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章甜
護城河的水亙古不變地流淌,這個城市的變化遠比我想象中的要快很多。我站在護城河的西岸,一個人看沿岸的風景。
這個時候,媽媽應該在斯里蘭卡喝午茶吧,還有許久沒見面的小姨和親愛的表妹。媽媽離開,不過三天而已,卻讓我覺得漫長得像三年。
“薇薇,爸爸明天帶你去見你……阿姨?!蔽译x開家前他對我說。
我不語,心里本能地抗拒。
“素蘭,對不起,離開我,你也會有很好的生活?!?/p>
“……希望你們好好對待薇薇?!?/p>
這是媽媽離開前一個月,我聽到的,她和爸爸的對話。
護城河公園里的霓虹燈亮了,夏末秋初的風已經帶著一絲寒意,我踏上臺階往回走。
媽媽離開后,在這個城市里,我最留戀的人,就是彥阿姨和她的兒子小夕。彥阿姨是媽媽的高中同學,她的兒子小夕才八歲,乖巧可愛的模樣會讓所有人都心生憐愛。彥阿姨很漂亮,長長的卷發(fā),臉上總是帶著不露歲月痕跡的微笑。只是,我從來沒有見過小夕的爸爸,也不敢問,我想,那是彥阿姨心底的一個秘密吧。
“小夕其實是個孤兒,他是我領養(yǎng)的孩子。”直到有一天,彥阿姨望著遠處玩耍的小夕說,眼里滿是疼愛。
我吃了一驚,想不出什么話來回答,胡亂問道:“……彥阿姨,你從來沒有喜歡過一個人嗎?”
“有過,只是最終,他離開了?!?/p>
“他……為什么不和你們在一起呢?”我小心翼翼地問。
“他有他的原因,感情的事,你長大了就會明白?!睆┌⒁痰哪樕弦琅f有著平靜溫和的笑容,我想,無論多么短暫,彥阿姨內心的幸福都是真實的。
我摘下手上冰藍色的瑪瑙手鏈戴在小夕手腕上。這是十年前爸媽送給我的,它曾經讓我以為,世上所有的幸福都是圓滿的。十年后,我開始明白,生活并不盡如人意,人有很多無法把握的東西,包括自己的感情,也許,這不是誰的錯。有夢,總是好的。我把它送給小夕,那個讓我疼愛的小男孩,希望它能帶給他另一個十年的幸福。小夕抬起頭,沖我笑,甜甜地叫了聲“姐姐”。
到家的時候,看到家里的車停在門口。路燈下,車身映出我寥落的樣子。明天,這輛車會載著另外三個人通向幸福的彼岸。
上樓,開門,躺在地板上,最后一個夜晚,這棟房子完完全全屬于我一個人。
第二天,市中心的商業(yè)區(qū)依舊繁華,車水馬龍,川流不息。我跟著爸爸穿過人行道,進了一家咖啡廳。
“薇薇……”
我抬起頭,看見了熟悉的長卷發(fā)和她身邊小男孩手上眩目的冰藍色。
機場,我?guī)е唵蔚男欣畹却蠙C,我想去看媽媽,也讓自己有個機會理清這些困惑。
這是媽媽的朋友和我爸爸之間,一個既復雜又簡單的故事。彥阿姨在媽媽之前認識爸爸,后來陰差陽錯地分開了。再見時,爸爸有了家。彥阿姨沒有企圖破壞媽媽的家庭,只是選擇領養(yǎng)了小夕,獨自度過這么多年。一次偶然的機會,媽媽知道了彥阿姨的守望。于是,媽媽選擇了離開。
電話里,我試圖勸說媽媽回來,也許我們一家三口還可以在一起。可是她平靜地說了和彥阿姨同樣的話:“薇薇,你長大后會明白的?!?/p>
她還說:“記住,不要怨恨你爸爸和彥阿姨?!?/p>
機場大廳里,不知哪里突然響起了一首歌,“很愛很愛你,所以愿意,不牽絆你,讓你往幸福更多的地方飛去?!?/p>
—也許。
(指導教師徐雪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