訴訟案中成為擎天白玉柱?！稛o可辯護》(Defenseless)中的凱特烏勒就不用提了，不是她無意中留下線索，警方也不會懷疑到她的當事人頭上；還有《驚心誘惑》(Guilty As Sin)中的凱瑟琳，在甜言蜜語的攻勢下居然答應替壞蛋辯護，而后為了跳出火坑，又設計假證據(jù)來陷害真壞人。智商不低的女律師則忙著展示色相或尋覓愛情?！队Ｇ椤?Presumed Innocent)中的卡羅琳先后與多人上床，一路“睡”上了職業(yè)生涯的最高峰；《大審判》(The Verdict)中的勞拉被律師事務所派入對方陣營當間諜，沒想到她被法蘭克所感動，在他絕望時一番怒吼，重新激起他的斗志，為訴訟做出了一個美貌情人應有的貢獻，只是這貢獻與她的律師身份無關。

女律師在電影中基本上都被打上“胸大”“無腦”的印記，作為配角時如此，當上主角了也好不到哪里去，連“律

政俏佳人”艾麗(Legally Blonde)和“永不妥協(xié)”的艾琳(Erin Brockovich)也難免。

人見人愛的金發(fā)美人艾麗被男朋友甩了，因為他要去念哈佛法學院。為了挽回心上人，證明自己有腦子，艾麗使出吃奶的力氣換回LSAT179的高分，又在教授同學鄙夷的眼光中迎頭趕上，不僅得到去事務所實習的難得機會，還頂替教授打贏了一場勢必輸?shù)舻墓偎?。最后，她以?yōu)異的成績畢業(yè)，成為名副其實的律政俏佳人。但即便這樣一部青春勵志片，無意中仍透出對女律師的歧視，最明顯的一次發(fā)生在艾麗替明星教練辯護時。面對明顯撒謊的重要證人，艾麗居然語無倫次。對方的一個常識性錯誤，她顛三倒四問了多次才猛然發(fā)覺，否則還無法反擊。對方錯在哪里呢?燙發(fā)24小時后不能洗頭，宣稱事發(fā)時自己在洗頭顯然是撒謊!沒有精湛的交叉盤問技巧，沒有嚴密的邏輯推理能力，沒有法學院高材生的風采，打贏官司全靠一點女性常識。

單親媽媽艾琳在律師所打雜，偶然發(fā)現(xiàn)一家大電力企業(yè)污染了公共水源，大量居民患癌癥死去，于是決定調(diào)查真相。艾琳一邊和對方強大的律師團周旋，一邊開展艱苦卓絕的取證工作，最后取得了全美史上最高的庭外和解賠償金額。影片著力刻畫了一個沒受過正規(guī)法律教育、卻勇?lián)懒x的潑辣女性，故事中用了大量情節(jié)來表現(xiàn)艾琳的敬業(yè)精神，比如她深入危險地帶收集一手證據(jù)、逐個探訪受害者家庭等。但最關鍵證據(jù)的得來途徑卻讓人啼笑皆非，機密材料本來不可查閱，但傻里傻氣的男管理員禁不住艾琳搔首弄姿，便放她入館?？磥韺Τ晒ε蓭煻?，性格、毅力、智商全是空話，姿色才是真的。

那些貌不驚人的優(yōu)秀女律師靠什么贏得訴訟呢?天知道!反正不是她們的能力?！兑蚋钢?In the Name of Father)里，女律師蓋萊絲不屈不撓地發(fā)掘警方非法釋放圭爾德福德的證據(jù)，但她在一場至關重要的聽證會上，卻極為業(yè)余地向著證人大喊大叫?！侗┙倮婊ā?The Accused)中，檢察官凱瑟琳先是不經(jīng)原告同意就擅自同意了對方的辯訴交易，輕率地放走了強奸婦女的罪犯。后來被害人一指責她，她又不顧上司的合理建議，非要像犟牛—樣起訴促成強奸的圍觀者?，F(xiàn)實生活中，她們兩位不要說前途無量，就是保住飯碗都難。

電影中的女律師似乎和男律師少有相似之處，不夠冷靜，固執(zhí)己見，業(yè)務不精，依仗美貌或者某些不明原因獲得成功，總之她們表現(xiàn)出來的能力和所取得的成就極不一致。如果某個女律師湊巧確如男性一樣才華出眾，那么她一定擁有一副刻薄刁鉆的面孔，比如《費城律師》里喬的對手貝琳達。很遺感，這就是導演心目中的女律師形象。

四、結語

綜上所述，好萊塢影片中的律師形象因性別不同呈現(xiàn)較大差異。男律師的銀幕形象正面負面均有，職業(yè)水平也有高有低，但總的來說，電影中的男律師形象結合了現(xiàn)實和理想，是實際生活的藝術再現(xiàn)。女律師則沒有那么幸運，她們的形象在電影中遭到極大的扭曲。電影中的女律師幾乎沒被當做律師對待，少有導演關注她們作為法律人的特點，賣點總是落在一個“女”字。即使拿她們做律師看待了。也不過是往她們身上潑污水。

一直以來，法律都是白人男性的天下，19世紀時美國許多州禁止婦女進入律師行業(yè)，女生開始大量進入法學院學習還是最近40年的事。雖然目前在法學院學習的男女生比例大約為一半對一半，美國250家最大的律所里女律師占大約三分之一，但做到合伙人的只占8％，而且女律師的薪水一直較低。這也許就是好萊塢不曾嚴肅看待影片中的女律師形象的原因。其實法律界的各個領域都有一大批聲名顯赫的女律師，女性和男性在能力和道德水準上更無高下之分。導演們必須放棄自己的偏見和臆測，正視美國法律職業(yè)的現(xiàn)實，才能塑造出有真正藝術價值的律師形象——無論是男是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