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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檢察官:我在美國坐牢

2008-12-29 00:00:00
傳奇·傳記文學選刊 2008年9期


  對普通中國人來說,美國聯(lián)邦監(jiān)獄高墻內的一切,顯得神秘而又陌生。法律出版社新近推出的《我在美國坐牢》一書,以第一視角方式披露了其中的種種內幕。
  作者曾在國內檢察部門工作,但在旅居美國期間身陷聯(lián)邦調查局精心設置的司法圈套,被以莫須有的罪名遭到“販賣人體器官”的指控,在被錯誤偵訊和關押兩年后終于獲得撤訴。在向強勢的美國執(zhí)法機構抗爭的同時,作者將自己在此期間的所見所聞、所感所想都做了詳實的記錄。
  
  七八支槍對準了我
  
  人世間的許多事,誰也琢磨不透,似乎無意,又似巧合,又似乎在冥冥之中有一雙巨大的手在操縱著、主宰著你,令你無法抗拒。
  那是1998年2月20日的下午,在曼哈頓萊克星頓大街古老豪華的默富山酒店606號房間,我、老秦、保羅還有周董事(后證實,兩人實際上是FBI的便衣探員),正在商量有關我“回國考察”的事宜。這時,老秦接了一個電話,起身打算先走。保羅上前攔住說:“讓我看看你的駕照,以便對你的安全負責?!崩锨馗械侥涿?,但還是把駕照拿給了保羅。幾秒鐘后,客房門突然重重地響了起來,有人發(fā)瘋似的捶擊著房門。接著就聽“嗵”的一聲巨響,門被踹開,十余名全副武裝的FBI探員沖了進來。
  我當時正坐在沙發(fā)上,只見前面的兩三名FBI探員半跪姿勢,后面的幾名蹲著馬步,再后面的幾名站立著,七八支烏黑的槍口錯落有致全對著我,并伴隨著喊叫聲“Come on! Don't move!(不許動?。?。就在這一瞬間,一個離我最近的探員的形象令我渾身不舒服,那家伙光著頭、長著不很長的絡腮胡子,滿臉兇相,分明是一個黑社會的殺手形象。我知道此刻如果稍有一點異常動作,這些人馬上就會開槍,于是只好慢慢地站起身來。兩個探員馬上一左一右地將我一夾,推到墻邊,其中一人仍用槍對準我,另外一個如臨大敵地開始搜我的身。直到確信沒有武器之后,一個小個子、華人模樣的探員才用漢語對我說:“我們是聯(lián)邦調查局的,你被逮捕了!”
  瞬間的驚恐已經過去,我感到十分不解與憤怒:“搞錯沒有,你們在抓誰???”小個子說:“你叫什么名字?”“我叫XXX?!薄皼]錯,抓的就是你!”我又問:“你們抓人有什么法律文書?”小個子從上衣口袋中掏出一個大概是工作證之類的東西在我面前晃了一下,根本沒讓我細看就收了起來,然后命令道:“請?zhí)统瞿憧诖械乃袞|西!”我只好掏出隨身攜帶的東西:電話號碼本、駕照、90多元的現(xiàn)金、打火機、半包香煙、一串鑰匙,就連腕上的手表也脫了下來。接著,F(xiàn)BI探員就讓我把手背在背后,給我戴上了一副冰冷的手銬。
  雖然表面上平靜了下來,但我的腦子里卻像翻江倒海一般。我一再問自己:“這是怎么回事?我做錯了什么?現(xiàn)在該怎么辦?”而就在我的眼前,那些探員們在房間里緊張地忙碌著,嘴里嘰里呱啦地講著我難以聽懂的英語。這樣反復折騰了大概一個小時,有人把從我身上掏出的那些東西放進一個塑料袋,然后一左一右地挾起我的雙臂出了酒店。
  
  “咱能否先吃了晚飯再談?”
  
  當天晚上9點多鐘,小個子探員把我?guī)У揭婚g辦公室。一名手里拿著黃色記錄本的高個金發(fā)女郎隨后進來,對小個子吩咐了些什么——后來我才知道,她是馬蘭·高妮檢察官。當時天色已晚,我也想考驗一下美國執(zhí)法部門是否還有那么一點基本的人道,便轉頭對小個子說:“我還沒吃過東西,能否先吃了晚飯再談?”對面的兩人合計了一下,隨即吩咐另一個像是西班牙裔的探員給我拿了一個三明治和一瓶礦泉水來。就這樣,我便在這二男一女的注視下旁若無人地吃了起來。
  大概10分鐘后,我吃完了手中的東西。小個子拿出一張寫著中文的紙放在我面前,那上面寫的是美國著名的“米蘭達警示”。其大意是:如果你和我們對抗,只會產生對你不利的后果;你可以保持沉默,直到你的律師到來。只聽小個子解釋說:“如果你現(xiàn)在就肯同我們合作,那明天就能送你上法庭,若法官認為無罪就可以當庭獲釋?!?br/>  事實上這完全是騙人的鬼話。后來我才知道,按照美國的司法程序,第二天出庭解決的只是能否保釋的問題,根本和罪與非罪無關,真正到判決還要等待漫長的時間。對方是在利用我對美國法律的無知來嚇唬我,以便在律師沒在場的情況下取得他們想要的證據(jù)??上М敃r我輕信了這番鬼話,心想:“美國是個講法治的國家,法官一旦發(fā)現(xiàn)抓錯人會立刻放了我的,如果等律師來,豈不是要先坐幾個月的牢?”于是就在那張紙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女檢察官隨即開了口,大意是:你一定是有罪的,否則我們不會抓你;你必須老實坦白你的罪行,采取合作的態(tài)度。態(tài)度好,我們可以手下留情,態(tài)度不好就要從嚴懲處。我本來就是學法律的,又承辦過許多大案,聽了這一席話不禁又生氣又好笑——對方使用的顯然是一種十分膚淺的誘供手法,這種審問伎倆,在我的經驗中連最低級的水準都達不到。我冷冷地說:“你認為我有罪而且又有證據(jù),那就直接起訴好了,何必再來問我?我是否有罪是由法官或陪審團說了算,而你們FBI只是個偵查部門,有什么權利給一個人定罪?作為執(zhí)法人員,先把這些基本的法律知識搞懂再說?!边@一席話讓小個子探員的臉頓時漲得通紅,女檢察官聽了翻譯后也沉默了好久。不過我也不想把局面弄得太僵,就對他們表示,我心底坦然,如果彼此之間有誤會的話,可以通過溝通來消除。
  接下來的審問持續(xù)了3個多小時。根據(jù)對方的提問,我如實回答了我何時來美國、怎樣認識保羅和老秦等人以及與他們的交往過程等內容。慢慢地我弄清了,他們是想控告我販賣人體器官。對所有問題我都如實回答,可對面的檢察官似乎仍然不得要領,最后竟然有些氣急敗壞地直接質問我:“你或者你的朋友到底有沒有從中國把人體器官運到美國來?”我立刻回應道:“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人體器官不是豬肉,就是豬肉萬里迢迢從中國運過來,炒著吃恐怕都壞了!”
  總的來說,F(xiàn)BI在這次訊問中并沒能達到目的,在氣勢上也沒有占絲毫的上風。談話結束后,我又被帶到聯(lián)邦大都會拘捕中心(簡稱MCC)。獄警一直把我領到三樓一座貨真價實的鐵門前,用鑰匙打開示意我進去。直到那扇門“咣當”一聲在身后鎖緊,我才實實在在地感覺到,我這個昔日的中國檢察官,而今已成了一名地道的美國囚犯了。
  
  成為獄中“明星人物”
  
  在媒體的大肆渲染下,我的案子很快被搞得世人皆知。入獄不到一個星期,我就成了眾人關注的焦點。因為所有報紙都圖文并茂地刊登了我的照片畫像和“罪行”,我常常被囚犯們團團圍住,問這問那。這天吃午飯時,有個白人手里晃著一份報紙,嘴里嘟囔著什么直沖我走來。接過一看,只見那上面畫著一個高鼻子、架著眼鏡的兇神惡煞的男子,一手提著各種流淌著鮮血的人體器官,另一只手舉著牌子“明碼標價”,旁邊還寫著:“這就是XXX!”這下,我算是領教了美國媒體的主觀臆斷、歪曲事實甚至無中生有的本領。
  其實在此之前,一些好心的朋友就告訴我:“在監(jiān)獄里絕對不要亂講你的身份和案子的情況,特別不能承認自己是檢察官。因為在美國蹲監(jiān)獄的許多華人在國內都跟公檢法打過交道,對這些機關沒有好感。”可事實情況完全不是這樣。就在我到監(jiān)獄的頭一個禮拜,就有七八個華人模樣的年輕人主動上來打招呼:“嗨,檢察官,你來了!”見我有些詫異,他們又大笑著說:“你的案子電視上都報道過了,全世界都知道。你跟美國佬打官司,我們都是中國人,全盼著你贏呢!”話已至此,再說假話也沒有必要,這些獄友們你一言我一語地向我介紹了監(jiān)獄里的基本情況和規(guī)矩,還給我拿來許多生活用品,表示大家會盡可能給我?guī)椭?br/>  
  
  看到了美國丑陋的一面
  
  現(xiàn)在回想起來格外好笑的是,就在被捕前的一天即2月19日,我還同朋友一起到過聯(lián)邦調查局總部大樓前游覽。當時,望著那座拔地而起的巨大建筑物,我心想:這就是舉世聞名的FBI,就是那個令多少犯罪分子聞風喪膽,并頻頻在小說、電影里現(xiàn)身的強大組織的所在地……看著樓下成群結隊準備進入大樓參觀的人群,一種欽佩之情在我心中油然升起:瞧人家這種民主制度,連這種地方都可以隨意參觀!
  的確,在冤獄發(fā)生以前,我和許多人一樣,對美國的印象特別好,然而,通過自己的親身體驗,我卻在隨后將近兩年時間里見識到了不為大多數(shù)人熟知的東西。打個比方講,如果把美國比作一個年輕貌美的女人的話,那么民主制度、言論自由是她美麗的面孔,高速公路、摩天大樓是她漂亮的衣飾;而美國的執(zhí)法部門尤其是監(jiān)獄則是這個女人丑惡的一面,里面藏污納垢、臭氣熏天。這里是一個陰謀與陷阱的加工廠,是一個良心與道德的拍賣店,是一個金錢與利益的交易所,人性善良的一面在這里受到了極度的扭曲和摧殘,而它惡的一面則在這里得到了淋漓盡致的擴張與發(fā)揮。
  我絕不是因為自己的無端入獄而發(fā)泄對美國的不滿,認為這些文字帶有感情色彩的人,無疑是小看我了。事實上我必須感謝美國,正是這次難得的聯(lián)邦監(jiān)獄之行,才讓我有機會看到它鮮為人知的一面。
  
  
  
  
  室友是“職業(yè)殺手”
  
  進監(jiān)獄后不久我就聽人講,這里有個綽號叫“老虎”的職業(yè)殺手,很厲害,身背幾十條人命。不過等到真正和他見面時,對方給我的印象卻出乎意料——眼前的這個人皮膚白白凈凈,個頭大概1.7米,雖然身體并不弱,但絕對和“職業(yè)殺手”這幾個字給人的印象不沾邊。我們認識以后,經常在一塊兒吃飯、聊天,后來有一陣還同住一個房間,他告訴了我很多他的故事。
  “老虎”的老家在廣東順德,20歲不到就偷渡到了香港,自己籌建公司搞裝修,做了個小老板。但他在接手一個工程時,受到當?shù)睾谏鐣那迷p,于是就領著手下的二十幾個工人和對方打了起來,最后居然打勝了,從此就逐步走上了職業(yè)犯罪的道路。由于他頭腦聰明,不怕死,下手狠又跑得快,因此在江湖上贏得了“老虎”的綽號。后來,他領著一幫人投靠到了香港三大黑社會幫派之一——大X幫的門下,很快就當上了該幫派老大的貼身保鏢。越南戰(zhàn)爭時,黑幫生意的重心放在了東南亞一帶的販毒活動上,“老虎”也就成了該集團的頭號殺手。
  據(jù)說,“老虎”當時的主要任務是聽從老大的指揮,去殺本幫派的對頭。一般他是不直接出面的,只在十分重要的時刻才親自動手。他們這些人尤其痛恨“吃里扒外”——拿了組織的錢,又賣身投靠別的幫會或當警方臥底的人,一經發(fā)現(xiàn)就要立即解決掉。
  我小心翼翼地問他:“外面?zhèn)髂銡⒘撕芏嗳?,是這樣嗎?”他說那是胡說,他只殺了二十七八個人,而且其中沒有一個是美國人,否則麻煩就大了。被捕以后,F(xiàn)BI也明確告訴他,他們不追究他在其他國家殺人的責任,之所以指控他,主要是因為他把毒品弄到美國來。
  當我提到他的外貌同“殺手”聯(lián)系不起來時,對方哈哈大笑道:“我不用任何武器,在兩秒鐘之內就可以殺死你。”我趕緊道:“千萬別,你只告訴我怎樣干就行了?!彼p描談寫地對我說:“你只要站在目標的背后,右手托住他的下巴,左手從前面按著他的右前額,兩手突然發(fā)力,只聽咔嚓一聲,他的脖子就扭斷了,立時斃命,只是腦袋來了個向后轉?!本蛻{這套功夫,這位老兄在黑道上風光一時,掙了很多錢,在香港、臺灣、荷蘭等地各有一個老婆,每個老婆都給他生了兩個孩子。被捕后,香港的老婆說要離婚,他也同意,只要求她要對孩子好,否則一定饒不了她。
  “老虎”曾經讓我給他寫傳記。然而寫了幾萬字以后,我突然意識到:對方把犯罪事實講給我聽,我把它寫在紙上卻沒去告發(fā),這不就等于和他“串謀”了嗎?按美國的法律,這是可以治罪的。我鄭重其事地把自己的想法和擔心告訴了“老虎”,盡管對方很不高興,但我還是把“傳記”剪成碎片,一股腦沖進了抽水馬桶里。
  
  心系祖國的“國軍”少將
  
  和“老虎”一樣,我在監(jiān)獄里遇到的其他許多華人或多或少地都和毒品有關。不過要是說起人生經歷的復雜程度,很少有人能和曾在大毒梟坤沙手下當過師長的劉XX相比。
  “劉師長”個頭不高,頭發(fā)全白,但說話底氣還是挺足的。他的家鄉(xiāng)在云南,為了省幾口飯吃17歲就離家當兵,到解放戰(zhàn)爭時已經當上了國民黨李彌將軍的警衛(wèi)排長。“國軍”在大陸戰(zhàn)敗后,劉所屬部隊也從云南撤退到了緬甸、泰國北部,在金三角地區(qū)站穩(wěn)了腳跟。他告訴我,雖然自己也回臺灣待過幾年,還撈了個少將的官銜,但最后還是帶著一幫弟兄回到了金三角一帶,為的就是多過幾天自由自在的日子。說來也巧,那個時候正好趕上坤沙販毒集團大肆擴張勢力范圍,劉和戰(zhàn)友們一合計,索性就率部歸順了坤沙,還憑著自己的軍事才華當上了坤沙手下三個主力師之一的長官。
  在同坤沙的交往中,他們彼此相處得很融洽,坤沙一度將手中最大的毒品提煉基地讓劉掌管。劉率領坤沙的部隊,憑著當?shù)厝说闹С帧⒕嫉奈淦骱蛯Φ匦蔚氖煜?,?shù)次與美軍和緬泰政府軍的聯(lián)合掃蕩部隊作戰(zhàn),讓對方不是損兵折將就是無功而返。再后來,坤沙宣布歸順緬甸政府,劉不想過被管束的生活,于是自己又拉起一支人馬占山為王。因為劉的部隊戰(zhàn)斗力強,所處地形又是崇山峻嶺,山高林密,加之深得當?shù)孛癖娭С?,無論是緬甸、泰國還是美國都一直拿他沒有辦法。
  劉的失敗在于他的疏忽。一天,他帶了三十多人的衛(wèi)隊下山參加一個親戚的婚禮,沒想到多喝了幾杯,在主人盛情相邀下只能原地過夜,天快亮時,他突然被衛(wèi)兵搖醒,說是被包圍了。出外觀看,才發(fā)現(xiàn)整個村子已經全被緬、泰政府軍及美國緝毒局人員包圍,幾架直升機在頭頂盤旋,軍人用擴音器輪流喊話讓他投降。一看此陣勢,他知道對手是有備而來,再拼下去也沒多大意義,只能打出了白旗。劉自知自己制毒販毒,沒什么可說的,也用不著在當?shù)卮蚴裁匆晒偎荆谑切母是樵傅卣J了罪,一切聽憑美國政府發(fā)落。
  “劉師長”不止一次地跟我提起,說他雖然沒有上過正規(guī)的軍事院校,但自己帶領的部隊在臺灣那段時間很是出風頭,還得到過蔣介石的嘉獎,是模范師之一。盡管如此,對于“蔣總統(tǒng)”所講的“反攻大陸”那一套,他根本不相信——你在大陸有那么多軍隊都打不過“共軍”,現(xiàn)在到了臺灣一個小島,還說要反攻大陸,那不是純屬宣傳嘛!在他看來,臺灣、大陸有朝一日一定要統(tǒng)一,因為都是一個祖宗,根本沒有必要分離。他還告訴我,自己雖然早已離開大陸,老婆、孩子也是泰國公民,但到死也不會放棄自己的中國國籍。
  
  碰上了陳水扁的大學同學
  
  我身邊的這些華人獄友,無論犯了什么樣的案子,無論有多么復雜的背景,絕大多數(shù)人對祖國很有感情,當然也有個別例外的。忘記具體是什么時候,從洛杉磯監(jiān)獄轉過來一個名叫馬XX的臺灣人,他利用美國東西部的時間差向托??忌鲑u試題答案牟利,所以報紙上都叫他“作弊大王”。這家伙自稱是臺灣大學經濟管理系畢業(yè)的,和當時的“臺北市長”陳水扁是同學,還特別崇拜日本,日語也講得不錯,對外常以日本人自居,我也據(jù)此給他起了個“馬太郎”的綽號。尤其讓人反感的是,他一個黃皮膚黑頭發(fā)的華裔,卻總愛往西方人那兒混,滿嘴都是英文,所以某些福州來的獄友又送了他“香蕉”(意思是黃皮白心)的雅號。
  記得有天早上,“馬太郎”一本正經地告訴我,中國大陸想統(tǒng)一臺灣不可能了。我問為什么,他回答說,美國、日本已經把臺灣納入了太平洋導彈防御體系,不是那么好惹的,不料周圍很多人紛紛反擊他:“美國是什么玩意兒?在朝鮮、越南照樣被打得落花流水!日本鬼子更是王八蛋,它們兩家搞個導彈防御體系就把中國人嚇住了,你該不是大腦進水了吧?”馬頓時張口結舌,過了一會兒才支支吾吾地問:“如果大陸用盡國力攻打臺灣的話,得多長時間才能拿下來?”我反問:“你估計用多長時間?”他說最少得三個月。所有人聽了頓時哄堂大笑,只聽一個福州人嚷道:“最多四分鐘!”我說四分鐘倒也不可能,估計三天到一個星期應該沒問題,多數(shù)人都點頭表示贊同。
  
  還有一段時間,為了表示徹底“洋化”,這家伙幾乎每天和白人老外打棒球和網(wǎng)球,借此在老外和警官面前大肆賣弄,結果聰明反被聰明誤,監(jiān)獄方看他英語不錯,認為讓他學英文沒有必要了,就直接讓他去撿垃圾。姓馬的覺得讓他這個大學的高材生撿垃圾實在是有辱斯文,就提出想去監(jiān)獄里的學校當助教,千方百計托人求情,最后也沒成功。此后好長一段時間,都會看到他一手提塑料垃圾袋,一手戴手套,滿操場收拾垃圾。幾個“高檔次”的華人就用諷刺的語氣調侃說:“我們也想去撿垃圾,但英語不行,老美非讓我們學英語。你英語那么好,沒必要再學了,否則想去撿垃圾還沒資格呢!”
  不過話說回來,這個姓馬的家伙雖然崇拜日本,鼓吹“臺獨”,但受教育程度高,知識淵博,作為談天說地的一個伙伴倒還算說得過去。馬也自視清高,從不和那些福州人往來,反倒認為我和他檔次差不多,每次吃飯、散步、聊天,都愿湊過來和我在一起。相比之下,那些被他看不起的福州人表達感情就比較直觀了,經常揚言要“修理”他,還不時故意派三四個人當面攔住他,毫不客氣地質問:“馬太郞,你是哪里人?”馬這時往往頭一低,臉色通紅地繞道走開,實在躲不開了才說:“大家都知道,我是從臺灣來的?!薄拔覇柲闶悄睦锶耍瑳]問你從哪兒來的。”“我當然是中國人。”“那你怎么在老外面前說自己是日本人,你以為我們聽不懂英語?你這個賣國賊!”直把“馬太郎”弄得冷汗直冒,福州人才算是滿意了,大笑著離去。我也能看出,馬打心底懼怕那些福州人的手段,心中雖然萬分瞧不起對方,但在挑釁面前不敢怒也不敢言,實在是有苦說不出。
  
  
  
  
  囚犯們唱起了《東方紅》
  
  美國監(jiān)獄所關押的囚犯中,占比例最大的是講西班牙語的拉美人,約合總人數(shù)的六成;美國本地人大概有三成,剩下不到十分之一是包括華人在內的亞裔人種。雖然絕對數(shù)量不占優(yōu)勢,但我們這些不同背景的中國人卻格外團結,彼此之間總能形成強烈的共鳴。在黑白顛倒的環(huán)境里,這點品質是非??少F的。
  1998年4月的一天,我和獄友們聚集在教堂里上佛學課。兩個小時講完,教課的神父提議大家唱一首歌。我知道他的本意是想讓大家唱上次教的佛學歌,不料臺下突然有人提議說:“那咱們唱《東方紅》怎么樣?”一干人轟然叫好。于是,三十多人就齊聲唱起了“東方紅,太陽升,中國出了個毛澤東……”
  記得大概是在三四十年前,家鄉(xiāng)的廣播站每天早上六點鐘就開始放這首歌,然后才是新聞節(jié)目。久而久之,人們都拿它當作了起床的號聲。寒冷的天氣、漆黑的夜空、昏暗的路燈、倦意正濃而又不得不起的懊惱(該準備上學了)……隨著略顯單調的旋律的響起,少年時代的一幕幕情景仿佛就在眼前。說實在的,這首歌在中國國內已很少有人唱了,沒想到卻在這個特殊的地方被特殊的群體吟唱,真是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更讓我吃驚的事情發(fā)生在圖書館。一天晚上我正在借書時,無意之間發(fā)現(xiàn)金三角販毒集團的趙某(據(jù)說是坤沙的侄子)正在津津有味地翻閱一本《毛澤東著作選讀》。我驚詫不已,問:“毛澤東的著作現(xiàn)在很少人讀了,你怎么還在看?”答曰:“我們的組織都是按毛澤東的一套組織起來的,屢試不爽,很管用的?!睋?jù)說當年他們在金三角,只有少數(shù)高層領導才有權閱讀毛澤東的著作,現(xiàn)在進了監(jiān)獄,他這種小人物才有機會仔細鉆研一下。我搖搖頭,笑話他說:“毛澤東是真正的革命領袖,你們這幫人如果敢在毛澤東的地盤上鬧事,他一定會把你們全部收拾掉的。”趙某倒也誠實,還自我批評說,毛澤東的革命有政治綱領,所以成功了;他們的綱領就是錢,一切為了錢,結果失敗坐了牢——毛澤東思想竟然能被這么解讀,真讓人感到哭笑不得。
  
  和“筆友”談戀愛的笑話
  
  鐵窗中的日子終歸是枯燥無味的,有不少人因為大把的空閑時間實在沒處打發(fā),就和外界通信交“筆友”來尋開心。最夸張的是一個外號叫Happy陳(因為他的個性很樂)的,他把省吃儉用下來的錢全花在了郵票上,整天和一幫從未謀面的女朋友談戀愛,收到的回信自然也特別多。大概是算準了對方不可能知道自己的底細,這幫獄友在信里極力吹噓自己,說什么自己的父母在美國有產業(yè),將來可以繼承巨額遺產,為配偶辦綠卡,等等,惹得那些對美國有傾慕之心的女士們春心大動,才交流了幾次就愛得死去活來。
  類似的征婚交友一類的信息大家都能看到,所以碰到條件好的姑娘,就經常出現(xiàn)你給她寫我也寫的情況。有一回,兩名同屋的囚犯偶爾交流“心得體會”,吹到高興處互相拿出情書交換著看,才發(fā)現(xiàn)兩人熱戀中的對象其實是同一個人,甚至連情書的內容都大同小異,結果鬧得很不愉快,都認為是對方橫刀奪愛。
  當然也有相反的情況,是一位男士同時與兩位遠在異國的女士墜入愛河,卻沒料到這兩位竟也是好友,有一天,都懷著激動的心情向對方訴說自己在美國的“白馬王子”,說著說著忽然發(fā)覺彼此竟然在“共享”同一個男友。這兩位女士倒也算有骨氣(盡管不知道男方身在監(jiān)獄),每人各發(fā)一封信將該男士臭罵一頓,分手了事,讓這位老兄很長時間萎靡不振。
  再說那個Happy陳,此人通過信件收集了許多女人的照片(陳在圈子里被戲稱為“武大郎”,身高1.5米,腦袋碩大,臉色暗黑且一臉絡腮胡子,年齡44歲),其中一個上海某學校的教師尤其漂亮,據(jù)說才20出頭。女方也要陳寄照片給她,陳征詢大家的意見,所有人都勸他不要寄,否則肯定砸鍋??墒顷惿岛鹾醯模钦f女的很愛他,是真情,最后還是把照片寄了出去,結果不出所料,從此以后就再也沒聽到過任何回音。不過話說回來,這些囚犯經歷了大風大浪的歷練,其實早就達到了看破紅塵的境界,所以無論如何折騰,到頭來也不過是一場無聊的文字游戲罷了。
  
  福州獄友的家庭悲劇
  
  在現(xiàn)實當中,鐵窗生活對家庭的摧殘極為可怕。我周圍的已婚男士,凡是刑期比較長的,幾乎無一例外都和外面的老婆辦了離婚手續(xù),那些還在找女朋友的就更不用提了。不過在我的記憶里,他們的悲慘程度,仍然遠遠不及一位現(xiàn)在已經記不清名字的福州獄友。
  按照這位獄友自己的說法,他和他的妻子經過多年奮斗雙雙拿到了美國綠卡,拉扯著3個分別為13歲、10歲和4歲的孩子經營一家餐館。沒想到某一天,F(xiàn)BI突然毫無征兆地破門而入,以“綁架罪”將他們夫妻逮捕。后來通過律師才了解到,幾年前曾經在他們家留宿過的幾位老鄉(xiāng)原來是偷渡客,現(xiàn)在因為“蛇頭”被抓,這件事才被重新挖了出來。
  盡管百般辯解,但FBI一口咬定他們夫妻了解所謂偷渡事件的內情,所以才以“串謀”綁架罪起訴。他們的房子被政府查封了,餐館沒人管了,連3個孩子也不得不被分別寄養(yǎng)在鄰居家里。在聯(lián)邦大都會拘捕中心(MCC),他被關在9樓,妻子被關在5樓,夫婦二人雖然只隔幾十米,卻只能在法庭上見到。有一次,在出庭前的十幾分鐘,兩人被關在相鄰的房間里候審,警方過來先帶女方出去,結果妻子剛一出門,就猛然撲到他囚室的鐵網(wǎng)上,兩人隔網(wǎng)抓住對方的手指,面對面失聲痛哭。兩名警官沖上來強行將妻子拖走,留下的哭喊聲卻在走廊里久久回蕩,讓他一輩子也忘不了。
  他還告訴我,聯(lián)邦政府想方設法讓他們倆主動認罪,說這樣可以判處輕一點的刑罰,否則就按照正常程序走,即通過法庭審判來確定是否有罪。在后一種情況下,一旦“綁架罪”成立,就會判處比認罪長幾倍的刑期,無罪的可能性幾乎沒有。更慘的是,服刑期滿以后,夫婦倆的綠卡將被注銷,有關部門在把他們驅逐出境的同時,也會永久性剝奪他們對子女的監(jiān)護權——換句話說,他們今后永遠沒有機會回美國,留下的3個孩子只有等到在陌生人家里長到18歲,才能到中國來和他們重聚。每次說到這里,這位理著小平頭、身材魁梧的漢子都會潸然淚下。
  
  “人,真是自相矛盾的生物”
  
  日子慢慢過去,我也看慣了這樣的悲歡離合?;蛟S是因為欽佩我的常識,每到晚飯后,都會有許多人圍坐在圖書館的長桌前,認認真真地聽我侃侃而談??吹剿麄兂錆M渴求而又略帶崇敬的眼神,我不禁懷有一種莫名的滿足感,同時又感到奇怪——這些在我面前俯首帖耳的家伙,真的就是令人聞風喪膽的黑社會老大、職業(yè)殺手乃至國際毒梟嗎?為什么我絲毫看不出他們身上有何特別之處?眾所周知,美國的聯(lián)邦監(jiān)獄歷來是全世界犯罪高手云集的地方,那個在飯桌上彬彬有禮地同你交談的,真實身份是專門搶劫銀行的蒙面大盜;那個剛剛在健身房和你一起鍛煉的,其實正是陰謀刺殺印度總理的恐怖分子……人,真是自相矛盾的生物。
  有一回,我去別的囚室看望同自己熟識的獄友,卻因為對方在午睡而吃了閉門羹。我向房間里張望了好幾次,發(fā)現(xiàn)和這位獄友同住的一位黑人囚犯,始終像雕塑一般一動不動地伏在床上,透過鋼絲網(wǎng)覆蓋的窗子向外垂著頭,姿勢一連兩三個鐘頭沒變。直到第二天,那位獄友才告訴我,這個黑人19歲入獄,服刑7年,頭天正是他服刑期滿的日子——我恍然大悟,他的異常舉動原來只是在渴望自由。的確,當這場噩夢蘇醒的時候,從前的女友還在等他嗎?父母的身體還好嗎?家中還是老樣子嗎……無論如何,2000多個沒有自由的日日夜夜結束了,祝愿他將像窗外的鳥兒一樣,盡情而愜意地飛吧。
  驀然回首,對這鳥籠一般的監(jiān)獄,他大概也會有幾許留戀和懷念吧?!是啊,自由是得到了,但同時也失去了每日保證供應的三餐和四季如春的居住環(huán)境。獲釋幾個小時以后,這位黑人將茫然地走在曼哈頓繁華的大街上;饑腸轆轆的他,看著食品店柜臺里那琳瑯滿目的美味佳肴,卻必須使勁咽下口水。冬季寒冷的風呼嘯著撲面而來,各種款式新穎的裘皮大衣就在隨手可及的櫥窗里,然而,他只能緊縮脖子快步走開。如果就這樣空手回家的話,家里還能接納他嗎?如果不能,哪里是他今夜可以一避風寒的棲身地?自由了,可今天的晚飯不知在何處?病了,又去何處看醫(yī)生……我想,這位黑人的心情一定先是重獲自由的興奮與激動,然后是悵然,以及對熟悉而又陌生的世界難以名狀的恐懼感——正所謂“近鄉(xiāng)情怯,近自由情更怯”。沒有如斯的經歷,確實很難有如斯的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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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刊責任編輯 劉珊珊〕
  〔原載法律出版社《我在美國坐牢——
  揭秘美國聯(lián)邦監(jiān)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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