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小兵
少年時看過一部叫《海峽》的日本電影,說的是建造青函海底隧道的故事:由高倉健扮演的隧道工與吉永小百合扮演的小酒館女老板相愛了,電影中沒有摟摟抱抱的激情場面,至今記憶猶新的是高倉健乘船離開的時候,穿和服木履的小百合跑來送給他一條親手織成的玫瑰紅長圍巾,并踮起腳替高倉健圍在了脖子上,彼此甚至沒有說一句纏綿的情話。多年后,那條世界上最長的海底隧道建成了,高倉健的短發(fā)也已經(jīng)花白,他與小百合沒有再見面,一直陪伴他的只有那條已經(jīng)有些破舊的、玫瑰紅的長圍巾……
如今,這樣的愛情故事似在“新生代”中間很難發(fā)生了。美女們哪還有時間給男孩子織毛衣,就算下定決心開了頭,空閑的時間也實在少,等到半年之后完工,穿這件毛衣的人可能早就拜拜了。
在傳統(tǒng)的東方式的親情和愛情故事中,女紅常常是最重要的一件道具?!百浳颐€衣,是君親手織。仿佛君在旁,擁抱不相釋?!边@是郭沫若先生一次離家遠行時,寫給妻子的一首詩?!按饶甘种芯€,游子身上衣。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這是唐朝孟郊那首著名的《游子吟》。愛人間的柔情蜜意,母子間的濃濃親情,無不在女紅中得到深刻而又浪漫的體現(xiàn)。
舊時的女人往往就是這樣,總愛把自己全部的感情心思,一針一線細細密密地納在鞋底中、織進毛衣里,送給心中牽掛的人兒。現(xiàn)在想來,女紅帶給我們的這種古典美未必就已經(jīng)過時。現(xiàn)做不如現(xiàn)買當(dāng)然是時代的一種進步,但對連給孩子釘個紐扣、給愛人縫個褲腳都不會或不屑的女人,似乎終究是一種缺憾。
106歲的宋美齡女士在美國仙逝的時候,國內(nèi)很多媒體都刊登了大量的紀(jì)念文章和歷史照片。其中一張照片給我印象尤深,照片拍于1938年的漢口,這年宋美齡應(yīng)該是41歲。畫面上,著黑色旗袍的她正低頭專注地織著一件淺色毛衣,臉上掛著一絲淺淺的微笑,從中你看不到一點所謂“中國第一夫人”的顯赫和張揚。
有這樣一個女人,從來不懂女紅,甚至不會釘紐扣。結(jié)婚后,有一天,丈夫下夜班回家,看見她沒有入睡,而是獨自靠在長沙發(fā)上,拿著他那條剛剛洗干凈的長褲,給脫了線的褲腳鎖邊。她的動作笨拙,針腳也很粗糙,但丈夫沒有說話,他坐在妻子身邊,看似平靜地展開一張報紙瀏覽,但是,一種地老天荒的輪回感覺卻不由自主地在他的心中蕩漾
編輯魏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