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省杭州市上城區(qū)教師進修學校特級教師 楊明明

得失寸心知
———我與新課程理念

■浙江省杭州市上城區(qū)教師進修學校特級教師 楊明明

生命因如此而豐厚，

名課乃這樣而常青。

——編者畫外音

新課程改革以來，許多嶄新的教學理念叫人眼花繚亂。這些理念是從哪里來的？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嗎？是從外國“進口”的嗎？許多人疑惑不解，我也時感困惑，經(jīng)常思索著這個問題。

《驚弓之鳥》，是我不停修改的“保留課目”，從1987年上到2005年，二十年“磨課”不止，其樂無窮。我因此感到生命因課堂而豐厚，生活也因孩子而多彩。

《驚弓之鳥》的教案設(shè)計和教學效果，非常有趣。

早在1987年，我剛剛上這課的時候，就受到了好評，專家們贊以“爐火純青”；新課改以來，對這課依然贊不絕口，認為這課教學，充滿了嶄新的教學理念。《語文課程標準》發(fā)表后的第四年，即2005年，山西電教館還請我再上這課，并為我拍了專輯。

《驚弓之鳥》和我的其他一些教學設(shè)計，似乎成了“常青樹”：課改前生機勃勃，課改后依然勃勃生機。許多人說：這真是一件奇事！

是啊，這是怎么一回事呢？我也常常陷入深思之中。

我仔細回憶了“磨課”的過程，終于發(fā)現(xiàn)，盡管《驚弓之鳥》的教學設(shè)計在“不停修改”，但是，在實際上，它并沒有本質(zhì)的變化。因為，我把自己的許多基本教學理念都貫穿在這課的教學中：

第一，我始終認為語文是培養(yǎng)人文素養(yǎng)的，不管是新課程還是老酒瓶，人文的東西不能丟。人文素養(yǎng)的培養(yǎng)是全方位的，不僅有知識能力，還包括學習興趣，高尚情感，良好習慣，正確態(tài)度等。

第二，我始終認為課堂是學生和教師生命成長的地方。我們上課，是生命與生命的對話。人文教育不僅提高了學生的生命質(zhì)量，同時也提高了我們語文教師的生命質(zhì)量。

第三，我始終認為方法比知識更重要，在課堂上，既要重視結(jié)果，更要重視過程。在每課教學中，我總是力求展示學習過程，讓學生在學習過程中，既能掌握知識，更要悟到方法。

第四，我始終認為必須堅持發(fā)展語言與發(fā)展思維相結(jié)合。引導學生自己發(fā)現(xiàn)問題，自己解決問題，在探索過程中，不斷提高思維水平。

這一些，我竭力將其貫注于每一課的教學設(shè)計和教學過程中?！扼@弓之鳥》就是這樣。例如“發(fā)展語言與發(fā)展思維”，在《驚弓之鳥》中，我是這樣做的：

首先，要引導學生自己發(fā)現(xiàn)問題。我特別注意在學生常常認為沒有問題的地方，引導學生發(fā)現(xiàn)問題。

《驚弓之鳥》教學片斷（一）：

學生真的沒有問題了嗎？

師：挺好。我們接著自己學。聽清要求——一邊讀，一邊標上自然段的序號，在重要的值得研究的詞句下，做上“~~~”；在不理解的有疑問的詞句下，做上“--?”（板書，1.、2.~~~、3.--?）

這些都叫“讀書記號”，其實，不少同學平時也已經(jīng)在用了，是嗎?好，我們開始自學。

生：(自學，做讀書記號)

師：(巡查，邊查邊交流)幾個自然段?

生：八個!

師：我看到不少“~~~”，很少看到“--?”沒有疑問!

生：我有疑問的！（指書）我覺得這樣寫不妥當！

生：我也有疑問的……

師：不錯，能發(fā)現(xiàn)疑問的孩子就在鉆研課文了?，F(xiàn)在，我們就以第一句為例，談?wù)勀阊芯苛四膫€詞?

生：我在“射箭能手”下面打上“~~~”。

生：（自由接話）我也是的，我也是

的！

師：那么，有沒有不理解的詞，打上“?”的？

生：（靜場）

師：建議你們再仔細讀讀，看看有不明白的詞語嗎?

生：（再接，仍表示沒有疑問）

師：那么，老師請教大家，你們知道古時候的魏國是現(xiàn)在的什么地方嗎?

生：（搖頭）不知道。

師：有知道嗎？（眾都說不知道）那么，怎么不打上“?”呢？（生笑，并問，什么地方？）

師：古時候的魏國是現(xiàn)在山西一帶。以后，可要認真讀呀！好，我們接著往下研究。

學生在初讀《驚弓之鳥》時，感到文辭簡單，提不出問題，出現(xiàn)“冷場”。這是課堂教學中常有的事情。提不出問題，并不等于沒有問題。我不急，而是微笑地對學生同學們說：“老師請教大家，你們知道古時候的魏國是現(xiàn)在的什么地方嗎?”學生一驚，猛地發(fā)現(xiàn)，在這個簡單的句子里有問題了，需要深入鉆研了。這樣做，不僅促使學生認真鉆研課文，而且注意了教給方法（如告訴學生使用讀書記號、學會提問）和培養(yǎng)良好習慣。

其次，設(shè)置恰當?shù)难芯奎c，引導學生思維不斷發(fā)展。一般說，學生的思維的停滯往往在問題解決之后。所以，每當一個問題解決的時候，我通常要設(shè)置一個新的研究點。

《驚弓之鳥》教學片斷（二）：

誰置大雁于死地?

師：好了，大家都明白了，誰置大雁于死地?

生：“嘣”!

師：（指名）小a，如果，你跟魏王去打獵，如果，你也拉得動這張弓，也會“嘣”的一響，這只大雁會不會掉下來?

生a：（楞了一下，搖搖頭）不會。

師：那么，這只驚弓之鳥怕的是更贏的“嘣”，而不是小a的“嘣”？（眾愣了，又頓悟?。?/p>

生：（齊）不是！不是！它怕的就是“嘣”。

師：你們是說，不管誰拉弓，只要有“嘣”的聲響，它就會怕，對嗎？小a拉出“嘣”，他也會嚇得掉下來，是嗎?

生：（響亮地）是!

師：（故作不解）那更贏有什么了不起，把大雁嚇下來的本事，誰都有，小a也有，更贏算得上射箭能手嗎?

生：（紛紛發(fā)言：更贏有本事的，有本事的。）

師：更贏的本事是什么?你能用這個句式寫話嗎?更贏的本事不是（），而是（）。有困難的同學可以參考書上的第六段，完成練習六的第二題。其他同學按自己的想法寫。

生：(作業(yè))

師：(巡視，進行個別輔導)

師：完成的，可以先讀給大家聽。

生：更贏的本事不是會拉弓，而是看出這是只驚弓之鳥。

生：更贏的本事不是只會拉弓嚇大雁，而是他能從雁鳴聲中知道這是一只驚弓之鳥。

師：不錯，誰再說說。

（繼續(xù)巡視，繼續(xù)講評）

這“一眼識破”用得好,你讀一下。

生：更贏的本事不是只會拉弓嚇大雁，而是他能一眼識破這是一只驚弓之鳥。

師：好嗎？（眾：好！）“這是一只”改成“那是一只”更妥，是嗎?

生：對，因為大雁遠在天上。

師：好，做完的同學自由交流。

孩子的研究成果令我興奮：“一眼識破”，不僅顯示了學生思維的新水平，而且又成了下面學習的話題：更贏是根據(jù)什么一眼識破那是一只驚弓之鳥？學生又興致勃勃開始了新的學習和研究。終于接近尾聲，按照寓言的一般教學方法，應(yīng)是說寓意了。我這時出了怎樣一招呢？

《驚弓之鳥》教學片斷（三）：

誰害死了這只驚弓之鳥?

師：我們讀完了，老師還有一個問題想和大家討論討論——

生：(頓時來勁)什么問題?什么問題?

師：究竟是誰害死了這只驚弓之鳥?討論一下。

生：(熱烈議論)

生a：我說!是更贏害它，是更贏的“嘣”!

生b：我不同意。更贏根本沒碰到它，是先前那個獵人，大雁的傷是以前受的。

生c：以前那個獵人又沒射死它，它不是活得好好的還在飛嗎?

生d：是那群大雁，干嘛不回來找找它?要不，它也不會這么孤單失群了!

生e：我認為關(guān)鍵是它自己!它要是心理素質(zhì)好，不嚇自己，更贏的弓弦再是“嘣！嘣！嘣！”也不礙事!(眾大笑!)

師：你說得真好！我覺得這只大雁的問題在于自己嚇自己。因為它第一次受到了箭的傷害，第二次碰到類似的情況就驚了，其實它只要不驚，不往上飛，傷口也就不會裂開，也不會直掉下來了……

那么，我們學這個成語故事有什么意義?

生：(立即接)不要當驚弓之鳥!(眾笑，你是鳥嗎?)

生：心理素質(zhì)要好。不要自己嚇自己。

生：不要太心虛了，否則會自投羅網(wǎng)。

師：“自投羅網(wǎng)”?(學生笑，插話，你是壞人??？)

生：我想這個故事告訴我們別犯“驚弓之鳥”的錯誤，遇到緊急的情況要冷靜，別自己嚇自己，要想出自己救自己的辦法。

師：不錯，我想他說的就是這個故事的積極意義了吧!

這個作業(yè)，不知你們能做嗎?請寫寫看。

這只受箭傷的大雁，只要（），就（）。

生：寫作業(yè)。(提醒寫字姿勢)

師：(巡視，給予個別指導)做完了?我們交流一下。

生a：這只受過箭傷的大雁，只要心理素質(zhì)好，就不會喪命。

生b：這只受過箭傷的大雁，只要不自己嚇自己，就不會命歸黃泉。

生c：這只受過箭傷的大雁，只要冷靜、沉著，就平安無事。

師：好！這個“只要……就”，立即就檢驗出大家的學習水平。這每句句子都正確，哪一句比較優(yōu)秀?

生：第三句！用詞簡煉，意思明確！

師：我同意……

還有什么使我更興奮呢？我從課堂中，從孩子身上，得到的東西太多了！“生命因課堂而豐厚，生活因孩子而多彩”——這是我內(nèi)心真實情感的表白！

再回到前面來：《驚弓之鳥》等教學設(shè)計為什么成了“常青樹”呢？其實，奇事不奇。黃燕老師評點《驚弓之鳥》的話特有意思。

她這樣說：

“我是楊老師的學生，這份教案誕生于我讀四年級的時候。那年，她參加六城區(qū)的觀摩交流會，就帶著《驚弓之鳥》去天津。童年的我只覺得語文課上得開心，學得快樂，恍然不知其中的學問。

“長大后，‘我也成了你’。有八年教齡的我，再讀這份教學設(shè)計，覺得親切、生動，變得這么可觸摸。有一種想沖上講臺去試一試的沖動。雖說，新課標理念是近年來大聲呼叫的，可是在十多年前，在那《驚弓之鳥》的課堂實錄中，已經(jīng)非常清晰地呈現(xiàn)。這有點奇怪吧，其實一點也不奇怪，因為課程改革不是零起點，它是在原本先進的操作中提煉的。我讀出了教學設(shè)計中的情感價值，讓學生在自己探究中品嘗學習的快樂。譬如說‘嘣’字的研究，‘大雁是誰害死的’討論，‘魏王和更羸’的對話研究，同學們鉆研得很興奮，學習得很投入。我讀出了教學設(shè)計中的‘過程和方法’。譬如說，研究‘是誰置大雁于死地’，是更羸還是那‘嘣’的響聲，進而又探究‘嘣’為什么能置大雁于死地，更羸的高明又在何處。不知不覺中，同學們的思維得到了啟動，自然的語言訓練，生動的思維訓練，至于那水道渠成的分段練習，句式訓練，一切都融在不露痕跡之中。說沒有精心設(shè)計吧，絕對不可能。說沒有動態(tài)生成吧，事實證明同學們一直在參與，在爭論。楊老師只不過是順勢利導而已?！?/p>

真是一語點破玄機。新課程“不是零起點，它是在原本先進的操作中提煉的”。情感、態(tài)度、價值，過程與方法，精心預(yù)設(shè)，動態(tài)生成……這不都是新課程的精華嗎？

記得新課程啟動的2001年，許多老教師感到困惑，感到無所適從，可是我并沒有感到落伍，也沒有感到不適應(yīng)。因為我深深感到，新課程提倡的，與我過去研究的，探討的，實踐的，并沒有什么矛盾，而是一脈相承的?！墩Z文課程標準》所提出的語文課程的基本特點，“工具性和人文性的統(tǒng)一”，所說的三維目標，“知識和能力、過程和方法、情感態(tài)度和價值觀”，所提出的基本理念，“面向全體學生，使學生獲得基本的語文素養(yǎng)”，“正確把握語文教育的特點，著重培養(yǎng)學生的語文實踐能力”，“提倡自主、合作、探究的學習方式”，“建設(shè)開放而有活力的語文課程”，都是我?guī)资陙碚Z文課堂教學、語文教育科研所追求的最高境界。

感謝老天給我智慧，教學給我空間，年輕人給我活力，孩子們給我陽光，花甲之年還望著講臺，守著課堂，整理著“昨天”，耕耘著“今天”。我將繼續(xù)向這個境界前進。

特約編輯 劉中林

責任編輯 廖 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