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TAN
中考以這樣一種悄無聲息的姿態(tài)慢慢逼近,讓我們這些備考生有些許的不適應。當我看到臺歷上那個被媽媽用紅筆圈起并加了一個三角號的日期時,才發(fā)覺中考離我已經(jīng)不足一個月了。
或許是因為電視上的新聞都被汶川地震的最新消息所占據(jù)著,人們把所有注意力都轉(zhuǎn)向了四川。也正因為如此,我們這些原本應該埋頭于題海的初四生可以在課間一邊抄著老師公布的2007年某省的中考題典,一邊討論著是否要去團購“I LOVE CHINA”的文化衫。
被關(guān)注得少一點兒,就能少一些壓力。這應該是今年考生的慶幸之處。
但隨著考試日期的日益臨近,我還是慢慢地覺察到了些許不同。餐桌上每兩天就會出現(xiàn)一條清蒸鱸魚,每晚睡覺前都會有各種健腦膠囊擺在桌子上,每天的襪子也不再用自己洗了。
考生特有的優(yōu)厚待遇,我卻無法坦然接受。
阿逸問我周六晚上去不去廣場為地震罹難者祈福,而我的腦海中條件反射出的第一個詞語是“中考”。我搖了搖頭,告訴他我想在家復習。他嘆了口氣,埋頭去整理第二次模考的錯題。我也低下頭繼續(xù)補我的作業(yè),本子上紅的、黑的字跡密密麻麻。這日子似乎是很苦悶,我望向窗外,芙蓉樹蓊蓊郁郁的樹冠已亭亭如華蓋,風一吹,齊刷刷地甩出嘩啦啦的弧線。
后來我還是去了,母親沒有阻攔我,讓我舒了口氣。我隨手拿了幾根白色的蠟燭來到廣場。人已經(jīng)很多了,有大人有孩子。一群群穿著校服的學生和身著文化衫的青年從我身旁走過,我有些焦急地望著過往的人群,但沒有找到阿逸。廣場的中央已擺出了“5.12”的字樣,圍觀的人很多,大家都平靜地看著,很安靜。看著搖曳的燭光在人們的眼睛里哀傷地閃動著,我似乎也被這燭光所感染著,覺得喉嚨間有些堵塞。后來我按捺不住壓抑的心情跑回了家。
坐在書桌前望著墻上的日歷發(fā)呆。輕輕地拿起鉛筆,圈起了那個數(shù)字。然后又一遍又一遍地審視著它,每看一遍,都會覺得心里又多了幾分重量。然后,開始安心地寫作業(yè)。
周一升旗后回到教室,安老師先是安靜地看著我們,然后對我們說:“你們也知道,中考快到了,已經(jīng)奮斗了4年,我希望你們都能考個好學校。你們是我惟一一批從初一帶到初四的學生,可能你們覺得我太嚴厲,太古板,太口羅 嗦。但你們考上高中后再想想,我以前對你們誰說過的話有沒有錯。即使后面的幾個孩子,我也沒有放棄過,過去四年你們對我的話聽也罷,不聽也罷,只是在這最后的十幾天里,我希望你們都能拼出去,不為別人,只為你們自己?!卑怖蠋熣f完,班里出奇地安靜,安老師轉(zhuǎn)身離開了教室,大家開始繼續(xù)英語早讀。我回頭,看見那個上下課都在睡覺的男生也翻開了英語課本。默默地回過頭來,我繼續(xù)安靜地看我的單詞表。
我已經(jīng)不再和阿逸一起上學放學了。我一個人慢慢地收拾著書和本子,然后背著沉重的書包,推著自行車,慢慢地走過操場。我聽見籃球鞋與球場地面摩擦而發(fā)出的刺耳的尖叫和籃球與地面撞擊出的有節(jié)奏的聲響。我轉(zhuǎn)過頭去,望見阿逸一個人在球場上不停地運球、跳躍、投籃,我看見阿逸額頭上的涔涔汗珠。他以一種異常激烈的方式奔跑、轉(zhuǎn)身、跳躍,然后落地。不斷地重復著這些動作,最后他慢慢地停了下來,彎著腰低著頭,背對著我,用雙手撐著膝蓋。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看見他背部劇烈地起伏。我轉(zhuǎn)過身推著我的自行車離開。身后又傳來籃球在地面彈跳的聲音。
回家復習的前一天,安老師把準考證發(fā)了下來,念了考場安排,又囑咐了許多注意事項。我看著準考證上那與我有若干相似之處的照片啼笑皆非——這就是我嗎?我想看看阿逸的照片,回過頭,卻發(fā)現(xiàn)他正趴在桌子上睡覺,課本上鄧肯的貼紙格外顯眼。
放假的幾天里,我把彭坦的歌翻來覆去聽了許多遍。耳機塞得耳朵生疼,我依然固執(zhí)地聽著,輕聲地附和著,搖頭晃腦,我看見電腦桌旁的書包,“NIKE”的字樣醒目地印在上面,卻感覺它像我一樣疲憊。這個陪我走過了整個初四的書包會不會在中考的最后一門科目考完后帶子“啪嗒”一下斷掉,然后頹廢地倚在了地上,再也無法站起,像烈士一般。我不再去想,耳機里是彭坦的《少年故事》——所有的故事/從夏天開始/彈起夢中人/寫在煙灰缸/什么是理想/什么是憂傷/都飛出窗外/隨著風飄蕩/是誰的青春期/如此的漫長/或許有委屈/或許還迷茫/這喧鬧的歌聲/唱不盡過往/直到喉嚨沙啞/直到精疲力盡/夢一樣的畫面/一樣的情景/怎么都說不清/吹散/彌漫在空氣/這是我們的電影/啦 啦啦啦啦……阿逸,中考完,我一定陪你去打籃球,我在心里默默地說。
?編輯/苗與