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教授是自然科學(xué)研究所的一名生物學(xué)家,他最近領(lǐng)導(dǎo)的課題研究,是從某些植物的根莖內(nèi)提取一種纖維,然后進(jìn)行合成,轉(zhuǎn)變成新型化合物。本來研究很順利,但到了最后一道工序時,許教授發(fā)現(xiàn)仍缺少一種能夠融合分解的物質(zhì)。他開始大量查閱書籍,希望可以找到這種物質(zhì)。真是工夫不負(fù)有心人,在一次翻閱中,他偶然看到在西雙版納附近的熱帶雨林中,有一種當(dāng)?shù)刭嫡Z稱之為“雞冠云”的花,其作用恰好與這種物質(zhì)相符。許教授不禁喜出望外,便匆匆收拾了行囊,只身趕往西雙版納。
由于西雙版納附近的熱帶雨林地形復(fù)雜,容易迷失路徑,許教授急切地想找一位當(dāng)?shù)氐南驅(qū)А=?jīng)人介紹,他找到一位居住在當(dāng)?shù)氐耐寥?。土人名叫阿索,祖上三代都是?dāng)?shù)氐墨C戶,對熱帶雨林的情況極為熟悉。許教授見阿索年輕力壯,又能講一口流利的漢語,感覺很滿意,于是就把來意說了,并表示可以多付些酬勞。阿索雖然有些驚詫,但還是同意了。
第二天一早,許教授帶著行李箱來到阿索的住所,阿索也準(zhǔn)備妥當(dāng),背著一個大背包,拿上一支火銃上路了。雨林中天氣火熱,加之道路荊棘密布,剛爬過一座山,許教授已經(jīng)累得氣喘吁吁,不得不靠著樹休息。阿索抬頭看了看天色,時值正午,他找了個陰涼的地方放下背包,一屁股坐下,說:“教授,看樣子我們還得在雨林中留宿一夜,但愿別碰上黑熊?!?br/> 許教授問:“為什么怕碰上黑熊?”阿索嘆了口氣說:“我爺爺當(dāng)年就是進(jìn)雨林打獵時被黑熊咬死的。”許教授沉默半晌,他是個生物學(xué)家,對各種動物的習(xí)性也略有研究,他知道大凡動物傷人的事情,多半是由人類先引發(fā)的。他猜測阿索的爺爺當(dāng)時是想獵殺黑熊,卻反而被自衛(wèi)的黑熊所傷。
許教授抬腕看看表,站起來說:“時間不早了,趕路要緊,你親眼見過‘雞冠云’嗎?”“豈止見過,我們當(dāng)?shù)厝税阉烧聛砻苤瞥啥舅?,用來毒殺那些大野獸?!卑⑺鬟呎f邊收拾起背包,兩人繼續(xù)朝前走著。
不知不覺間,兩人于傍晚時分來到一個小山頭。阿索停下腳步,轉(zhuǎn)過身說:“‘雞冠云’就生長在山下一條小溪邊的石頭縫里,不過天快黑了,我們只怕走不到那里,不如先在這里尋個地方宿營,等明天再去尋找,你看行嗎?”許教授也知道黑夜在雨林中行走是很危險的,便點(diǎn)了點(diǎn)頭。
阿索取下背包,用柴刀砍下幾根樹枝,削去上面的枝葉,很快地搭建起一個簡易的帳篷。許教授燃起一堆篝火,這是為了預(yù)防野獸。天完全黑了,雨林中寂靜無聲,許教授正準(zhǔn)備走回帳篷里睡覺,突然聽到一種很奇怪的聲音。阿索也聽到了,他從帳篷里一骨碌爬起來,緊張地注視著聲音的方向。許教授疑惑地問:“這是什么聲音?”不想阿索的臉色變得十分驚恐,顫抖著說:“好像是黑熊的叫聲,糟糕,我們的營地建在了熊窩旁邊!”
許教授顯得很鎮(zhèn)定,說:“我們?nèi)タ纯?。”阿索的身子直往后退,頭搖得像撥浪鼓似的:“黑熊一旦發(fā)現(xiàn)了我們,會咬死我們的!”許教授拍拍阿索的肩膀,安慰著說:“別擔(dān)心,只要我們不去傷害它,它是不會主動攻擊我們的。”
阿索仍半信半疑,可許教授已拿著手電筒朝前走去,阿索只好端著火銃,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跟在后面。不一會兒,兩人發(fā)現(xiàn)一個土堆下面有一個洞穴,洞口邊趴著一團(tuán)黑影。許教授拿手電筒一照,原來是一頭受傷的小黑熊,氣息奄奄地趴在那里一動不動,嘴里發(fā)出的哀鳴聲也漸漸微弱。
許教授輕輕地走過去,細(xì)細(xì)察看了一番,“好像是被毒蛇蛟了。”他立刻吩咐阿索:“你快去幫我把行李箱拿來,那里面有抗蛇毒的血清。”阿索皺皺眉,說:“你難道要救它?要是母熊回來的話,我們就危險了?!痹S教授抬起頭,目光堅(jiān)定地說:“阿索,它也是一個生命,你明白嗎?”阿索無可奈何地?fù)u搖頭走了。
片刻之后,阿索拿來了行李箱,許教授打開箱子,先拿出一把小刀割開小熊被蛇咬的皮膚,擠出毒血,用注射器將抗蛇毒血清注入小熊體內(nèi),然后把傷口包扎好。阿索在旁邊用奇怪的眼神注視著那個行李箱,里面居然五花八門的東西都有。一個金屬密封的瓶子引起了阿索的好奇,他不經(jīng)意地拿起來,許教授見了,神色緊張地一把奪了過來,說:“千萬別動,里面的東西價值連城哩!”阿索怔住了,沒有說話。
許教授把行李箱重新蓋上,他的耳邊又聽到了一陣低沉的嗥叫。阿索臉色大變,不停地朝四面張望。許教授抬起頭,當(dāng)他用手電筒照射到不遠(yuǎn)處移動的物體時,冷汗從額頭上冒了出來。只見在他們二三十步外的一處小灌木叢中,一頭大黑熊張牙舞爪,虎視眈眈地注視著他們兩人的一舉一動。許教授心想,一定是外出覓食的母熊聽到小熊微弱的叫聲回來的,他知道如果夾在母熊與小熊中間是很危險的舉動,母熊出于保護(hù)小熊的目的,說不定立即就會攻擊他們,必須馬上做出決定。
阿索舉起了手中的火銃,他的手在抖動,只要母熊再走近一步,他就會扣響扳機(jī)。許教授卻悄悄拉了拉阿索的衣袖,小聲說:“我們慢慢地向后退,只要與小熊保持足夠的距離,母熊認(rèn)為我們沒有惡意,它不會主動攻擊人的?!币姲⑺魅栽讵q豫,許教授按住阿索舉起槍的手說:“相信我?!?br/> 兩人退到一個土丘后面,大黑熊快步奔到小熊身邊,伸出舌頭舔著小熊的頸毛。小熊經(jīng)許教授的救治蘇醒了過來,親昵地趴在大黑熊的懷里。許教授說:“好了,我們回去吧。”兩人返回到帳篷里,許教授剛鋪好睡袋,阿索便指著帳篷外緊張地說:“那頭大黑熊追來了!”許教授吃了一驚,果然看見那頭大黑熊在篝火附近徘徊著,眼睛緊緊地盯著帳篷,可能是害怕篝火沒有走近。許教授有一點(diǎn)兒為自己多管閑事而感到后悔,看來野獸終歸是野獸,它們是不會像人類一樣有顆感恩的心。
整整一夜,因?yàn)閾?dān)心受到大黑熊的襲擊,兩人都沒有合眼,天亮后大黑熊才離去。兩人有些后怕,匆匆收拾了一番,連忙起程。越過這座山頭,阿索指了指前面,說:“那條小溪邊就是生長‘雞冠云’的地方了。教授,我看你提著行李箱挺吃力的,我來替你拿吧?”“謝謝你,阿索?!痹S教授根本沒有多想,把行李箱遞過去。
阿索接過行李箱,神色閃爍不定,他突然抬手朝右邊一指,說:“教授,那好像是‘雞冠云’?!痹S教授順著阿索手指的方向看去,在一個石頭縫里,有幾簇黃色的小花。許教授并未真正見過“雞冠云”,他只在書籍的描述中知道有這種花的存在,現(xiàn)在聞言心中大喜,急匆匆地跑過去察看。哪知才跑了幾步,便猛得一個趔趄,感到腳下一松,整個身體直墜了下去。
原來是掉進(jìn)了一個獵人捕獸用的陷阱!許教授爬起來,這個陷阱設(shè)置得非常巧妙,有三丈來高,四壁削得十分平整,上面覆蓋些樹枝,如果不注意很難發(fā)現(xiàn)。許教授望著上面喊道:“阿索,快想辦法救我!”洞口出現(xiàn)了阿索那張看似憨厚的臉,此刻他陰陽怪氣地說:“對不起教授,這是我昨夜想好的計(jì)劃。自從你說那個金屬瓶子里有價值連城的東西,我就動了心。教授,你應(yīng)該懂得人為財(cái)死、鳥為食亡的古訓(xùn)吧?”
許教授這才明白僅僅是自己無意間的一句話,引發(fā)了阿索靈魂深處的貪婪,但他已顧不上這些,焦急地說:“阿索,你聽我說,千萬不要打開那個瓶子,里面裝的是我搞實(shí)驗(yàn)用的劇毒化學(xué)物,我說它價值連城只是對我而言,我這次之所以要找‘雞冠云’,就是希望以毒攻毒排除里面的毒性?!?br/> “你騙誰呢!我又不是三歲小孩,你保管得那么嚴(yán)密,會是些無用的東西?”阿索冷冷地說,“教授,你安心地在里面等死吧,這里不會有人經(jīng)過的,更不會有人知道是我殺了你。”接著阿索帶著得意的笑容離開了。
許教授的心降到了冰點(diǎn),人性怎會如此險惡?就在許教授心灰意冷的時候,他聽到上面?zhèn)鱽砟_步聲,會不會是阿索良心發(fā)現(xiàn),改變了主意去而復(fù)返呢?許教授欣喜地抬起頭,上面出現(xiàn)的不是阿索,而是那頭大黑熊!
許教授臉變得蒼白,這頭大黑熊該不會是落井下石吧?不一會兒,它嘴里咬著一根樹枝走過來,眼睛冒出很強(qiáng)的光芒,把樹枝伸進(jìn)洞口。
許教授被弄糊涂了,這只大黑熊竟然是想救他。樹枝剛好伸到了許教授觸手可及的地方,他咬咬牙,抓住了樹枝。大黑熊使勁地咬住樹枝往后退,許教授就抓緊往上爬,一個人的重量畢竟不輕,漸漸地大黑熊的嘴里溢出血來,可它仍不放松地咬住樹枝,拼命地拉著。
許教授終于依靠大黑熊的力量爬出了陷阱,他看到大黑熊兩顆門牙已經(jīng)脫落,滿嘴的鮮血。許教授的眼角沁出淚珠,心中百感交集,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最信任的人類會因?yàn)樨澙诽幮姆e慮地謀害他,而一只在他眼里兇狠無情的黑熊會不顧一切地救他。
許教授走到巖石邊采了幾朵“雞冠云”,朝來路走去,幸虧沿途他做了些記號。當(dāng)他走到昨夜搭帳篷的地方,在一棵大樹旁,驀地發(fā)現(xiàn)了阿索的尸體??赡苁前⑺髂玫叫欣钕浜螅鼻械卮蜷_了密封的金屬瓶子,里面的化學(xué)物在空氣中揮發(fā),形成了致命的劇毒。
許教授搖搖頭,嘆了口氣,撿起丟棄在一邊的行李箱,頭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本刊責(zé)任編輯 徐 卉〕
〔原載《民間傳奇故事》總第3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