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東亮 戴秋雨

剛果(金)小伙薩瓦：不到羊城不識天堂

薩瓦是一位27歲的剛果(金)小伙，魁梧的身材，憨厚的笑容，言談舉止很像巴西球星羅納爾多。來中國前，他是當?shù)匾患业V業(yè)公司的工人。雖然生活還過得去，但要成為富人卻是他連做夢都不敢想的事，

2004年，他發(fā)現(xiàn)昔日的一位朋友在中國僅做了幾年生意，回來后就蓋起一座漂亮的小洋樓。還買了私家轎車，那西裝筆挺的瀟灑派頭。一下就博得無數(shù)女孩的傾慕。

那時，物美價廉的中國貨在非洲十分搶手。如果年輕人結(jié)婚時，新房里擺的電視機、洗衣機和摩托車是“Made in China”，那將是一件很時髦、很有面子的事。

在電視里，薩瓦看到中國的城市摩天大廈聳立、街道寬敞、交通秩序井然。最讓他吃驚的是，珠三角的工廠像螞蟻窩一般密集!而他的家鄉(xiāng)除了有色金屬資源，幾乎什么都匱乏。制造業(yè)極端落后，80％的生活用品依賴進口——這是很多非洲國家的縮影。

那位發(fā)了財?shù)呐笥褬O力勸他去中國闖蕩一番。說那里處處充滿商機。簡直黃金遍地。可是等他決定冒險一試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很多人早已在中國駐剛果(金)領(lǐng)事館前耐心排起長隊。爭逐每年限額發(fā)放的簽證。最后在朋友的幫助下，薩瓦向一家中介機構(gòu)交了一大筆錢，又苦等整整半年，才領(lǐng)到姍姍來遲的簽證。那一刻，他激動得在護照上狠狠親了一口。

2005年6月，薩瓦拖著幾大箱行李走出廣州白云機場，坐上的士，他遞給司機一張寫著中文地址的便條，對方便將他送到了永平街的一個小區(qū)里。這是一個僅有20多平方米的小屋，里面只有一張單人床、一個柜子和一張沙發(fā)。不過光線挺好，早晨推開窗戶，就能看到陽光。

出國前，薩瓦去過首都布拉扎維，那是剛果(金)最繁華的都市，被他視為天堂。到廣州后，這位黑人小伙覺得他才站在了天堂的入口，而中國才是真正的天堂。比如布拉扎維的公交車很多沒有車門，高峰時，一些乘客就掛在車外面；那里的道路基本沒有紅綠燈，只有在主干道上才會站著兩個警察；也沒有那么多漂亮、高檔的小轎車，滿大街橫沖直撞的全是摩托車……因為沒有走紅綠燈和人行天橋的經(jīng)驗，初來時，薩瓦經(jīng)常在飛速穿梭的車流中冒失行走，他根本沒有意識到其中的危險。許多中國人都為他的無知舉動驚出了冷汗。

薩瓦說，最讓他開眼界的是迦南外貿(mào)服飾批發(fā)市場。很多廣州人對它都未必十分熟悉，可是在非洲商人眼里。這里卻是夢想中的“黃金海岸”!它位于廣州寸土寸金的廣元西路上，市場外面的人行道被小商販層層占據(jù)，他們售賣的商品從秋衣到手工定制的西裝，從號稱純鱷魚皮的皮鞋到賣價不菲的防彈背心，真是五花八門。應(yīng)有盡有?？烧嬲拇笊膺€是要在貨物堆積如山的市場內(nèi)部才能做成。商人們在這里可以用便宜的價格買到工廠退貨的Prada、Laeoste和Polo這樣的大牌貨。生意全都是現(xiàn)金交易。也跨越了國界，真正實現(xiàn)了“全球分工”。據(jù)說這個市場每年的貿(mào)易額都會超過7000萬美元!

更令薩瓦吃驚的是。迦南批發(fā)市場的東西廉價得令人咋舌——一條質(zhì)地和款式都很好的牛仔褲，在剛果(金)售價大約30美元，而在這里。標價僅僅30元人民幣。如果“吃”貨量大，28元就能搞定。一套Gucci的高跟鞋加坤包僅僅100元……他采購一批貨物運到剛果(金)，讓家人向外批發(fā)，一轉(zhuǎn)手就賺了200％的利潤!

后來生意做精了。薩瓦要求中國老板把每條牛仔褲和襯衣的包裝袋、商標掛牌和夾紙統(tǒng)統(tǒng)取出來。“客戶只在乎質(zhì)地好價錢便宜。而我。在乎的是運輸費用!”每次外出采購時，這位黑人小伙都會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對方處理包裝。每每發(fā)現(xiàn)有夾紙還未取出。他總會一個箭步上前抽出并幽默地說：“別怕麻煩嘛，這些寶貝都留給你了!”就這樣，第一年小試牛刀，他就賺了30多萬元人民幣。

如今薩瓦已經(jīng)有了自己的貿(mào)易公司，并雇有8名中國職員，每年發(fā)往非洲的貨物有數(shù)百個集裝箱。今年5月初。他更是手筆不凡。一次就幫廣州美雅服飾公司做成一樁150萬美元的大生意。對方為清理了積壓已久的庫存喜笑顏開，他也從中大賺了一筆。

“黑珍珠”索麗雅。青春因打拼而閃光

黝黑的皮膚。1.79米的高挑身材，一雙大眼睛顯得格外迷人。第一眼看到非洲女孩索麗雅時，許多人都會被她“黑珍珠”般的光彩容貌所吸引。后來一聊才知道，這女孩是一位漂在廣州的洋模特。

今年21歲的索麗雅，來自東非埃塞俄比亞。據(jù)說這個國家出過世界小姐和環(huán)球小姐，以盛產(chǎn)美女而聞名非洲。2007年，經(jīng)當?shù)匾患夷Ｌ刂薪楣窘榻B。她來到了廣州。有趣的是。第一次吃中餐。這位非洲美女就喜歡上了滾燙、鮮美的生煎包，盡管與這種中國小吃的初次邂逅并不美妙?！爱敃r吃的時候。一口咬下去，里面的湯汁全部都濺在了白色演出服上，怎么都洗不掉?！迸⒂貌惶骼挠⒄Z。連比帶畫地告訴記者。

這次失誤，導致她不得不在ZARA專賣店重新買了件類似款式的連衣裙，花了整整800元。為此。索麗雅心疼了好幾天呢。

在很多中國人看來，洋模特的生活很風光。賺錢也容易。其實在她們衣著光鮮的背后，還有許多不為人知的辛酸。如異國他鄉(xiāng)的寂寞、工作的辛苦，以及沉重的生存壓力等等。

在外模的工資單中，為企業(yè)拍攝服裝樣本、拍攝廣告以及演藝走秀是最主要的收入來源。每次出場，索麗雅從經(jīng)紀公司拿到的報酬也就區(qū)區(qū)二三百元，雖然拍攝店鋪和燈箱廣告酬金很高，一般在1萬元～4萬元之間，但這樣的好事總輪不到她，因為中國客戶更喜歡金發(fā)碧眼的歐美白人模特。

由于每月的正式收入僅有五六千元，而在廣州開支又很大，為了多賺些錢，索麗雅只好利用業(yè)余時間到處尋找一些兼職的機會。最初她在一家非洲人開的酒吧里推銷洋酒，從晚上8點開始一直工作到第二天凌晨兩點半，工作很辛苦。老板給的報酬也只有200元，但女孩卻感到很滿足。因為她在酒吧認識了很多在廣州經(jīng)商的非洲同鄉(xiāng)。找到了家的感覺。

有趣的是，熱情似火的黑帥哥們。還常常邀請她去逛街，有時她會到他們做生意的各個商貿(mào)城及大型批發(fā)市場去玩。這里面真像個色彩絢麗的“萬花筒”美侖美奐的時裝、精巧時尚的草編涼帽、充滿東方文化底蘊的玉器雕件……這一切都令她陶醉，

去年3月的一天。一位從埃塞俄比亞來廣州進貨的中年商人，在酒吧里認識了索麗婭。對方拿出一張拍有牛仔褲的照片，說這是他偶然看到后用手機拍下來的，他很喜歡這種款式，但找了許多地方都沒找到。在隨后的一星期里，索麗雅有空就拿著照片出沒于各大商貿(mào)城和服裝批發(fā)市場，碰到銷售牛仔褲的檔口就上前詢問。后來終于打聽到它產(chǎn)自花都區(qū)的一家小廠，主要做外貿(mào)訂單。不久這位商人如愿以償?shù)啬玫搅?0萬元的現(xiàn)貨。臨走他十分感激，特意獎勵給索麗雅3000元錢。

這件事讓女孩看到了其中蘊藏的巨大商機。廣州四周有數(shù)以萬計的工廠。他們生產(chǎn)的服裝鞋帽、手機、玩具、摩托車和建筑材料等。都在不同的市場

批發(fā)。許多不熟悉當?shù)丨h(huán)境又不懂漢語的非洲采購商。在進貨時感到十分頭疼。“我何不專門為他們做導購呢?”

就這樣，女孩摸清了廣州各個市場批發(fā)商場的基本情況后，按類別建立起了自己的商品數(shù)據(jù)庫。并通過朋友們四處散發(fā)名片。開始了自己的導購業(yè)務(wù)。沒想到，生意格外地火，她現(xiàn)在每月的收入已超過2萬元!

到中國后，索麗雅一直承擔著兩個妹妹讀大學的開銷，還接濟在埃塞俄比亞的姐姐和她的孩子們。父母年齡大了，需要她每月往家里寄錢日子才能過得下去。所以，她只有不停地打工賺錢。

晚上當她拖著疲憊的身體躺下后，總是一邊思念著千里之外的家人，一邊憧憬著未來：攢到足夠的錢開一家貿(mào)易公司，在廣州定居。

洋紳士歐瑪，巧克力城的中國女婿

在廣州東圃、永平街等地的城中村，以及麗江花園、天秀大廈、金麓山莊等小區(qū)。如今已漸漸成為非洲人聚居的“巧克力城”。它方圓約20公里，很像紐約唐人街。那么廣州到底有多少非洲人呢?據(jù)官方統(tǒng)計。其常住人口是2萬多人。如果再加上他們的親屬、子女，還有數(shù)量眾多的“隱居”者?？倲?shù)已達20多萬之眾。他們大多來自尼日利亞、幾內(nèi)亞、喀麥隆和利比里亞等國。

這些非洲商人平時的生活圈子很窄，他們渴望融入當?shù)刂髁魃鐣墒菂s很難?！拔以趶V州的朋友并不多。除了剛果來的以外，中國朋友主要是大學生，同他們比較好交流?！币晃粍偣』镞€向記者抱怨說：“我們很想和中國商人交朋友，可是除了對貿(mào)易感興趣外，這些男人私底下很少跟我們交往。廣州女孩就更不用說了，你對她表示出友善、熱情。卻常常被理解為調(diào)戲，真讓人傷腦筋!”

也有一些大膽的年輕商人，主動向中國女孩示愛，結(jié)果往往會遭對方一口回絕。“難道就因為我們沒有歐洲白人那樣的膚色嗎?這也太不公平了!”與他們相比，尼日利亞商人歐瑪是幸運的。如今他不僅在廣州買了一套寬敞明亮的大房子，有了自己的私家車。還娶了一位漂亮的中國太太。

在非洲貿(mào)易商中，歐瑪是為數(shù)不多受過高等教育，且在大學中選修過中文的人。三年前從尼日利亞首都阿布賈來到中國。本以為憑借語言優(yōu)勢，能夠很快適應(yīng)全新的生活，可沒想到進了北京，不行；轉(zhuǎn)到上海。不行：繼赴浙江，還是不行。當時，歐瑪認識的一位在美國做生意的同鄉(xiāng)勸他去紐約，那里生活著各種膚色的人。沒人會被一眼認出是個外國人。

最終，他還是到了羊城。在這座“巧克力城”扎根下來。廣州是在華非洲商人最密集的城市。周邊的增城、新塘、花都、中山等地區(qū)及城市，聚集了上千家外貿(mào)工廠。每日受理著數(shù)以萬計的非洲訂單。

對于歐瑪而言，兄弟和工廠同樣重要?！暗搅藦V州，我終于知道。自己為什么在其他地方留不下來，”他說?！霸凇煽肆Τ牵鸫a沒有人過來教訓你，‘嘿，這兒可是中國!”

歐瑪?shù)纳铐橈L順水。來廣州一年后，他在迦南中非貿(mào)易城開了一家公司，很快小有名氣，大家都知道，歐老板不但能講一口地道的普通話，做人、做生意也很踏實。

良好的口碑，使他的客戶日漸增多，有時就連圣誕夜那樣的美好時光。也得忙著往非洲不停地發(fā)貨。

2007年，他與一位廣東女孩相戀并結(jié)婚，歐瑪?shù)母改笇３虂淼街袊瑢鹤拥幕橐雠c黃皮膚的兒媳贊不絕口，甚至還同意了兒媳暫時不想要孩子的想法。有趣的是，從小酷愛搖滾和足球的他。還組建了一支全部是非洲人的業(yè)余足球隊。定期到天河體育中心跟中國一些球隊進行比賽和交流。

盡管生意繁忙，歐瑪每周都會提前來到石室教堂。每周日下午3點30分至4點50分是英文彌撒時間，海珠廣場附近，可容納2000多人的一德路石室教堂，仍然裝不下虔誠的教徒。一些遲到的非洲人，安靜地跪在走道上。唱詩班曼妙的柔聲，和著濃烈的香水味。在信徒的頭頂上空飄蕩。

有一位叫巴卡的尼日利亞朋友，頗讓歐瑪羨慕。幾年前。他的黑人妻子在廣東省婦幼醫(yī)院生下寶貝女兒，如今小天使已獲得中國戶口。兩個月前。他們請了一個中國保姆，教寶寶說中文、學習中國禮節(jié)?！耙院笪覀兊膶殞氁趶V州上幼兒園、中學，一直到大學!”巴卡告訴記者?！爸袊诜侵薜姆至吭絹碓街匾袊说念^腦非常厲害，我希望女兒有一個中國頭腦?！?/p>

現(xiàn)在。歐瑪已完全習慣了在廣州的生活。他的公司還雇用了15名中國員工?！皬V東話我能聽懂。也習慣了中國的飲食。特別是火鍋?！彪m然他已有上百萬美元的家底，不過在家里太太仍是“老板”，因為她掌握著財政大權(quán)。歐先生也樂意做這種有中國特色的“妻管嚴”。

歐瑪很受太太家人和朋友們的喜愛。不僅如此，就連迦南市場上的中國老板在抱怨時，總會補充一句：“你瞧人家歐先生多本分，多紳士!”

非洲商人助廣東轉(zhuǎn)移低端產(chǎn)品

中山大學港澳珠江三角洲研究中心教授鄭天祥說：“非洲貿(mào)易商把那些不太高端的產(chǎn)品買回他們的國家去賣，對中國產(chǎn)品的銷售絕對有幫助。廣東目前正如火如茶地推行產(chǎn)業(yè)轉(zhuǎn)移，設(shè)法把一些低端的產(chǎn)業(yè)轉(zhuǎn)移出去，他們來到廣州買我們的低端產(chǎn)品其實可被視為一個前奏，先是廣東生產(chǎn)后賣給他們，今后可能就移去那里(非洲)去生產(chǎn)。我們的(低端產(chǎn)品生產(chǎn))企業(yè)可以主動把工廠搬到非洲去，正如過去亞洲四小龍把工廠搬來廣東珠三角一樣。”

一位學者說，廣東作為世界制造業(yè)中l(wèi)心，過去十幾年產(chǎn)能過剩，很多公司庫壓了大量已過時的舊貨，幸好被廣州多個中非貿(mào)易集散地很好地“消化”了，可以毫不夸張地說，駐扎在廣州的數(shù)萬名非洲貿(mào)易商，為當?shù)亟?jīng)濟發(fā)展立下了汗馬功勞!

(責編：楓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