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林祥
《救國時報》是中國共產(chǎn)黨在法國巴黎創(chuàng)刊,旨在國內(nèi)外從事抗日救國宣傳的機關報。1935年12月9日創(chuàng)刊,初出版時為周刊,對開四版。從1936年1月第6期起改為5日刊。每期兩開一張,分四版(有時兩期合在一起刊出,時間并不十分固定)。該報編輯于莫斯科制成紙型后航寄巴黎印刷發(fā)行,主編先后為廖煥星、李立三、陳潭秋,在法國巴黎負責出版的主要有吳玉章、吳克堅、饒漱石等。以“不分黨派,不問信仰,團結全民,抗日救國”為宗旨,以海外華僑為主要讀者對象,發(fā)行遍及全世界43個國家。其發(fā)行量之大、發(fā)行面之廣在當時的海外華文報刊中首屈一指,創(chuàng)刊時僅銷售5000份,未滿一年就猛增至20000份,其中國內(nèi)約10000份,遍及歐洲、美洲、東南亞等四十三個國家,1000余訂戶。國內(nèi)讀者遍及北平、天津、南京、上海、武漢、長沙、廣州、西安、成都等大城市。1938年2月,巴黎版《救國時報》在出版第152期后,于1938年2月10日停刊。在它存在的兩年多時間內(nèi),克服了重重困難,特別是經(jīng)費的嚴重不足,不斷改進業(yè)務,在加強抗日民族統(tǒng)一戰(zhàn)線和世界反法西斯陣線的宣傳方面作出了重大貢獻,被讀者譽為“海外權輿”、“抗日先鋒”、“革命民眾的喉舌”等。
該報還出過多次特刊、專號,如為孫中山、瞿秋白、高爾基、普式庚、魯迅等十余人出過紀念專欄。與其他人物的紀念文章相比,魯迅的悼念文章最多。據(jù)筆者統(tǒng)計,自1936年10月25日刊出追悼魯迅先生的唁電,到1937年10月20日的一周年紀念?!毒葒鴷r報》不但及時登載了國內(nèi)外悼念魯迅先生的各種活動報道,還登載了紀念先生的文章,共計28篇。所刊載的文章具體列表如下:
從版面內(nèi)容上看,巴黎《救國時報》對魯迅逝世及其后續(xù)報道和登載的紀念文章主要有以下三方面特色。
一、悼念魯迅與倡導建立抗日民族統(tǒng)一戰(zhàn)線、反托陳派緊密結合
早在1935年8月1日,出席共產(chǎn)國際第七次代表大會的中國代表就以中國蘇維埃中央政府和中國共產(chǎn)黨中央委員會名義公開發(fā)表了《為抗日救國告全國同胞書》(即《八一宣言》),提出了停止內(nèi)戰(zhàn),聯(lián)合起來,一致抗日的主張。同年十月,《八一宣言》在《救國報》第十期刊出。《救國時報》創(chuàng)刊伊始,首先就登載了《中國共產(chǎn)黨告全國民眾各黨派及一切軍隊的宣言》(闡述了《八一宣言》)等文章,宣傳中共關于抗日民族統(tǒng)一戰(zhàn)線的方針、政策。在宣傳抗日統(tǒng)一戰(zhàn)線的同時,《救國時報》也一直與中國的托陳派作斗爭,刊登了大量反托派文章。在悼念魯迅先生的文章中,把紀念魯迅與建立抗日聯(lián)合戰(zhàn)線、反托陳派緊密地結合起來。從《救國時報》第63期的首批悼念文章就有明顯的體現(xiàn)。在《我國偉大的革命文學家魯迅先生逝世》中指出:
九一八事變后,魯迅氏更努力從事抗日救國運動,偕同左聯(lián)諸人廣作聯(lián)合戰(zhàn)線之宣傳,主張文學界、文化界人應各站到民族陣線上的自己的崗位上來,且提出“民族革命戰(zhàn)爭大眾文學”等口號為國難時著作目標;對破壞聯(lián)合戰(zhàn)線運動者如對反革命的托陳派等等,不惟盡量批評糾正,而且揭奸發(fā)究,不遺余力。
陳紹禹(王明)的文章《中國人民的重大損失》中,也提到:
當中國共產(chǎn)黨去年發(fā)表建立抗日民族統(tǒng)一戰(zhàn)線新政策時,魯迅始終表示熱烈地擁護并積極地參加組織文化界反日民族統(tǒng)一戰(zhàn)線的事業(yè)。從對全世界人類解放關系看來,魯迅是帝國主義和帝國主義戰(zhàn)爭底堅決反對者,是爭取自由和保障和平底忠實實行家,是對現(xiàn)時英勇奮斗的西班牙人民的熱烈擁護者?!粌H痛恨那些“所為有背于現(xiàn)時中國人為人的道德”和“恰恰為日本侵略者歡迎”的“托陳取消派”,而且他痛恨那一切假革命之名行反革命之實的那些掛羊頭賣狗肉的人,同時,他特別痛恨那些沒有革命家風度和為人氣節(jié)的受反動勢力威脅利誘而變節(jié)投降的人。
也是在這一期上,以“魯迅先生之遺言”的名義登載了魯迅1936年6月9日口授,0.V.筆寫給陳仲山的信《托陳派主張“有背于現(xiàn)在中國人為人的道德”》,在文章前面還加了一個按語,交代事情的來龍去脈,內(nèi)容如下:
中國反革命的托洛茨基派陳某最近有一封信給魯迅先生,反對并詆毀中共抗日救國新政策,魯迅先生復信,特別揭露該派秉承日摳嗾使,破壞民族統(tǒng)一戰(zhàn)線的陰謀,這不但表示他偉大作家擁護正義的襟懷,而且是一篇有功民族的文獻。先生在復這信事時,正當臥病,不能執(zhí)筆,隨口授內(nèi)容,令O.V.筆記。托陳派的陰謀,自經(jīng)先生揭露后,群眾更曉然于民族警覺性之更應提高,我們正盼望先生早日康復,領導我們文化界的救亡運動勇往直前,不料先生卻就此一病不起,披覽遺作,令人愴然,現(xiàn)在特將先生的原信登載在這里以志紀念。
在第89期余人杰的文章《紀念“三一八”北京慘案追懷魯迅先生》中,著者也怒斥了中國的托洛茨基派:
還有更下流無恥的陰賊陰毒的賣國漢奸,就是中國那般托洛茨基匪徒。他們受托洛茨基匪頭子的指令,專門做出賣的勾當,他們拿日寇的金錢,用盡一切卑劣可恥的手段,特別慣用“左”的口號來鼓惑群眾,進行其破壞反日民族統(tǒng)一戰(zhàn)線的活動。
隨著政治形勢的變化,對于中國托陳派分子,已經(jīng)公開提出要鏟除消滅他們。如在1937年10月20日的《魯迅先生逝世一周年紀念》的文章中,特別列出四條口號,其中有一條就是“繼續(xù)魯迅先生的素志、鏟除托洛茨基陳獨秀匪幫”。在同期的《魯迅先生逝世一周年》的文章中,著者更是通篇批判中國的托洛茨基分子,把漢奸和托洛茨基分子一同視為鏟除的對象?!扒宄齼?nèi)部的親日漢奸和托洛茨基匪徒以鞏固后方,正是爭取對日抗戰(zhàn)徹底勝利的主要條件之一?!笨梢钥闯?,從追悼魯迅逝世開始,到魯迅逝世一周年紀念,建立和維護抗日統(tǒng)一戰(zhàn)線以及反對托陳派始終貫穿于《救國時報》上所有悼念魯迅的文章中。
二、發(fā)揮橋梁作用,溝通國內(nèi)外悼念魯迅的活動
作為立足巴黎,面向國內(nèi)讀者和海外僑胞的報紙,國內(nèi)國外各占一半的發(fā)行量。從報紙的內(nèi)容上看,也主要分國內(nèi)和國外兩部分。所以,《救國時報》本身就是一個溝通國內(nèi)外各種消息的橋梁。具體來講,就是把國內(nèi)的重大消息傳播到世界各地去,把國外的重大消息傳回國內(nèi)。讓國外讀者了解中國正在發(fā)生的大事,也讓國內(nèi)的讀者了解正在發(fā)展的世界形勢?!毒葒鴷r報》登載的悼念魯迅的文章或報道也很好地起到了溝通國內(nèi)外悼念魯迅的活動。
從第63期到第130期,《救國時報》迅速地向海外讀者傳達了魯迅逝世及其以后的相關報道?!段覈鴤ゴ蟮母锩膶W家魯迅先生逝世》第一句就是“廿日上海訊,中國文學界泰斗魯迅氏于昨(十九)晨在滬因喉炎癥(系肺結核之誤)逝世”。在《魯迅先生精神不死》又簡要報道了出殯情況,內(nèi)容如下:
廿三日上海電:上海昨舉行“中國高爾基”、魯迅氏出殯典禮,執(zhí)紼者各界萬余人,而尤以學生及智識界為眾多。魯迅先生為一偉大的文學家與民族革命家,故殯禮同時成為一盛大愛國示威,在示威中群眾高呼:中國解放萬歲!打倒日本帝國主義!魯迅先生精神不死!等口號。又據(jù)各外報載,各界救國聯(lián)合會于送葬時發(fā)散大量反日傳單,號召武裝抗日以謀中華民族之解放并號召大家參加救國會工作會。
在后來的《魯迅先生之哀榮》、《魯迅先生紀念委員會籌備會公告第一號》、《在滬成立魯迅先生紀念委員會》、《魯迅先生挽歌》、《上海各界人民熱烈紀念魯迅先生》等文章中,把國內(nèi)自魯迅逝世后一年來的各種紀念活動逐一向海外讀者加以簡要地介紹。
海外悼念魯迅的活動又可分本報的紀念活動和其他各地的紀念活動兩部分?!毒葒鴷r報》是以一封唁電拉開了其悼念魯迅的序幕。在第63期的第一版以顯著位置登載了該報的電文內(nèi)容:
本報同人追悼魯迅先生電
上海申報館轉蔡孑民先生:驚悉我國文學泰斗,愛國先覺魯迅先生逝世,不勝悲悼,敬致吊唁,乞轉先生家屬。
巴黎救國時報同人
同期,又登載了本報同人的《追悼魯迅先生》、王明的《中國人民之重大損失》、蕭三的《魯迅先生與中國文壇》等悼念文章。在后來的紀念文章中,還特設過“紀念魯迅先生”欄,在魯迅先生逝世一周年之際,又設魯迅先生逝世一周年紀念特刊等。這些文章的著者大多旅居巴黎或莫斯科等地,登載這些文章本身就是海外紀念魯迅的活動之一。此外,從《本報為編印〈悼念魯迅〉專冊啟事》可知《救國時報》社還編印過《魯迅創(chuàng)作選集》和《悼念魯迅》紀念專冊?,F(xiàn)錄這則啟事如下:
本報為編印《悼念魯迅》專冊啟事
我國文學泰斗、民族革命斗士魯迅先生逝世,海內(nèi)外有心人士莫不慟惜。本社除行將出版《魯迅創(chuàng)作選集》外,并擬編印《悼念魯迅》專冊一部,一以紀念先生,一以供讀者留置。茲特向海內(nèi)外明達征求下列材料。收到之日,除在本報陸續(xù)發(fā)表外,盡量編入悼念冊中。切盼不吝賜玉,襄成此舉,實深感禱!
一、關于魯迅的回憶錄、印象、遺事等。
二、魯迅的書信、遺墨等。
三、魯迅的照片。
四、魯迅所編輯之雜志刊物,(雖每種一份,甚至該刊物的封面亦有價值)。
五、未曾發(fā)表過的魯迅遺著。
六、對于魯迅之創(chuàng)作、理論的論述及文藝的批評文章。
七、各地追悼魯迅先生大會之經(jīng)過、演說、挽聯(lián)——最好是拍成的照片。
八、其他一切關于魯迅的材料。
總之,凡關系魯迅先生之材料,均所歡迎,雖片紙只字亦有絕大價值。二、三各項如存者不愿割愛,本社只須制成銅板或照像后,即將原件奉還不誤。
除了本報的紀念活動外,《救國時報》還介紹了巴黎和馬來亞兩地華僑的紀念活動。在第71期的《巴黎僑胞同聲追悼偉大民族作家》中,詳細地介紹了12月15日巴黎各界華僑召開的追悼魯迅先生大會。地點在巴黎大學門前左邊二號國際中心大廳。到者有各華僑團體代表,我國旅巴各方聞人。吳康教授主持,并首先發(fā)表演講。次由旅法中國畫家陳士文先生、方振武將軍、中國畫家王子云先生、陳銘樞將軍、胡秋原先生發(fā)表演說,他們從不同方面指出了魯迅先生的偉大之處。如陳銘樞將軍指出魯迅為中國文壇上首屈一指的先進左翼作家。胡秋原從六個方面談及魯迅先生在文藝上的不朽事業(yè)等。大會還通過快郵代電二則,一致上海文化界,各團體,各報館,一致魯迅夫人景宋女士及魯迅介弟建人先生。在第87期上又刊登了《馬來亞僑胞熱烈紀念魯迅》的報道。相比法國的追悼魯迅大會相比,馬來亞僑胞的紀念活動顯得慢得多。報道對此表示不甚滿意,指出文化界盡管有各種提議計劃,但是“只停留在口頭上,看不見有實際行動的回答”。直到1937年元旦,北部馬來亞的文化界在檳城舉行了一個“北馬來亞文化界晚會”,在這個晚會上,才決定召開“北馬來文化界追悼魯迅先生大會”,過了一星期左右,這個大會便召開了。同時,還介紹了出席大會的情況以及大會召開以后的反響等。
總之,《救國時報》利用在海外辦報的有利條件,可以較自由地大量登載悼念魯迅的文章,既把魯迅逝世后的葬禮以及后續(xù)的紀念活動迅速及時地向海外僑胞以及世界各國進步人士廣為傳達,也把海外紀念魯迅的各種活動向國內(nèi)讀者報告,溝通世界各國紀念魯迅的各種信息,使海內(nèi)外的讀者認識魯迅、理解魯迅,使魯迅的精神得到了極大的發(fā)揚,擴大魯迅的世界聲譽。
三、蕭三、楊之華和王均初的悼念文章
從《救國時報》上登載的紀念文章來看,作者大多旅居海外,但與魯迅有過密切交往的作者只有蕭三、楊之華和王均初三位(史平即陳云,只與魯迅有一面之交,故不能算有密切交往)。三位作者一共刊發(fā)了六篇悼念文章,而且每篇文章的篇幅都比較大。因他們與魯迅有密切的交往,紀念文章自然也會憶及逝者的音容笑貌,增加讀者對魯迅先生的了解。同時,作為魯迅先生的親密朋友,對魯迅先生的介紹和評價也更有助于海內(nèi)外普通讀者對偉大魯迅的認同。所以,這六篇是《救國時報》上非常重要的紀念文章,有必要逐一加以簡要介紹。
魯迅與蕭三盡管始終未能會面,但從1930年開始,他們就有了書信交往。1930年在蘇聯(lián)召開國際革命作家代表大會時,蕭三就寫信邀請魯迅先生去參加。之后又多次寫信,邀請魯迅去參加在莫斯科舉行的“五一”和十月革命的慶?;顒?。在長期的通信交往中,蕭三由欽佩魯迅、崇敬魯迅轉向宣傳魯迅。“把宣傳魯迅作為最大的任務之一。他是當時唯一最早在蘇聯(lián)向全世界宣傳魯迅和茅盾等進步作家的中國文學家。”[1]蕭三也曾回憶說:“我在國際革命作家聯(lián)盟和《國際文學》時,所作的最大工作之一,就是宣傳魯迅,……當時在蘇聯(lián)和其他國家,沒誰知道魯迅,雖然已經(jīng)有人翻譯了他的《阿Q正傳》,但是沒人介紹,人們還是不知道他的情況。所以,我想到應該把魯迅介紹給蘇聯(lián)和世界各國人民。這也是我們中華民族的驕傲!”[2]魯迅逝世后,蕭三化悲痛為力量,用俄文、英文、漢語寫了大量的悼念魯迅的文章。而《救國時報》在這一年時間中也刊登了蕭三三篇悼念魯迅先生的文章,共計2萬余字,是該報悼念魯迅的文章中篇數(shù)最多,占的版面也最大。在第63期上登載了《魯迅與中國文壇》,蕭三高度評價了魯迅在中國文壇的巨大影響和不朽的功績。指出先生是“病態(tài)社會不幸的人們”的代言人,是忠實的現(xiàn)實主義者,是改進社會的英勇戰(zhàn)士,偉大的革命家。認為魯迅先生“是中國現(xiàn)實主義文學底第一個拓荒者。他是現(xiàn)代中國最杰出的、最原本的作家”。在魯迅逝世后的第二天,上?!洞蠊珗蟆罚ǖ谒陌妫┛l(fā)了一則關于魯迅的短評《悼魯迅先生》,短評指出:“可惜在他的晚年,把許多的力量浪費了,而沒有用到中國文藝的建設上。與他接近的人們,不知應該怎樣愛護這樣一個人,給他許多不必要的刺激和興奮,慫恿一個需要休息的人,費很大的精神打無謂的筆墨官司,把一個稀有的作家的生命消耗了,這是我們?nèi)f分悼惜的!”蕭三立即寫了《反對對于魯迅的侮辱》,發(fā)表在《救國時報》第67期上。文章逐一痛斥了短評的不實之詞,指出“像《大公報》短評那種曲解污蔑的說法簡直‘真是糊涂蟲,簡直是對于魯迅的一種侮辱!”在魯迅逝世一周年紀念之際,蕭三又寫了《紀念魯迅逝世一周年》長篇論文,刊于《救國時報》第130期上。文章全面介紹了魯迅的生平、創(chuàng)作和斗爭事跡。全文共列出論及魯迅的十三個方面,從這些方面的論述可看出蕭三為宣傳魯迅付出的心血和他對魯迅的崇高敬意。這篇文章也產(chǎn)生了廣泛的國際影響,后被收入在蘇聯(lián)科學院東方學院出版的《紀念魯迅》一書中。[3]
作為瞿秋白的夫人,楊之華很早就與魯迅相熟,在上海協(xié)助瞿秋白進行“反文化圍剿”的斗爭時,就同魯迅結下了深厚友誼。瞿秋白逝世以后,魯迅及家人給予她無私的幫助。1935年9月初,楊之華在中共駐共產(chǎn)國際代表團的安排下,與陳云、陳潭秋、曾山等人從上海前往蘇聯(lián),參加共產(chǎn)國際第七次代表大會,之后任國際紅色救濟會中國代表,為該會常務委員。據(jù)魯迅日記記載,楊之華此后仍繼續(xù)與魯迅保持著書信聯(lián)系。魯迅逝世之后,楊之華也寫下了多篇紀念文章,《救國時報》刊登的《回憶敬愛的導師——魯迅先生》(署名文尹)就是其中之一,由于作者與魯迅一家有過密切的交往,她滿懷失去導師的沉痛心情,深情地回憶了自己與魯迅先生的一次交談以及后來先生與她的通信。她指出“他真實的站在被壓迫者方面,他為真理而斗爭,他說的是人話,做的是人事,走的是人路,自然人話不免使那些反人道的人們受著又痛又癢的苦痛”。最后,她呼告:“我們只有以光大先生的寶貴遺產(chǎn)來填罪——我們愿學先生的對敵人的頑強,對朋友的真誠,對自己的虛心,對人格的自尊和對工作的責任心!”
畫家王均初在30年代與魯迅先生也有過密切的交往,并得到魯迅先生的指導。1935年王鈞初去蘇聯(lián)學習,魯迅還曾向友人蕭三等人介紹他,還將一部日本印行的《唐宋元明名畫大觀》贈送給他。魯迅逝世之后,遠在列寧格勒的王均初也迅速寫出了悼念先生的文章《魯迅先生逝世哀感》。文章首先以魯迅回復陳獨秀的信指出魯迅是支持中國共產(chǎn)黨提出的抗日聯(lián)合戰(zhàn)線,接著談及最近幾年先生不屈不撓地與一切反動勢力作斗爭。作者又沉痛地敘述了魯迅在與自己的交往過程中,無私地對青年朋友進行幫助和指導,表達出對逝去的導師的無限哀悼。由于王均初從事美術活動,與魯迅的交往也更多在美術方面。所以,稍后,他又在《救國時報》第74期上發(fā)表了另一篇紀念文章《魯迅的美術活動》,對魯迅的美術活動給予極高的歷史評價:“魯迅對于美術,是一個中國的歷史遺產(chǎn)的整理者,是國際藝術的介紹者,藝術的理論家,批評家,并且是革命美術運動的倡導者。中國美術有了他的活動以后,不只是把中國的美術遺產(chǎn)提出來整理,而且也給中國的革命美術奠定了正確的道路和基礎?!弊髡邔︳斞冈诿佬g事業(yè)上留下來的遺產(chǎn)和教訓有一個較為詳細的總結,論及四個方面:一、魯迅的藝術思想出發(fā)點;二、魯迅整理民族藝術遺產(chǎn)的工作(又具體談了六個方面);三、魯迅介紹國際藝術的理論和作品;四、魯迅對于中國革命美術的倡導和工作。
此外,《救國時報》在刊載悼念魯迅的文章時,還登載了十余張照片,有的文章還配有魯迅先生的墨跡。文字和圖片、手跡相得益彰,加深了廣大讀者對魯迅先生的認識,使魯迅的形象在海內(nèi)外廣大讀者心中扎下了根。必須承認的是,《救國時報》作為中國共產(chǎn)黨在海外從事抗日救國的機關報,必須緊密結合當下的政治形勢,政治宣傳是它的主要任務和出發(fā)點。魯迅逝世后,報上登載的紀念魯迅、發(fā)揚魯迅精神的文章,主要提及的還是魯迅革命性的一面,而無暇顧及到作為文學家、思想家的魯迅。正如40年代楊之華就曾指出:“每逢魯迅先生的誕辰(八月三日)或其死忌(十月十九日),在近幾年來的文壇上都出過不少的‘紀念特輯,但其內(nèi)容,倘不是流于如何如何崇拜魯迅,敬仰魯迅……之類的八股式的論調(diào),便是曲解魯迅先生的言論,抹殺其一生正大的言行,甚至假借了先生的言論作為他們的盾牌,天天在宣揚什么‘聯(lián)合統(tǒng)一戰(zhàn)線,什么‘新民主主義之類。其實,他們對于魯迅先生的偉大,何曾知其百中之一二呢?”[4]但是,對于正處于中華民族生死存亡的時刻,在中國共產(chǎn)黨的領導下,作家、進步人士和報紙編輯等的共同努力下,《救國時報》克服了政治上的威脅和壓迫,以及經(jīng)濟上時常陷入入不敷出的窘境,堅持刊出大量悼念魯迅先生的文章,本身就是一個值得載入史冊的光輝業(yè)績。
[1]王政明《蕭三傳》,第215頁,北京圖書館出版社,1996年版。
[2]轉引自王政明《蕭三傳》,第217頁,北京圖書館出版社,1996年版。
[3]蕭三《蕭三詩文集》(散文篇),第199頁,北京圖書館出版社,1996年版。
[4]楊之華編《文壇史料》,第7頁,中華日報社發(fā)行,1944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