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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當心

2009-01-20 01:55王建平
清明 2009年6期
關鍵詞:蘆葉嚴家老徐

王建平

嚴家男在去禿毛嶺的路上就有些后悔了,他還從未見過這么漫長而崎嶇的路。破吉普像一頭腿腳不靈便的老狼喘著粗氣上躥下跳,他的心緒一下子就變得復雜起來。

兩個月前,報社內部進行競爭上崗,本來他覺得很有希望得到記者部主任的位置,誰知他連原來的群工部主任的帽子都沒保住。這個殘酷的事實讓剃了一輩子頭的父親唏噓不已。那天晚上,老理發(fā)師一邊為失意的兒子剃頭,一邊打量著兒子突出的后腦勺,兀自發(fā)出一聲長嘆,唉,都是腦瓜上這塊傲骨害了你呀。同在報社工作的老婆也在一旁添油加醋,你就索性再傲下去吧,傲成一個寡人我也當回皇后。

嚴家男確實比較傲,在報社有“傲雷一男”的綽號。他也知道這種傲使自己失去了很多人緣,他也曾一度想使自己卑躬起來,但終究沒能夾住尾巴。沒有想到的是,新來的報社老總也很傲,結果就出現了“傲人治傲”的局面。嚴家男實在想不通,別人能傲得出人頭地,自己怎么就傲得四面楚歌了?他在報社唯一的鐵哥們錢濤告訴他,人家是慢慢傲起來的,你倒好,一出娘胎就大腿翹二腿地傲,怎么行?

嚴家男不得不對自己的境況深思起來。而就在他自我反省期間,市委組織部要選派年輕干部到貧困村掛職,他出人意料地報了名。很快,他的人生就和一個叫禿毛嶺的山村聯系在一起。三十歲出頭的嚴家男帶著一頭霧水要去掛任禿毛嶺村黨支部第一書記,時間是三年。

幾天后,經過一路顛簸,終于接近禿毛嶺村子了。嚴家男透過車窗掃了一眼,心中忽然一冷,原來還有很多村民的房子是土墻。車子開不進村里,只好停在路邊,走了一段田埂來到一座很老的院落前。送他來的副鄉(xiāng)長老李介紹說這就是村部,原先是村里唯一的地主高大貴的宅子。

村支書徐旺達帶著一干土頭土腦的人和一條搖著尾巴的黃狗候在門口。徐旺達看上去五十來歲,胖乎乎的,頭上沒幾根毛,站在門口活像個守廟的和尚。嚴家男不知怎么立刻就想到了“窮廟富方丈”這句話。

一陣寒暄后大家進了院子。天井后面是一棟兩層徽式木樓,看上去很滄桑。嚴家男的宿舍被安排在樓上東邊的一間小屋里。剛放好行李就聽樓下有人吆喝著要去吃晚飯。

村里來人吃飯一般都在村婦女主任蘆葉家。這個三十多歲的女人不但模樣周正,戲唱得也好,一段啼血泣淚的“小倒戲”能把村里男人唱得失魂落魄。不幸的是蘆葉剛結婚那年,當小學教師的丈夫在護送孩子們放學的路上被山上滑落的石頭砸成重傷,從此癱在了家里。

菜很快上齊了,眾人圍著桌子開始放量豪飲。幾塊錢一瓶的“柳浪春”喝得嚴家男暈頭轉向,當他再一次不由自主地仰起脖子“炸雷子”時,看到屋子的橫梁上架滿了一棵棵松木。正在納悶,會計丁二頭告訴他這就是村里給蘆葉的伙食費。原來雖然村里窮得揭不開鍋,上面也要求村級“零招待”,但總不能讓人家背著鍋子下村吧。每次在蘆葉家吃完飯,支書老徐就會派人到村里的林場里砍棵樹送給她,權當飯費了。天長日久,蘆葉家的松木堆得到處都是,好在蘆葉弄的菜都是自家養(yǎng)的或種的。

窮歸窮,有酒喝大家都很開心。禿毛嶺的男人們就喜歡在酒酣的時候唱“小倒戲”,也就是廬劇。徐旺達帶頭唱了一段《送香茶》說是獻給新來的嚴書記。丁二頭接著就要唱《十八摸》,剛開頭就被老徐喊停了,說嚴書記剛來,今天就別唱帶“彩”的了。輪到蘆葉唱了,大家都拼命鼓掌。她唱的是《苦命兒女》,唱腔一起里屋居然傳來二胡的伴奏聲,原來是她男人李老師坐在床上拉著一把破二胡。唱著唱著,蘆葉的眼淚就下來了……

嚴家男被這種氣氛深深地感染了。但他發(fā)現坐在一旁的文書木春卻一直少言寡語。一打聽才知道,這個村里的秀才自從老婆跟一個城里人跑了后就變得沉悶起來。嚴家男忽然感到這個世界上比自己不幸的人還大有人在。

走出蘆葉家已經是月亮初上,嚴家男跟在徐旺達的后面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那條黃狗在前面歡快地帶路。他想到剛才吃飯的時候大家都把這狗當孩子一樣寵著,突然對它產生了興趣。一打聽才知道,好幾年前,一條來歷不明的小狗跑到村部就賴著不走,蘆葉看它命苦就給它取名“苦苦”,還在村部給它安了個窩。乖巧的苦苦仿佛知道要知恩圖報,除了完成看門護院的日常差事,還完成過許多特殊的使命。它在山林中找到過迷失的孩子,還在山洪暴發(fā)前守在易毀路段不讓行人通過……

從喧囂的城市到靜謐的山村,嚴家男徹夜未眠。

第二天上午,老徐領著嚴家男到處轉悠。來到山上,嚴家男看到林木蔥蘢,就說這地方怎么能叫禿毛嶺呢?老徐脫下帽子指著頭頂說,禿毛嶺是人禿山不禿。嚴家男感到很意外,才想到一路上確實看到了不少謝頂的男人。

從山上放眼望去,這地方是半山半圩,農戶大都散落在山下的圩子里。老徐指著山下那條蜿蜒的路重重地嘆了口氣,他說,禿毛嶺苦就苦在路上,山里的水果要運出去,一路就要顛壞一半。遇到危重病人要出去搶救,在路上就顛得魂飛魄散了。這么多年來,大伙做夢都想把路修好,也去爭取過省里的“村村通”項目,可由于修這條路代價太大,配套資金始終沒有著落。徐旺達還抱怨貧困村偏偏遇到了貧困鄉(xiāng),而貧困鄉(xiāng)偏偏又遇了到貧困縣,真正是三代貧農。一番話說得嚴家男心情很沉重。

下山的路上,嚴家男注意到路邊有很多無名墳。老徐告訴他,過去新四軍在這一帶很活躍,但在當年的禿毛嶺戰(zhàn)斗中卻慘遭日軍毒手,犧牲了好多戰(zhàn)士。有人懷疑是地主高大貴向日本人告了密。想想無名墳里那些長眠的英雄,嚴家男感到有些悲涼。

下了山他們沿著那條坑坑洼洼的路往村里走,轉過一個叫老虎嘴的急彎,嚴家男看到一個白發(fā)齊肩的漢子蹲在地上用鐵錘砸那些突出路面的石頭,嘴里不停地念叨著“路上當心”。

從老徐嘴里嚴家男聽到了一個心酸的故事。十幾年前的一個冬日,是禿毛嶺壯小伙來福大喜的日子,這一天他要迎娶鄰縣的一位漂亮姑娘做他的新娘??墒侨f萬沒想到,送親的農用車在進村的山路上滑下了山崖,新娘當場就摔死了。來福實在接受不了,突然就瘋了。從那以后,來福每天大部分時間都在路上度過。

一連幾天,嚴家男耳邊老是回蕩著瘋漢子的那句“路上當心”。

禿毛嶺村的兩委會議從下午一直開到夜里,這是嚴家男第一次參加這樣的會。過去他在報社就是怕開會,但今天他沒有感到絲毫的厭倦。

會議室里充滿了劣質煙草的味道,村支書兼村委會主任徐旺達在煙霧繚繞中不斷地做著自我檢討,末了如釋重負地說,現在好了,嚴書記終于來了。

文書木春陰在墻角突然開了腔,我看人家嚴書記不過是從城里來鍍金的,細皮嫩肉的是架不住山里風吹的,我們還是要靠自己的骨頭長肉。

要按過去的脾氣嚴家男早就發(fā)作了,但今天他按捺住了,這些天下來他變得有些涵養(yǎng)了,只是拿眼睛掃了掃木春。

丁二頭見勢趕緊插科打諢,問嚴家男城里洗浴中心小姐按摩是不是到處都摸。蘆葉就罵他沒正經。他說這有什么,還有女的找男的按呢。嘖嘖,男人做這個行當真來勁。說著就做出要為蘆葉按摩的樣子,蘆葉尖叫起來??嗫嘬f過來對著丁二頭就吠。丁二頭悻悻地坐下,對蘆葉說,要是木春給你按你恐怕就會發(fā)出另一種叫聲了。蘆葉臉紅了,抓起桌上的抹布就扔過來。

氣氛緩和下來后,大家接著談村里的發(fā)展,談著談著都罵起狗日的路來。在談到籌措修路資金的時候,大家比較集中的意見是要繼續(xù)發(fā)揚禿毛嶺村的“光榮傳統(tǒng)”——哭窮。通過哭窮來爭取方方面面的救助。嚴家男說,既然哭窮是人家駕輕就熟的方法,可以用,但一味地哭窮可能會讓人家感到我們已經窮得毫無希望了,誰還會對一個毫無希望的地方真正感興趣呢?

老徐拍了一下大腿說,對,寡婦死兒子并不可怕,最可怕的是這個寡婦已經絕經了。我們在哭窮的時候一定要讓別人知道,雖然我們是寡婦,但我們還有旺盛的生育能力的。

眾人大笑。嚴家男笑過以后接著說,現在關鍵要使外面人愿意到禿毛嶺來,來的人多了,特別是有錢有權有影響的人來了,事情就好辦了,最起碼他們也想走好路吧。

木春又唱反腔,人家憑什么來?再說來的人多了拿什么招待人家?總不能把山上的樹砍光吧。

眾人不語。

禿毛嶺村的會議每次都在對幸福的向往和對現實的無奈中結束,這次似乎也不例外。

這一夜嚴家男又沒睡好,他反復想著木春提的兩個問題,他必須設法去解決,要讓這小子和村里其他人看到自己不是凡人。他的傲氣又一次復發(fā)了。

嚴家男首先想到的就是找有錢人來村里投資,但禿毛嶺的山和水都沒什么特色,一般人是不會干的,最好能找到和禿毛嶺有瓜葛的大老板,利用一下他的家鄉(xiāng)情結。

于是省城一個叫高山的大開發(fā)商浮出水面,可他偏偏就是禿毛嶺人最恨的地主兼漢奸高大貴的孫子。這小子前幾年到村里來過一次,先在老宅子里轉悠,后來又說想給高大貴修墓,村里人知道后不由分說就把他轟走了。

聽說嚴家男要去省城見高山,大家紛紛來勸阻,連老徐也說這事要慎重。嚴家男苦口婆心地開導大家要以大局為重,說連國民黨主席都成了我們的座上客了,我不就是去見一個地主的后代嗎?何況高山和高大貴已經隔著一代人了。

好說歹說,只有丁二頭愿意跟著他去省城。

高山開著他的頂級寶馬行駛在省城繁華的長江路上,身邊坐著他新任的妻子,一個年輕美艷的女人。一年前,高山在看中這款寶馬的同時也看中了一旁的車模,于是就一并拿下了。

四十歲出頭的高山擁有了成功男人的一切——金錢、美女、名譽、地位,但他始終還是感到有些缺憾,那就是爺爺臨終時的交代沒能實現,他如鯁在喉。

高山的車子剛在公司門前停穩(wěn),嚴家男和丁二頭就迎了過來。聽完嚴家男的自我介紹,高山幾乎是面無表情地點了一下頭,然后吝嗇地伸出一個指頭指指大門算是邀請。兩人隨著高山和那女人進了大樓,一路不斷有人向高山鞠躬請安,高山旁若無人地走著。嚴家男這才見識到什么叫真正的傲慢,他忽然明白了,原來傲慢是要有資本的。丁二頭則沒有工夫想其他事,他用一種攫取的目光盯著車模的關鍵部位。嚴家男不得不悄悄搗搗他。

在高山氣派的辦公室坐定后,嚴家男才注意到他那張國字臉的上方也頂著一個有些凋謝的腦殼,心想真不愧為是禿毛嶺的后代,于是就想笑。高山給他倆每人遞了一支精致的雪茄。丁二頭點燃后抽了一口覺得有些嗆,就拿著煙仔細看。高山說,這可是正宗的哈瓦那手工制作,六十美元一支。丁二頭一驚,又吸了兩口后將煙悄悄按滅握在手中。

嚴家男一番真誠的表達似乎對高山有所觸動,他終于打開了話匣,從自己的爺爺開始說起。高山嘴里的高大貴是一個比較開明的地主,經常救濟窮人,還多次資助新四軍,至于漢奸則是天大的冤枉。不能僅憑新四軍支隊領導在禿毛嶺戰(zhàn)斗前夕到高家開過會就說是高大貴出賣他們了。這個在解放后一直東躲西藏的地主,千方百計也沒能證明白己的清白,到頭來客死他鄉(xiāng)。臨死前,他留給家人兩句話:一要還他清白,二要把他葬回故鄉(xiāng)。

高山最后表示,愿意為家鄉(xiāng)做點貢獻,但前提是要先實現爺爺的遺愿。嚴家男立馬就感到頭痛。

兩人沮喪地離開了高山的公司,在街上胡亂地吃了點東西就回了小旅館。嚴家男靠在床上想心事。丁二頭掏出沒舍得抽的大半截雪茄把玩著,突然就有了感慨,這狗地主崽子過的真叫日子,開著高級車、抽著高級煙、還睡著高級女人,一根煙快抵村里人半年的收入了,最氣人的是一個禿腦殼還有那么多美女圍著,唉,木春這樣的一表人才好不容易弄個老婆還跑了,人比人氣死人。

嚴家男想了很多,一直到丁二頭睡著了還在想。電視上正在播天安門廣場的鏡頭,他忽然來了靈感,一骨碌爬起來,眼睛盯住了人民英雄紀念碑。一個念想開始產生,他要在禿毛嶺造一座抗日英雄紀念碑,一來告慰那些無名墳里的英烈,二來可以引起各界對那片英雄土地的關注。

第二天上午,嚴家男通過省報的同學找到了省新四軍歷史研究會。研究會的張秘書長熱情地接待了他們,還帶他們拜訪了幾位新四軍老戰(zhàn)士。老人們聽了他的設想后都激動不已。

在研究會會長、原省政協(xié)副主席汪老的家里,這個禿毛嶺戰(zhàn)斗中為數不多的幸存者破例拿出了他珍藏的物品,這些物品把嚴家男帶回到當年的禿毛嶺。他在一個發(fā)黃的小本子里意外地發(fā)現了高大貴的名字,本子上記載著高大貴對新四軍的幾筆資助。在汪老的敘述中,高大貴開明地主的形象也漸漸清晰起來。但禿毛嶺戰(zhàn)斗前的泄密事件確實是個謎。

汪老在說完他的故事后激動地拿起了電話,他開始逐個給那些在職的老部下們打電話,請他們關心禿毛嶺紀念碑的建造。他還叮囑張秘書長要以研究會的名義給省政府打個報告。

出了汪老家的門,嚴家男高興地吹起了口哨,真沒想到這件事的開頭居然這么順暢。

在和張秘書長告辭的時候,嚴家男忽然又想到高大貴的事。秘書長說要想證明他的清白,除非在檔案館的故紙堆里能找到什么頭緒。嚴家男一再表示這件事對禿山嶺村關系重大,并請求秘書長行行神通,秘書長考慮了一下答應試試看。

嚴家男和丁二頭當天趕回村里的時候已經很晚了,但嚴家男還是興奮地敲開了徐旺達家的門。老徐驚得穿個紅褲衩將他們迎了進來,連忙解釋說本命年老婆給做的。他老婆打著哈欠從里屋出來,對他嘟嚕著,跟著你苦餿了不說,現在連覺也睡不安穩(wěn)了。老徐嬉笑道,你孬好還是禿毛嶺的第一夫人嘛。女人說,我要是年輕十歲早就去當別人的第二夫人了。老徐嚷道,你敢!女人不再作聲,到灶間生火煮面條去了。

嚴家男想老徐這個家也確實夠嗆,和他那“富方丈”的形象嚴重不符。除了兒子在外打工稍微好一點外,年邁的父母一直都是病病歪歪,更要命的是女兒天生就有白化病,連眉毛都是白的,見不得一點陽光。感到奇怪的是,從來就沒看見老徐愁眉苦臉過。

吃完面條,嚴家男讓丁二頭把其他幾個村干部也叫來了。嚴家男把這兩天到省城的情況以及自己的設想向大伙作了通報。大伙對建紀念碑的事都很贊同,但一提到高大貴的事就同仇敵愾了,表示決不允許烈士紀念碑的下面躺著一個狗漢奸。

木春說,到現在還有些村民住著倒墻破壁,要是弄出一座漢奸的豪華大墓來還不把活人氣死?嚴書記要真有本事,就先把活人住的條件改善改善。

嚴家男被噎得喘不過氣來,終于發(fā)了火,說我要做的一切正是為了改善活人的生活,像你這種鼠目寸光的一根筋難怪……他想說難怪老婆跟人跑了,突然又覺得太傷人了,還是收了口。但木春還是聽出了話音,一掌重重地拍在桌子上,大罵城里人沒一個好鳥。

蘆葉趕緊出來打圓場,說夜深人靜的別把人家都吵醒了。

丁二頭又故伎重演說起了女人,昏暗的燈光下小眼睛立馬就閃出異樣的光芒。他這次說的是省城的女人,特別是高山的那位車模。說到高興處從口袋里摸出那大半截雪茄來,點燃后深深地吸了一口。見大伙很好奇,便恩賜般地給他們輪流吸了一口,然后在別人的咳嗽聲中,他學著高山的口氣報出了它的天價??匆姶蠡锒俭@得合不攏嘴,丁二頭這才心滿意足。

直到天空發(fā)白,禿毛嶺村的領導們才頭重腳輕地離開了徐旺達的家。

蘆葉還沒到家,就看苦苦迎面沖她邊跑邊叫。苦苦有個習慣,每天一早就要去蘆葉家串門,它特別喜歡聽李老師拉的二胡。蘆葉知道家里有事,趕緊帶快步子。到家一看,丈夫正趴在地下呻吟,蘆葉趕緊把他抱上床。原來他想自己撐著去解手,結果摔在地上爬不起來。

蘆葉給男人洗抹完了,又給他下了一碗熱氣騰騰的掛面。這么多年來,蘆葉就這樣盡心照顧著自己的男人。她的事跡上過市、縣的媒體,她還被市婦聯評為全市“十佳賢妻”。蘆葉拼命扼殺著旺盛的生命里暗藏的欲念,唯一的宣泄方式就是在有空的時候忘情地唱一段“小倒戲”。

男人捧著那碗熱面突然嗚嗚地哭了起來,邊哭邊說,葉子我們還是離婚吧。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提出來了,他不想再拖累蘆葉了,他不能剝奪她做女人和做母親的權利。

村里人也為蘆葉感到惋惜,這些年他們的觀念也不再那么傳統(tǒng)了,有人甚至替她設計出兩全之策:帶著癱子去改嫁。但蘆葉一直堅守著自己內心的陣地,拒絕著男人們火辣辣的目光。但有一雙眼睛卻使她差一點恍惚起來。

這雙眼睛是木春的,目光中有渴望也有憂傷。木春和蘆葉夫妻都是從小的伙伴,一道上學,一道玩耍,直到長大后的有一天,蘆葉忽然成了別人的新娘,木春才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失落。后來他也結了婚,這種失落感才開始慢慢淡去。

但老天有意作弄人,先是蘆葉的男人被砸癱了,后來他老婆又跑了。木春難以遏制地對蘆葉又有了想法,可蘆葉卻有意無意地回避著他。有一次,鄉(xiāng)里來人在蘆葉家喝酒,大家越喝興致越高,結果包括蘆葉在內的所有人都喝多了,木春更是醉得不能動。等人家走了,蘆葉去扶趴在桌上的木春,木春卻借著酒力一把抱住了她。蘆葉差一點就軟在了他的懷里,但她還是努力掙脫了他的束縛。不知是因為想到了屋里睡著的男人,還是正好看到了墻上掛的“十佳賢妻”的牌子。

從那以后,木春見到蘆葉就更不自然了,他常常為自己的唐突而自責。

男人繼續(xù)哭訴著,蘆葉心頭一酸也跟著哭了起來。她一把摟住自己不幸的男人柔情地說,別說傻話了,等村里的路修好了我還要背著你看路哩。想到男人的夢就是毀在那條路上的,蘆葉心中隱隱作痛。

建紀念碑的事在費了一番周折后,終于得到方方面面的支持。開工那一天,嚴家男第一次有了一種成就感。

沒過幾天,又傳來一個令人振奮的消息,省新四軍研究會的張秘書長打來電話說,幾位新四軍歷史研究專家在南京檔案館的敵偽檔案中,發(fā)現了足以證明高大貴清白的證據。原來,當年出賣新四軍的是高家的管家何四奎,他才是真正的漢奸。專家們甚至還找到了日本人讓何四奎暗殺親共的高大貴的密令。

極度興奮的嚴家男帶著一堆山貨再次趕到了省城,他要感謝那些專家,他還要親口把這個消息告訴高山。

在高山的辦公室里,傲慢的高山擁抱了曾經同樣傲慢的嚴家男。聽說嚴家男是個大筆桿子,高山就提出來出資請他來寫家史。嚴家男表示今后要寫還是寫禿毛嶺的村史,當然其中肯定會涉及高家的家史。高山想了想,表示贊同。

趕回村里后,嚴家男立即投入到對高大貴的正面宣傳中。憑借他當記者的稟賦,費盡口舌終于使村里人大體相信了高大貴的本來面目。

一段日子后,高山帶著他的妻子回到了禿毛嶺,嚴家男特意安排他們在高家老宅里住下。丁二頭自告奮勇承擔起后勤工作,鞍前馬后忙得像個狗腿子。那幾天人們注意他只要有空總是抽著高山的軟中華,瞇著小眼睛打量著高山的漂亮女人。他對那女人也是言聽計從,聽說她喜歡吃野味,他立馬就弄來了一些獐子和山雞。木春看不慣,說這樣下去村里還不吃垮了,林場的松木還不被砍光了?丁二頭對著木春的耳朵說,羊毛出在羊身上。仔細一打聽才知道,原來嚴家男為了解決招待費問題,提前向高山支取了五萬元出書費交給了村里。木春不再作聲了。

高山在村里考察了幾天,臨走時和村里的干部談了自己的想法。他想通過土地流轉的方式把村里的山地和圩田盡可能集中起來,然后成立公司,從事現代農業(yè)和經果業(yè)的規(guī)模化經營。這樣,村民們既能拿到土地租金,還可以到公司里打工掙錢。他還說,根據目前村民住房質量差、占地多的情況,可以規(guī)劃建造農民新村,讓村民們相對集中居住。大家忙問錢從哪里來。高山說,將老村莊和宅基地復墾為農田,就可以多出幾百畝田來,這幾百畝土地指標拿到城里或者開發(fā)區(qū)就值錢了,只要上面支持,村里靠賣土地指標就能賺一大筆錢。

高山走了,但他投在嚴家男他們腦海里的那塊石頭卻激起了重重漣漪。

幾個月后,新四軍抗日英雄紀念碑終于落成。

舉行揭碑儀式的那天,從省到鄉(xiāng)來了許多頭頭腦腦,汪老和不少新四軍老戰(zhàn)士也來了。嚴家男事先特意安排人在路上幾個彎道邊豎了“路上當心”的牌子。

面對高聳的紀念碑,到場的人都被禿毛嶺崢嶸的革命歷史和貧窮的現實震撼了。儀式上,汪老對著大家雙拳相抱,只說了一句“禿毛嶺今后就拜托你們了”,然后便是老淚縱橫。大家的心情都變得異常沉重。儀式結束后,很多領導表示不能讓禿毛嶺再這樣窮下去了。

紀念碑的建造,使禿毛嶺在外界受到從未有過的關注。在接下來的日子里,嚴家男帶著村里的幾個干部到處朝拜,他想趁熱打鐵把修路的事落實下來。他知道要想把領導抽象的表態(tài)變成具體的成果,等在家里是不行的。在不同的場合,他一遍又一遍向別人講述著禿毛嶺的路和路上發(fā)生的那些心酸的故事,然后很小心地等著別人的答復。在求人的過程中,曾經的“傲雷一男”居然變得低三下四了,他甚至可以忍受別人的無理。

有一次,他和徐旺達到省里的一位處長家去拜訪,處長不在家,他夫人隔著防盜門的觀察口盤問了半天就是不開門。他們只好把半蛇皮袋山貨留在了他家門口。誰知剛走到樓下,那女人就氣呼呼地把口袋扔了下來。山貨撒了一地,嚴家男愣住了,老徐趕緊去撿那些東西??粗闲齑謿庠诘厣厦胶颂业臉幼?嚴家男的心里真不是滋味。那天晚上,兩個人喝多了酒蹣跚著來到市政廣場??粗鴱V場上那座氣勢非凡的雕塑和雕塑下那些舞動的人群,嚴家男忽然有一種特別的陌生感。他想,生活在這里的人們是不會知道還有人在為腳下行走的路在發(fā)愁。

跑來跑去,修路的資金還是缺一大截子。嚴家男自然就想到了高山,于是又去找他。

自從爺爺的罪名被開脫后,高山的心情好多了,他對嚴家男也非常感激。他一口答應出兩百萬幫助村里修路,還表示要和村里一道做好土地流轉這篇文章。但他最后還是提出了給高大貴修墓的事。嚴家男表示村里已經有了考慮,既然高大貴不是漢奸,禿毛嶺肯定會收留他,只是墓不能修得太大太豪華了。高山表示認同。

修路的事總算有了眉目。嚴家男和老徐趕回村子的當晚在老徐家又喝得昏天黑地。自打到老徐家搭伙以來,他倆已經不是第一次這樣喝了,但這一次兩人醉得高興。老徐學著女人的模樣唱起了廬劇《小寡婦上墳》唱著唱著就吐了起來。他婆娘一邊收拾地上的穢物一邊罵,你要是喝死了,老娘我就是老寡婦上墳了。一旁的苦苦大約是吃了幾口老徐的穢物,竟然也有了醉意,在堂屋里轉起了圈圈。嚴家男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他還從來沒這么開心過。

正笑著,嚴家男腰上的手機響了。電話是他老婆打來的,說他父親在給別人理發(fā)時突然中風,正在醫(yī)院搶救。嚴家男立馬酒醒了一半。剛要出門,老徐踢了一腳還在撒歡的苦苦,醉醺醺地說,我喝多了,還是你去送嚴書記吧??嗫噙@才意識到什么,搖了搖尾巴。

嚴家男跟著苦苦出了村子,他必須走完那條崎嶇的村道,上了省道才能攔到去市里的車子。山風一吹,酒勁又上來了,他的步子開始踉蹌起來??嗫嘣谇懊嬉宦纷咭宦返?急得汪汪叫。正在這時,一個人影急急地朝這邊趕來,走近了一看,竟是木春。木春不由分說背起嚴家男就走。原來他正好去老徐家有事,知道情況后就趕來了。嚴家男心頭一熱,他實在沒想到這個總是頂撞他的人會在關鍵的時候趕來幫他。

轉過老虎嘴,他們看到瘋子來福拎著一盞風燈站在那兒,嘴里還是不停地念叨著“路上當心”。

嚴家男趕到醫(yī)院的時候父親已經去世了。一輩子與世無爭的父親安詳地躺在那里,死前也沒留下任何只言片語。嚴家男在整理父親的遺物時,在一個記事本上發(fā)現了老人用毛筆寫的八個字:“低頭行路,抬頭看人?!彼鋈痪陀辛祟D悟,過去自己腳下老是磕磕碰碰就是因為走路時頭昂得太高,而別人對他敬而遠之則是因為自己總是低頭俯瞰人家。

辦完父親的后事,嚴家男就匆匆趕回村里。

方方面面的資金陸陸續(xù)續(xù)到位了,但經過最后的測算還是有些缺口,嚴家男和村里幾個干部碰頭后決定在全村進行籌資籌勞。按照規(guī)定,這必須召開村民代表大會進行“一事一議”。

這年頭開個村民代表大會很不容易,有錢的村要給代表們發(fā)補助,禿毛嶺村窮得叮當響,每次開會為了吸引代表參加,村里的干部在會前都要唱上一段“小倒戲”,好在村里人都比較喜歡聽。

會議就在村前的那棵老槐樹下召開。看看人到得差不多了,蘆葉帶頭唱了起來,她唱的是《馱老婆回家》的一段:

河那邊站著一個禿子哥哥,

望著菊花笑呵呵,

喊一聲禿子哥哥馱我過河,

禿子哥哥不理我。

哥哥你要來渡我,

你想如何就如何……

眾人鼓掌喝彩,然后不約而同拿眼睛掃徐旺達的禿腦殼。老徐氣不打一處地罵道,你們看老子干嘛?禿毛嶺又不是只有我一個禿子哥哥。眾人哄堂大笑。

笑歸笑,可一談到具體問題就炸開了鍋。說到籌資,大家都變成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紛紛哭窮。丁二頭提醒嚴家男,向這些苦命鬼要錢比向和尚借梳子還難,還不如讓他們出點窮力氣。嚴家男覺得有道理,就重點講籌勞的事。但籌勞的事也遇到了麻煩,原因是當下正是農閑時節(jié),村里的壯勞力按常規(guī)都要出去打短工。還有一個更頭痛的事是,由于道路需要拓寬和取直,涉及到拆遷和征地,大家更是七個和尚八樣腔。

看看會議開成了一鍋粥,嚴家男只好宣布散會。

散會后,村里幾個干部研究了一下,決定分頭去做工作。

徐旺達一邊做別人工作一邊在電話里做兒子工作讓他回來,他知道只有讓兒子回來干活他的話才有說服力??磧鹤硬辉富貋?老徐就煞有介事地說,家里給他在鄉(xiāng)里的服裝廠找了個對象,長得活像章子怡。

兒子果真喜顛顛地趕了回來,一進門就向老徐要“章子怡”。老徐這才慢慢道出原委。一聽說要自己回來修路,兒子立馬要調屁股走人。老徐擋在門口說,你要是出了這個家門就別回來了,路不修好別說是章子怡,就是章大姨也不會嫁到村里來。兒子嘟嚕了幾句,無奈地退了回去。

沉默寡言的木春沒有過多地做別人的工作,有人看見滿身酒氣的他掄著一把大錘在砸自家的院墻,一問才知道他家的院墻離路較近,可能會影響道路施工。

蘆葉這幾天也累得夠嗆,一邊做工作一邊還要服侍丈夫。丈夫這兩天老是發(fā)低燒,夜里還常常夢魘,他說他老是夢見自己扛著一塊大石頭步履艱難地走在路上,走著走著就突然站在了一處陡峭的斷崖邊……每次驚醒后他都要努力地坐起來,然后呆呆地看著窗外月光下的山路。蘆葉知道,丈夫的魂是丟在那條路上了。

蘆葉決定送丈夫到縣醫(yī)院看病,但他死活都不肯去。實在沒辦法,蘆葉只好請嚴家男和老徐來做工作。兩人好說歹說,蘆葉的男人才勉強同意去看病。

臨行前的一個晚上,在丈夫的再三要求下,蘆葉背著他來到村前的路上。走到當年他受傷的路段時,他突然激動起來,堅持要下來。蘆葉只好小心地把他安頓在路邊的石頭上坐下。坐定后,他開始擺弄起隨身帶來的那把二胡。

二胡略帶憂傷的旋律穿透了禿毛嶺寧靜的夜空,蘆葉偎在丈夫的身邊淚流滿面。

不遠處的田埂上閃動著一些光點,漸漸的這些光點變成光圈向他們聚攏,走近了才看清是一群打著手電的村民,他們是循著隱隱約約的二胡聲音過來的。在他們心中永遠記住的一個場景就是,當年李老師被一塊巨石壓住雙腿的時候,仍然拼命地喊著讓孩子們閃開。

人越聚越多,李老師拉起了一曲《父老鄉(xiāng)親》。拉到動情處,人群中開始傳出女人的抽泣聲。曲罷弦停,李老師拿過一把手電照著坑坑洼洼的路面說,為了讓孩子們今后有條好路走,大伙就出把力吧!

禿毛嶺的路終于在村民們的傾力支持下開工修建了。嚴家男和村里的幾個干部也一頭扎在了路上??粗松饺撕5膱雒?嚴家男的心中感到無比的充實。他想等路修好了,自己要親自背著李老師走上一段。

然而路修了不到一半,李老師的生命就走到了盡頭。他患的是嚴重的腎衰竭,臨死前,他反復叮囑蘆葉今后要嫁個好人,還讓蘆葉把家里堆的那些松木捐給村里的小學打課桌凳。

李老師在縣醫(yī)院去世的消息震驚了禿毛嶺,苦苦那一夜也變得異常煩躁,它滿村亂躥,嘴里發(fā)出類似于老人的嗚咽聲。

兩天后的一個晌午,人們看到蘆葉背著一個大包走在回村的路上。面容憔悴的她就這樣旁若無人地走著,工地上的人肅立在兩旁默默地看著她。嚴家男見狀忽然意識到什么,趕緊過去接過她背上的大包背在自己身上。蘆葉終于忍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嚴家男背著李老師的骨灰盒走在那條正在修建的路上,心中百感交集。多少年過去后,禿毛嶺人的心中一直都定格著這樣的畫面。

蘆葉安葬好丈夫的骨灰后,馬上就來到工地和大伙一起干起活來。從早到晚她不說一句話,近乎自虐地干著重活,別人都收工了,她還在執(zhí)著地干著。

幾個月后,禿毛嶺的路終于修好了。舉行通路典禮的那天蘆葉沒有參加,她守在山坡上丈夫的墓旁,遠遠看著那個熱鬧的場面。她堅信此時此刻丈夫在天堂里也在注視著這個禿毛嶺人的節(jié)日。

又過了一年,由高山承建的禿毛嶺新村也竣工了,村民們陸續(xù)搬進了新居。高山還真的成立了一家公司,通過土地流轉對村里的土地進行集中經營。

自從路修好了以后,禿毛嶺人開始明顯地感受到自己生活的變化。

秋天到了,禿毛嶺的田間地頭碩果無際,嚴家男的掛職期限正好也到了。

臨走的那天,徐旺達帶大家來送他。嚴家男走走停停,出了村口回頭一看,到處站的都是來送行的人,看著那一張張熟悉的面孔,再看看遠處高聳的英雄紀念碑,嚴家男雙膝重重地跪了下去……

抬起頭來,嚴家男無意中又看到湛藍的天空上滑過一群候鳥,它們啁啾著飛向南方溫暖的故鄉(xiāng)。他忽然想,一路上它們會遇到什么、又會發(fā)生什么故事呢?

嚴家男回到報社后不久,市委組織部就把他列入處級后備干部名單,據消息靈通人士透露,很快就要交流提拔了。但嚴家男卻沒有絲毫的興奮,這些天來他滿腦子還是禿毛嶺的事。一閉上眼睛,他就想到老徐他們的身影,還想到苦苦乖巧的樣子,他的耳旁也老是時隱時現地傳來“小倒戲”的腔調和二胡的旋律。

嚴家男病倒了,不明真相的高燒燒得他整天昏昏沉沉。讓醫(yī)生弄不明白的是,自從來了一群土頭土腦的人探視過他以后,他的病居然漸漸好轉了。那天老徐帶著村里一幫人來看他,給他帶來了幾盒包裝精致的禿毛嶺特產,蘆葉還特意從山上給他采來一把鮮艷的山花。人家圍著他的病床,十分隨意地和他聊起村里的事情。聊著聊著,嚴家男感到身心漸漸暢快起來。

出院后,嚴家男向組織上遞了一份書面報告,在報告中他出人意料地提出要繼續(xù)回到禿毛嶺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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