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建純
“百善孝為先”。尊重和善待老人,特別是媳婦善待公婆,是我們的傳統(tǒng)美德。豐富的傳統(tǒng)戲曲中,宣傳這類美德的故事很多。脫胎于明傳奇《躍鯉記》的花鼓戲《蘆林會》中的龐氏,雖為婆母不容,但仍堅守孝道、隱忍事親。數(shù)百年來,龐氏形象不知感動了多少人。
我在扮演龐氏的過程中,遇到了不少的難題:一是如何很好地吸收前輩藝人之長。這個戲,是花鼓戲的前輩藝人王蕓英老人的代表作之一。從上世紀(jì)四十年代直到“文革”開始,幾十年間,王老藝人扮演的龐氏在益陽的觀眾中受到了熱烈的追捧,成為一份珍貴的地方文化記憶。特別是唱腔中的“八筒牌子”,是那樣膾炙人口,傳唱不衰。我不敢奢望超過老前輩,也不作與老前輩比肩之想,但無論如何,不能演砸。為此,我找來許多資料,認(rèn)真研究,對照前輩的唱腔,仔細(xì)哼唱,同時,還訪問了一些老藝人,加深對角色的理解,不斷豐富自己,以更多地吸收老前輩的長處。
第二個難點是如何去創(chuàng)造一個以孝名世的龐氏。前輩藝術(shù)家扮演的龐氏之所以在觀眾中留下了長久的印象,最主要的一點是唱得好,而我要在唱腔上趕超的可能性則不大。如何在加深對人物性格的理解上去演好這個角色,對我來說,是有較大的空間的。
我仔細(xì)分析了龐氏的經(jīng)歷,覺得這個人物心地善良,能吃苦耐勞,非常辛勞且不怕委屈自己,時刻顧及他人的感受,總是設(shè)身處地為他人著想。當(dāng)然,她生活的那個時代有很多不尊重人權(quán)、輕視婦女、摧殘人性的封建禮法,她看不透,擺不脫,只能扭曲自己以適應(yīng)。所有這些,都給人留下孝順的鮮明印象。為了突出、強(qiáng)化這一點,我抓住“賢”與“悲”進(jìn)行演繹。
一是賢。龐氏的賢惠,主要表現(xiàn)在委屈自己,順從婆母。病榻上的婆母想吃江魚,家中無錢購買,龐氏先是夜以繼日纏麻織線,繼之又將產(chǎn)品拿去長街叫賣,換回江魚,最后廚中無柴烹魚,她又一人前去蘆林折薪,以供烹煮。正如她自己所唱:“探婆病,有十分,思想江魚養(yǎng)精神,纏麻織線長街賣,買回江魚奉娘親。尼庵廚下無柴薪,攀折蘆樵把魚烹。”這一織、一賣、一買、一折,滲透著龐氏的多少順從、多少委屈、多少體貼、多少艱辛!我細(xì)致入微地做,聲情并茂地唱,力求將龐氏賢惠的性格特征最大限度地傳遞給觀眾。
還有,她在攀折蘆樵的過程中,“見手指鮮血淋,十指尖尖痛連心”的表現(xiàn),也足以讓觀眾體會她“奉娘親”的不易!自己為此吃苦耐勞,忍痛不棄,還不是為了讓病中的婆婆唱上一口鮮魚湯嗎!臺下的現(xiàn)代觀眾,見怪了虐待老人,甚至逼死老人的社會惡行,能不為臺上龐氏的“賢”而感動?!
二是悲?!短J林會》中的龐氏,一開始就為聽信讒言的婆母百般刁難,趕出家門,無處棲身,生活陷入悲慘的境地。一個舊時代的弱女子,遇上一個刁婆母,丈夫又難有作為,你的本事再大,又能有什么辦法?不得已,只得到尼庵偷生。在古代,這種社會地位就更等而下之了。所有這些,你說悲不悲、苦不苦?作為演員,只要對此進(jìn)行準(zhǔn)確把握,不需張揚,也不必夸飾,就能將龐氏的“悲”傳遞出來。這中間有個“臨江汲水”的細(xì)節(jié);婆母要她去江邊挑水,她不得不去,恰逢狂風(fēng)暴雨,將其連人帶桶刮倒江中,要不是一位白發(fā)老人施以援手,這一次龐氏險些付出了生命代價,其悲以致如此!以青衣應(yīng)工的我,此時“面布愁云”、“眼含哀思”,活脫脫將一個忍辱含悲的龐氏推到了觀眾面前。觀眾透過龐氏的這份悲苦,領(lǐng)受的自然也是她孝順的一面。當(dāng)然,龐氏也和祥林嫂一樣,多少有點讓人“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唯其如此,她才是龐氏。如果把她演成白毛女,以怒目圓睜取代逆來順受,那就未免有些脫離時代了。
亦賢亦悲,是我對龐氏性格把握中抓到的兩個點。當(dāng)然,這兩點在戲中也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織麻換魚是賢,但其中也不乏悲情,臨江汲水是悲,何嘗又不是賢惠?只是為了表達(dá)的方便,才分開來講而已。但無論賢與悲,其中表現(xiàn)的都是孝。季羨林先生認(rèn)為,孝是中華民族獨有的,任何外文中找不出這個字義。孝也是中華民族的傳統(tǒng)美德,我能以自己的演出,為弘揚孝作出一點努力,自然是最高興不過的。
(作者單位:益陽市花鼓戲劇院)
責(zé)任編輯:易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